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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女王不在家 -【明天我就要重生了】《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標題: 女王不在家 -【明天我就要重生了】《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 11:49 PM 編輯

【書名】:明天我就要重生了

【作者】:女王不在家

【內容簡介】:

  她有丈夫,俊美沈穩,富有四方,卻緋聞不斷,夫妻關系冷若冰霜。

  她有兒子,漂亮異常,智商超絕,卻生疏冷淡,母子之間隔閡重重。

  這輩子就是個錯誤。

  不過幸好,明天她就要重生了。

  本文是披著奇怪外皮的甜寵霸道總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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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5-12 12:16 AM 編輯

第一章

“我是傳說中的國民男神原勛的太太,據說有很多人瘋狂地嫉妒我。可是我卻並不開心。”

********************************************************

晨間的陽光透過米藍色窗簾照在童瑤眼瞼上,她睜開了眼睛。

在初醒的迷茫中,她就看到陳媽站在床前,笑著說:“太太,先生和少爺正在餐廳裡等你呢。”

童瑤沉默了一會兒後,點頭,穿衣起床洗漱。

而陳媽就在旁邊收拾房間,順便幫童瑤拿過來今天要穿的衣服。

陳媽看著童瑤面色涼淡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嘆息。

在陳媽看來,眼前這位太太實在是長得好看,好看到精緻,精緻得像是水晶雕刻成的人兒,晶瑩剔透,美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不過想想也覺得可惜,這麼美的太太,精神竟然有點問題。

童瑤這個時候已經洗漱完畢了,也該是時候下去了。

想到要去下面餐廳裡和原勛一起吃飯,她就微微蹙了下好看的眉,抬起手來,下意識地咬了咬手指頭。

踏著復古而典雅的樓梯,童瑤下了樓,遠遠地就看到優雅潔白的餐廳裡,自己坐在那裡的父子兩人。

原勛長得俊美高貴,神態嚴謹冷漠,遠遠望過去,他渾身每一處都仿佛美學家精心丈量和設計過一般,完美得一絲不苟。

原勛的對面坐的是他們的兒子原修,原修的面孔結合了原勛的俊美高貴和童瑤的精緻。

他坐在那裡,微微卷曲的短發半遮住寬闊白淨的額頭,完美的側臉弧度讓人想起古希臘中世紀時代的貴族氣息。他面色雪白仿佛沒有血色,望著餐盤的眼神中沒有什麼溫度,清澈的眸子散髮著如同餐桌上銀質餐具一般的清輝。

他們兩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面前的刀叉一絲不苟地放在潔白的餐巾上。

如果說眼前的一幕拍成照片,那一定是唯美而富貴的畫面,充滿了豪門童話式的美好。這樣的照片放到網絡或者報紙上,不知道引起原勛那些崇拜者多少尖叫吧。

不知道多少女人在羨慕著她這個位置呢,羨慕她有個富有俊美的丈夫,羨慕她有個俊美而天才的兒子,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每天都是如坐針氈。

嘆了口氣,她勉強扯出一個笑來,假裝自己是一個幸福的太太,走入了這父子兩人童話一般的世界,來到了潔白整齊的餐桌旁。

她是個有小心機的人,所以選了個距離原勛最遠的位置。

原本目不斜視的原勛,仿佛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童瑤看不懂原勛深邃目光中的含義,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她害怕他的眼睛,這會讓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原勛抬了抬手,卻是示意她近一些。

童瑤沒辦法,垂著腦袋,坐在了原勛身旁的位置。

當距離原勛比較近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來自原勛身上那種強大的磁場,這讓她很不舒服,就仿佛那種磁力會影響到她心臟的跳動,會阻礙她全身血液的正常流動。

這是一個讓人毫無胃口的早餐,她食不知味。

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原勛拿著叉子的手,卻忽然距離她極近。

她猛地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一個哆嗦。

原勛微愣,深沉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她扯出一個笑來,搖頭,低聲說:“我沒事。”

她的聲音很小,微微咬著脣,低下頭,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女孩。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兒子原修,那個猶如神話中天使一般的存在,低垂著修長的睫毛,自始至終都專注在他面前的早餐上——全麥麵包片,烤肉切片和蔬菜沙拉。

看都沒看這對父母一眼。

原勛審視童瑤半響,最後卻只是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你最近身體不好,應該多吃一些。”

說著他將溫熱的牛奶放在她手裡,又把蔬菜沙拉和烤肉切片,還有她最愛吃的煎蛋放到了她盤子裡,示意她吃下。

好不容易熬過早餐時間,原勛要去上班了,而原修也要去幼兒園,所以童瑤總算鬆了口氣。

淡定而面無表情地送走了這父子兩個後,她飛快地跑到了樓上自己房間,悄悄地掀開米藍色窗簾的一角,去偷看樓下花園裡的情景。

只見在樓下草坪旁,那個身穿香奈兒套裝時尚優雅美麗的女秘書宋青書已經早早地等在那裡了。

她跟了原勛很多年,仿佛永遠地精準地預測到原勛下一步的動作,並且實現做好一切準備。

果然,在女秘書宋青書低頭看了看時間之後,原勛和原修出現了。

宋青書上前打了招呼,對著原修笑了笑,然後陪著這父子二人一起進了那輛加長型轎車。

車子駛出原家的大門後,很快就在盤山公路上變為一個小點,最後消失在童瑤的視野中。

童瑤悵然若失,從一個櫃子裡翻出了自己前一天偷偷藏起的娛樂雜誌。

這是她昨晚無意中看到的,上面用大篇幅介紹了原勛最近的桃色新聞,新聞後面,還有原勛歷史上種種的風流韻事。

其實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這個看起來幾乎完美的丈夫在外面尋花問柳,有很多緋聞。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相比於這些,她其實更在乎,他晚上最好不要回家吃飯吧?

當然了,很快這個吃飯的事情也將不再重要了。

因為明天,她就要重生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二章

“我知道重生這個詞彙,是通過網絡。我搜到了許多的重生小說,知道她們回到了小時候,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我當然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想象憧憬的事情,卻將在我身上發生了。”

    ********************************************************

因為她要重生了,重生到她的小時候,所以對於現在的境況如何,她是絲毫不在乎了。

她可以回到過去,挽救媽媽的性命,逃離原勛的掌控。

她開始回憶自己小時候,並且開始暢想,假如自己回到小時候,應該做些什麼,嫁一個怎麼樣的人。

這個時候,她眼前浮現了那個漂亮到像個小天使的男孩,她的兒子原修。

她想,即使重生一次,回到過去,改變了命運,她也希望再把原修生出來啊。

她心裡是愛著原修的,雖然原修並不愛她。

她坐在那裡遐想片刻後,忽然想起陳媽說過,原勛書房裡有一些報紙要收拾,她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必須回到過去改變一切,趁著現在還沒重生,她應該先去獲得一些知識,一些用得上的知識,從而更好地讓自己改變命運。

這麼想著,她就打算去原勛的書房,去翻一翻舊報紙,看看經濟信息,或者股票信息,這樣還能投機取巧給自己謀利。

她明白,自己幼年時候,媽媽是缺錢的。

如果有錢,她自然能過得更好一些。

打定了主意,她也就這麼做了,可是這個機會並不好找,一直到快傍晚的時候,她才看到陳媽下樓。她連軟底鞋都脫了下來,只給自己穿上地毯襪,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原勛的書房。

原勛的書房充滿歐式的復古風,一如他這個人一般。

童瑤今年二十五歲了,她從七歲認識原勛這個人開始,就生活在原勛的陰影下。可以說,這麼多年了,害怕原勛,已經成為了流淌在血液裡的一種慣性,絞合在她神經中的一種本能。

以至於現在,她剛走進原勛的書房,就仿佛嗅到了屬於原勛的味道,那種撲面而來的,強大的,足以讓人窒息的冷漠和霸道,讓她幾乎克制不住地想逃離。

不過她到底是壓抑下了這種本能。

她就要重生了,拋棄這讓人厭煩和絕望的一切,重新開始她新的人生,那麼最後再忍耐一次,又有什麼大不了呢?

想到這裡,童瑤機械而顫抖地踏入了原勛的書房,伸出纖細的手,試探著開始在那一面墻高的書櫃中尋找她想要的東西。

這裡實在是太多書籍和報紙了,以至於她幾乎無從找起。

她蹲在那裡,悄無聲息地翻找。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一本書上面。

她擰了擰眉,仿佛覺得那本書是見過的。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那本書,翻開來,一頁紙便飄落在地上。

那是一張古老到泛黃而略顯薄脆的紙張,因為太長時間被夾在書中的緣故,看著平整的出奇。

童瑤顫抖著手撿起來。

那是她七歲時候的日誌。

那個時候,她的媽媽還活在人世,她還只是個孩子。

“1992年9月6日晴

今天爸爸留給我的蝴蝶結丟了,很不開心。

媽媽說,她要想和原叔叔在一起,必須徵得原叔叔家人的同意,讓原叔叔的家人接納我們,所以她說,我要陪著她一起去原家,我同意了。

媽媽給我穿上了水藍色的裙子,還給我戴上了我最心愛的那個蝴蝶結。

我想,原叔叔的家人應該很喜歡我吧,他們會覺得我很漂亮,也會覺得我的蝴蝶結很漂亮。

原叔叔家很大,後花園很大,游泳池也很大,我在那裡迷路了,找不到媽媽了。

這個時候,過來一個大哥哥,騎著山地車衝過來。

我嚇壞了,我感覺他要撞向我,我想跑開,可是渾身都不能動彈了。

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要死去的時候,有一隻野蠻而粗魯的手掠過我的頭髮,我的頭皮感到一陣扯痛。

睜開眼睛,我發現那個大哥哥正得意地衝我眨眼睛,他手裡拿著我的蝴蝶結,蝴蝶結上還有幾根被扯下來的頭髮。

我摸了摸沒有蝴蝶結的頭髮,不解地望著他。

他舉起蝴蝶結,對我挑釁說:“過來搶啊!”

說著他騎了山地車就離開了。

我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試圖追過去,可是我追不上那個大哥哥,我也追不回我的蝴蝶結。

爸爸留給我的蝴蝶結丟了。

我好恨那個大哥哥。”

童瑤望著這片筆跡稚嫩的日記,腦中不由“嗡”的一聲響,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在那裡。

那個時候爸爸已經去世了,媽媽重新遇到了她昔日的青梅竹馬,曾經相愛過的原叔叔,也就是原勛的六叔。可是原叔叔的家人強烈地反對自己媽媽和原叔叔的婚事,以至於原叔叔幾乎選擇了和家庭決裂。

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或者是成人總是有太多無奈吧,原叔叔和媽媽選擇了屈服,他們要去討好原家的人。

所以那天,媽媽才帶著自己走進了原家。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遇到了原勛,那個小時候猶如惡魔一般的原勛。

童瑤捏著這張泛黃的日記,其實她並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曾經的日記會出現在原勛的書房裡,以及為什麼只有這一頁?

她正疑惑著的時候,就聽到了外面樓道裡傳來腳步聲。

這個腳步聲不輕不重,不快不慢,每一步都仿佛事先精心測量過的。她一下子就知道,這是原勛的腳步聲。

她微驚,慌忙將那頁日記藏到了自己睡裙裡,然後悶頭就要往外走。

一出門,恰好碰到了迎面而來的原勛。

她一驚,心虛的險些叫出來。

原勛也吃驚不小,揚起劍眉,審視著她平日總是沒什麼起伏的眼眸中顯而易見的那絲驚惶,不由問道:

“妳來這裡做什麼?”

童瑤被抓了個現行,只好硬著頭皮,小聲說道:

“我覺得無聊,想找本書看。”

原勛凝視她片刻,才放柔了聲音:

“你想看什麼書,我幫你找。”

童瑤想了想:

“唔,我想看下股票行情什麼的……”

“股票行情?”原勛顯然有些驚訝,至少童瑤在他這裡的人設,從來不說會對這個感興趣的人。

童瑤也覺得自己這個謊言實在是太容易被人戳穿了,不過她還是努力讓自己心安理得起來。

反正她很快就要重生了,這一切,不過是新生之前的小插曲罷了,就算丟丟人,又有什麼大不了?

想明白這個,她還是點點頭,認真地說:“是啊,我想看,不可以嗎?”

原勛見她歪著頭,清澈分明的眸子閃著一副很有理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這個並不是那麼好看懂的,特別是沒有基礎的情況下。不過沒關係,如果妳有興趣,改天我有時間可教妳。”

童瑤沒想到原勛這麼好說話,一點都沒有為難她,當下也就順勢點了點頭。

原勛上下打量著童瑤,見她白色純棉的睡衣下,露著一截細白的小腿兒。

她腳上只穿了一雙地毯襪,纖細柔白的腳踝上隱隱透著淡青色的脈搏。

“多穿一些,免得著涼。”他低啞的聲音這麼在她耳邊響起。

“嗯,我知道。”做賊被捉了一個現場後,儘管強行辯解,可是她依然心虛。心虛的她比起平時來就格外乖巧。

“晚飯準備好了,走,下去吧。”說著,他伸出了手。

“原修呢?”她盯著他的手,遲遲不肯伸出自己的。

“他今晚被爺爺奶奶接過去了。”原勛的話,斬斷了她最後一絲掙扎的可能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三章

“我根本沒有病,但是原勛總是讓我吃藥。幸好我明天就要重生了,重生後,再也不會有一個讓我吃藥的原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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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晚飯吃得很不舒服。

童瑤心中充滿了疑惑,經常不回家吃晚飯的原勛為什麼偏偏今天要回家吃飯,而且還回來得這麼早?以及原勛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她都沒有聽到外面的車子響聲?

她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就有些心不在焉。

原勛凝視著她,放下筷子:“今天霍大夫過來,幫妳檢查身體,另外就是之前開的藥,妳一定要記得吃。”

童瑤皺了皺眉:“我可以不吃嗎?”

原勛搖頭:“童瑤,你生病了,要吃藥。”

童瑤聽到這個,沒說話。

她並不認為自己有病,沒有大夫說過她有病,除了那位霍大夫。

原勛還堅持要讓自己每天吃藥。

童瑤心中難免浮想聯翩,她想起了叫雷雨的那個戲劇,想起了童話中藍鬍子的故事。她看向原勛,卻看到原勛正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

原勛的手指修長而有力,無名指上戴著一個低調而古老的戒指。

原勛這個人說的話,是不容拒絕的。

根據童瑤過往許多次的經驗,她必須按照他說的做,因為他堅定地認為他是對的,並且你沒辦法改變他的想法。

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著幸好,她就要重生了,她就要離開這讓她窒息的人生,重新開始她的生活了。

原勛陪著她來到了客廳,霍大夫也過來了,開始為她檢查身體。

霍大夫是一個臉型呈長方形的男人,留著平頭,做起事來極為認真,哪怕是測量血壓這種常規小事,他也做得一板一眼。

童瑤不喜歡霍大夫,有時候她看著霍大夫,總覺得他眼中閃著一道詭異的光。

可是原勛卻十分信任霍大夫,原勛讓霍大夫每隔一周都要為自己檢查一次身體。

霍大夫很快為童瑤檢查完了,他望了眼原勛:“很好。”

原勛看了他一眼,點頭。

童瑤不舒服地坐在一旁,那種下一刻就要被人謀害的感覺更嚴重了。

“檢查完了,妳吃過藥,上樓休息吧。”

童瑤聽到自己可以離開了,趕緊取了藥過來。

白色的藥丸攤在手心,外面的一層糖衣在燈光下閃著柔和模糊的光。

不管這是不是穿腸毒藥,她都認了,只要讓她離開這個客廳。

就水吃下藥後,她轉身準備上樓。

一步步走上木製台階的時候,她感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芒刺在背,不寒而慄。

當走過樓梯拐角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接著拐彎的角度掃了眼客廳裡的原勛。

透過台階旁的條紋格縫隙,她看到原勛正坐在沙發上,修長優雅的手捏著一根煙,並沒有點燃,只是在那裡遠遠地注視著自己。

她心裡一驚,仿佛冰水從頭到尾澆下去,透心的冷。

她不敢再看,慌忙加快了腳步,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的床上擺放著一個十分陳舊的布娃娃,那是跟了她許多年的。

她抱住了布娃娃,鑽進了被子裡,讓被子裹得不留一點縫隙。

我要重生了,我要回到小時候。

    *************************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回到了小時候。

她有小小的身子,還有帶著嬰兒肥的小手。

她睜大眼睛,望著媽媽,發現她簡直是和長大後的自己一模一樣,她一下子撲了過去,抱著媽媽,哭著說道:“媽媽,我好想妳,妳終於回來了!我愛妳,媽媽!”

童瑤的媽媽蘇婉秋頓時有些詫異,她像是不明白為什麼女兒忽然仿佛和自己久別重逢。

童瑤哭了一會兒後,還在不捨地摟著媽媽的脖子。

蘇婉秋以為她是因為不想去原家,便笑著安撫說:“瑤瑤不要害怕,妳原叔叔說了,瑤瑤長得這麼可愛,原家人一定會喜歡妳的。”

童瑤在最初重生的激動過後,停止了哭泣,她擦乾眼淚後,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蝴蝶結,終於明白過來。

這就是那一天啊,最初遇到原勛的那一天。

她重生了,想要改變命運,那麼第一件事就是,她不要認識那個惡魔一般的原勛,不要丟掉爸爸留給自己的蝴蝶結。

於是她仰起臉來,對媽媽祈求道:“媽媽,我們可不可以不去原家呢,我真的不想去。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了原家很多壞人,他們害了媽媽。我們離他們遠遠的,可以嗎?”

蘇婉秋愣了下,便溫柔地笑了,她摸著童瑤柔軟的頭髮,笑著說:

“瑤瑤,有些事,是媽媽必須面對的,因為媽媽愛原叔叔,原叔叔也愛媽媽。如果媽媽不敢走進原家,那麼這輩子就永遠只能名不正言不順。這是媽媽的愛情,所以媽媽必須爭取。”

童瑤聽到這話,怔怔地望著媽媽半響,終於點了點頭。

她以前並不明白,現在終於懂了。

原叔叔是媽媽的愛情,所以她就要努力走進原家,為自己的愛情努力。

這是屬於媽媽的勇氣。

即使她重生了,即使她知道面前是狼潭虎穴,她也必須往前走一遭,因為這是媽媽必須要做的。

她點了點頭,沒吭聲,跟著媽媽走進了原家。

原家還是像記憶中那麼豪華,奢侈的游泳池和草坪,修剪整齊的後花園,裡面甚至有假山流水。

七歲的她曾覺得眼前的一切仿佛走入了童話中的宮殿,可是長大後經歷見識了那麼多的她,自然也就看淡了。

她環視過那來往的眾人,從中尋找著原勛的身影。

一切的事情正如上一世般發展著,她被介紹給原家人,原家人鄙薄的目光,以及媽媽被原叔叔拉到旁邊見原家老爺子,自己卻走失在人群中。

她看了看四周的情景,信步來到了游泳池旁,那個上輩子最初遇到原勛的地方。

或許是媽媽的堅決和勇氣讓她明白了些什麼,假如這場相逢是無可避免的宿命,那她就應該將後面一切可能發生的噩夢碾碎在搖籃之中。

就在她孤身一人站在游泳池旁邊的時候,原勛果然再次出現了。

原勛現在才十一歲,穿著黑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頭上戴著個棒球帽。他現在還遠遠沒有以後那麼成熟刻板,年少的他灑脫不羈,俯首騎著山地車過來時,略顯卷曲短髮在風中飛揚。

童瑤害怕年長的原勛,可是現在這個還年輕的,她不怕。

她挺直腰,昂起頭來,盯著俯衝過來的原勛。

原勛原本應該是直直地衝著童瑤騎過來的,不過就在將要到達童瑤身邊時,他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

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他黑亮的短髮在空中也隨之頓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雙手握著車把,他頗感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娃。

童瑤昂首望過去,略顯卷曲的黑髮,質地上乘的黑襯衫,昂貴的山地車,年少時的原勛像是一個神秘而俊美的小王子。

當他扯脣對著自己笑時,竟然有幾分蠱魅的味道。

童瑤低哼了聲。

她重生了,再也不要從一開始就被原勛欺負,她必須讓這個還小的原勛知道下她的厲害。

“笑什麼笑,哼!”她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珠。

誰知道她說完這話,原勛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甚至還按響了山地車上的鈴鐺,笑得前俯後仰。

童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扭身走了。

果然十一歲的原勛是個小惡魔,惡劣之極,莫名其妙!

誰知道她剛走了兩步,便感到一陣急旋風從身邊掠過,隨之而來的是腦袋上的一絲揪疼。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原勛又搶走了她的蝴蝶結。

他正得意地衝她笑著,笑得露出整齊的白牙。

和前世一模一樣啊!

童瑤一下子惱了,她要努力改變,怎麼還是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呢?

她顧不得揪疼的腦袋,撲過去就要搶那蝴蝶結。

“壞蛋,還給我,那是我的,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不許你搶走它!”

她是真的恨,有時候她總覺得,仿佛就是從走進原家,丟失這個蝴蝶結開始,她的命運開始走入了不可控制的悲劇中。

後面的一切,猶如一場噩夢,將她的媽媽席捲進去,也將她自己禁錮在了原勛的身邊,再也逃脫不得。

所以她一定要搶回這個蝴蝶結。

原勛看著小姑娘氣得眼裡冒火,兩頰紅鼓鼓的,也是笑了,敏捷地躲過她的身影,對著她挑釁地擺了擺蝴蝶結:

“小姑娘,妳過來搶啊!”

說著他騎著山地車在這草坪上跑開了。

童瑤也顧不得其他,撒腿追在山地車後面跑。

“停下來,還給我!”

“原勛,你這個壞蛋,太壞了!”

無意中說出口的話,讓前面那個男孩子一下子愣了。

他剎車停下來,回頭看著撲過來的童瑤。

童瑤猛地一躍,直接搶過來了自己的蝴蝶結。

牢牢地抱著蝴蝶結在胸前,她聽到原勛疑惑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童瑤拿回自己的蝴蝶結後,安全感一下子回來了,她抬頭望向原勛,卻看到原勛盯著自己看呢。

少年的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四章

“少年的原勛,原來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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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有些得意,想著我自然是知道了,不但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的一切秉性習慣,知道你的喜好,知道你的未來。

你當然是不知道了。

原來原勛也有迷惑不解的時候。

“我就不告訴你!”

她得意地對他說了一句這個,轉身就要跑。

誰知道原勛手長腳長,他一腳支著山地車,一手則是迅疾地伸過來。

頓時,他再次搶走了她的蝴蝶結。

童瑤完全沒預料到這個變故,她更沒想到自己這麼笨這麼傻,竟然再一次被他搶走了?

原來小時候的自己這麼笨!

她氣急敗壞,恨自己也恨原勛。

“還給我!”她不顧形象地跺腳。

原勛笑望著她跺腳的樣子,看到她那黑亮的小辮兒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來,叫一聲哥哥,叫了我就還給妳。”

叫哥哥?

打死也不肯。

童瑤咬著脣,委屈而憤怒地盯著他,眼中是濕潤的火亮。

她怎麼會叫他哥哥呢!

她又怎麼會忘記,那一夜,那個讓她至今都無法釋懷的夜裡,他就迫她這樣叫他。

可那都是十年後的事情了啊,她沒想到,現在她才多大,他才多大,他竟然就想欺負自己了!

她到了現在才忽然明白,原來原勛第一次見到就故意欺負自己,後來一直欺負自己,他就是要欺負自己一輩子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百般委屈涌上心頭,明明覺得自己是成年人了,可是行為和情緒還是擺脫不了七歲稚嫩小女孩的樣子。

這麼委屈的她,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哭得淚如雨下。

這些年,自媽媽去世後,她是有太多的委屈,可是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如今好了,她正好對著年少的原勛大哭一場。

“你這個壞蛋,原勛這個壞蛋,我討厭你,我好討厭你,恨死你了!”

原本一臉得意和囂張的原勛,此時一下子被嚇到了。

他震驚地望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愣了一番後,終於大著舌頭說:

“別哭……給,我還給妳就是了!”

可是童瑤卻無法停止哭泣,她是真得討厭原勛,也討厭自己。

為什麼非要遭遇了原勛呢,原勛為什麼非要這麼欺負自己呢?

自己招他了惹他了?

原勛這個時候也是沒辦法了,他沒想到他把蝴蝶結還給小姑娘了,她依然在哭。

他只好笨拙而僵硬地安慰說:“妳別哭了,我再送妳個蝴蝶結好不好?”

再送?這世上會有第二個這樣的蝴蝶結嗎?

這個騙子,分明在說謊!

童瑤哭得更傷心了。

原勛見弄巧成拙,真是急得滿頭大汗,他開始從旁說盡好話。

“妳別哭了,我帶給妳吃很甜的蛋糕好不好?”

“我去給妳取車釐子來吃好不好?”

“我把我的變形金剛送給妳好不好?”

“……”

“我給妳表演車技好不好……”

    ……

半個小時後,擦乾眼淚的童瑤坐在草坪旁邊,看著原勛在那裡騎車。

“再來一個前空翻。”

“來一個急剎車!”

“來一個倒行!”

“還要看,再來一個跨越欄桿!”

“……”

在童瑤的指揮下,可憐的原勛額頭都要出汗了。

不過回頭看時,他見到草坪旁邊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臉上正綻放著璀璨甜美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就捨命當一次馬戲團裡的猴子吧……

    ***************************

當童瑤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脣邊是帶著淺淡的笑意的。

她睜開眼,卻迷茫地發現,自己依然在成年之後的那個房間裡,玻璃窗開了一點縫隙,淡藍色的窗簾輕輕飄蕩,屋子裡彌漫著似有若無的香味。

陳媽走過來,關切地問道:“太太,你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童瑤的笑意緩慢地收起來。

“幾點了?”

“已經早上九點了。”

“先生呢?”

“他已經上班去了。”

童瑤呆呆地靠在床頭一會兒,便去起床洗漱了。

重生後的情景是那麼的清晰和真實,她明明已經重生到了七歲的時候,可是為什麼,她又回來了?

這真是太讓人沮喪了。

幸好原勛已經去上班了,不用面對這個男人,讓她的心情好受了一點。

“屋子裡是什麼香水味?”

見陳媽打開窗戶,新鮮濕潤的空氣撲鼻而來,她隨口問道。

“香水?沒有吧?”陳媽有些疑惑,不過之後便恍然:“可能是我昨天點的蚊香吧,蚊香味。”

童瑤輕輕“哦”了聲,便沒再在意點蚊香這種小事,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關於自己為什麼明明重生了,卻又被扔回來這件事。

正想著呢,她聽到了外面叮鈴鈴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她一個激靈,實在是正如夢中原勛山地車的鈴聲。

她忙湊到窗前去看,外面看樣子才下過雨,

夏風習習,她看到樓下的花園中,她的兒子原修在練習騎單車。

她沉默了片刻,還是下樓,來到了花園旁邊。

六歲的小男孩,肌膚如玉,在陽光下閃爍著珍珠一般的光芒。

即使在這略顯炎熱的天氣裡,他依然沒有溫度,像一塊玉石雕刻的石像。

現在這尊石像正在騎著單車。

他騎單車的樣子,真得是枯燥而無味地騎,毫無趣味,不像原勛那樣,會轉圈,會倒行,會躍過欄桿,甚至來一個危險的前空翻。

原修正騎著,不經意間一個回頭,看到了站在旁邊的童瑤。

童瑤勉強抿脣給了他一個微笑。

原修不再騎單車了,他低下頭,擺弄單車上的車輪。

“你今天為什麼不去幼兒園?”童瑤在猶豫了一番後,終於決定出口搭話。

她心裡是想親近這個兒子的,可是這個兒子卻很難親近,而她並不是一個擅長親近別人的人。所以這幾年來,她和兒子的關係生疏冷淡。

她想著,儘管重生這件事只出現了一個片段,可是依然預示著,她就要重生了。

重生後的她,將成為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也許她還可以重新想辦法將原修生下來,可是那個原修卻不再是眼前這個了。

這一世最後的光陰裡,她應該多和原修說說話,不是嗎?

“星期天。”

“額?”

“難道妳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原修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

今天是星期天?

好吧……星期天確實是不用上幼兒園的。

童瑤訥訥地站在那裡,她的兒子總是這樣,總能用簡單地一句話讓她再也啞口無言,再也不知道說什麼。

她耷拉著腦袋,蔫蔫地想著,這輩子,她不能保護媽媽,是個失敗的女兒,嫁給原勛看著他風流快活,是一個失敗的妻子。

然後她竟然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原修不和她親近,其實怪她自己。

她又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便打算回樓上去了。

她明白,兒子並不歡迎自己。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車子的聲音,接著就是那輛加長型轎車駛入了這片花園。

原勛從車上走下來,看了看這個方向,便向這邊走來了。

“原修在騎單車?”

“嗯。”

原勛得到的,也是兒子一聲連看都沒看的“嗯”聲,所以他也不搭話了,就站在童瑤旁邊,看兒子在那裡繼續騎單車。

看了一會兒後,他終於咳了聲,道:“我來教你吧。”

說著,他大步走過去,教原修騎單車。

他會很多花樣,這些花樣讓原修有些詫異,不解地擰眉,不過他很快認真地觀察起來了。

童瑤看著原勛騎單車的樣子,恍然仿佛回到了剛才的那場夢,或者說那場短暫的重生。

看來她所經歷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她從來不知道原勛騎單車可以騎出這麼多花樣,可是夢中的她,重生中的她看到了。

如今原勛會這些,只是證實了那一切果然是真的。

她就是要重生了。

想到這裡,她轉身,打算離開這片花園上樓。

誰知道根本沒看向這個方向的原勛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啞聲說道:“瑤瑤。”

童瑤微驚,詫異地看過去。

他以前也叫過自己瑤瑤,不過那是好些年前了。

原勛緩慢地轉過頭來,讓人探測不出情緒的眸子望著她:

“那邊葡萄架下面很涼快,空氣也好,妳坐一會兒吧。”

童瑤有些不明白他這話的意味,不過默了下後,還是聽話地走到了葡萄架下。

那裡其實是一個涼亭,下面有白色雕花的座椅,旁邊還有藤蔓做的鞦韆架。

她坐在那裡,看旁邊的原勛教兒子騎單車。

原勛平時的行事持重穩健,不苟言笑,估計誰也不會想到,只是一個單車,他可以騎出這麼多花樣。

原修波瀾不驚地站在那裡,望著自己爸爸在那裡騎車。

當原勛招呼原修一起的時候,童瑤敏銳地捕捉到了原修微微的一個蹙眉。

她和這個兒子並不親近,可是卻能感覺到,這個兒子性情的冷僻,以及待人的疏遠。他天性不喜歡與人親近。

不過原修並沒有拒絕自己的父親,很快,原修坐在車子上,原勛從旁輔助著,父子二人一起玩起了單車。

夏日上午濕潤的風輕輕吹來,童瑤坐在那裡,安靜地望著這父子二人。

她看到原修眸子裡仿佛也滲透出一絲可以稱之為喜悅的神情。

而原勛呢?

原勛剛毅的臉龐是難得的柔軟,這是童瑤都很少見到的。

童瑤愣愣地望著這相貌極為相似的父子倆,半響後,終於輕嘆了口氣。

他們是極好的,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嫉妒著自己這個位置吧。

只是她,終究無福消受。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五章

“當想到自己要失去的時候,我心裡竟然湧起一絲不捨。這很奇怪,分明我是厭惡這一切的。”

    **********************************************************

童瑤這幾天經常回味著她重生的那個夜晚,儘管只是個片段,可是她卻一次次地想起。那個片段裡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七歲的童瑤根本沒有這樣的勇氣去面對那個惡劣的小原勛。

她是個無用的人,活到二十五歲的她才能昂起頭來戰勝記憶中的那個小惡魔。

這讓她更為迷戀重生這件事,如果她真得能重來一次,至少比這一次要好吧?

想到這件事,童瑤再次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沒有完成的事情:在原勛的書房裡尋找財經股市信息。

她還是要再去一次的。

這一次,她挑了一個中午的時候,那個時候原勛和原修都不在家,就連陳媽都去午睡了,整個別墅陷入了沉寂之中。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原勛的書房裡,憑著上次的經驗,放棄了旁邊的書架,而是徑自來到他的書桌前。

胡桃木的書桌寬大奢侈,上面放著一些文件以及報紙。

她忙在那裡翻找著,終於找到了一些財經類報紙,看到其中一張上面甚至有股市走線圖,她頓時心跳如鼓,忙將那些報紙拿在手裡準備離開。

可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卻發現被自己翻開的那個文件夾裡,有一頁紙。

那頁紙的色澤和紙質實在是太熟悉了,和那天自己拿走的那頁日記是一樣的。

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整個人呆在那裡了。

猶豫了好半響,她還是顫抖著手,從文件夾裡抽出了那頁紙。

果然,那頁紙上,正是自己的日記。

“1993年6月4日晴

今天是媽媽嫁到原家的日子,我是要當花童的。

周圍都是人,各種各樣陌生的人,他們穿著華貴的衣服,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語。

我望著被人們擁簇在中間的原叔叔和媽媽,明白他們付出了那麼多,終於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愛情。我心裡也替他們高興。

媽媽說了,今天的童瑤,要當世界上最美麗的花童。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美麗的白色禮服裙,摸了摸自己頭上造型繁瑣的辮子,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過游泳池旁邊的鵝卵石鋪成的道路。我想像著自己是一個優雅的白天鵝,踮起腳尖,在這鵝卵石上起舞。

今天的媽媽,是天底下最美麗的新娘。而我,就將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天使。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游泳池邊卻忽然響起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我震驚地看過去,卻看到一個男生猛地從水中鑽出來,帶出一陣浪花。

陽光之下,男生黑色的眸子在水花反射的光芒中閃爍著邪魅的色彩,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著道:“下來陪我!”

他這話剛說完,我就被他扯到了水中。

雖然是夏天,可是游泳池的水卻讓我感到很冷,更可怕的是,我的髮型亂了,裙子濕了。

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爸爸,親生的爸爸,就是在游泳池出事的。

瀕臨死亡的恐懼和絕望淹沒了我,我嚇得“啊”地大叫起來。

儘管最後我並沒有死,我被人救了,可是我依然恨那個男生。

這次我記住了他的名字,他叫原勛。

原勛,原勛,這是我媽媽最重要的日子,也是我最美麗的日子,可是你毀了這一天。

我好恨你。”

在這個日記的最後面,她用八歲小姑娘稚嫩的筆,寫下了好多恨。

童瑤捏著這一頁日記,冰冷的恐懼在她後背滲透而出。

這已經是第二頁日記了。

為什麼她的日記會在原勛的書房裡?

他偷走了自己的日記,還隨手放在他的書房裡?

當他工作的時候,是不是偶爾會看看自己的日記?

七八歲小女孩的日記,幼稚而可笑的情緒,他會一遍一遍地看過去?

童瑤心裡泛起一點憤恨,這是報複式的憤恨。

她被原勛壓製了太久,從來沒有過憤恨,都是順從而絕望地接受了。可是現在,一旦當她明白除了順從,她還有反抗這個選擇,她就開始很容易憤恨了。

哪怕是一點點小事,她都會迸發出應激式的憤恨。

原勛太可怕了,太可恨了,他是不是早已經看穿了自己,看穿了自己幼稚的過去,看穿了自己藏起來的小心思?

他還曾經一副對自己溫柔體貼的樣子,其實都是假的吧?他根本就是在戲弄自己!

童瑤恨恨地踩著地板,把地板踩得很響。

她這個時候甚至希望原勛忽然出現,過來管教她,她一定撲過去,像一條小狼狗一般惡狠狠地告訴他,我才不要呢,我就不要!

可是沒有人出現,原勛沒出現,原修沒出現,就連陳媽都沒出現。

她像一隻氣球般蹦回了自己房間,卻恰好看到旁邊的藥瓶,那是霍大夫留下的,是原勛一再叮囑她每晚都要吃的。

她一把將那藥瓶拿在手裡,打開蓋子,然後直接將裡面的藥丸全都倒在了洗手盆裡,用水沖走。

她沒病,根本沒病,什麼病都沒有!

原勛卻要自己吃藥,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想殺死自己,還是想讓自己得病?或者說他希望自己瘋掉,然後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醫院。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排隊等著當這個原太太呢,也許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將妻子這個位置上的人更新換代一下!

就如同更換一個最新款的 iphone!

她努力地屏住呼吸,攥住那些報紙,讓自己看進去,並記住。

她的氣來得快,跑得也快,她在那些枯燥無味的數字中,逐漸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也變得疲倦起來。

她睡著了。

    ******************************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這次自己真的重生了。

重生後的她,正頂著一頭繁瑣的髮型,提著雪白華貴的裙擺,站在游泳池旁邊,望著周圍的衣香鬢影人來人往。

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就是重生到了日記中所記載的那一天,那一幕。

接下來呢,接下來是不是原勛就要出現了,惡劣地將自己拉到游泳池裡,看著自己差點在游泳池裡淹死?

這個壞蛋。

她一下子激動起來,激動得都有些克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沒想到她剛才還在生氣,這下子報復的機會就來了。

她轉身,看向了旁邊的游泳池。

藍色的池水中,那個黑色的頭頂果然猶如宿命一般出現了。

他從水中竄出來,衝著童瑤在笑,黑色的眸底閃爍著興味的光芒,接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著道:“下來陪我!”

這話一說完,他就要伸手來拉童瑤的腳踝了。

童瑤早就有所準備的,提著裙擺,撩起腳丫子,直接給了原勛當頭一腳。

她還穿著小皮鞋呢,小皮鞋直接踩到了原勛的臉上。

她是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這下子原勛被踢得不輕。

原勛捂著鼻子,詫異地望著童瑤。

童瑤掐著腰,趾高氣揚地站在那裡:“哼,你這個小壞蛋,竟然想把我拉到游泳池裡淹死我,太壞了,看我不踢死你!”

說著,她還取來了一個小石子,直接砸向了原勛。

她的手勁軟綿綿的,也沒什麼準頭,小石子直接砸在了原勛身旁,激起了個小浪頭就再也沒聲音了。

“好凶巴巴的小姑娘,真是惹不起呢。”

“知道本姑娘惹不起,那就躲遠點!”

“對,妳說得對,我還是躲遠點吧。”

說著這話,原勛就要轉身往遠處游去。

童瑤沒想到他這麼好對付,有種拳頭伸出去卻打在軟綿綿的棉花身上的感覺。

正想著呢,誰知道原勛卻忽然殺了一個回頭槍,像一條魚般從水中縱躍而出,然後直接撲向了童瑤。

可憐的童瑤,還來不及想明白發生了什麼呢,已經被扯到了水中。

髮型亂了,裙子濕了,她再次嗆了一口水。

眼睛頓時紅了,怎麼還是輸在這個小惡魔手上?她不信邪。

於是她拼命地昂起頭來讓自己能夠呼吸,又拽住了原勛的胳膊,去掐他的胳膊,大聲罵道:

“你這個混蛋,你快救我上去,我不會游泳,你想害死我啊!”

原勛任憑她掐任憑她咬,根本沒放開她,反而是把她抱緊在懷裡。

他低頭凝視著她濕漉漉的小模樣,笑著說:“怕了吧?剛才凶巴巴的勁兒呢?”

她捶打他,恨恨地道:“你這個壞蛋,放開我!你這個殺人凶手!”

原勛有力的胳膊環住她纖細的腰,抱著她往岸上走去:“別害怕,不會死人的。”

他將她放到了岸上,又取來一個大毛巾將她裹住。

“這不就沒事了,至於哭成這個樣子嗎?”

哭?

童瑤摸了摸自己的臉,濕濕的,也不知道是池水還是眼淚。

“你又害了我,毀了我的裙子。”

原勛聽到這話,低頭看過去,卻見她繁瑣美麗的白色蕾絲裙已經黏成了一坨,最慘的是上面還有一些羽毛,落水的羽毛根根黏在一起,看著真是寒磣又凄涼。

“這玩意兒也能穿?”原勛挑挑眉,不在意地說。

“什麼叫這玩意兒?這是我的裙子,白色天使裙,今天我是要當最美麗的花童的,你毀了我的裙子!你賠我啊!”

原勛看著她委屈的小樣兒,一下子笑了。

“我賠你裙子就是了。”

童瑤聽到這個,打量了下眼前的原勛,卻見到十幾歲的他身上穿著游泳褲,露出健美的胸膛以及修長有力的大腿。

“你是男生,你哪有裙子啊!”不知道為什麼,才八歲的她,竟然臉紅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六章

“走,跟我來。”原勛伸手握住了童瑤的手,拉著她這麼說。

原勛一站起來,原本隱藏在暗處的保鏢和僕人一下子就出現了,他們擁蔟著原勛和童瑤,一起來到了後方的一處小樓。

童瑤看了看身後的這些人,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她遭遇原勛的時候,儘管她驚叫的聲音很大,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好奇地看過來。

因為原家的太子爺在的地方,沒人敢亂說話,也沒人敢多事。

他們明知道一個小姑娘遭受了這位惡劣太子爺的欺負,也只當太子爺在找樂子,絕對不會過問一句的。

這就是權勢和地位。

原勛帶著童瑤上了樓。

童瑤左右看過去,明白這是原勛在原家的住處。

很多年後,她不得不嫁給了原勛,成為了原勛的小妻子,他曾經帶著她在這座小樓裡住過幾晚上,並且向她介紹了這個小樓裡的房間。

原勛直接帶著童瑤來到了更衣室裡,並且在衣櫃中找到了一條女孩穿的裙子。

童瑤接過來,驚奇地發現這條裙子身量正好合適,流線型裙擺上鑲嵌了許多閃亮的寶石,簡潔流暢卻又華貴奢靡。

這個時候又有個髮型師走過來,給她重新梳理了頭髮。

等到一切梳妝打扮完畢,童瑤站在落地鏡前,欣喜地發現鏡子裡的小姑娘前所未有地美麗。

她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自己。

她一下子笑了,不由得歡快地在鏡子前轉起了圈圈。

原勛斜靠在一旁的落地窗前,不動聲色地望著眼前的童瑤。

當看她開心地在鏡子前跳舞時,脣邊也不由得泛起一點笑,低聲道:“真臭美。”

    *****************************

童瑤再次醒來了,醒來的時候她還是在成年後自己的房間裡,就是那個她偷了報紙,倒了藥瓶的房間裡。

她愣愣地躺在那裡很久,心中充滿了迷惘。

她到底是重生了,還是做夢?

如果是做夢,為什麼夢中的那一切是那麼真實,以及還能得知一些現實中根本無法知道的事情?如果是重生,為什麼她總是來來回回地在這一世和下一世之間切換?

童瑤百思不得其解。

她覺得自己需要問一問誰。

可是她又沒什麼朋友。

自從嫁給了原勛,她以前的朋友圈基本消失了,她甚至很少用手機和網絡。

她就是個被原勛囚禁的可憐蟲。

她又想起了那兩頁日記,拿過來翻來覆去地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就是她曾經親手寫下的日記,這就是她當年稚嫩的筆跡。

為什麼她兩次的“重生”,恰好那個場景就是她日記中所記載的?

難道說這所謂的重生,根本就是由於她的日記所引起的兩場夢?

童瑤無所事事地想了大半天,等到傍晚時候,陳媽卻走上來說:

“太太,有一個妳的電話。”

童瑤有些意外。

因為自從她媽媽死後,自從她嫁給原勛,她就很少和別人聯繫了。

“對方說她姓陳,是妳的中學同學。”

陳,中學同學?

一個久違的名字浮現在腦海中——陳思雅。

陳思雅,這是她中學時代最好的朋友了。

幾年前聽說是出國了,出國後基本斷了聯繫的。

電話接通後,那頭便傳來了陳思雅熱情的聲音。

“童瑤,真得是妳,可算找到妳了!”

“妳從美國回來了?”

“是啊,上周才回來的,見了好多同學,就是沒找到妳,我聽他們說妳嫁入豪門了,真是好不容易才聯繫上呢!”

陳思雅是一個很愛說話的人,很陽光。

童瑤覺得自己性格和陳思雅格格不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初中時代的她們竟然成為了好朋友。

或許是性格互補吧。

聽著電話那頭陳思雅滔滔不絕地說話,她原本以為重生和夢境糾結的心思也漸漸淡了,只是安靜地笑著,在那裡聽她說話。

“童瑤,都好幾年沒見妳了,妳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見面聊?”

“好啊。”

於是很快就約定了,幾天後在附近一家咖啡館見面。

掛上電話後,童瑤想了想,決定去找件適合出門的衣服來穿。

她是幾乎被這個世界隔絕的人,在家裡穿得最多的是家居服,現在一時半刻竟然不知道穿什麼好。

想了想,便到了樓上的更衣室。

隨便打開櫃子翻了翻,發現裡面有許多的衣服,各種款式,春夏秋冬,裡裡外外,全都分門別類放好了。

陳媽從旁幫她整理衣服,笑著說:“聽說這都是各大品牌最新款的,他們每一季都會送新的來。”

童瑤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原來她有這麼多衣服。

隨便翻找了下,她選了件水藍色的連衣裙。

她在鏡子前比了下:“就這件吧。”

陳媽望了眼那裙子,顯然是並不滿意,畢竟這個顏色過於素淡了,便建議說:“這裡還有許多裙子呢,太太可以再看看。”

童瑤將水藍色連衣裙放到旁邊,也就隨手再翻了翻。

正翻找著,她的手忽然僵在那裡了。

就在她的面前,有一條白色的裙子掛在那裡。

世上白色的裙子有千千萬,可是這一條裙子,無論是設計還是墜飾,都太熟悉了。

是她夢裡的那條裙子,原勛送給她的那條裙子。

只不過這是成人樣式的,夢裡的是八歲的她恰好可以穿的。

童瑤顫抖著手,取過來那裙子,低頭細細地打量。

實在是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充斥著太多細節。如今她閉上眼睛,眼前還能浮現出八歲的她所穿的裙子。

赫然正是一模一樣的裙子啊!

“太太,怎麼了?”陳媽發現了童瑤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裙子很好看,想知道這個裙子是什麼品牌的,哪年的款式?”

“這個,需要打電話問問彭先生了。”

彭先生是負責採買這些裙子的。

“好,妳問問吧。”說著這話,童瑤直接將那條白色禮服裙並水藍色裙子,全都拿回了自己房間。

陳媽打電話詢問的結果很快也出來了。

“彭先生說,這是xx品牌在93年出的限量款,他還說,如果太太有意,詳細的資料會送過來的。”

“好,送過來後,拿給我看。”

原勛手底下人的辦事效率真是好,關於這一款裙子,以及這個品牌的介紹資料很快到了童瑤手中。

童瑤仔細地翻看著,最後在某一頁看到,這款裙子最初上市時,是有定制款母女裝的。

所以也就是說,是有女童款的。

童瑤的手一鬆,那些資料就落在了地上。

她閉上眼睛,不斷地回想著這件事。

她做夢,或者說片段式重生,回到了小時候,看到了原勛拿出了一款那個年代上市的新款女童裙,改變了她那一天的心境。醒來後,她發現這款裙子竟然真的存在的,就是那個年代的,就是那一款那個樣式。

明明她以前從未見過這麼一款裙子,現在怎麼可能憑空在夢裡自己捏造出一款裙子的真實細節呢!

童瑤又想起了那個會把單車騎出各種花樣的原勛,這樣的一個原勛,也是她夢出來的啊。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打開窗子,看了看外面即將暗下來的天。

分明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原勛回家吃晚飯,那就是他該回來的時候了,可是她依然決定再去一次原勛的書房。

日記,日記很關鍵。

她支開了陳媽,再次看了看花園盡處依然緊閉的歐式大門,便穿上軟底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原勛的書房。

她要找日記,她自己寫的日記。

她已經不想去想為什麼這些日記會出現在原勛的書房裡,可是她就是要找到。

找到下一篇日記。

很快,她就在一個抽屜裡找到了另一篇自己的日記。

她忙拿起來,如饑似渴地看起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5-13 11:53 PM 編輯

第七章

讀完這頁日記,她默默地將這頁紙收回來,

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到床上,她心中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在她讀了這第三頁日記之後,應該還會回到日記中的場景吧?

她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期望過深,她竟然根本無法入睡。

一陣翻來覆去後,她終究起身,摩挲著陳媽放在她房間更衣室中的那件白衣禮服裙。

那是重生夢境中的她穿過的樣式。

也不知道是先有這白色禮服裙,才有她那夢,亦或者是先有了她的夢,才有了這白色禮服裙。

想起夢中那個因為穿了這禮服裙而滿心歡喜的八歲小姑娘,童瑤若有所思,她不由得換上了這身裙子。

剛換好了,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童瑤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就聽到了原勛的聲音。

“太太呢?”

“剛才還在房中休息。”

童瑤沒想到原勛早早地回家了。

這麼早回家,意味著他會在家裡吃晚飯,還會要求自己陪著,甚至還可能……一起睡。

童瑤胸口憋悶,渾身不舒服起來,不過她咬咬牙,還是走出了更衣室。

原勛聽到動靜,下意識地看過來,便見童瑤身著一身純白禮服裙配飄然而出。

他深邃難懂的眸子中瞬間迸射出一絲驚艷。

太明顯了,以至於就連根本是希望忽視他存在感的童瑤都感覺到了。

那點驚艷仿佛炸開的火星,炙熱而灼燙,落在她身上,帶來她渾身上下的不自在。

這讓她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她無法自主卻又羞恥難當的夜晚。

當時她還很年輕,年輕到不懂事,曾經被他摟在懷里幾乎是半強迫式的為所欲為,當時的原勛,眼中就是這樣的神采。

童瑤害怕原勛,從小就害怕,十八歲那年的那個夜晚,她在原勛身下經受了狂風暴雨,自那之後,她就更害怕了。

他們的夫妻生活極少極少,偶爾會有,對她來說幾乎都是煎熬。

他總是開始的時候動作溫柔,後面越來越無法控制,最後幾乎想要將她吞下。

童瑤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原勛注意到了童瑤的退縮,他眼眸中的那點驚艷神采逐漸淡了下來,並最後消失。

當他沒有了這絲情緒後,整個人看起來又恢復了往日的那個原勛,波瀾不驚,沉穩淡定,卻讓人看不透,就好像沒有風的海平面。

“瑤瑤,霍大夫過來了,妳該檢查下身體了。”說著這話,他的目光掃向了旁邊的桌子,上面本該有一瓶藥的。

“藥,妳記得要按時吃。”

童瑤順從地點了點頭。

原勛伸出手,牽住她的:“走,陪我下去。”

童瑤按捺下心中本能的不喜,還是跟著原勛下去。

霍大夫檢查了身體,又重新叮囑了一定要按時吃藥,然後她就陪著原勛吃晚飯。

“原修呢?”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家裡少了一個人。

“在爺爺家,這幾天不會回來了。”

“哦。”她是有點失望,不過也認了。

其實想起來,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這樣,就如同水中的一片葉子,任憑生活的溪水流淌到哪裡,她就跟著漂流到哪裡。

即使不喜歡,她也沒有反抗過。

預感到自己即將脫離現在的生活,不捨得兒子原修,不過她也認了。

認命,是一味良藥,可以治愈許多心靈上的不安。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意識到一雙眼睛正凝視著自己,猛然抬起頭來,卻發現原勛正用一種觀察的神態坐在旁邊。

她微詫:“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看妳好像有心事?”

“沒有,我只是累了。”

“如果累了,那就把藥吃了,上去休息吧?”

“好。”

她是反感吃這藥的,不過想到只要吃了這藥,她就能快點逃離原勛,快點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有機會去繼續重生的事,她還是硬逼著自己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今天的藥帶一點細微的甜。

吃完藥後,她終於和原勛告別,忙不迭地上樓去了。

    *****************************

入睡後的她,一如既往地重生到了小時候,就是她日記中所記載的那一天。

這一次原勛果然如同她日記中所記的一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搶走了她的考卷,並看了看那考卷上大紅色的分數。

他抬頭,詫異地望著她,眼中閃爍著一點笑。

童瑤羞憤難當,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原家老爺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的話。

“就算你們真得結婚了,她的孩子也絕對不能跟著進入原家。外面的孩子,和我們原家孩子是不一樣的。”

原家老爺子說的話,其實已經很含蓄了,更為直白的說法就是,她是一個低賤的孩子,比不得他們原家正統的血統高貴。

她其實也從來沒想過去比較,可是猛然間被人拿到檯面上如此比較,她還是不舒服起來。

現在原勛的那點笑,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不由讓她想起了原老爺子的話。

自己這丟人現眼的成績,是不是更加印證了他的話,更加讓自己媽媽被人瞧不起?

就在這個時候,原勛卻低聲笑著說:“求求我吧,我可以教妳啊,保證下次妳考高分!”

和日記中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討厭。

童瑤咬了咬脣,倔強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沒有發揮好而已,不用你教,下次我一定能考滿分!”

原勛見她驕傲的小樣子,疑惑地道:“妳現在這個樣子,真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咪。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妳怎麼忽然這麼凶?”

童瑤聽他這麼說,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自己記憶中的原勛和自己是勢不兩立,可是眼前這個原勛或許並不是那樣的。眼前的原勛,是為她表演過山地車花樣技能,也曾送給她限量版定制禮服裙的原勛。

她原來的氣一下子消失了。

冤有頭債有主,總覺得重生後的這個原勛好像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不太一樣。

她抿了下脣,歪頭認真地打量他:“原來你這麼好心?”

這句話她問得現在的這個原勛,也是問得多年之後迫使自己嫁給他並將自己禁錮在身邊的原勛。

那個原勛好心嗎,顯然不是的,那個原勛心狠手辣霸道冷酷。

可是現在她卻有點疑惑了,畢竟原勛或許並不是生來那樣吧?少年的他,不是也可以變成一個溫柔的鄰家哥哥嗎?

原勛見她乖巧懵懂的樣子,眼眸中浮現出一絲溫柔,他抬起手,摸了摸她黑亮的頭髮:

“我當然好,只要妳說,我可以做任何事。”

只要妳說,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竟是低沉醇厚的,一時她眼前有些愰惚,分不清楚說出這話的,到底是少年時的原勛,還是那個多年後的她的丈夫。

可是他眼中的溫柔,卻好像冬日裡吹來的暖流,讓她渾身舒暢起來。

現在想想,她也曾經在她的丈夫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眼神,只是那個時候,她覺得這個男人善於偽裝,在和自己演著一齣沒有觀眾的戲——柔情繾倦的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過溫暖,而他的聲音又太過柔和,以至於她有些熏熏然了。

如同身處暖室飽餐一頓後的睏倦和懈怠,她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八章

童瑤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十點了。

她抱著薄毯,陷入了沉思之中。

起床將那三頁日誌再次拿出來,逐個仔細閱讀了一遍後,便收到了抽屜裡。

之後她起床,叫來了陳媽。

“給先生打電話,就說我想他回來。”

陳媽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忙去打電話了。

童瑤默默地坐在那裡,等待著。

自從她意外懷孕而不得不和原勛結婚後,她就沒有求過原勛任何事。

她是不敢,因為知道必然會被拒絕。

原勛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主意,原勛不想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別人他就去做了。

可是現在,她忽然想試一試了。

“太太,電話是宋秘書接的,她說先生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

“是嗎?”她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是,她還說,等先生開完會,自然會將這個消息轉達給先生。”

“現在就去。”

她抿脣輕笑了下,蠻不講理地這麼說。

她夢到了會騎山地車的原勛,結果這樣的原勛出現了。

她夢到了原勛送給自己的禮服裙,結果禮服裙就出現了。

現在她夢到了原勛的諾言,那她就要驗證下,這個諾言真的存在嗎?

她是一個膽怯的人,平時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是現在,她想試一試。

哪怕被冷漠拒絕了,也沒什麼,不是嗎?

“現在?”陳媽顯然有些吃驚,這麼多年來,太太一向是柔順體貼到了幾乎不存在。而且在她看來,太太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非要現在把先生叫回來,怎麼就忽然要打擾到先生工作也要叫他呢?

“去吧。”童瑤淡瞥了陳媽一眼,便不再說了。

陳媽不敢再說什麼了,只好重新去打電話。

片刻之後,陳媽過來,為難地拿著手機:

“太太,要不然妳和宋小姐說?”

“好。”

童瑤接過來電話。

她很少和宋青書說話。

宋青書也極少和她說話。

可以說,兩個人都彼此知道著對方的存在,也都存在於原勛身邊,可是兩個人仿佛中間有一層絕緣體,就那麼默契而奇怪地隔了一層空間。

“太太,您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可以對我說,我會來處理的。”宋青書的語氣是恭敬的,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堅定的。

“我要找他的事,妳沒辦法處理。”童瑤並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她說話就很直白。

“太太,無論什麼事,您可以說出來,我試著看看。如果實在不行,等先生開完會,我會轉告他。”宋青書依然不讓步。

“我要我的丈夫現在回家來陪我。”童瑤淡淡地這麼說。

“哦……”宋青書顯然也是沒想到童瑤會這麼說。

“那麼,妳現在要過來陪我?還是說派別的男人過來陪我?”童瑤語氣不冷不熱,很認真地問。

“這……”任憑宋青書是多麼機智多端反應敏銳的秘書,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種種原因,她沒辦法去陪這位聽說“精神不太正常”“性格詭異”“被丈夫冷落”“被原氏家族嫌棄”的原勛正牌妻子。

當然即使這個女人的地位再岌岌可危,她也不可能派個其他男人過去陪她……

“去吧,告訴原勛。”說完這話,童瑤直接掛上了電話。

掛上電話後,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泛燙的臉。

剩下的,隨便宋青書,也隨便原勛吧。

    *************************

當原勛回來的時候,童瑤剛喝下一杯咖啡。

原勛見了後微皺了下眉:“妳少喝咖啡。”

別人喝了咖啡後會精神一振,童瑤喝了咖啡後卻是精神萎靡,她正昏昏欲睡地靠在桌邊,猛然聽到這話,再抬頭一看,就看到原勛正向自己走過來。

水藍色的窗簾半開著,有陽光從縫隙裡灑進來,為這房間蒙上一層金黃的薄紗。

原勛背對著陽光站著,輪廓高大剛毅,略顯卷曲的短髮被光線籠罩成了淡金色。

他見童瑤愣愣地望著自己,便踏前一步:

“瑤瑤,到底怎麼了?”

童瑤仰起頭努力地向原勛看過去,因為背光的緣故,她看不清這個男人的臉,可是卻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一絲緊繃。

他在緊張嗎?他竟然也會緊張嗎?

他因為什麼緊張?

“瑤瑤?”原勛蹲了下來,兩手按在童瑤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纖細羸弱,而他的手富有力道,她一下子感覺到了來自他的那種壓迫感和灼燙感。

“沒事。”她抿了下脣,平靜地對他說道。

“我聽青書說,妳有事?”原勛現在已經蹲了下來,而童瑤依然坐在椅子上,所以姿態上他現在沒有了剛才的高高在上,反而是比童瑤矮了一點。

這個姿勢的變換也讓童瑤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原勛的神色了。

原勛臉上很平靜,並沒有擔憂緊張或者其它什麼,只是認真地凝視著自己。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怎麼了?”他一邊追問著,一邊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剛才做了個夢。”她並不太會說謊,現在匆忙之下編謊,只能半真半假慘著說了。

她其實是沒想到,原勛真的會回來。

就她所知,原勛是一個很重視事業,並且很有原則的人。

況且他還在開著一個重要的會議。

“什麼夢?”原勛問出這三個字時,聲音帶著一絲異樣,眼中神色難辨。

“夢到我媽媽了。”童瑤苦笑了下:“自從她去世後,我就再也沒夢到她,沒想到現在忽然夢到了。”

原勛凝視著童瑤,沒說話。

童瑤頗含歉意地望了他一眼:

“對不起,你好像在忙,我不該打擾你,你還是回去工作吧。”

“妳吃中午飯了嗎?”

“沒呢……”

“我陪妳吃了中飯再去公司吧。”

“好。”如果是平時,童瑤必然對此很是排斥,不過現在她處於對原勛的觀察期。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她的日誌,帶來了她的重生之夢,可是她的重生之夢,是真的回到過去,將過去的一些事情改變了。

她每做一次夢,現實生活中就會有一點改變。

第三個夢裡,原勛給了她諾言。

她想切實地感覺到這個諾言。

當原勛牽著童瑤的手下樓的時候,童瑤看到了等在樓下客廳裡的宋青書。

宋青書看起來很焦急,微微蹙著眉。

她見到原勛下來了,馬上迎上去:“先生,剛才我才和董事會通過電話,會議推遲了一個小時,現在您馬上趕過去還來得及。”

原勛根本沒有看向宋青書,而是直接道:“不必了,通知下去,這個會,取消。”

“取消?”宋青書仿佛沒聽懂原勛的意思。

“明天開。”

明天開?

宋青書不敢置信地看了原勛一眼後,便震驚地望向了一旁的童瑤,這位傳說中被冷落的不得寵的原太太。

童瑤自然感覺到了宋青書的目光。

她輕輕抿脣,回報以她一個微笑。

宋青書頓時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的。

她之前還以原勛總代理秘書的身份篤定地想要阻止童瑤去打擾原勛,因為她覺得自己了解原勛,知道原勛是怎麼樣性格的人。

原勛那麼公私分明,怎麼可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原太太”而被打擾這麼重要的會議呢。

當時的宋青書甚至覺得這個原太太是在無理取鬧。

可是現在呢,原本應該被冷落的原太太被原勛呵護在手中,從原勛的懷裡向自己笑。

那是一個溫柔的笑。

可是宋青書卻感到了羞恥、失敗以及難言的酸澀。

當原勛的秘書這麼多年,她是第一次如此狼狽。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勛卻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向她。

“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心中微暖,不免升起一些期待。

“下一次太太找我,記得馬上把電話轉給我。”原勛這麼吩咐說。

這話一出,宋青書頓時僵在那裡了。

望著向餐廳走過去的那兩個人,一個身形纖細羸弱,另一個則是充滿保護姿勢的霸道強勁,她的牙狠狠地咬了下脣,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而餐廳裡,童瑤想著剛才的那個畫面,不知為什麼心中便舒暢起來。

這是一種幼稚可笑的喜悅和勝利感,就像小孩子拿到了比別人更多的糖果般。

原勛抬眼望向餐桌對面的童瑤,見她紅潤細薄的脣邊泛起一點似有若無的笑。

她生來就是個精緻無雙的美人兒,只是平時臉上神情寡淡而已,現在這麼一笑,就好像千年無波的湖面泛起點點漣漪,細碎動人。

“今天心情很好?”他一邊幫她切著牛排,一邊問道。

“嗯。”她抿脣輕笑。

“為什麼?”他手中的刀停頓了,不動聲色地問道。

“因為我今天對自己有了更好的認識。”

“什麼認識?”其實她很少說這麼長的句子,也很少願意和自己這麼說話。現在她這樣,顯然是真的心情不錯。

“我發現,我是一個任性蠻橫的人。”她托著下巴,想了一翻後,這麼說道。

“任性蠻橫?”他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是啊,原來當一個任性蠻橫的人,感覺這麼好。”她依然在笑:“只不過有點討人厭罷了。”

他凝視著她,默了片刻,便低笑了。

一邊繼續分割著牛排,一邊淡聲道:“我怎麼不覺得討厭呢?”

至於其他人,不用去管。

作為原勛的太太,她有資本去任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第九章

夢裡的原勛說,只要妳說,我可以做任何事。

醒來後,她只是一句話,他就拋下重要的會議直接回家了。

這件事是那麼不可思議,不過卻真實地發生了。

童瑤躺在浴室裡,在薰衣草的香氣中,幾乎是顫抖地回想著這件神奇的事情。

她一直以為她的重生,是真真實實地回到過去,改變人生的一切,重新來過。

卻原來這所謂的重生,只是片段式的回到過去,改變最關鍵的那個點兒,從而改變這一世的人生。

這樣也好。

不,這樣太好了。

童瑤一下子從水中跳了出來,匆忙擦乾了後,就直衝向了原勛的書房。

她再也沒有顧忌了,她要把隱藏在這個書房中所有的日記都翻出來,她要把她人生中的遺憾點全都拿出來,一個個地扭正過來!

可是這一次,她找了很久,幾乎將這個書房都翻了個底朝天,竟然一個日記都沒有找到。

“我的日記呢,我的日記呢?”她焦急地望著這個書房被自己翻亂的書籍,想著自己的其他日記呢?

她明明有遇大事必寫日記的習慣!

她明明寫了許多日記啊!

原勛到底是把她的日記放到哪裡去了?

這個時候,陳媽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小心翼翼地說:“太太,妳……妳這是,要找什麼東西嗎?”

“我找紙,寫著字的紙。”情急之中,童瑤這麼說道。

“寫著字的紙?”陳媽也是傻眼了,這種紙難道不是到處都有嗎?

“一個小女孩的筆跡寫的,日記,一張一張的,是那種帶格子的日記紙,可能年代有點久了,泛黃。”童瑤詳細地描述著。

“哦,您說這個啊,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陳媽恍然。

“在哪裡?”童瑤幾乎要衝過去拉住陳媽逼問。

“太太,讓我想想啊……”陳媽低頭苦想,半天才愰然:“是了,在閣樓的小茶室裡,我好像看到過!”

小茶室?那裡原本是個露台,後來原勛將露台改裝成了茶室,裡面也放了書櫃等,好像原勛偶爾會在那裡喝茶觀景。

童瑤忙趕到了四樓頂層的茶室,陳媽也緊隨而來,兩個人好一番翻找,最後終於找到了那麼一頁紙。

其實這頁紙上所記得並不多,只有寥寥幾行。

“1997年6月7日陰

那個壞蛋打架了。

把人家打得頭破血流,他自己也滿身是血。

他那個樣子太可怕了,像個地獄走出的惡魔。

我晚上估計都要做噩夢了。



快速地看完了這幾行字,她也是無可奈何了!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這是原勛打架,原勛自己愛打架,關她什麼事?

她要回去改變她自己的人生,不是原勛的。

除了這次他打架,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把她嚇到了外,她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急切地找到了一頁日記,竟然是說原勛打架的?

難道這是要讓自己回去重新體驗下看到個打架狂魔原勛所受的驚嚇感嗎?

童瑤不感興趣地捏著那頁紙,失望地說:

“如果再看到這樣的日記,記得收起來交給我。”

“是,太太。”

童瑤回到自己房間,隨意翻了翻,這才發現第二天就是周六了。前幾天和陳思雅約好了要一起見面聊聊的。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不過看來原勛今天根本不打算回來了,或者是回來會很晚?

她想起今天中午兩個人共進午餐時的情景,略一猶豫,還是跑到自己的書房,打開了電腦。

這個電腦可以聯網,只不過她很少用罷了。

打開來,她稍微一搜,就看到了原勛的許多消息。

“原勛摟腰影后楚甜甜,疑似熱戀!”

“原勛包養十八歲嫩模內幕!”

“原勛戀情被坐實,女方背景令人咂舌!”

“原勛新戀情曝光原勛歷任緋聞女友中誰最會穿衣”

“原勛新歡王美慧坐實戀情攜手逛劇院小老婆哭暈在廁所!”

五花八門,一天一個。

如果不是這些八卦新聞個別的竟然有原勛的照片,她幾乎沒辦法相信上面所說的花花公子就是和她一起住在這座別墅裡的那位。

明明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

她打開新聞,一個個都瀏覽了番後,再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了。

看來他是真得不會回來了。

童瑤站起身,腦中再次浮現中午他陪著自己一起吃飯的情景。

握緊了拳頭,她最後終於皺了下眉,喃喃地道:“我還是回去睡覺做夢吧。”

其實……夢到他被打得渾身是血的狼狽樣子,也挺好……

    *******************************

可是她錯了。

她懷疑這個日記或者做夢系統出問題了。

她竟然沒有重生到他打架時候的那一幕,而是獨自一人走在學校旁邊的小路上。

天上雖然有個月亮照著,不過卻無濟於事。旁邊小樹林枝葉繁茂,風一吹,大晚上的,真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儘管她骨子裡是個成年人了,獨自一人在這樣的夜晚,她還真有些害怕。

正想著的時候,前面忽然跳出來幾個黑影。

“這不是童瑤小美女麼?這麼晚了,這是往哪裡去啊?”

“過來,陪我們兄弟幾個說說話吧?”

她頓時嚇懵在那裡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是要回來改變人生的嗎?為什麼直接掉進了這幾個小賊窩裡?

這幾個人她認識的,是這所貴族學校的紈褲子弟,仗著家裡有些權勢,平時聚集在一起幹點欺壓其他學生的壞事,人稱東佳四天王的。

“你們別過來,再這樣,我報警了。”她壯著膽子說。

現在她才十二歲,根本沒有力氣和這些人硬抗,只能言語拖延時間,看看找機會逃跑,或者希望這個時候有路人經過了。

“報警?行啊,妳想報警那就報,我們等著!”說著這話,這幾個人還抱著膀子,將童瑤團團圍住,笑呵呵地看著她。

童瑤一下子漲紅了臉,驚恐和不解湧上心頭。

上輩子她沒遇到這種事啊!

為什麼重生一次,竟然讓她遭遇這種事?

如果她真的在這裡出事了,那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什麼影響?是不是媽媽會更容易陷入痛苦之中?自己能不能從這種陰影中走出來?

後面她是不是還會有原修?

她忽然感到後背發冷,那種從血液裡滲透出來的冷。

原來她的重生,並不一定是隨著自己心願去改變自己的現狀,也有可能……越改越糟糕?

這個答案真是讓人不寒而慄。

童瑤在這一刻甚至想到了因果報應。

是不是因為她心存惡念,抱著看原勛狼狽慘狀的念頭進來,結果自己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而就在她絕望地閉上眼睛,那幾個所謂的四大天王也逼得越來越近的時候,猛然間一條黑影竄了出來。

她震驚得睜開眼睛,卻看到月光之下,一個身穿白色運動服的少年,猶如一頭發怒的豹子般攻擊向這幾個人。

另外四個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在最初的怔楞後拳腳相向,頓時五個人戰作一團,打得難解難分。

童瑤盯著那白衣少年,望著他那略顯卷曲的短髮,陡然間明白了。

是了,當年和原勛打架的人,不正是所謂的東佳四大天王嗎!

所以呢,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東佳四大天王中的一個撲過來就要抓她,而原勛一邊招架著另外幾個人的拳頭,一邊跳過來,護在了童瑤面前。

“笨蛋,還不快跑!”原勛氣急敗壞的聲音在童瑤耳邊響起。

他的聲音低沉焦灼,呼吸間頗為粗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欺負我?”

童瑤不懂這是為什麼,怎麼和原本的軌跡完全不同?

“妳真是笨死了,我就知道他們計劃著要來這裡堵妳,誰知道被耽擱了,沒來得及攔住。”

童瑤一下子緊抓住了他後背的衣服:

“所以說,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和他們打架的?”

“廢話,妳沒眼嗎!”原勛也是氣急了,這童瑤怎麼了?腦殘了?這話還用問嗎?

這話剛說完,那邊幾個人就攻擊過來了。

可憐原勛,一人獨戰四人,還要防備著他們來欺負童瑤,這一場架打得分外艱難。

不過打到最後,那四個人總算都倒下了,而他也已經是滿身是血了。

“你是為了我……”旁邊的童瑤眼裡仿佛都要落下淚來了,站在那裡愣愣地望著就要倒下的原勛。

“是啊,為了妳……”他硬撐著最後一口氣問她:“所以,妳是不是該替我打個119?”

他到底救了個怎麼樣的傻姑娘,為什麼竟然傻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4 10:1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5 11:46 PM 編輯

第十章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迷茫了好久。

比如原勛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到底是因為他本來就是為了自己而打架,所以自己才會夢到?還是說自己夢到了,他就變成了為自己而打架?

誰先誰後?

莊周夢蝶,到底是周之夢為胡蝶,還是胡蝶之夢為周?

呆想了一番後,她決定還是放棄去思索這個古代賢人都無法想明白的問題。

今天是星期六,她和中學時代的好友陳思雅約好了要見面的。

昨晚原勛應該根本沒回來吧,所以自己也不需要向他報備了,直接出門就好了。

她洗漱過後,換上了前兩天已經準備好的衣服,直接讓陳媽叫了司機出門。

    **************************

這麼多年過去了,陳思雅變了好多,以前是個毛躁爽朗小丫頭,現在變得時尚優雅了。

陳思雅看到童瑤的時候,忍不住嘖嘖了一番:

“妳是被凍齡了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沒變呢!”

說著還忍不住捏了捏童瑤的臉蛋:

“瞧,這皮膚還是這麼嫩,滿是膠原蛋白。”

童瑤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有一種人,她就是有這樣的力量,無論是什麼性格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都能變得開朗起來。

“這麼多年,妳一點沒變呢。”童瑤笑打量陳思雅。

“變了,老了!女人巔峰的24歲已經過去了,以後都是下坡路了。”陳思雅聳聳肩,並不在意地對自己進行自黑。

兩個人說笑著坐下,隨便點了些東西,之後自然說起分別後的事情。

陳思雅是高中畢業後就出國了,這些年一直在國外。

“國內變化太快了,現在兩眼一抹黑,回國成土鱉了。不說我了,說說妳吧,我聽說妳剛上大學就結婚了?不過妳結婚後,就沒消息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嫁給了原勛。”關於自己,她其實不需要解釋太多,只需要報出原勛的名字就好了。

“原……原勛?!”陳思雅頓時瞪大了眼睛。

“對。”童瑤淡定地攪拌著咖啡,笑著說:“就是他。”

“那,那外面傳聞的那些……”陳思雅簡直是額頭浮現三道黑線和一群烏鴉。

縱然在國外,原勛的大名她也聽說過的,原氏集團的天才繼承人,緋聞一籮筐,各路明星各路千金小姐,基本每一個都能和他沾上關係。

唯獨他家夫人,聽都沒聽說過是哪方神聖!

有人說他早離婚了,也有人說他根本沒結婚,說原修是代孕媽媽生的!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陳思雅有些受不住了,她無法理解好友現在的處境:“這妳也能忍?”

“不然呢?”童瑤笑著反問道,可是腦中卻浮現出昨晚的夢來,原勛為了自己而打得頭破血流的情景。

“那個孩子呢,是妳的嗎?”陳思雅顯然說的是原修。

“是。”

“真是妳生的?”陳思雅嚇得咖啡杯差點灑桌上。

“嗯。”

“趕緊說說啊,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什麼,當時因緣巧合,和他睡了一夜,結果就懷孕了。後面很多事都沒辦法了,稀裡糊塗的這幾年就過去了。”

“什麼叫因緣巧合?”陳思雅盯著童瑤,不解地問:“他強迫妳?”

童瑤垂下眼瞼,臉上微紅:“算是,也不算是。”

“這話我聽不懂啊!”她急死了,急得都要拍桌子了。

“我當時……失去了神智,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發生了。”童瑤盯著那杯咖啡中深色的水紋,聽到自己這麼說。

“靠,妳這根本就是被原勛坑了啊!他這是涉嫌猥褻幼女,不對,當時妳成年了吧!”

“嗯。”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她剛過十八歲生日。

“他就是個騙子啊,騙了妳,把妳娶進家,自己卻在外面亂搞,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虧我們那個時候——”

陳思雅忽然一下子噎住了。

那個時候,東佳那所貴族學校裡,不知道多少女孩子都惦記著原勛呢,那是她們的憧憬,她們的男神啊!

“其實也沒什麼,這幾年,我過得挺好。他在外面的事兒,那是他的事,我也並不關心。也從來沒有人來騷擾到我的生活。”

這倒是實話,平心而論,原勛外面的緋聞雖然一波又一波,可是唯一走入童瑤視野的女性,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宋青書。

宋青書,也只是個秘書吧。

儘管這是一個有野心的秘書。

“唉——怎麼會這樣呢!想當初,我還以為他對妳——”陳思雅猶豫了下,還是說起來:“當時我們都覺得,他寵著妳,喜歡妳呢。”

“寵?”童瑤沒想到陳思雅會用到這個詞兒。

“是啊!”陳思雅嘆了口氣:“人心都是會變得,特別是他,這樣的身份,誘惑大,可能也沒辦法。”

陳思雅這麼一說,童瑤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原勛當時和東佳四大天王打架,這件事妳還記得嗎?”

“記得啊!不就是為了妳嗎?”

“為了我?”

“是。當時東佳四大天王中的裴念看中了妳,其他人就起哄去堵妳,原勛知道了,提前截住他們,把他們揍了個半死,當然他自己也傷得不輕。”

“這是誰說的?”童瑤猛然抬起頭盯著陳思雅看。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原勛當時是為了她打架,更沒有人告訴過她。

“妳不知道?哦,也對,當時打架的這幾個人身份不一般,校方的人把這事瞞下來了,知道得並不多,我也是後來聽說的。”

童瑤身體某處神經在抽疼,那是細微而劇烈的疼。

果然又是這樣嗎,本來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經過她的夢,這件事成為現實了。

接下來陳思雅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望著這幽靜的咖啡館,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仿佛周圍的這個世界是一個用積木搭建的幻境,只要她抽出其中一塊重新改造,這個積木世界就能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一個任憑她去捏造篡改的世界。

她一陣頭暈,差點栽倒在那裡。

她……可以現在去追加點日記嗎…………

    ***********************************

童瑤回到家中後,一進客廳,就感到氣氛不對。

客廳裡,原勛正坐在沙發上,手裡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低頭看著手機。

聽到她的動靜,他抬頭看過來。

“做什麼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瑤的錯覺,總覺得他語氣中帶著點不滿。

“有事出去下。”

“什麼事?”原勛皺了下眉。

她和他已經結婚快七年了,這七年裡,他就沒見過她有什麼事需要出去。

現在忽然要出去了?

“見一個朋友。”其實也不是不能告訴他,可是她並不喜歡原勛用這種審問的語氣和她說話,仿佛她只該是一隻被他關押著的小鳥,不應該有任何的自我意識。

“什麼朋友?”果然不出她所料,原勛眯起眸子,不動聲色地盯著她問道。

“我可以有點隱私嗎?”童瑤握緊了拳頭,昂頭問原勛。

她在回家的時候,想到這個原勛就是那個曾經鮮血淋漓地救過自己的原勛,她就告訴自己對他客氣點,感恩點。

然而這個人說話的語氣總是能激起她深藏在體內的劣根性和反抗性。

他就像一面網,步步緊逼,將她團團籠罩住,讓她透不過氣來。

“隱私?”原勛輕笑了下。

他這麼一笑,童瑤頓時有些惱了,臉上火燙,咬著脣問:

“很可笑嗎?”

“不可笑。”原勛盯著自己的太太,笑了笑,取出他慣用的那個古早火柴,點燃了夾在手裡的那根煙。

童瑤屏住呼吸,盯著原勛看。

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很不高興。

他現在好像在戒煙,只有在幾乎無法控制住的時候,才會吸半根煙。

“原勛,我只能說,我問心無愧,所以沒必要向你解釋。”

就好像他在外面如何,自己從來不需要他解釋一樣。

原勛站在那裡,一手捏著煙,一手插在褲袋裡,擰眉望著她,一言不發。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安靜,只有裊裊升起的煙氣為這客廳裡增加了一絲流動的氣息。

這讓童瑤感到窒息,胸悶。

“媽媽,妳回來了?”一個清冷略顯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客廳中的寧靜。

童瑤看過去,卻見那個猶如墜落人間的天使般的兒子,正站在客廳門處,淡淡地望向客廳中對峙的兩個人。

她有些詫異,原修什麼時候回來的?

“是我今早讓接過來的。”原勛因為抽過煙而略顯粗嘎的聲音解釋說。

童瑤心裡頓時泛起一點歉疚,她並不知道兒子在家裡,要不然她可以態度更平和地解釋下今天的事。

她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

原修是一個孤僻冷漠的小孩子,雖然據說這種性格是天生如此,可是她依然會自責。

因為自己不夠好,並不懂得怎麼和他交流,自己和原勛關係也不好,這一切都對兒子的性格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所以這幾年來,當原修在的時候,她會盡可能地順從原勛,不想讓原修看到,他們夫妻之間不但關係冰冷,而且還矛盾重重。

現在原修的出現,讓她低下了頭,放軟了語氣,對原勛說:“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上樓休息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有點累了。”

原勛站在那裡,依然抽著煙,側影剛毅冷漠,仿佛沒聽到這話一樣。

童瑤沉默了會兒,便沒再說話,對兒子點了點頭,徑自上樓去了。

她是真有些累了,身體累,腦中更覺得累。

最近一周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她過去二十五年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她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自己捏造出來的,什麼是原本就該有的。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日記,曾經寫下的記載她人生軌跡的日記。

有了日記,她就如同得到一把鑰匙,去一步步修正現在的人生。

正想著呢,她聽到了敲門聲。

“進來吧。”她以為是陳媽。

可是門開了,一個頭髮微微卷曲的男孩,便站在門口了。

“原修?”她微詫。

走廊裡略顯昏暗的燈光映射在原修稚嫩到幾乎透明的臉上,挺翹的鼻梁下那微微抿起的脣幾乎是完美的,這讓他像一個擺放在展覽台上的藝術品,神秘無暇。

他垂下眼瞼,淡聲開口說:“爸爸今天早上派人去爺爺家接我,說是今天我們一家去水上公園玩。”

水上公園那是附近的一家公園,有許多水上項目,很招小孩子喜歡,當然也適合成人。

他抬眼,看了下童瑤:“雖然我對這種小孩子的遊戲並沒有興趣,不過我確實答應了的。沒想到妳不在家。”

童瑤聽了這話,頓時歉疚萬分,她沒想到原來原勛已經做了計劃,自己不知道,竟然一個人跑出去了。

“如果你想,我們明天去,可以嗎?”

原修眉毛輕輕聳了下,頗有些無奈地望著童瑤:“我其實只是陪你們而已。”

哦……只是陪他們?

“看你們吧,我都可以。”

“那明天早上問問你爸爸吧?”

“好。”

說著這話,原修忽然遞給童瑤一本書。

“對了,今天我無聊在閣樓上看書,看到有一本書,上面寫著妳的名字,裡面還有一頁撕下來的日記。”

童瑤一聽“日記”這兩個字,頓時心跳加速。

接過來那本書,卻見是一本初中的課外讀物,扉頁上寫著“童瑤”兩個字,再翻了翻裡面,她只看了一眼,便面紅耳赤了。

那頁日記,確實是她寫的,而且是寫得她第一次來月經的事?

她輕咳了聲,很是尷尬地說:“對,這是我的。”

原修倒是仿佛毫無所覺:“嗯,沒事的話,我先回去睡了。”

童瑤不自在地送走了原修,便忙低頭看起日記來。

“1997年7月1日,晴

今天是一個好日子,香港回歸的日子,學校的同學和老師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悅之中,電視和廣播裡都一次次地宣布著這個讓人激動人心的日子。

可是我卻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羞憤難當。

我真是好討厭原勛啊,他怎麼可以這樣?

今天我下身流了一些血,我雖然不太懂,不過也提前翻過生物課,知道這應該是女孩長大後才會有的月經。長大了後每個月都會有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5 01:3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5 11:46 PM 編輯

第十一章

今天我下身流了一些血,我雖然不太懂,不過也提前翻過生物課,知道這應該是女孩長大後才會有的月經。長大了後每個月都會有的。

我羞恥難當,隱約明白應該學著那些高年級學生去學校商店裡買衛生巾,可是我的褲子也髒了,我怎麼出去女廁所?我又該怎麼遮擋?

還是說我應該先跑回宿舍換條新褲子?

同學們都去上課了,只有我,被困在廁所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聽著外面安靜下來,猜著走廊裡應該沒什麼人了,終於鼓起勇氣向外走。想的是一口氣跑到宿舍裡,趕緊換了褲子,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我了。

可是誰知道,我剛走出來,就碰到了原勛。

原勛皺眉望著我:妳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恨不得把頭埋到地洞裡:我沒事,我要回宿舍了。

原勛卻拉住我的手,堅決不放開:妳是不是生病了?走,我帶妳去醫院。

我甩開他的手:我沒事,我現在只想回宿舍。

當時是真不想和他糾纏,也不想和他多說什麼,萬一有人經過,看到我後面褲子都已經染紅了,多丟人啊!

誰知道他就是不放開我,最後掙扎了半天,他終於看到了我褲子上的血跡,他皺著眉頭震驚地問我:妳來月經了?怎麼這麼多血?

他的聲音並不算小,如果有人路過,一定能聽到的。

我頓時有些火了,又急又怕又恨,跺腳對他喊道:你走開,你讓開,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卻堅定地握住我的手:我帶妳去醫院。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老師和上體育課的學生經過,他們看到了這一幕,詫異地看過來,還有人私底下討論起來。

接下來的事,我已經不想去回憶了。

這是我這輩子最丟人現眼的時候。

我已經成了東佳學校最大的笑柄吧?”

看完這個日記,童瑤無力地用手支著額頭。

她是真無奈。

一、是無奈兒子竟然不小心看到了這種日記,只希望他年紀小,並不懂得怎麼回事,或者說看過後就忘記了?甚至或者依他那種小老頭的性格,根本沒有好奇心看自己這種筆跡稚嫩的碎碎念日記。

二、是無奈這悲催的少女生涯。

她平生第一次來月經,就被原勛這個混蛋鬧得天下皆知了。

事情的最後,是她又氣又急昏厥在那裡,然後他抱著染血的她去了校醫院。

全校的人都知道那個叫童瑤的女孩來了月經被原勛抱了。

從此後,好多女孩故意在原勛會經過的路上暈倒……

她們羨慕著童瑤,可是童瑤一點不覺得自己值得羨慕。

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啊!

這件事其實在她的人生中,並沒有什麼重要的影響,可是如果有機會,她只希望回到過去,將這件事給抹除掉,讓所有的人記憶中不再有這件事。

能找到這個日記,很好。

    ***********************

她如願以償地回到了日記中所記載的那個時候。

當時她正低頭審視著自己褲子上的鮮血。

哎……第一次的月經來得原來這麼凶猛啊!

她深吸了口氣,提上褲子,任憑那略顯冰涼的潮濕熨貼著自己的身體,咬咬牙,向廁所門口處走去。

到了廁所門口處,她沒有直接往外跑,而是先觀察了下外面。

果然見個原勛正站在那裡,擰著劍眉,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焦躁和擔憂。

在這一刻,童瑤不由得多打量了下原勛。

這個時候他十六歲了,眉眼深刻,挺鼻薄脣,完美無瑕的臉龐,矯健俊朗的身姿,他站在那裡,仿佛一匹充滿野性和活力的駿馬。

算起來,距離他上次獨戰東佳四大天王,也不過是二十多天吧?這就恢復了?還有精神跑來女廁所外面堵著了?

童瑤原本對於這件事是感到無比羞恥的,可是這個時候看著守在廁所外等著自己的原勛,她又覺得有些好笑。

一時不免脣角彎起來了。

想起他曾經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心裡不免發軟。

其實他當時讓自己丟人現眼,也是無心之過罷了。

那個時候他還年輕,並不懂得怎麼體貼女孩子,而自己也太過固執,又對原勛有著先入為主的偏見。

她已經不是那個十幾歲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完全可以降服住現在的這匹小野馬。

就在這個時候,原勛一抬頭,便看到了站在廁所門口翹首的童瑤。

他眼中一亮,走上前來:“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出來?”

“你還好嗎?”童瑤抿脣,輕聲問候他。

她不知道現在的這一幕,到底是不是該接著上次的打架事件,還是說直接從原本的人生中剪切出來的?所以她只好先試探下看看。

“好了,其實身上的血看著多,都是別人的,我沒大事兒。”他不在意地這麼說。

“那就好。”她低下頭,聲音越發柔軟,心裡卻想著,果然每次的夢都是接著上一次的。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妳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原勛說出了和日記中一樣的台詞。

“我……有點不舒服。”童瑤想明白了,原勛是一個固執和強硬的人,他如果以為自己生病了,一定要弄清楚,而且一定會帶自己去醫院的。

所以要阻止這件事鬧大,唯一的辦法是把事情真相告訴他。

十二歲的小姑娘自然是羞於啟齒的,不過和原勛做了數年夫妻的童瑤卻能做出來這種事。

“不舒服?走,我帶妳去醫院。”原勛一如日記中一般,一個箭步踏過來,抬手就握住了童瑤的手。

十六歲的少年,手中頗有力道,握得童瑤都有些泛疼。

“我不需要去醫院,我只是來月經了。”童瑤直接道出真相。

“月經?”原勛微詫。

“是啊,我十二歲了,長大了……來月經了。”童瑤微低下頭。

震驚的原勛終於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低頭看過去,卻見童瑤眼神羞澀,低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那……該怎麼辦?”原勛是知道女人來月經這件事的,可是他沒想到童瑤這小姑娘竟然也要開始了,她才多大?

“我褲子髒了,如果被別人看到,會很丟人。”童瑤羞恥地道出自己的顧忌。

“這沒什麼。”說著這話,原勛忙脫下自己的襯衫:“我的襯衫大,妳披著我的。”

童瑤無奈地想,你空著,我披著你的,這個樣子別人一看更覺得有鬼!

不過遮著總比不遮著好……她忙將原勛的襯衣披上了。

“現在呢,現在妳先回宿舍休息?”

“嗯,我回宿舍休息,可是我還需要衛生巾。”

“衛生巾?”

“是啊,需要去買,就在學校商店裡就有賣的。”童瑤歪著頭,用認真的眼神打量著原勛:“我不敢去買……”

原勛想到自己要去商店裡,在中年阿姨的目光中去買女人用的衛生巾,嘴角抽動了下,不過低頭凝視著童瑤那清澈猶如泉水般的眼睛,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原勛去買衛生巾,童瑤披著原勛的襯衫回宿舍了。

當後來童瑤從原勛手裡接過衛生巾,又把襯衫遞給他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說:

“我剛檢查了下,你的襯衣沒有被我弄髒,不過……你回去還是洗一洗吧。”

原勛的臉頓時紅了。

“沒事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5 02:44 AM

第十二章

不知道原修對原勛說了什麼,第二天,原勛帶著童瑤和兒子去了附近的水上公園。

一家三口人難得團聚在一起,共同走在綠樹成蔭的小島上,看著湖中吐艷的荷花與遠處亭台樓閣相映成趣,不免心曠神怡。

童瑤原本擔心原勛因為昨天的事不高興,不過看他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的樣子,且偶爾間對兒子介紹起這邊的景點,神態間頗為平和,看樣子是已經忘記昨天的事兒了。

一家三口來到了遊樂區,這裡有空中飛人,搖擺錘以及過山車激流勇進等項目。別看原修平時一副冷清性子,這個時候卻抬手一指,直接要求去玩最刺激的過山車了。

原勛掃了眼童瑤:“敢嗎?”

童瑤抿了下脣,點頭:“還好。”

既然她都說好了,那父子兩個人自然沒異議。

因為這過山車的水車距離岸邊有些距離,原修是跳過去的,原勛大步一邁過去後,便轉身對著童瑤伸出手來。

童瑤低頭望向這手,卻是眼前一個恍惚,想起了昨夜的夢裡,那雙伸向她的手。

心頭一熱,她伸出手來,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很大,且由於有規律地健身和戶外運動,呈現健康的小麥色,而她的手卻很小,且看上去太過纖弱嬌嫩。

當她的手一落在他手心上,他就包住了她的手。

或許是年紀大了,成熟穩健許多,也比少年時懂得體貼,現在的他握住她手時,不會像少年時那麼用力,用力得她的手都被攥疼了。

他拉著她坐在了水車上,又幫著穿好了救生衣,他們的水車就開始了。

這個項目太激烈了,當水車到達最高處又往下俯衝的時候,浪花四濺,前方仿佛斷崖,童瑤有一種自己的水車就會一直衝下去,衝向死亡衝向地獄的恐懼感。

這太刺激了。

周圍傳來恐懼的尖叫聲。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跟著尖叫起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釋放心中的恐懼。

當水車終於平緩下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被原勛摟在懷裡,而自己的手正猶如巴著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抱住原勛的腰。

她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胸膛,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臉上微紅,忙就要掙脫。

可是原勛抬手一按,將她按住了,同時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別動。”

她微詫,抬頭一看,正不知怎麼回事,卻見這水車竟然又開始了!

原來根本不是到了目的地,而是要重新開始另一個征途。

水花襲來,失重感瞬間淹沒了她,她嚇得趕緊鑽進了原勛的懷裡。

當這一場浪潮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她從原勛懷裡冒出頭,卻看到旁邊的兒子正故作淡定地坐在那裡,兩隻手卻緊緊地攥著水車上的把手。

他應該也是有些害怕的,才六歲啊!

她終於後知後覺地伸出手,對原修說:“過來,我抱著你。”

原修搖頭:“不要,沒事,我不害……”

誰知道話沒說完,水車忽然在水中左右搖擺激盪起來。

他猛地往前面一跌。

原勛抬手,乾脆將兒子一起摟在懷裡了。

第一次和自己丈夫兒子這麼親密,童瑤感覺很陌生,也很奇妙,她將臉埋在原勛醇厚結實的胸膛上,忍不住隨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跟著一起發聲大叫起來。

她的喜悅,她的恐懼,以及她的羞澀,全都在這叫聲中了。

當一切終於平息,他們一家三口走下水車的時候,她一隻手牽著原修,一隻手被原勛牽著。

這真是從未有過的。

可是這喜悅只持續了不到二十分鐘,當她開始進行下一個項目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下面湧現出一股熟悉的熱潮,同時腹部出現了絞痛感。

她來月經了。

這……

童瑤想起了昨晚的夢。

她的現實人生,真是和夢緊密相連啊。

    *************************

原勛率先發現了童瑤的異常,他握著手心裡略顯冰涼的小手,擰眉道:“你是不是?”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出,不過她已經明白了。

當著兒子的面,她也不好說出,別過臉去,輕輕點了下頭。

“那我們先回去吧。”

“原修,你還想玩嗎?”

“不了,我累了。”原修從旁,一本正經地說。

全體通過,原勛很快叫來了司機,一家人速度回家。

童瑤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痛經的,但是只要來一次月經,她都覺得自己死了一會。

當車子開到家中院子時,她已經痛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原修忙下車打開了車門,原勛親自抱著她下車回房。

童瑤被輕柔地放到床上的時候,一時捨不得這個溫暖醇厚的胸膛,她下意識地竟然抓住了原勛的胳膊不肯放開。

原勛俯首下去,低柔地道:“平時我說請老中醫好好為妳調理身體,妳偏不要,現在知道難受了吧?”

聽到這話,童瑤一臉迷茫地睜開眼睛,卻見原勛正用又無奈又憐惜的目光望著她。

腹部的絞痛,給她帶來陣陣昏厥感,而她就在這種昏厥感中,卻仿佛產生了一種幻覺。

記憶中那個十六歲的少年,剛毅俊朗的面孔,猶如一個小野馬般的鮮活,豁然和今天這成熟穩健的男子相重合了。

胸口那裡泛起酸澀和甜蜜相混雜的難辨滋味,她知道她的夢變成了現實。

夢中那個肯在大家異樣的目光中去為小姑娘買衛生巾的少年,幻化成了今天這個穩健成熟卻又對自己呵護備至的原勛。

她的夢,果然是這麼靈驗。

在最後清醒的一刻間,她艱難地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撫過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削薄的脣。

“你……是誰?”她喃喃地問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是原勛。”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這麼說。

“嗯,對,你是原勛。”她疲憊而滿足地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他是原勛,可是又不是那個原勛。

而原勛望著閉上眼睛的童瑤,抬起手來,輕輕握住了那雙撫摸過自己臉龐的手。

她的手纖細柔軟而微涼,帶給他別樣的觸感。

他將那雙手攏在手心,望著睡夢中的她,端詳半響,終於俯首下去,輕柔地親了她光潔的額頭。

    ****************************

童瑤躺在床上,安靜地望著原勛。

他正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忙碌著。

這幾天他一直沒有去上班,而是陪在她身邊。

這在她和原勛的關係中是從未有過的,儘管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排斥原勛的存在,可是依然有些不適應,甚至可以說是……羞澀?

所以她一直保持緘默,安靜地望著忙前忙後的原勛。

他會親自接過陳媽送過來的薑湯給她喝,會親自給她削蘋果,也會挽起袖子幫她梳頭髮,還會扶著她去衛生間。

她只是痛經而已,卻被他當做個病號來招呼著。

她其實早就不疼了,可是卻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切,繼續躺在那裡。

其實對於眼前的這個原勛,她還有些不適應。

以前的原勛是曾經讓她恨過的人,是她熟悉而又陌生的丈夫,是她一切不自在的根源,可是現在的這個原勛,卻憑空帶著幾分親切感。

也許,是因為他的存在,一部分來自於她在夢中的締造。

她的夢不但改變了周圍的一些小事,還改變了他。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日記。

她目前所看到的日記只是一小部分啊,那麼其他的日記呢?關於自己媽媽去世的日記,關於那一晚的日記?

如果這些日記全都出現了,而且她在夢中對每個日記中發生的事做了改變,那麼她和原勛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還會和原勛結婚嗎?原修還會被生出來嗎?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6 12:14 AM

第十三章

正想著時,原本沉浸在工作中的原勛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說著,他起身走過來。

“沒什麼……”她臉上微微紅了下。

現在的原勛面上帶著溫柔,低頭凝視著她的時候,讓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子。

之前的原勛並不是這樣的,至少並沒有這種熨貼到心坎的暖意,仿佛你站在田野旁迎頭出來的春風,愜意溫馨。

原勛見到低頭斂目的童瑤,見她清透的兩頰上泛起一點紅暈,仿佛是用手輕輕揉在臉上的胭脂。他呼吸微緊,不過還是不動聲色地坐在床邊,抬手輕捏住了她的手。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其實……”

“嗯?”

“其實你不一定非在這裡陪我,我沒事的,你的工作要緊。”

童瑤是最明白原勛這個人的,他從小的耳濡目染早已經決定了他這個人,必須是一個有強烈的事業心和責任感的,畢竟原氏集團那麼大的一攤子,他責任重大。更何況原家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呢,他一個做得不好,被那些兄弟侄子甚至叔叔們去告狀的可能都是有的。

“我一邊陪妳一邊工作就可以。”他凝視著她,目光灼燙。

童瑤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原勛看得她耳根都發熱,她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說道:“我累了,先歇一會兒。”

“好。”

原勛繼續忙他的工作了,可是童瑤說自己累了要歇息,但其實根本睡不著。她躲在薄被裡,背對著那個忙碌的元勛,咬著指甲,心裡不斷地想著關於自己重生的事情。

到底該去哪裡把那些日記都找出來?如果她擁有一個像現在的原勛這樣的丈夫,當然是好的,可是她依然有些遺憾,是必須去挽回的。

不能挽回那些遺憾,即使原勛溫柔地變成水,於她來說,終究是接受無能。

她想了想去,也沒個結論,一閉眼,恍惚著竟然睡過去了。再到醒來時,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下面的衛生巾仿佛也潮濕得讓人很是不舒服。

她掙扎著就要起身,卻聽到原勛仿佛在說:“這個動作要快一些。”

她微詫,下意識地問:“什麼?”

等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原勛正在和人語音會議,她微驚,忙閉上嘴,悄無聲息地就要下床。

誰知道原勛卻放下了耳麥,過來問道:“怎麼了?”

童瑤看了眼旁邊的耳麥,發現已經靜音了,這才小聲說道:“有點渴了,想上個廁所。”

原勛點頭,徑自過去倒水,而童瑤則是連忙溜進廁所去了。

她是沒想到原勛竟然在臥室裡開語音會議,他難道不能去書房嗎,明明家裡房間很多的。

而童瑤不知道的時候,她那一聲剛睡醒過後下意識的“什麼”,已經清晰地傳入了和原勛開會的眾位原氏高管耳中。

就在原氏集團高管所在的會議室裡,大家鴉雀無聲片刻後,不禁面面相覷。

剛才那個聲音,婉約柔轉,仿佛十幾歲小姑娘剛睡醒後發出的囈語,可真是……男人聽了難免一言難盡。

這是什麼意思?原勛金屋藏嬌?原勛君王不早朝?

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新歡還是舊愛,好好的怎麼迷戀成這樣,班也不上了,會都要遠程開!

而就在眾人驚詫莫名的時候,一個聲音笑呵呵地說:“原勛啊原勛,真是讓人沒法說。”

大家看過去,卻見這是原勛的叔叔原一睿。

原一睿只比原勛的父親小了半歲,可是半歲就是半歲。

別說是半歲,就是半天,那也是小了。

原家是一個很注重傳統的地方,你小了,就不是嫡長子了,所以只能看著原氏家族落在了原勛的父親手裡,又從原勛父親手中傳到了原勛手中。

原一睿用那雙被煙燻得略發黃的手指頭,輕輕敲打著紅木辦公桌:

“我瞧這會還是改天開吧。”

大家聽了這話,都沒敢吭聲。

原勛再怎麼行事放蕩不羈,不過他上位後,原氏集團的成績大家還是有目共睹的,別管人家私生活怎麼樣,至少人家是合格的原氏家族領頭人。

所以,原一睿說出這話,大家都裝作沒聽到。

原一睿見竟然沒有人回應他,搖晃著辦公桌下的二郎腿,呵呵笑了聲,別過臉去看窗戶外面了。

    *************************

原勛守了童瑤三四天,這邊童瑤總算精神看著好多了,他才去上班。

原勛準備去上班的時候,回頭看了坐在沙發上的童瑤一眼。

童瑤今天穿著一件碎花田園風小襯衫,別人穿著這個或許會俗,可是她穿上,真就像田野裡一朵小雛菊,看著清新可愛,雅致動人。

她骨瓷白的臉上,那雙濕潤到充滿霧氣的雙眸凝視著自己,裡面好像充滿了不捨。

他的鼠蹊處發熱,胸口泛起悶燥感,有些忍不住,他幾乎想走回去,狠狠地將她抱住。

她從很久前就這樣子,生氣的時候幽怨不滿地望著他,不生氣的時候,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戀戀不捨和依賴。

她還總是一副很脆弱的樣子,讓人想狠狠地欺負她,把她欺負到哭。

有時候他會假裝例行公事地和她做夫妻間的事,開始的時候還能繃住,免得嚇壞她,可是後來總是忍不住了。

他知道她害怕,知道她雖然已經是個六歲孩子的媽媽,但男女之間的情事,未必比以前懂得多。

可是他依然忍不住身體的湧動。

他忽然想起爺爺以前對自己說的話,他說,原勛,你真得要娶這麼個女孩嗎?娶了她,你這輩子算是永不超生了。

他說是,他就是要娶這個女孩,哪怕她打心眼裡恨著自己,他也要娶。

他當時還很年輕,很年輕的他把積攢了二十二年的熱情都想糅到她的身體中去。

原勛定定地凝視著這個用依賴卻又忐忑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妻子,他抿緊脣,終於邁步走近了她。

他抬起保養得宜的手來,輕輕撫了下她的臉頰。

她的臉頰嫩滑得跟水豆腐一樣。

“瑤瑤,我上班去了。”沙啞的嗓音帶著不捨。

“嗯。”聲音很低。

“妳會想我嗎?”

“喔?”

“妳會想我的,是不是?”

“嗯。”

童瑤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會這樣,他以前並不這樣。可是她依然順從地回答了他。

總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很奇妙,是因為自己的夢境已經改變了現實中的原勛嗎?

就在她陷入疑惑之中的時候,原勛卻突然俯首下來,脣齒精準地含上了她的耳垂。

她的耳垂小巧晶瑩,薄薄的一片。

他貪婪地吸住,然後用牙齒輕輕地磨過。

“啊——”童瑤沒經過這種陣勢,她打了一個激靈,纖細的身子輕微顫慄。

她下意識地要推開他,但是原勛卻比她動作更快地將她的身體摟進懷裡了。

她顫得好像風中的樹葉,靠在他懷裡的時候還止不住身體的顫動。

她咬著脣,仰起臉來看他,濕潤的眸子中滿是譴責。

原勛卻不由得笑了,笑得寬厚胸膛震動。

他的手指頭輕輕攥住她不服氣的雙手,在她耳邊低啞地笑著說:“瑤瑤,妳不喜歡我晚上那樣對妳,是不是因為妳太敏感了?”

她還沒來得及長熟,他就心急地摘了桃子。

本來如果他再耐心點,慢慢來,他們其實可以更和諧的。

就是因為他太心急了,動作也太快了,所以她害怕,害怕那種海潮一般將她吞沒的感覺,所以就下意識地退縮害怕?

而童瑤在聽到原勛那話時,臉上騰的就浮上了雲霞。

她就貼在他胸膛上起伏,而他說話時的熱氣就在燙著她的耳根和臉頰。

她一下子惱了,咬著脣將他推開。

原勛這次沒硬摟,任憑她躲開了,看著她跟個小兔子一樣躲到了沙發那一頭。

他終於起身,笑凝視著她:“瑤瑤,我這次真得上班去了。”

    *******************************

等到他真出門了,童瑤忙跑上了樓,來到自己房間,拉開米藍色窗簾,翹頭看到他正要上車。

她盯著草坪旁的他,想起剛才在客廳的一幕,心裡砰砰亂跳起來。

她並不知道剛才自己怎麼了,說討厭也未必討厭,說喜歡的話,又好像有些怕。

正看著呢,原勛卻忽然抬頭,目光精準地落在了她身上。

隔著玻璃,四目相對。

童瑤嚇得趕緊將窗簾拉上了。

米藍色的窗簾隔絕了視線,樓下的原勛才轉頭上了車。

車子裡,依然是身穿香奈兒套裝的宋青書。

“先生,今天心情很好?”幾天沒見原勛,原勛好像變了個人,她疑惑了幾次,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原勛言簡意賅地說了聲,之後便靠在真皮座椅上,微微合上了眸子。

宋青書的目光緩慢地轉回到那座位於半山腰的別墅,盯著那個帶有米藍色窗簾的房間。

那個別墅裡有那麼多房間,可是唯獨這個是米藍色窗簾。

原因無它,聽說那個女人喜歡?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6 08: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5 11:47 PM 編輯

第十四章

那個別墅裡有那麼多房間,可是唯獨這個是米藍色窗簾。

原因無它,聽說那個女人喜歡?

而童瑤坐在自己房間裡,心依然在狂跳著。

她總覺得原勛的眼睛讓自己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仿佛就要噴發的火山,裡面藏著許多未知的熔漿,只看一眼,就燙得她趕緊別開眸子。

更多時候她是害怕,不由自主地害怕自己會陷進去,再也爬不出來。

這是一種人性本能的預感和抗拒,抗拒那些未知的,那些無法控制的事物。

她捂著胸口,呆坐了片刻後,到底是控制住了這種情緒。

她明白,自己還是必須去找日記。

不管這個別墅裡為什麼四處散放著她的日記,也不管這是一場真實的夢,亦或者是上帝操控的一場遊戲,她都必須按照劇本演下去。

她要去找日記。

這一次,她獨自一人翻遍了所有的書房、客廳,卻依然一無所獲。

最後當她絕望頹廢地站在原勛的客廳裡,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目光終於落在了一處角落,那是一個幾乎要積灰的角落。

她緩慢而不敢相信地走過去,然後拿起了那個印有古老米老鼠圖案的膠皮日記本,翻開來。

這……這果然就是她的日記本。

這是她七歲生日時媽媽送給她的日記本!

她用這個日記本,用了好多年好多年。

只要有了這個日記本,她就能回到過去,回到任何一個時候,去改變她想改變的嗎?

童瑤捧著這個日記本,像捧著一把人生的鑰匙。

她激動地深吸了口氣,才鄭重地打開了日記本。

可是打開後,她就有些失望了,原來這個日記本已經被人撕去了許多頁,剩下的殘破不全了。

她翻著那些日記,從中只找到兩頁和原勛有關的,其他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今天考試如何,明天學習什麼。

第一頁是:

“2000年1月1日小雪

今天窗外下著小雪,小雪花飄啊飄得落到窗前,用手指輕輕去觸摸,入手的是沁涼,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我喜歡他,喜歡了好久,喜歡得心口都在疼。

我給他寫了那麼多信,卻沒有一封敢寄出去。

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原勛竟然看到了我的信。

他撕開了我所有的信,一封一封地看了。

當他看著我信的時候,我羞澀害怕,我憤怒難當,我那些根本無法說出口的心事,他都了!

他是一個魔鬼,可怕的魔鬼。

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本來以為這就已經讓我足夠恨他了,可是萬萬沒想到,他還能更過分。

他竟然跑去找了人家,抓著人家的領子,大聲地質問人家,說你不許勾引童瑤,不許勾引童瑤!童瑤給你寫了那麼多信!

我羞憤地追上去,我想拽住他的手,也想堵住他的嘴巴,我真的害怕他把我的信說給人家聽。

我害怕宋寒霖知道這一切,可是又忍不住想著,當他知道我對他的心意時,他會怎麼想?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句話。

“童瑤?童瑤是誰?”

這一句話,足以將我打入深淵。

宋寒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的輾轉反側,我的寢食難安,我的絲絲情懷,瞬間都成了一個笑話!

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笑話!

我臉上燙得快要著火了,一顆心卻仿佛泡在冰水裡,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氣誰,最後只能衝著原勛喊道:‘原勛,你好討厭,我好恨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童瑤讀著十年前的日記,腦中卻是浮現了曾經的一切。那個時候她暗戀宋寒霖。

宋寒霖是東佳的男神,長得高、帥、氣質優雅,而且他還是個學霸,超級無敵的學霸,很多女生都喜歡他,童瑤也不例外。

那些關於宋寒霖的傷風悲月,她曾經在日記裡寫過,也曾在永遠不會寄出去的信裡寫過,那是少女最隱秘的心思。

可是後來這一切被原勛看到了,他將這件事抖擻了出去,還痛揍了宋寒霖。

儘管多年之後的童瑤想起這件事,已經不是恨,而是莫名的好笑和無奈,可是十五歲的童瑤是真真切切地恨著原勛。羞恥和絕望讓她找到了一個最簡單的發泄口,那就是原勛。那個時候的她,去恨原勛成了一個最簡便的選擇。

她輕嘆著笑了下,又開始讀著下一頁日記。

下一頁也是關於少女時代童瑤的愛情。

“2003年6月21日晴,小風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給他送了生日禮物,是一個領帶夾。他牽了我的手,之後一路牽著我回家。

我們沒有坐車,而是走在星光之下的馬路上,一直說著話,回憶以前的事,說一些將來的事。

等他送到我家樓下的時候,他說他想吻我。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側過去臉。

其實我想讓他吻,可是又說不出口。

他的頭往下一低,脣輕輕落在我臉頰上。

他的脣是溫暖舒適的,吻在我臉上,就像蜻蜓拂過水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喜歡妳,童瑤。”他向我告白:“我想妳做我的女朋友,我會一輩子對妳好,以後嫁給我,好不好?”

我心跳加速。儘管早有預料,還是不敢相信會聽到他這樣的話。

我抬起頭,想去看看他的眼睛,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拳頭伸出來,他就像一片風箏般從我眼前飄走了。

我震驚地看過去,眼前站著的人是原勛。

殺氣騰騰好像從地獄裡殺過來的原勛。

原勛把楚雲打跑了,之後就陰冷地盯著我看。

我嚇得瑟瑟發抖,躲在樹底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想尖叫,想報警,可是他卻過來,狠狠地握住了我的手。

‘小丫頭,妳傻了嗎,如果不乖乖的,會給妳媽媽惹麻煩的。’

他總是能清楚地打在我的七寸,是的,我不敢惹事,我只能乖乖的任憑他欺負,因為我害怕媽媽傷心難過。

媽媽和原叔叔的愛情,太艱難了。

我是個弱者,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反抗。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無助地問他。

他抿著脣,整個人繃得像一塊石頭,沒說話,只是盯著我看,眼裡湧現出一種我難以看懂的情緒,仿佛是悲哀和無奈。

我是不懂他的,不明白他這麼凶狠暴戾的人,怎麼也會露出這樣的情緒。

那個心底湧現出絕望而無處發泄的悲哀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無論他要對我怎麼樣,我都會忍的。

我知道他是誰,他是原家老爺子最疼愛的嫡長子,他二十二歲了,已經踏入了家族企業。

我的原叔叔都要聽命於他。

他甚至是可以決定媽媽和原叔叔能否繼續在一起的。

他的目光霸道得我喘不過去,我咬緊牙,默默地凝視著他,等待著他釋放他那令人可怕的怒氣。

我以為他會打我,可是並沒有,他抱住了我,然後將脣放到了我脣上。

他竟然在吻我。

不,這並不是吻,這是強迫。

他抱住我,大力地箍著,把我箍得生疼。

我覺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個布娃娃。

過了好久後,就在我幾乎窒息的時候,他也停下來了。

他大口呼氣,在我耳邊說,妳是我的,童瑤妳是我的,妳不可以逃,也不可以喜歡別人。

他低啞了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我要下地獄,我也要拉著妳一起。”

童瑤愣愣地盯著這一段日記,這次她笑不出來了。

她是那個時候被原勛強吻了,之後她嚇得跑回了家裡。她的家裡,媽媽和原叔叔正在吵架,不知道因為什麼在吵,可是媽媽很煩惱,很傷心。

她沒敢把這事告訴媽媽,而是跑到了衛生間裡,拼命地去清洗自己的脣,用高濃度的漱口水去漱口,嗆咳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後來她那人生中第一個男朋友和她分手了,而她也有了一個隱藏的護花使者——原勛。

他不會允許男人接近她,可是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強迫過她。

童瑤翻來翻去又看了這兩頁日記好多遍,最後只是輕嘆了口氣。

想起現在的自己,她不免覺得,她果然就是一片飄零的葉子,落在水裡,水飄向哪裡,她就被衝向了哪裡。

她其實從來沒有機會選擇過什麼。

如果是她自己主動選擇,她也許會繼續喜歡宋寒霖,也許會嫁給楚雲,可是唯獨原勛,她不會嫁給原勛的。

她怎麼可以嫁給那個讓自己看一眼都會打心底感到顫抖的男人呢?

她閉上眼睛,抬起頭,摸了摸脣。

多少年過去了,她依然能回憶起他第一次將脣印在自己脣上的觸感,強硬霸道不由分說,燙得像烙鐵,幾乎讓她以為自己會被灼傷。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7 01:57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5-17 10:59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晚上的時候,原勛回來,是順便把住在老宅的原修也接過來的,一家人吃晚飯。

“今天爸爸電話,下個禮拜是小姑五十歲生日。”原勛淡聲這麼說。

“是要回老宅嗎?”

其實像原勛這種原家的嫡長子,是需要住在原家老宅的,用他爺爺的話說,他這樣自己跑出來住,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過原勛並不在乎這些,他固執地要出來住,沒有人能管住他。

對於這一點,童瑤看不懂,只猜想著或許他在原家老宅住了太久,也會感到壓抑吧。

搬出來住,她倒是很喜歡的。

原家老爺子不喜歡童瑤,而原勛的媽媽也很不欣賞童瑤這個兒媳婦,所以童瑤在原家的日子可以說過得戰戰兢兢,後來原勛說他要搬出來住,她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現在公公說要讓原勛回去,是因為姑姑生日,那也是應該回去的。

每年總有那麼幾個重要的節日以及生日,是逃不過的,也是童瑤必須面對的。

“是。”原勛抬眼看了眼童瑤:“媽媽說,好久不見妳了,有些想妳。”

“我也想媽媽。”童瑤言不由衷地說著場面話。

當然她也不信婆婆會想自己,對於自己,婆婆估計是煩著呢。

畢竟當時想嫁給原勛的名媛挑都挑不過來,可是自己懷了原勛的孩子,原勛又堅持,沒人倔得過原勛,沒辦法,原家人只好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她是原家最不得意的兒媳婦,原家人羞於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就連原勛,也好像並不樂意讓自己這個妻子曝光,所以這些年,她一直活得像個隱形人,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原勛的妻子是誰 。

“好,下個週末,一起回去。”原勛難得笑了笑。

這個男人笑起來很好看,童瑤看得有些失神。

原勛眸中依然帶著笑,凝視著她道:“妳在看什麼?怎麼好像不認識我?”

童瑤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吃飯。

她有時候還真覺得,這個男人她有點不太認識,是因為她在夢裡對過去的人生小小的修改,產生了蝴蝶效應,所以對他造成了巨大的差別嗎?

而這個差別她還沒有來得及去摸透。

就在這個時候,原修抬頭看了看眼前這一對父母,忽然來了一句:“媽媽,今天我好像又多了一個後娘。”

這句話一出,不光是童瑤驚訝得幾乎瞪大了眼睛,就連旁邊的原勛,都差點把筷子掉在地上。

“原修,胡說八道什麼?”原勛不敢苟同地望著自己兒子。

“我說得是事實。”原修一本正經地望著媽媽,清澈好看的大眼睛透著認真。

童瑤嘴角抽動了下,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兒子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原勛今天上班的時候,其實和人亂搞,而且還被兒子發現了嗎?

童瑤咬了咬脣,努力控制住自己,盡量讓自己不要去在意,而是低下頭專注於桌子上的飯菜。

哦,今天的飯菜可真豐富,還有剛剛送上來的賣相可人的藍龍蝦。

她喜歡藍色……

正這麼想著,原修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張小報遞到了童瑤面前。

“媽媽,妳看。”

童瑤一點不想看,不過兒子既然讓她看,她還是很給面子地抬起頭,接過來,努力地讓自己看下去。

大標題是“原勛戀情曝光,金屋藏嬌,為寵美人君王不上朝”。

下面則是詳細地展開了,說根據知情人爆料,原勛又有了新的女友,新女友年方二八,是一個剛剛成年的三線歌手,聲線稚嫩動聽。又說原勛因為和此女鬼混,一連幾天沒有上班,據說連開會都是開語音會議。

童瑤開始也就罷了,後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最後她看完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原勛。

難道這個世上竟然有兩個原勛嗎?明明原勛這幾天一直在家裡陪著她的啊,怎麼可能金屋藏嬌,還是什麼剛剛成年的三線小歌手?

原勛感受到童瑤認真打量的目光,眸底浮現出一絲狼狽。

他微皺著眉頭,別過臉去,淡淡地道:“原修,少亂說話!”

童瑤凝視他半響,開始的時候是想笑,後來是更想笑,於是她就笑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含蓄,淨白如瓷的脣邊浮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現在她忽然明白了,這個報道根本就是在造謠生事,那幾天原勛沒去上班,一直在陪著自己,而陪著自己的時候,他開過會。

他開會那次,可能是自己無意中發出了什麼聲音,讓人誤會了。

所以那個聲線稚嫩的三線歌手,應該就是自己了。

她的聲音這些年仿佛都沒怎麼變過,就是像十幾歲孩子那樣的聲線,別人只聽聲音,很容易誤會的。

原勛見童瑤笑,他自己也就笑了。

他將手伸向藍龍蝦,有力的手拿起刀來,將藍龍蝦切開,然後把裡面的肉取出來,放到了盤中,遞到了童瑤面前。

原修望著那個盤子,強行給自己加戲:“我也要吃。”

原勛挑了挑眉,看了兒子一眼,毫不客氣地拒絕:“小孩子少吃海鮮類,不然容易過敏。”

這個當爸爸的看樣子絲毫沒有疼愛兒子的樣子,童瑤看不過去了,連忙用刀將自己的那份龍蝦切成兩半,然後將一份叉到了原修的盤子中。

“謝謝媽媽。”

“你還是謝謝爸爸吧。”

龍蝦是原勛去的殼。

原修抿了抿脣,有些不情願地說:“謝謝爸爸。”

原勛呵呵笑了兩聲:“以後那些垃圾小報花邊新聞,少看。”

他是真沒想到,他這個兒子原來這麼關心自己的緋聞啊!

原修挑了挑小眉毛,不客氣地說:“爸爸,我只是關心下我將來會有多少後娘,以便算一算我得給她們準備多少份禮物。”

這話說得原勛面上更加不悅了,收了笑,輕淡低涼的語氣問道:“那你數著到底需要多少份?”

童瑤現在是完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只是想安靜嚐一嚐這美味的藍龍蝦而已,為什麼她要聽自己兒子講起原勛到底有多少女人?

於是她趕緊提醒兒子:“原修,這個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原修望了童瑤一眼,難得竟然笑了下。

他那張總是一臉老成的小臉,總算有了像個小孩子的時候。

他笑起來的時候,竟然一副單純無邪的模樣。

“謝謝媽媽。”

語氣中竟然好像有一絲挑釁的得意。

童瑤懵懂,不解地看向孩子的父親原勛。

原勛呵呵笑了下,將剛撥開的一點蚌肉放到了童瑤盤子裡:“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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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原勛站在她的床邊,溫聲問道:“今天吃藥了嗎?”

她微詫了下,這才想起,她好幾天沒吃藥了。

原勛不敢苟同地搖了搖頭:“要每天記得吃藥。”

她沒辦法,只能點頭。

原勛走到了桌子旁,打開一個抽屜,裡面有童瑤要吃的藥,他打開,又倒了點水,遞給了童瑤。

在原勛的注視下,她沒辦法,只好接過來服了藥。

原勛坐到床邊,摸了摸她的臉頰:“今天有沒有肚子疼?”

“沒有。”她乖乖地回答。

“好,那早點睡吧。”

說完這話,原勛俯首過來,在她額頭印上了一個吻。

他的脣溫度灼燙,他鼻間的氣息落在她的髮上,讓她的頭皮處感到一股熱流。

當他起身離開的時候,童瑤心裡竟然有些許失落。

不過想想今天餐桌上原修說的話,她也就釋然了。

他有許多女人吧,所以作為妻子的自己,並不需要經常滿足他這方面的需求。

她想起他們兩個人之間有數的一些房事,也是想著,自己在這方面是笨拙的,也是不討喜的。

躺在那裡,她又想起那個日記,日記裡原勛抱著她強吻,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也是她的初吻。

原勛當時應該是氣憤多過喜歡,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還有後來的那一場錯亂,第二天早上醒來後,她低聲啜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卻抱著胳膊站在床邊,對著哭啼的她冷笑連連,甚至挖苦諷刺。

那個樣子的原勛擺明了用過就扔絲毫不憐惜的樣子,為什麼後來他又倔強地非得在那麼多人的反對中娶了自己呢?

是因為……原修吧?

他對兒子其實還是很上心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7 10:58 PM

第十六章

童瑤總以為自己會做個夢,就像之前幾天一樣。白天看了兩頁日記,晚上總該夢到點什麼,隨便哪個日記都可以。

當然她也好奇,好奇如果重新將那兩個日記中發生的事情過一遍,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她會和楚雲在一起,還是去追求那個暗戀過的學霸?

可是沒有,一夜醒來,她發現自己什麼都沒夢到。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不肯落過腦中任何一絲記憶,卻發現昨夜的睡眠就是俗稱中的黑甜鄉,一夜到天亮,沒有一絲一縷夢的痕跡。

心間湧起濃濃的失落,她輕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起來洗漱。

“太太,妳的電話。”陳媽過來這麼說。

童瑤聽了,疑惑地拿起電話,竟然是陳思琪。

“想找妳真不容易,妳就沒個手機嗎?”

“沒。”童瑤想想也是,智能手機已經很普遍了,她竟然連個貼身手機都沒有。

“原勛那麼有錢,而且聽說他旗下還投資了智能移動這一塊啊,怎麼就不給妳找一個好手機?”

“是我自己沒興趣……”童瑤是從來沒想過自己需要手機,她要手機聯繫誰呢?她現在接觸最多的不就是原勛和原修嗎?至於原家老宅的人,那些聯繫都是通過原勛,不需要她直接去面對。

“妳……妳是山頂洞人嗎?讓原勛給妳買個手機,回頭找妳也方便啊!”陳思琪無力地建議。

“好,那我回頭看看買一個手機。”童瑤這個人在這種小事上從來是沒什麼主見,都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我們說正事,這一次因為我回來,咱們中學同學說要聚一聚熱鬧下。他們聽說我聯繫上了妳,也都想讓妳過去呢,妳快點來吧。我已經聯繫了妳好幾次,結果都沒找到妳,好不容易今天找到,還來得及!”

“聚一聚?”童瑤距離這些事已經很遙遠了。

“是啊,好多咱們中學的同學呢,一起來吧,大家都挺想妳的。”

“好。”童瑤最開始想的是,和原勛商量下,因為那天自己出去,原勛好像很不高興。可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說,為什麼非要經過他同意,妳又不是他的禁臠,妳有權利自己決定是否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這麼一想,她就直接答應了。

陳思琪見童瑤答應,自然很高興,又抱著電話對童瑤說了一些最近見的同學以及目前的打算。她之前在國外一直做的是服裝設計,現在打算在國內自創一個服裝品牌,甚至開始咨詢童瑤的意見。

童瑤哪裡懂什麼時尚啊設計的,也只能聽她講了。

掛上電話後,她回憶了下自己的中學同學,心中也不免湧起幾分久違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交際了,甚至開始對外面的世界感到懼怕。

現在陳思琪拉著她去見老同學,還給她介紹自己工作的事,這讓她感到一點鮮活。

她摸索著,來到了自己的化妝間,試圖打扮下自己,又換上漂亮的裙子。

望著化妝鏡裡的那個童瑤,那是精緻到沒有煙火氣的漂亮,完美無瑕,不需要塗抹什麼打底就能有天底下最好的清透肌膚。

只是那雙眼睛,落寞荒蕪。

她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聲對自己說,這麼多年了,妳真的想一直這樣嗎?

她還年輕呢。

“妳這樣子,很好看。”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

童瑤微驚,回過頭看,是原勛。

他正站在門口處,沉靜地望著自己。

她想到剛才自己顧鏡自憐的模樣被他看到眼裡,心中泛起一點不自在。

不過想起自己的打算,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低聲道:

“我想要一個手機。”

“手機?妳怎麼忽然想要手機?”

望著原勛眸底泛起的一點詫異,她有些不高興了:

“原修自己都有手機,我要個手機,很奇怪嗎?”

原勛見她微微嘟著嘴兒,那個樣子有點像小孩子撒嬌,一時不免心中泛軟,輕笑了下,溫聲說道:“妳要手機,就好像我聽到原修對我說要一部跑車,確實有點奇怪。”

“你?”

童瑤不敢置信地望著原勛,簡直是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麼說自己?

意思是她六歲的兒子都可以有手機,可是手機對自己來說,就仿佛是跑車對於六歲的原修,那是不可能駕馭的嗎?

她有些羞惱成怒,玉白的臉蛋都漲紅了:

“我就是想要手機。”

她再一次地重複了自己訴求,想起陳思琪聽到自己沒手機時的驚訝,不免有些委屈,低聲說:“為什麼別人都有手機,只有我沒有?”

原勛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安撫說:

“好,給妳手機。”

可是童瑤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惱了。

她不過是要個手機而已,他竟然不想給。

這就是寄生蟲的可憐嗎?誰讓她依附於他,自己身無分文離開他根本沒法過呢?

童瑤輕輕咬了咬脣,委屈又難過。

原勛沒想到不過是逗逗她,她竟然惱了,忙放軟了聲音安慰:

“我馬上讓人準備,妳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款式?”

可是童瑤心中的悲憤此時此刻已經不是一個手機能平息的了。

她決定得寸進尺:“除了手機,我還想要個筆記本電腦,就像你那種的筆記本,我要放在房間裡,還要家裡有無線能聯網。”

她現在要上網只能通過去旁邊的書房!

“好,給妳手機,給妳筆記本,再給妳無線。”原勛統統答應了。

聽到他的保障,這下子童瑤心裡才好受一點。

她繼續要求說:“我還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他聞言,不著痕跡地問道:“和誰的同學聚會?”

她不高興地看著他,有些鄙視地說:“既然是同學聚會,自然是和同學。”

他無奈輕輕挑眉:“大學同學、高中同學、初中同學,還是小學同學?”

她如實報告:“初中同學。”

他很快就明白了:“妳前幾天出去,是見了同學,今天聯繫上了,就要參加同學聚會,對不對?”

她詫異,沒想到他這麼敏銳,輕易就把的線索串聯起來。

點了點頭,她還是坦誠地說:“是,前些天聯繫我的是陳思琪,我們見了一面。今天她找我,說是要帶我去參加同學聚會。”

原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這樣……”

不過他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童瑤有些失望,也有些不懂。

原勛這個人還是有些奇怪,當他對自己溫柔的時候,她好像完全能明白他是怎麼樣的人,他就是那個中學時代會光著肩膀去小超市幫自己買衛生巾的大男孩。

可是當他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這個人頓時讓人捉摸不透了。

他的雙眼裡仿佛藏著一種情緒,很深,很複雜,笨拙如她,看不懂。

她想到自己要去參加同學聚會,總不能像上次一樣還是讓陳思琪請自己吃,於是在掙扎了下後,還是決定鼓起勇氣,面對這個讓人看不懂的原勛。

“我就是要去參加同學聚會。”她蠻不講理地耍賴。

“好,妳想去,那就去吧。”他聲音中的溫度降低了。

“那給我——”她低著頭,不好意思卻又理所當然地伸出手。

“什麼?”他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她攤開的白嫩手掌。

“錢。”她吐出這個字眼。

錢……她這是想要錢……

原勛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情緒,他脣角抽動了下,再抽動了下,終於嘆了口氣:“好。”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妻子童瑤,有一天會站在他面前,用耍賴撒嬌蠻不講理地語氣向他要錢……

這些年,他幾乎是金湯銀汁地澆灌著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世界頂尖的,她有半點表現出喜歡的樣子,無論是任何東西都會毫不猶豫地送到她面前。

結果她現在費了這麼多口舌,就是要向他要錢……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18 02:33 AM

第十七章

不過是一個上午的時間,童瑤的各種要求全部得到了滿足。

手機有了,聽說還是個最新款;電腦有了,是超薄頂配;無線也有了,原來家裡一直都有無線網絡,只是她不知道密碼而已。

至於錢,更是有了,一張無限透支的黑金卡。

“妳是晚上六點的聚會,我讓司機送妳過去。他在外面等著,等聚會結束,再接妳回來。”原勛開始安排了。

可是童瑤對這個安排並不滿意。

“不用了,司機送我過去,可是他不用在那裡等我了。讓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多嬌氣呢。等我要回來前,我會打電話給他,他過去接就行了。”

“直接給我打電話。”原勛並不想讓自己妻子給司機打電話。

“好。”童瑤可不知道原勛的小心眼,對她來說沒什麼差別。

原勛拿過童瑤的手機,打開後,告訴她說:

“妳的手機裡,我已經存了我和原修的電話號碼,都是親情快捷鍵,妳直接撥就可以。”

“好。”

“知道怎麼用這個快捷鍵了嗎?”

“不……知道。”童瑤眨眨眼,一臉迷茫,他剛才操作太快了,完全沒看懂。

這也不能怪她,平時沒怎麼用過智能手機,上次用手機還是翻蓋時代呢。

原勛無語,只好手把手地教她:

“點這裡打電話,點這個地方是看短信,還有這裡是其它app,妳可以用手指這樣滑動來選擇app,也可以這樣撥動直接打親情快捷號碼。”

童瑤這下子有些懂了,接過來,自己滑動了一番,順便撥打了親情快捷號碼。

於是原勛放在旁邊的手機就響起了悠揚的音樂。

“現在都會用了吧?”

“嗯。”這次是真會了。

    ***********************************

小時候的童瑤長得就很美,她自己也明白。可是她其實一直在試圖讓別人忽略自己,躲在暗處,不引起人的注意。她甚至並不習慣看到別人驚艷的目光。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重新回到曾經的中學同學之間的時候,這種幼年時的下意識就開始重新抬頭了。

童瑤讓司機遠遠地停在了那家酒店附近,然後自己下了車,提著包走過去。

到了酒店門口時,給陳思琪打了一個電話,陳思琪便撲出來迎接了。陳思琪見了她,頓時眼前一亮:“幾天沒見,妳好像更美了!”

童瑤抿脣笑了笑,沒說話。

陳思琪不由分說把她帶進去,一進了偌大的包間,就看到了許多面孔。那些面孔熟悉而陌生,一雙雙眼睛投射過來,驚艷的、詫異的,也有打量的。

很快就有女同學過來,圍著她問這問那,然後讓她坐下。筷子被遞到了手裡,裝有葡萄酒的玻璃杯也被放到了眼前,周圍的人說笑,問著這些年的經歷。

童瑤在輕輕抿了一口白開水後,才沉靜下來,細細打量周圍的人群。

都是中學時代的同學,約莫十年沒見了,雖然有些生疏,可是依稀能辨別出年少時的模樣。

其中有人意氣風發,說起自己的生意,也有人靜默不語,只安靜地坐在角落。

童瑤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最後看到了角落的一個。

那是楚雲。

那個曾經在有月亮的夜晚,拉著自己的手走在回家路上,請求自己做他女朋友,嫁給他的那個男孩。

數年不見,他早已經褪去了昔日的青澀,身型舒坦,臉上也略有些發福了。他理著個平頭,穿著一件黑色毛衣,悶不吭聲地坐在角落裡。

童瑤正打量著,忽然間就感到周圍安靜了,回過神看時,卻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那麼多雙眼睛,她臉上有些發燙,輕笑了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思琪從旁邊解圍說:“大家問妳呢,這幾年都不和大家聯繫,都忙什麼呢。”

童瑤這才知道原來剛才有人問起自己了,於是她笑著說:“也沒什麼,不過是結婚生子,當家庭主婦,無所事事。”

“哇,原來是全職太太啊!”

“咱們童瑤這麼美,不用出來打拼,在家好好當太太的命。”

“對,童瑤這麼好看,別說你們男人,就是我們女人看著都心疼,恨不得摟回家藏起來。”

    ……

童瑤並不習慣被人圍觀和注視的感覺,不過她還是輕輕笑了下,也不反駁大家,只是安靜地聽大家講。

也是她看上去太乖巧羞澀了,像一朵剛從深山裡採回來的小百合,讓原本還想調侃幾句她的同學全都消停了,免得她不自在。

約莫到了九點多,這場聚會才告一段落,大家酒足飯飽了,但是約著要去KTV唱歌。童瑤自然不想去,求助地看了看陳思琪。

陳思琪拉著童瑤笑說:“那妳先回去吧,等會我給妳叫出租車。”

童瑤搖頭:“不用,我打電話自己叫就行了。”

她不想讓人知道在酒店的不遠處還有一個司機可能正待命在那裡。

誰知道這個時候,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楚雲卻出來說:“我送她回去吧,我不去唱歌。”

大家看看童瑤,看看楚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當初楚雲好像追過童瑤的,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再也沒下文了,這麼多年過去,儘管都已經各自嫁娶,可是人家敘敘舊也沒什麼。

於是大家都不再說話,只讓楚雲去送童瑤。

童瑤就這麼被不由分說地推向了楚雲的車。

“妳先生沒時間過來接妳?”專心開車的楚雲望著前方的道路,忽然這麼問道。

“他工作很忙。”童瑤一邊給原勛發短信,一邊這麼說。

“妳……現在有孩子了?”

“嗯,一個兒子。”

“平時妳先生照顧孩子嗎?”

“他……他很少在家,工作太忙了。”應該是這樣吧,原勛在家的時候很少。

“那妳真不容易!”楚雲輕嘆了口氣,放慢了車速。

哦……童瑤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楚雲一定是誤解了,誤解她是做飯、洗碗、打掃衛生、照顧兒子裡裡外外一把抓的家庭主婦,可問題是她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每天坐在窗戶下發呆懶散,浪費生命的寄生蟲……

可是楚雲卻不知道童瑤的心思,他轉眼看過去,卻見昏暗的光線下,童瑤白骨瓷般的臉頰上泛起一點紅暈,散發著青澀誘人的滋味;她還垂下修長的睫毛,仿佛蝴蝶垂下修長的羽翼。

她以前就很美,現在長大了,連一個側影都透著一種憂鬱的美感。

楚雲胸口那裡便湧現出不知名的酸澀,他想起來,十幾年前,他曾經希望以後長大了娶這個女孩兒。

結果呢,後來他娶了別人。

前面是一個街道旁邊的小公園,楚雲一打方向盤,直接將車子停到了小公園旁邊的停車處。

“哦……怎麼了?”童瑤詫異地問。

她剛鼓起勇氣給原勛發短信,告訴原勛自己不用司機來接了,有同學要送自己回家。她沒敢告訴原勛是誰,不過幸好原勛也沒問。

那邊只簡潔地回了一句:到家給我打電話。

“忽然不想回那個家了,妳下來陪我走一走,可以嗎?”楚雲微皺著眉頭,這麼請求說。

童瑤看了眼那個略有些虛胖的楚雲,見他眼中是濃濃的無奈和憔悴,不忍心拒絕,只好咬了咬脣,點頭說:

“好,那就走一會兒吧。”

她想了想,又補充說:“如果太晚回去,我先生可能會不高興。”

“妳……他管妳管得這麼嚴?”楚雲憐惜地望著眼前的女孩兒,隨手從口袋裡拿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也還好。我不常出門,所以……”

“我明白。”楚雲聲音略啞,理解地點頭。

這是一個有月亮的夜晚,月亮很大很美,一如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

曾經一個年輕俊秀的少年送童瑤回家,兩個人憧憬著未來,說著年幼無知的傻話,可是斗轉星移,她不再是往日那個對愛情充滿好奇的童瑤,他也不是昔日那個煥發著活力的少年了。

“我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結婚後她就懷孕了。”

楚雲靠在一棵老樹上,望著鋪滿了月光的石板路,幽幽地說道。

童瑤沒說話,她想著楚雲還要繼續說吧。

“她和我是大學同學,生了孩子後一直沒找工作,現在孩子兩周歲了,開始出來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我說實在不行妳就別工作了,在家好好照顧孩子,可是她不聽,不甘心就這麼當一輩子家庭主婦,嫌我掙得少,嫌我父母這幾年沒生意做,不能給我們貼補錢。”

“哦……”童瑤詫異地望著楚雲,她沒想到楚雲竟然和自己說這些,她並不認識楚雲的妻子啊……

“她就是眼高手低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可以嫁個更有錢的,覺得年紀輕輕被我拴住了,不甘心。有了孩子不能離婚更不甘心了。她根本不照顧孩子,家裡的事情都不管,讓我父母來做。我說父母這幾年身體不好,不能太辛苦他們,她就不高興,說不能幫著看孩子,那就出錢請保姆。”

童瑤:“這……”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儘管從小到大她有說不盡的煩惱,可是她真的沒遇到過這種煩惱。

楚雲苦笑著看了童瑤一眼:“她沒有妳這份心境,不像妳,安安分分地照顧孩子,還把自己打理得這麼好。”

其實看言談氣質就能看出來了,年少時的童瑤不是那種愛多事的女孩子,為人母後的童瑤也是恬淡的性子,把自己的生活和孩子都打理得很好。

童瑤低下頭,羞愧得根本說不出來話。

她到底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竟然讓楚雲把她想像成賢惠體貼又能幹的家庭主婦?

照顧孩子?是,原勛忙,很少照顧原修,可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比起原勛還不如呢。

“楚雲,你別誤會了……我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樣好……”

她正要解釋,可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道被路燈拉成的暗影。

那道修長的暗影和其他任何暗影並沒什麼不同,可是童瑤卻看得倏然一驚。

她睫毛微抖,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是原勛。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4 12:06 AM

第十八章

原勛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鐵灰色西裝,一手插在兜裡,挺拔得像一塊立在地獄門口的石像,也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

童瑤明明沒做什麼,可是心裡卻羞愧歉疚,小心翼翼地看過去,誰知道卻看到他竟然沒惱沒怒,而是帶著一絲笑,淡定地望著自己和楚雲。

楚雲也發現了原勛,他打量了一番,終於想起來,這就是當初在東佳大名鼎鼎的原勛,那個因為自己送童瑤回家而被揍了的原勛。不過聽說這位原勛現在私生活混亂,在外面包養了不少小明星,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卻見原勛徑自邁開步子,沉穩地走過來,伸出手。

他正要去握手,可是誰知道童瑤卻在同時伸出了手。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緊接著便看到原勛握住了童瑤的手,然後伸手一扯,直接幾乎將童瑤半抱在了懷裡。

纖細的身影幾乎被迫趴伏在了男子肩膀上,又被臂膀攬住。

“你……”他猝然皺眉。

原勛抱住自己的妻子時,胸口那裡懸著的一塊石頭方才落地。他側首,望著目瞪口呆的楚雲,勾脣笑了下:“楚先生是吧?謝謝你送我太太回家,不過她身子弱,雖然是夏天,也不適合在這裡吹風,我還是帶她回家吧。”

說完這個,他緊牽著童瑤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往回走。

楚雲留在那裡,目瞪口呆。

她的先生竟然是原勛,就是原氏家族的那個原勛?

他是知道童瑤和原勛有些瓜葛,可是實在沒聽說原勛結婚了啊!

童瑤本來還想回頭和楚雲告個別,不過看看原勛的臉色,嚇得一個激靈,頓時閉嘴了。

他剛才對著楚雲還是笑著,現在一個轉身,笑就收起來了,整張臉陰雲密布,冷硬得好像一塊生鐵,看著讓人心驚膽顫的。

司機的車早已經停在了小花園旁邊,原勛拉著童瑤,徑自把她扔上了車,司機無聲地啟動車子。

童瑤因為被一路硬拉進來的,氣息不穩,狼狽地側坐在車裡,忐忑地望著散發出滔天怒氣的原勛。

她沒有忘記那篇日記,在那篇日記裡,原勛是痛打了楚雲,後來又強吻了自己的。

現在呢,現在他一定是誤會了,自己需要解釋嗎,該怎麼解釋,可是解釋了又怎麼樣。不管出於同情也好,不忍拒絕也好,緬懷過去也好,自己確確實實地陪著楚雲在小花園裡說話了!

他這次……會怎麼對待自己?

藉著些許昏暗的光線,童瑤小心翼翼地仰起臉來看過去,卻看到他臉色依然鐵青,黑眸中一片深暗,太陽穴那裡仿佛還在抽動?

她咬了咬脣,想說話。

可是還沒開口呢,原勛就抬起胳膊來,稍微一用力。

“呀——”她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之後便被原勛按在了他胸膛上。

他的胸膛寬厚結實,散發著滾燙的熱度,而且還劇烈地起伏著。

童瑤不自覺抵在原勛胸膛上的手,隔著衣料都被燙得顫抖。那種熱度,那種起伏,她是見識過的。

這並不是平常那個衣冠楚楚淡定世故的原勛,而是一個在暗夜裡猶如野獸般充斥著掠奪和嗜血的原勛。

她身子瑟瑟發抖,盈著怯意的眸子望著他。

趴伏在他肩膀上的她,想逃,可是卻又無處可逃。

她感受過他那強勁的爆發力,是能把人活活弄死的。

“別,”她低聲哀求道:“這是在車上。”

她太明白這個男人了,雖然現在的他看上去一臉冷沉隱晦,可是下一秒他很可能就變身為狂風暴雨,隨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

她稚弱的聲線,在這逼仄而壓抑的空間中,猶如暗夜裡小獸的啜泣,嬌弱無辜,楚楚可憐。前方的司機聽在耳中,握著方向盤的手微一抖,險些掌控不住方向。

原勛望著前方的路,眯起眸子,臉上越發陰沉了。

也許是這些年一直嬌養在家裡,不怎麼出去見人的緣故吧,已經為人母的她,依然散發少女特有的純美氣息,聲線也仿佛十幾歲時那樣清脆稚嫩。

可再怎麼顯小,她也是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女人了。

當她仿佛沒骨頭般地依靠著他哀求的時候,聲音清純中透著嫵媚,那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夜晚裡,被他一點點壓榨研磨出來的媚。

她剛才那個低聲哀求,任何男人聽了都會心軟,會衝動地答應她任何要求吧。

原勛深而暗的眸子不動聲色地盯著懷裡軟綿綿的女人,低下頭去,略顯粗糙的下巴輕輕抵壓在她嬌嫩平滑的臉頰上。

她咬脣,忍不住低叫了聲。

他下巴上有刮過鬍子後的粗糲感,抵在她臉頰上,就好像砂紙磨過嫩豆腐,生疼生疼的。

他看她這可憐勁兒,忽然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得低啞沉厚。

“乖,別怕,我們回家去。”

聲音在暗夜裡滑入了童瑤的耳中,猶如一道電流從耳中直傳向四肢百骸。

她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今晚,他到底打算如何,她心裡明白。

“我和他,真的沒什麼。”為了今夜能好熬一些,她決定盡量坦誠,略顯艱難地說:“他看上去很煩惱,讓我陪他走一走,我不好意思拒絕。結果他對我抱怨了一番,我也不太懂他為什麼要說這些……”

聽了許多關於楚雲妻子的不是,可是她並不認識那個可憐的女人。當然她更不明白的是,楚雲的妻子那麼糟糕嗎,既然那麼糟糕,他當時為什麼要娶她?

“嗯。”

原勛沒質疑,也沒反駁,單手攬著她的腰,雙眸盯著前方。有些許路燈反射到他的眼中,這使得她越發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

他不置可否的態度反而讓她更加忐忑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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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已經洗好了,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以前的很多次,他都是喜歡在他的房間裡的。

她並不喜歡他的房間,總覺得他那房間太冷清嚴肅,不像個臥室,更像一個沒人氣的辦公室。

當她在他那張總是鋪有冷色調床單的大床上陷入無法自拔的時候,她總是會格外的羞恥。

可是現在,下了車後,他竟然直接抱著她回到了她的房間。

她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閉上眼睛。

耳邊傳來的是嘩啦啦的水聲。

此時的原勛正在用她的浴室洗浴,洗完後,他就會過來吧?

她背對著浴室的方向,緊閉著眼睛,忐忑地等待著。

她害怕和原勛做夫妻之間的事,一直都害怕。

她總覺得那個時候的原勛比平時會更可怕,像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狼露出爪牙,會將她撕碎吞下。

她緊張地咬著脣,平心靜氣,卻仿佛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

那種香氣,她記得她聞到過。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浴室的門打開了,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她猶如被扯住了筋脈的魚,整個繃緊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輕緩而穩定的腳步聲落在了床邊,身後另一半的床仿佛陷下去一些。

緊接著,灼燙的熱力便襲過來,伸手將她抱住。

她攥緊了拳頭,拼命壓抑下身子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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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猶如一個夢,一個模糊暗黑的夜晚裡她孤身一人乘坐小舟在狂風暴雨中前行的夢。

她落水了,幾乎溺死在水中。

原勛大口呼著氣,強硬有力的胳膊攬著她。

她白淨秀美,長髮半濕地黏在柔膩的臉頰和纖細的脖子上,總是清澈的雙眸此時是如蒙了霧一般的茫然和疲憊。

她是一條在他懷中不知道掙扎了多久的魚,已經被他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和濕潤,就那麼絕望而無助地趴在他懷裡,止不住地潮動。

原勛此時的黑眸中透著疲憊的滿足,他低頭凝視著懷裡的小東西,卻見她依然處於潮動之中。為數不多的經驗讓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他不管,她會保持這種狀態很久。

她好像一旦被觸動,就很久不能從那種狀態中擺脫出來。

原勛脣邊泛起一抹笑,眸中變得溫暖若春日的太陽。

他抬起手來,摟著她輕輕拍打後背,口裡發出含糊不明的哄聲。

她依然時不時地顫一下,不過在他這種拍打中,最後終於猶如個小狗兒般蜷縮在他懷裡睡著。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4 12:11 AM

第十九章

童瑤渾身戰慄地抱緊了身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來,在她的意識裡,她尤自沉浸在原勛帶給她的狂風暴雨之中不能自拔。

“童瑤,妳怎麼了?”耳邊傳來關切溫柔的聲音。

這個聲音熟悉又陌生,聲線不是普通成年男子,聽上去是個少年。

她猛然抬起頭,眼中卻映入了一張十幾歲少年的臉,俊秀的臉龐,溫柔的黑眸。

這……正是年輕時候的楚雲啊!

童瑤迷茫地望著這個年輕的楚雲,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動著,她意識已經感覺到了什麼,可是身體卻無法輕易恢復過來。

這個毛病她早就發現了,從第一次和原勛的那一夜就發現了。

所以她一直害怕,害怕自己被帶進去,再也出不來,害怕自己這特殊的體質,不敢讓原勛碰自己。

楚雲疑惑地望著童瑤臉上不正常的潮紅,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童瑤,妳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觸碰她的額頭。

可是童瑤卻下意識地躲開了。

雖然現在她應該是穿越到了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可是在她的意識裡,她是才在床上和原勛進行了激烈的夫妻之事,身體處於一種極度敏感的狀態。

這樣的她,怎麼願意讓這“陌生的”少年來碰到自己的肌膚呢。

“妳……”楚雲見童瑤竟然躲著自己,落空了的手分外地尷尬。

童瑤抿了抿脣,努力讓自己身體恢復冷靜,盡量平靜地道:

“對不起,我剛才有點頭暈,可能是最近有點貧血。”

“妳沒事吧,我現在帶妳去醫院!”楚雲滿臉擔憂。

童瑤搖了搖頭:“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說著這話,她不著痕跡地打量向周圍,左邊有一個倒塌了一半的舊居民樓,屹立在旁邊新蓋起的居民樓中,不遠處還有個商業大廈,上面掛著一塊飽經滄桑的“金銘商廈”的牌子。

這個情景,是她十幾歲時所住房子周圍的環境。

她很快明白了,這是她那天看到的兩個日記之一。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直接跳過了第一個日記,穿到了第二個日記中了。

她望向楚雲,看著他關切的雙眼,一時有些迷茫了。

如果是之前,那個同學聚會之前,她穿越到了這段時空中,一定是毫不猶豫地拉著楚雲跑掉,然後補回少女時代被迫搶走初吻的遺憾吧。

她會抱著楚雲親他,會躲開那個可怕的原勛,會義正言辭地告訴原勛,我討厭你,討厭你的吻,你讓我噁心!

然後她還會光明正大地跑去告訴媽媽,這輩子,她再也不想見到原勛。

可是現在,她疑惑了,也迷茫了。

她明明看著這個年輕俊秀的楚雲,可是腦中卻浮現出十幾年後的情景。

楚雲大學畢業就和女朋友結婚了,十有七八是奉子成婚吧?女朋友沒工作,在家裡當家庭主婦,可能和公婆關係並不好。

楚雲父母現在經濟條件很好,生意做得不錯,才讓楚雲來到東佳這所貴族學校讀書,可是後來他家經濟條件不好了,父母幫著楚雲帶孩子,他老婆很不滿。

或許這就是人生,曾經清秀可人的小少年變成了後來略微發福的大叔,曾經溫柔動人的雙眸會變得飽經滄桑渾濁不堪,曾經的體貼關懷,會變成在暗夜裡的絮叨抱怨。

童瑤在十歲之後,就沒太操心過金錢方面的事情了。後來嫁給了原勛,原勛更是把她養得不知世事。

可是從陳思琪羨慕的目光中,她也多少明白自己隨手拎出來的一個小手包,自己手腕上隨便拿出來的一個手鏈,是多麼的昂貴。

她並不是一個拜金勢力的女孩,可是卻被原勛安置在了金屋裡養著。

她是想回到過去挽回一切,想糾正自己走偏的人生。

可是假如她真的在這年少無忌的青春裡抱著楚雲放肆地親吻,然後任性固執地要一償自己多年的遺憾,要嫁給他,那自己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呢?

明明是夏天的夜晚,應該是十分燥熱的,可是她後背卻一陣發涼,那股涼意從後背直躥向四肢百骸,絲絲縷縷猶如一張網將她籠罩住。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真的改變了人生,徹底驅逐了原勛,親吻了楚雲,那麼這個改變會對自己人生造成怎麼樣的影響?

是不是以後,那個嫁給楚雲的就是她,那個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忍受矛盾,沒有工作,要每天忙碌在家務之中的女人就是她?

她其實並不怕勞作辛苦,也並不怕貧窮。

可是生活是這麼無奈,如果她真的經歷了楚雲後來的妻子所經歷的那一切,她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她會不會變得不甘、抱怨,會不會去痛罵自己的丈夫無能,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

她盯著眼前這個溫柔單純的少年,看著他略顯稚嫩的額頭,卻不由得想,她若真嫁給他,十年之後,是不是他也會在一個有著月亮的夜晚,去向另外一個女子抱怨,說童瑤是一個不理家務的女人,不能掙錢,不能照顧兒子,說後悔了當時的衝動,說不該太過相信年少時的愛情?

“妳……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楚雲被她看得臉上微紅。

“沒什麼。”童瑤抿緊了脣,低聲說道。

“那,那妳到底心裡怎麼想的?”他扭過臉去,很不自在地問道。

“什麼?”她滿心的茫然不解。

“我,我剛才說,妳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以後,以後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楚雲尷尬地再次說了一遍。

“哦……這個啊……”她聽著這個台詞,和記憶中的是一模一樣的。

答應呢,不答應呢?

答應了,然後原勛過來棒打鴛鴦,痛揍一通楚雲?

不答應的話,她青澀可憐的初戀,竟然就這麼被自己掐死了?說好的回到過去彌補昔日的遺憾呢?說好的再也不想把初吻給那個惡魔原勛呢!

童瑤沒想到自己竟然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到底怎麼了,童瑤?妳怎麼一下子變得和剛才不一樣了?”楚雲緊皺著眉頭問道。

童瑤苦笑一聲,抿著脣,沉默地打量著眼前的楚雲。

二十五歲的她其實有點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麼對這個男孩子心動的。

現在的她看著這個男孩,仿佛看著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真的是絲毫沒有心動的感覺。

她抬起手來,握住了這個少年的手,輕柔地說道:“楚雲,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點的大學。”

“啊?”楚雲疑惑地望著童瑤,看樣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有哪個女孩會在和男孩子夏夜散步的時候說出這種類似於勸誡的話語。

可是童瑤不管,她還是忍不住繼續說道:“雖然我們現在倚靠父母,可是父母畢竟不能倚靠一輩子。你現在還年輕,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選個好專業,以後才能工作順利。”

工作好了,掙到更多的錢,這樣他妻子的抱怨也許會減少一些,也許他就不用在一個同樣有月亮的夜晚,去向曾經朦朧青澀的初戀情人抱怨自己的現任妻子吧。

楚雲的表情,真是當場懵在那裡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覺得妳忽然變成了我爸我媽……”

“可能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我們這個年紀,應該幹點正事。”童瑤一本正經地說。

現在只知道風花雪月,以後難免為了柴米油鹽吵架。

“可是,可是妳之前,之前……”楚雲囁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童瑤淡定地望著年少的楚云:“還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雖然也許你根本聽不明白。”

楚雲一臉懵地問:“什麼?”

童瑤笑了下,無奈地道:“以後無論陪在你身邊的女人是誰,無論她是多麼糟糕,都要記得,不要對別的女性說起她的不是。”

她嘆了口氣:“這樣子,真得太傷人心了。”

如果原勛對著他的秘書抱怨自己,即使她不愛原勛,她也會傷心生氣的。

說完這話,她站起來,準備起身回家去。

她已經不太想浪費時間在楚雲身上了。

楚雲愣愣地站在那裡好久,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童瑤,我沒有,我從來沒有在霍艷面前抱怨過,我只是說妳太冷了,不好親近,我真得沒說其他的!”

童瑤聽到身後的喊話,微愣了下,之後便忍不住笑起來。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日記,以及日記中那滔天的恨意和遺憾。

原來這就是她的青春,這就是她羞澀無奈的初戀。

真是美好又醜陋。

“笑什麼呢,這麼開心……”一個低涼的聲音,從樓下那棵老槐樹下傳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4 11:38 PM

第二十章

這個聲音傳入耳中,童瑤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了。

她歪著腦袋,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個站在老槐樹下的男人。

這個時候的原勛已經二十二歲了。

二十二歲的男人,沒有了楚雲臉上那顯而易見的青澀和稚嫩,反而透著幾分成年男子的沉穩和收斂。

當然這也可能和他的經歷有關係,他不是早幾年就進了原氏,從底層開始歷練嗎?在公司裡做了幾年的人,到底和一直在學校的男孩子不一樣。

“小丫頭,在想什麼,這麼高興?”說著這話,原勛走過來,伸出手竟然直接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頓時瞪大眼睛,詫異地望著原勛。

他這個動作做起來真是行雲流水,特別自然。

那個時候的他,怎麼和自己這麼親昵啊。

“怎麼了,跟見了鬼似的?”原勛揚眉輕笑。

童瑤仰臉看著他,心想原來他以前笑起來這麼好看啊,就好像春天裡灑在湖面上的陽光,被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光一照,神采飛揚的溫暖。

“你為什麼捏我鼻子……”她心裡想著這個,嘴中竟然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了。

“不可以嗎?我之前不是經常捏妳的鼻子嗎,妳不是很喜歡嗎?怎麼現在,有小男朋友送妳回家,妳就不想搭理我了?”

這話一出,童瑤震驚極了,他什麼時候經常捏自己鼻子了?震驚了一會兒,她才慢慢想明白了,現在的一切,應該銜接的是之前做的夢。

在之前的夢裡,她已經改變了許多事情,那麼在那些夢之後,按照那個軌跡繼續發展下去,到了她十七歲的時候,她和原勛竟然沒有像之前一樣發展成勢如水火的局面,而是變得親昵親密?以至於到了他隨便捏她鼻子的地步?

“瑤瑤,怎麼了?妳看上去很不對勁?”原勛疑惑地這麼問,同時手已經覆蓋上了童瑤的額頭:“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怎麼好像傻乎乎的?”

童瑤眨眨眼睛,連忙笑了下。

她可不能讓原勛起疑,知道她是從未來穿過來的,根本不屬於現在這個時空。

所以她迅速地進入了“和原勛關係親密”的狀態。

“原勛,我沒事。”她想像不出她和原勛平時怎麼相處的,只好放軟了語氣,還順便衝他笑了笑。

“怎麼不叫我勛哥哥了?”原勛皺著眉頭,伸手順勢攬住童瑤的肩膀。

童瑤被原勛攬住,有一瞬間的僵硬和不自在,不過她還是盡量舒緩了自己的這種緊繃狀態。

她是來改變過去過去的,不是來找茬的,不能讓原勛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童瑤。

勛哥哥是嗎……

童瑤忽然想起,好像十幾歲的時候,原勛也曾經壞壞地笑著,挑逗她,讓她喊哥哥。

她當然不喊了,就算當著原家人的面喊一句,也是陰奉陽違地喊。

沒想到在這個被她改變過的人生裡,她竟然天天喊勛哥哥?

“乖瑤瑤,今天到底怎麼了?”這個時候原勛幾乎伸手將童瑤半抱在懷裡了。

童瑤感覺到自己的柔軟正緊貼著他。

她羞紅了臉,想掙扎,可是又不敢。

“我……我只是有點累了……可能有點貧血。”她把說給楚雲的理由重新扯出來了。

“貧血?”原勛皺眉:“嬸嬸帶妳去醫院了嗎?”

“醫院?不用,沒什麼大礙的!”童瑤趕緊否決!

哎……怎麼這個長大後的原勛這麼難對付啊,明明他以前是個傻乎乎的樣子呢。

“是不是來月經了啊?可是不對啊,妳的月經應該兩周前就結束了。”原勛琢磨了一番這麼說道。

“啊?”童瑤詫異地望著他:“你怎麼知道?”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十八歲青春正好的她,會從一個成年男人口中聽到關於自己月經時間的問題?

“笨蛋,當時我還幫妳買衛生巾,怎麼可能不記得。”原勛將額頭抵在童瑤額頭上,有些咬牙切齒地這麼說。

他幫她買衛生巾……?難道說這些年他一直幫她買衛生巾?

正處於懵懂中的童瑤,又被原勛揉了揉腦袋,灼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

“乖瑤瑤,到底怎麼了?妳看上去不對勁,是不是生氣我這麼久沒來看妳?”低啞的聲音中,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了。

童瑤搖了搖頭。

這些事,她還需要消化下,好好消化下。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剛才好像看到個男生送妳過來的,那是誰啊?”他仿佛不經意地這麼問起。

童瑤眨了眨眼睛,看了原勛一眼。

她是來改變過去的,可是自從見到了原勛,就處於懵懂震驚之中,直到原勛說了這句話,她才意識到好像有了進入了日記中劇情的痕跡。

“他是我同學,想追求我。”

接下來,童瑤在這個時候預備的台詞本來應該是,義正言辭地告訴原勛,真愛是無敵的,她愛的人就是楚雲,請他不要來棒打鴛鴦,她的愛,不是強權能拆開的!

可是現在,她是不敢說了。

什麼真愛不真愛的,就算不敗給原勛,最後也會終究敗給現實吧。

更何況,年少的她,終究是被衝動矇蔽了,未必能看明白楚雲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去愛。

“追求妳?哦,呵呵。”原勛輕笑了下,那笑裡帶著鄙薄。

童瑤捕捉到他語氣中的那絲不善,總算覺得活過來了。

至少一切看上去有點正常了。

“怎麼,人家追求我,有問題嗎?”童瑤昂起頭來,不悅地反駁說。

她是來戰鬥的,卻一腳踩入了棉花窩,根本沒法出拳。

現在總算是讓她找到機會了。

“沒問題啊,我的瑤瑤這麼漂亮,那群小男生還不看傻了。瑤瑤有人追求,很正常。”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況且我年紀不小了,也該學著談個戀愛了。”

“談戀愛?妳不是準備考大學了?”

“為什麼我不能一邊談戀愛、一邊考大學?”

“那妳準備答應今天那個男生的追求了?”

“今天那個?”童瑤咳了下,眼珠轉了轉,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說:“答應不答應,我也沒想好。反正近期我要找個男朋友,享受一下談戀愛的滋味。”

說著,她再次昂起頭,望進了原勛的眼睛裡。

“我要不要談戀愛,和誰談戀愛,這是我的自-由。誰也不能管我。”她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能幹涉我。”

“呵——”原勛一聲嗤笑:“才兩周不見,妳怎麼變成了小鬥雞。”

“我就想當小鬥雞,怎麼,你有意見嗎?”童瑤不客氣地反問。

“我的瑤瑤要當小鬥雞,那我也只好跟著當大公雞。”

“你——”童瑤終於感覺到他意思中的不對味了。

什麼叫他的瑤瑤?他竟然一直在佔她便宜!

“我不是你的瑤瑤!”她大聲抗議。

“好,妳不是我的瑤瑤。”

“我要當小鬥雞,你就不能當大公雞!”

“好,我不當大公雞。”

“你……”童瑤咬牙切齒,覺得沒意思極了。

說好的她要反抗那個強吻她的大惡霸呢……這劇情,差別有點大。

為什麼她要和原勛進行這麼幼稚無聊的對話呢?

“算了,我不理你了,我回家了!”童瑤轉身就要走。

反正他沒強吻她,這事就這麼了結吧。

可是她當然沒能走成,原勛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帶回了他的懷中。

二十二歲男子的懷抱,溫柔寬厚,有力的大手直接將她按住。

“啊……你!”她咬著小牙,瞪著他。

“瑤瑤,來,說話。”他按住她掙扎的手,低聲誘哄。

“說什麼?”童瑤感覺到他略顯粗糙的下巴已經磨蹭到了自己的臉頰上,不由恨恨地想,原來他年輕的時候就這麼皮肉粗糙了啊,看著挺好看的,沒想到摸起來觸感這麼差,扎死人了。

“難道今晚,妳不應該對我說生日快樂嗎?”原勛低啞地在她耳邊這麼問道。

生日快樂……

童瑤有點詫異地看向原勛:“今天是你的生日?”

“妳已經忘記我的生日了?妳不是答應過我,要送給我一個生日禮物嗎?”

“我答應你?”童瑤幾乎是機械地重複著原勛的話。

“對。妳說,今年是我二十二歲生日,所以妳要在最二的日子裡,給我送一個獨一無二的禮物。”

“……”童瑤咬著脣,一時也忘記自己還被原勛摟在懷裡了。

原來這一天,是他的生日啊。

她嫁給了原勛七年,從來不知道原勛生日是哪天。

可是她日記裡分明寫著這一天是楚雲的生日。

看來原勛的生日和楚雲正恰好是同一天?

這一天是幾月幾號來著?

“怎麼,妳竟然忘記我的生日了?”原勛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失落。

童瑤悶不吭聲。

現在這個劇本實在有點出乎意料,她演技不太行,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了。

事到如今,她不太想得罪原勛了,也不想和原勛戰鬥了。

“瑤瑤,妳是不是生我氣,怪我最近沒來看妳?這怪我,最近公司裡出了事,我實在太忙。”

聲音這麼溫柔,實在是讓人不忍心拒絕。

童瑤嘆了口氣。

她認命了。

“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妳不是說已經準備好了嗎?”

“喔……”

她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可是她怎麼可能知道這個被改變過的人生裡,十七歲的童瑤給原勛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她試探著摸了摸裙子上的口袋,並沒有什麼禮物的樣子,夏天的衣服口袋就這麼一個。

她又拿起自己的包摸索,也沒摸到禮物的樣子。

難道說禮物放家裡了?

原勛在這個時候,忽然放開了摟著她腰肢的胳膊。

他凝視著童瑤,眼中滿是失落。

“瑤瑤,妳今晚和那個男生約會去了,所以忘記了給我準備禮物是不是?沒事,我不怪妳。”他苦笑了聲:“其實,我今天五點就過來了,沒想到妳一直不回來,我等了五個小時,看到妳被一個男生送回來了,我這個時候……”

他聲音略顯艱難:“我這個時候就該明白怎麼回事了……”

童瑤一下子愣住了。

她可以感覺到,原勛真得很傷心。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沒辦法變出一個禮物來給他。

假如她和他關係親密到他一直幫自己買衛生巾,那麼無論如何,她應該是把原勛當個好朋友看待的,那麼她就應該記著原勛的生日,給原勛一份生日禮物啊。

原勛伸出手,摸了摸童瑤的臉頰,語氣輕柔無奈:“妳長大了,要交男朋友了,以後我自己也會注意分寸。”

說完這話,他不再看童瑤,徑自離開。

童瑤看著他離開自己,走過那棵大槐樹。

槐葉的香氣伴隨著夏日的涼風似有若無地縈繞在耳邊,有蛐蛐低鳴的聲音在草叢裡響起,更有居民樓裡誰家的狗汪汪的幾聲叫。

那個男子一身西裝,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之下慢慢離去,被路燈拉長的影子透著落寞和孤寂。

童瑤盯著這個背影,一忽兒覺得陌生,一忽兒又覺得太過熟悉。

這個男人的背影,她看過無數無數次,可是沒有一次,她曾經品味出這麼濃墨重彩的落寞。

“原勛。”她開口,叫住他。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5 10:42 PM

第二一章

“原勛。”她開口,叫住他。

聲音微顫。

那個挺拔的背影停頓了下,不再往前走了。

她艱難地喘了口氣,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她是一時衝動,忍不住叫住他,可是為什麼叫住他,叫住他後做什麼,她並不知道。

“瑤瑤,有什麼話直接說吧,如果討厭我,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麼。”

“沒,沒有!”她下意識地就要否定:“我沒有討厭你啊!”

“是嗎?”

“是啊!”她理所當然地衝口而出,可是說出話後,才發現這句話是多麼的不對勁。

她怎麼可能不討厭原勛呢……

這分明是在說謊啊……

“瑤瑤,算了,我以後……盡量不來打擾妳。”原勛苦笑了聲,看樣子根本不信她的話。

說完這個,原勛邁起步子就要離開。

可是看著他重新邁步,童瑤心中竟突然升出一種恐懼感,就好像這次他走了,自己將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原勛,對於十八歲的童瑤,重要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曾經的那個童瑤可以理所當然地說討厭原勛,絲毫不在意原勛的離去,可是這個她更改過的時空裡的童瑤呢?

就在她猶豫的片刻,原勛已經一步步地離開了。

他邁出的每一步,那聲音都仿佛小錘子輕輕打在她的心上。

她終於忍不住,跑上前去,伸出手,直接抱住了原勛。

她是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抱住的時候,才感覺到那後背的強健和溫暖。

她顫抖的手緊緊巴住他的前面,緊抓著他胸前的西裝,顫聲道:“原勛,你別走……”

當說出這話後,她才忽然意識到,她是真的不希望原勛離開。

如果原勛真的走了,她該怎麼辦,她滿心的惶恐。

她忽然一下子哭了:“我真的沒有討厭你,也不要你走,你以後再也不會來看我了嗎?你生我的氣了嗎?”

原勛沒有回頭,背對著她的他身形僵硬,一句話都沒說。

她眼淚開始嘩啦啦地往下落。

她希望原勛走嗎?不希望。

如果原勛走了,會如何?

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那個當她丈夫的原勛了,也不會有那個不太親近她的兒子了?

無論他們曾經對她多麼冷漠,和她多麼不親近,那也是她的丈夫和兒子。無論那座房子是多麼的冰冷,那也是……她的家。

她是沒有了父親的孩子,以後母親也會離開,除了他們父子兩人,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別走,我不要你走,你如果走了,我恨你一輩子……”

一種莫名的恐怖如同鐵爪一般抓住了她的心,她哭得薄脣都在顫抖,眼淚落在他的西裝上,打濕了一片。

在她的泣聲中,原勛陡然轉過身來,狠狠地將她箍在了自己懷裡,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時之間,她連啜泣都沒了力氣。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佈滿淚水的精緻小臉暴露在月光之下。

“真得不希望我走?”

“嗯。”她滿面委屈。

他怎麼可以走,怎麼可以走?越想越委屈,眼淚忍不住再次落下一波。

“妳不是討厭我嗎?”

“不……”

“真得不?”

“嗯。”

“我壞嗎?”

“不壞。”

“我和楚雲誰對妳好?”

“你好。”

“我和楚雲誰更帥?”

“你帥。”

“妳叫我什麼?”

“……勛哥哥。”

“還要交小男朋友嗎?”

“不了……”

原勛抿緊脣,不再說話了。

透過淚眼,童瑤仰視著這個男人,月光照進他的眼睛裡,那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色彩,她看不懂。

她有些忐忑,不舒服地動了動被他抬起的下巴,委屈地望著他。

她已經超常發揮演技,說出這麼多動聽的話,為什麼他還要一臉的冷硬?

難怪以後她不會喜歡這個人,他就是這麼奇怪,奇怪到讓人看不懂。

“我的生日禮物呢?”

他忽然這麼出聲,讓童瑤一驚。

生日禮物……他竟然還記著這事。

“妳根本沒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是吧?”原勛聲音中帶著不悅。

“不不不,我準備了啊。”童瑤眨眨淚眼,很無辜,很真誠地說。

“嗯?在哪兒?”聲音粗嘎,灼燙的氣息噴薄在童瑤猶自帶著淚痕的臉上。

童瑤臉上一紅。

老夫老妻的,其實無論怎麼樣……都沒什麼的吧?

她緩慢地閉上了眼睛,修長帶淚的睫毛猶如在夜雨中沾濕的羽翼。

男人的呼吸開始變得渾濁了,他微壓低下來,脣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

低喃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確定:“妳……是這個意思嗎……可以嗎?”

她耳朵開始燒起來,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微微嘟起了脣。

他的脣終於落了下來,落在她的脣上。

這是她的初吻。

草叢裡蛐蛐的低鳴,不遠處居民樓的狗叫聲,還有縈繞在鼻翼的槐葉清香,這一切仿佛都瞬間離她而去。

沒有了月光,沒有了聲響,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遠離。男人的脣輕輕觸過她的,如同輕風吹過樹梢,翠鳥飛過湖面。

她在一片黑暗的寂靜中,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男人的脣淺嘗輒止,只是輕輕滑過,留下那點漣漪,便撤離。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瑤睜開眼,透過模糊的淚眼,望向那個男人。

也許是視線太過濕潤,以至於她還是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你……”她欲言又止。

“嗯?”男人閉著眼,將額頭抵扣在她額頭上,發出似有若無的性感鼻音。

“你——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終於問出口了。

“是。”男人睜開眼睛,暗沉猶如深海的眸底,閃爍著讓人看不懂的光。

她沒想到這麼容易會得到答案,更沒想到他是這麼簡潔的一個字。

他喜歡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童瑤腦中忽然浮現出她的日記,曾經的那些日記,從小到頭,和原勛之間不愉快的日記,那些讓她記恨了好多年的事情。

她薄薄的脣兒張了合,合了又張,最後終於問出口:

“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我?”

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我……

這個聲音在童瑤耳邊迴盪,她仰起臉,睜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對。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近到他們的睫毛都在互相觸碰。

這是她的疑問,埋在心裡,不能解開,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決定她接下來該怎麼辦的答案。

她緊緊攥著他西裝的袖子,仰臉凝視著這個從來沒有看懂過的男人,屏住呼吸,仿佛是等待春日裡的第一朵花開,仿佛是等待冬日裡的第一場飄雪。

她仰望著他,用所有的力氣等待著他的答案。

***************************************

“瑤瑤,做噩夢了?”一個略顯粗啞的聲音在童瑤耳邊響起。

童瑤微驚,睜開眼睛看過去,卻見到了一雙帶了關切的深眸正俯視著自己。

她又是一驚,歪著腦袋,仔仔細細地將上方那個原勛打量了一番。

眼前這個原勛,髮型是三十歲原勛的髮型,那張臉也是三十歲男人一張成熟的臉。

根本不是剛剛的二十二歲的原勛,那個將她摟在懷裡要給她一個答案的原勛。

他沒穿衣服,光著紋理分明的結實胸膛,露出清寬的雙肩,猶勁的腰部那裡搭著一個薄毯,將下半截蓋住了。

一眼掃過去,結實的胸膛上好像還有點紅色痕跡,這應該是昨晚她撓出來的?

現在這是她的房間,她的床。

挺拔結實光著胸膛的男人一手撐在她身邊,俯首凝視著她。

她臉上頓時紅了。

“沒什麼,我沒做噩夢。”

“沒做噩夢?”原勛挑了挑眉,視線下移。

童瑤忙微仰頭看過去,卻看到自己的手正緊緊地攥著他的薄毯邊緣。

而那個薄毯邊緣恰好半搭在他腹下的位置。

“啊——”她又是一驚,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可是誰知道她這一起來,手一顫,直接把那個薄毯扯過來了。

頓時,風光外泄,眼前有猙獰一閃而過。

“我——”她眼前發黑,大腦發懵,下意識地捂住眼睛。

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瑤瑤。”原勛微微皺眉,聲音低濁:“別怕。”

說著,他伸出胳膊,將她攬住,又不知道從哪來扯來一個更大的薄毯,將兩個人蓋住。

童瑤頓時陷入了熱燙的懷抱中。

她兩頰燒得火熱,一顆心砰砰砰亂跳,她都害怕那心跳聲被原勛聽到。

她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以避免和自己剛才看到的可怕東西挨上。

她知道那個的厲害。

不要看他現在好像若無其事,等真發起狠來,他能要了自己的命。

“妳在害怕什麼?”原勛的大手輕輕攬住他,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她眨眨眼,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就是害怕,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

能直接說害怕原勛嗎?

她想了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轉移話題的好辦法:“你好像受傷了,是我弄的嗎?”

“是。”

“對不起,我不該撓你……”其實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她根本沒印象,不過模糊知道那確實是自己的傑作。

“妳不光撓我,還咬我了。”

“咬?”童瑤一驚,她竟然還咬人?

原勛握著她的手,引導她來到一處,深暗的眸子凝視著她,低啞地道:“看,這裡,還有這裡,妳都咬了。”

童瑤羞愧難當,她真得不知道……

“妳像一條小狗兒,又哭又叫,摟著我不放,啃我、咬我,當然也撓我。”

“對不起……”她囁喏地道歉。

原勛深沉的目光平靜地望著懷中的女人,看著她雙眸中清澈可見的羞愧,他面無表情地將薄毯籠罩住兩個人,翻身過來。

“不用說對不起。”

他的聲音持重淡定,可是說到了最後一個字眼時,伴隨著一點悶重略顯濕潤的聲音,那最後一個字眼竟是帶了低啞滿足的顫音。

童瑤卻註定再當一次又啃、又咬、又會撓的小狗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8 12:51 AM

第二二章

她如同一條要窒息的魚,被放在油鍋裡翻來覆去地煎炸。她自然是又哭、又叫、又打,還用指甲去撓他,可是都無濟於事。

當一切結束後,她疲憊地閉著眼睛,蜷縮在他懷裡,一邊不由自主地啜泣著,一邊暈暈沉沉地想著剛才發生的這一切。

她再次回到了日記裡的場景,不過這次遭遇的事情,卻和日記中所記載的已經大相徑庭了。

那個原勛竟然喜歡著她呢,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

她模糊的淚眼凝視著和這個堅實有力散發著男性荷爾蒙氣息的胳膊,腦中再次回憶起自己曾經的日記,那些一次一次被他欺負的日記。

那個時候,原勛到底為什麼要欺負自己?

是她以為的那樣子嗎?

以前她年紀小,心思敏感,遇到原勛的一些惡作劇,難免往不好的方面想。

如今反過來想,是不是他其實當時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呢?

她搞不懂,也猜不透,所以才在那夢裡執意地想要他一個答案。

可是誰知道,就在她等著那個答案的時候,竟然醒了,醒過來,還恰好被原勛看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瞅了眼剛才折磨自己的男人,卻見他有型的眉宇下深沉的雙眸微微閉著,正陷入了沉睡之中。

沉睡之中的男人,臉型剛毅安靜,立體的鼻梁旁,鼻翼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而下面好看的脣還隱約蠕動了下。

這個動作倒是像個小孩兒。

童瑤目光下移,來到了他胸膛上。

那個上面傷痕累累,真得有咬的,有抓的,也有撓的。

她薄脣輕動,微微咬牙,在心裡輕哼了下。

“說我是小狗,我自然要咬你。”

“活該。”

“誰讓你欺負我。”

在心裡默默念叨了一番後,她又想起了那個生日。

那天是楚雲的生日,恰好也是原勛的生日了?

可是那一天是哪一天來著?

夢裡的原勛在槐樹下等了她五個小時,那麼在她的日記裡,那個原勛也是等了自己五個小時嗎?

等了自己五個小時,最後看到自己和楚雲摟抱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那她無法想像當時原勛的心情。

想著這個,童瑤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原勛,見他看起來睡得很熟,於是便小心翼翼地起來。

他的胳膊是摟著自己的,她就抬起那個胳膊讓他挪開。

那胳膊挺沉,她還頗費了點力氣。

總算擺脫了這個人後,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像做賊一樣來到了書桌前,小心翼翼地打開抽屜。

伸手摸索了一番,卻並沒有找到她的日記。

她疑惑地將抽屜整個拿出來,悶不吭聲地翻找,翻了個底朝天,卻根本沒找到那些日記。

這些日記本來應該都在這裡的啊,怎麼會沒有了?

童瑤疑惑地皺著眉頭,想了想,該不會是陳媽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給她拿走了吧?

明天問問吧。

將抽屜重新放好了,她再次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

這個時候玻璃窗半開著,夏風從紗窗裡吹進來,淡藍色的窗簾被吹得如同波動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搖曳在窗前。

她光著腳站在床邊,望著床上那個睡熟的男人。

他和她都各自有自己的房間。

她不會去他的房間睡,他也不會來她的房間睡。

只有當偶爾他們需要進行夫妻之事的時候,她才會去他房間,在他的大床上行事。

那張大床,她不喜歡,基調太冷,顏色太暗,刻板得一絲不苟。

總覺得她和他的房間格格不入。

可是現在呢,他竟然破天荒來她的房間睡了。

他那麼大一個男人,躺在她白色的床單上,蓋著她印有紫色薰衣草的薄毯上,枕著她綴有蕾絲邊的枕巾上。

這可真是格格不入。

分明是女孩兒家精緻講究的地方,卻彌漫著濃重的男性荷爾蒙氣息,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還沒長好的生玉米散發出的味道。

那種味道,童瑤是知道的,她嗅覺敏銳,每次他們同睡後,她都能聞到。

不光是氣息,就連身體,他和自己也是格格不入啊。

修長強健,肌膚是健康的巧克力色,肌肉勻稱結實,不像自己,白、瘦、軟綿綿。

現在他卻格格不入地睡到了自己床上,還格格不入地進入到了自己的……

童瑤猛地止住自己腦中的遐想,搖了搖頭讓自己揮去之前的念頭,又摸了摸自己燒紅的臉。

“我,我在想什麼呢……”

*****************************************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原勛已經不在了。

她找來了陳媽。

“我抽屜裡的日記呢?”

“日記?”陳媽一臉茫然:“太太,沒有看到哪裡有日記啊。”

“是幾頁紙,小時候寫的,就放在那個抽屜裡。”

“太太,妳的抽屜,我從來不會亂動的。”

童瑤想了想,點頭:“好,妳先下去吧。”

她覺得陳媽是對的,陳媽在她身邊伺候很多年了,很值得信任的一個人,確實不會去動不該動的東西。

那麼為什麼她的日記不翼而飛了呢,到底是誰拿走了她的日記?

原勛?原修?

這麼想著,她下了樓,準備用早餐。

原修恰好正在餐廳裡喝著一杯果汁,見到她下來了:“媽媽。”

聲音輕淡。

童瑤倒是早就習慣了,原修就是這麼一個沒有溫度的孩子。

她坐下,和原修打了招呼,這個時候女傭人送上了準備好的早餐,她擦了擦脣,開始吃早餐。

原修的目光落在了被她放置在一旁的牛奶上,微蹙了下眉頭,提醒說:“媽媽,那是妳的牛奶。”

“嗯,對,我的牛奶。”童瑤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爸爸不在,妳打算偷偷地不喝牛奶?”原修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媽媽的心思。

童瑤聽了,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心中湧起暗暗的羞惱。

對於牛奶,她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不過只要和原勛一起吃早餐,原勛總是會不厭其煩地提醒她喝牛奶,這就好像總是會提醒她記得吃藥一樣。

她心裡不高興極了。

為什麼她不但要被當爸爸的管,還要被當兒子的管呢?

腦中忽然想起前幾天原修說過的話,他要給那麼多後娘準備禮物?

儘管這話沒頭沒腦到實在不像原修平常的風格,可是童瑤,心裡並不好受。

她放下刀叉,望著眼前這個慢騰騰喝著玉米汁的兒子,下定決心,應該讓兒子知道,她是媽媽。

“你……”她略一沉吟,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有沒有從我抽屜裡拿走過東西?”

“抽屜裡?”原修挑著好看的小眉毛,不解地問:“媽媽,妳丟了什麼東西嗎?”

“是,我丟了東西,就是幾頁小時候的日記。”她乾脆挑明了說:“我問過陳媽了,她並沒有見過。我的房間,只有你爸爸、你、陳媽可能會去。”

其他人,沒有人敢過去,也沒有人會過去。

陳媽是個被雇傭的傭人,不敢得罪自己的,所以這麼一來,可能拿走她日記的就是原修和原勛了。

本來她應該直接去質問原勛的,可是現在大的不在,她只能先抓住小的問問了。

原修聽了媽媽的話,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微微蹙著小眉頭,一本正經地說:

“媽媽,我從來沒有去妳房間裡拿過東西,不過在我們家裡,竟然會有東西丟失,這件事必須查清楚。妳說的日記到底是什麼樣的?”

童瑤聽了,分外疑惑,望著原修說:“就是前幾天你曾經在閣樓裡找到的那種日記,你當時給我一頁,不過實際上我抽屜裡有好幾頁,現在都丟了。”

原修微微抿起脣,輕輕挑了挑眉,沉默地看了童瑤半響,最後終於慢騰騰地說:

“媽媽,我從來沒有給過妳日記,也沒有在閣樓裡找到過什麼日記。”

六歲小男孩的聲音,稚嫩清涼,語氣認真而不容置疑。

可是這話聽在童瑤耳中,卻是猶如一個驚雷落下,震得她眼前一陣發白。

她愣愣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這是自己生出的兒子,沒錯。

他正用清澈真誠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對自己說,他從來沒有給過自己什麼日記。

這分明是幾天前才發生的事情啊!

餐廳裡氣氛沉悶安靜,偶爾間隔壁廚房裡有傭人們輕手輕腳收拾東西的聲音。

童瑤艱難地呼吸著,左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潔白餐巾上的刀叉,攥得白淨手背泛起一點淡紫脈搏。

“你剛才說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僵硬地響起。

“媽媽,我從來沒有給過妳日記,也沒有在閣樓裡找到過什麼日記。”原修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後,皺眉,望著媽媽:“妳……是不是記錯了?”

童瑤張開那攥著刀叉的左手,張開後又一根根手指併攏,再次攥緊。

她重複了這個動作三次後,她艱難地喘了口氣,咬牙說:“陳媽,陳媽……”

她猛地坐起來,大聲喊道:“陳媽,妳快下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8 03:58 AM

第二三章

這座別墅坐落於半山腰,占地寬廣的一片地只有原勛一家在這裡居住,卻雇傭了十幾個女傭和工人。

家裡的主人只有三個,分別是太太、少爺、先生。

之所以按照這個順序排位,是因為這個別墅裡所有的傭人都知道,你讓誰心情不愉快,也不能讓太太心情不愉快。

先生臉色不好了,看著嚇人,其實一般他就只是臉色不好而已。

少爺臉色不好了,你可能會遭受批評和處罰。

可是如果太太不高興了,那就是天降大禍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位太太。

幸好,這位太太很少外出,總是安靜得好像游魂一樣呆在自己房間裡或者在走廊裡散步,一般很少有人有機會招惹到她。

可是今天,這個不經意的早上,他們竟然聽到了太太歇斯底裡地喊著陳媽。

距離上一次太太這麼歇斯底裡有多久了?他們不記得,可是卻知道,這是大禍臨頭了。

所有的人都臉色煞白,戰戰兢兢,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交相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那個罪魁禍首的陳媽也灰溜溜地趕緊跑到了童瑤面前。

“太太,您喊我有事?”陳媽的手緊張地攥著,低著頭小聲地問。

“我問妳,妳之前,有沒有給過我一頁日記?說是妳打掃閣樓時發現的?”童瑤昂著頭,抿著薄薄的脣,目光是前所有未有的銳利。

“日記……”陳媽惶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原修,看看童瑤,小心翼翼地說:“沒見過什麼日記……”

可是話說到一半,就見童瑤那白淨的臉上失缺了最後一絲血色,甚至身體都彷彿站不穩地晃動了下。

她嚇壞了,幾乎要哭出來:“太太,妳是要什麼日記呢,妳要的話,我給妳找啊!”

餐桌旁的原修,原本是一直垂眼坐著的,現在忽然抬起頭,淡淡地說:“陳媽,妳到底有沒有見過那個日記,要把實情告訴媽媽,不要隱瞞,知道嗎?”

陳媽無奈地嘆了口氣:“少爺,我哪裡敢隱瞞太太呢。這……我實在沒見過什麼日記啊!”

童瑤趔趄地後退了一步,眼前天旋地轉。

原修起身,取了那杯熱牛奶過來,遞給童瑤:“媽媽,這牛奶還是溫的,妳喝一杯吧,可以安神。”

童瑤此時腦中一片空白,她麻木地接過來原修手中的牛奶,僵硬地一飲而盡。

“媽媽,妳要不要上樓休息下?”

“好……”這個時候,童瑤除了點頭說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原修牽起了童瑤的手,陪著她一起上樓。

童瑤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了看兒子,這兒子確實是她生的,她不會記錯的。

垂眼看向兩個人雙手相握的地方。

兒子的手並不像他本人看起來那麼涼淡,他的手竟然又軟又暖。

摸起來很舒服。

童瑤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手。

他雖然年紀小,且平時極為冷淡,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脈,且又是個有主意的男孩兒。童瑤在這個精神恍惚的時候,竟然對自己這小小的兒子產生了依賴之感。

上了樓,童瑤躺在床上休息,原修從旁安靜地注視著她。

童瑤默不作聲地盯著依然開著的窗戶,看那被夏風吹動的淡藍色窗簾輕輕飄揚。

“你爸爸的生日是哪天?”童瑤忽然想起來這件事。

“是六月二十一日。”原修這麼回覆說。

六月二十一日……

這已經是七月份了,原勛的生日已經過去了。

只是她記不太清楚,那個關於生日的日記,到底是哪天的,是六月二十一了嗎,到底能不能對上?

原修望著媽媽略顯低落的神情,顯然是有些誤會,便開口說:

“媽媽,妳不用難過,反正宋秘書會給爸爸準備禮物的。”

童瑤聽了,頓時心裡微微抽動了下,木然地轉過頭,擰眉望著自己兒子。她真不知道,宋秘書竟然是個萬能秘書。

一點失落就蔓延在胸口,讓她不舒服極了。

原修卻又開口:“每年我的生日,宋秘書也會為我準備禮物的。”

童瑤一下子所有的失落都消失了,她心中湧起濃濃的歉疚。

她確實從來沒有給兒子過生日,她甚至……不記得兒子是哪天生日了。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對不起自己兒子。

她忽然想起以前的早上,她會看著宋秘書跟隨在自己丈夫身邊,她心裡明白宋秘書會把原勛的一切都打理得妥妥當當,可是她從來不知道,這還包括幫原勛和原修過生日。

童瑤現在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滋味。

她這輩子,太失敗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原修卻挑眉,難得笑了下:“不過她準備的禮物,我一點都不喜歡。”

說完這句,他又慢騰騰地補充說:“爸爸也不喜歡。”

“啊?”童瑤眨眨眼睛,疑惑地望著兒子。

兒子話題轉得太快,她覺得自己大腦有些跟不上。

原修注視著自己媽媽那一臉懵懂的神情,眉毛動了動,用小孩子特有的軟嫩語氣,輕聲說道:“媽媽,爸爸說,你們沒結婚的時候,你都會為他準備生日禮物的。只是後來生了我,妳生病了,就沒有準備了。”

童瑤聽著這話,更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默默消化了一番後,她點了點頭:“嗯……”

原修再次笑了笑,又安慰媽媽說:“沒關係,等妳病好了,妳就會給我和爸爸準備生日禮物啊。”

童瑤想想也是,連忙保證說:“以後媽媽會好好給你過生日的。”

原修點頭,之後便站起來:“媽媽,妳先歇一會兒吧,我還有作業要寫。”

童瑤:“好的,那你趕緊寫作業去吧。”

原修離開後,童瑤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要問他,便起身出去,誰知道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就聽到原修在打電話。

“爸爸,媽媽看來真得病了,她好像出現幻覺,說什麼我曾經給過她日記。”

童瑤知道這是原修給原勛打電話,當下屏住呼吸,繼續聽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會繼續提起這件事的,我明白。”

******************************************

童瑤回到了自己房間,躺在自己雪白的床單上,蓋上帶有紫色薰衣草的薄毯,望著眼前這隨風吹拂的淡藍色窗簾。

她已經慢慢地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她怎麼竟然忘記了一件事,這是一個被她的重生改變了的世界。

她一次一次地隨著日記入夢,重生到了過去的關鍵時刻點,然後改變了現在的這個世界。

可是她卻忘記了一件事,假如說過去改變了,那麼她就不該悲憤交加地寫下這個日記了。

也就是說,自己看了日記,入夢,重生,改變了日記中的一切,於是日記就不存在了。

當然也有可能,這個世上其實還存在著另一個版本的日記,就是被她的重生改變過的日記。

今天原修說什麼來著,她說自己以前也是給原勛過生日的,這就已經暗合了自己夢中所發生的“獻吻”一節。也許這件事發生後,她每年都會為原勛準備禮物,一直到她生孩子,然後得病。

原修今天的表現也和平常很不同,如果是以前,她會很疑惑,可是現在也沒什麼奇怪的了,因為這是一個被她改變過的世界。

既然原勛變了,那麼原修有所變化也並不奇怪。

童瑤抱著膝蓋,躲在被窩裡,咬著指甲在那裡冥思苦想。

如果說過去的一切都變了,那麼她的其它日記,那些還沒來得及改變的日記,不知道會不會憑空消失,讓她再也找不到?

還有一個日記,是關於暗戀宋寒霖的,那個日記的情境她並沒有夢到並去改變,可是如今也消失了,她還有機會回去改變這件事嗎?

童瑤原本覺得自己的思路已經暢通,可是細想之下,不由得腦殼發疼。

這是一個不知道多少科學家和哲學家都無法想明白的事情吧,為什麼現在要落到她的頭上來?

正專注地想著,一首悠揚的曲子響起來了。

她嚇了一跳,忙看向這曲子響起的方向,是手邊的小桌子。

桌子上放著原勛才給她買的那一款手機。

她並不習慣這種聲音忽然在某個地方響起的感覺,

連忙走過去,拿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原勛。

原勛……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是因為原修告訴他自己行為異常的事情嗎?

她接了電話。

“瑤瑤,吃過早飯了嗎?”原勛不動聲色地閒聊,並不提今早的事。

“嗯,吃了。”童瑤以不變應萬變,她感覺到原勛在試探自己“行為失常”那件事。

“喝牛奶了嗎?”

“嗯,喝了。”

“昨晚……累壞了嗎?”

“嗯,累——”

本來童瑤下意識就要答是的,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不對,連忙停下話頭,這下子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她羞紅滿面,平生第一次感謝手機這個東西,到底是隔著一層,不是面對面,可以減少點尷尬。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9 04:34 PM

第二四章

電話那頭的原勛沉默了片刻後,原本平靜淡定的聲調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沒傷到妳吧?”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可是童瑤又不笨,她當然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更何況他現在的氣息可不是那個辦公時,刻板冷淡的原勛,而是……而是夜晚渾身滾燙的那個。

童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其實並不喜歡那種事。

每一次做完都覺得自己死了一次。

可是平心而論,再難以切齒,她也必須承認,中間的某些時候,她確實是很舒服的。

沉默了許久,兩個人彼此都能聽到電話那頭對方的呼吸聲。

還是原勛先開口:“瑤瑤,以後我會小心。”

童瑤咬著脣,臉上紅得都快滴血了,小小聲地說:“嗯。”

原勛又繼續補充說:“昨晚不該那樣刺激妳,是我太過了。”

哦……這是什麼意思。

童瑤羞澀難當,可是又懵懂莫名。

她沒敢吭聲,於是又聽到他說:“剛才已經打電話給霍大夫,他會過去幫妳檢查下身體。”

童瑤頓時明白了。

原修一定是把自己的“異常”報告給了這個當爸爸的。

他們以前只來一次,昨晚兩次,難道他竟然以為自己被刺激到了,所以就發病了?

這真是一個尷尬的誤會。

童瑤本來想順水推舟讓他誤會下去,不過想到霍大夫要來給自己檢查身體,她就有些排斥,還是解釋道:

“我是有點累了,不過並沒有什麼問題,你讓我吃的藥,我也一直按時吃。不要讓霍大夫過來好不好?”

對面的原勛沉吟片刻,仿佛有話要說,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童瑤想起今天的事,假如這些日記在他們的記憶裡確實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那麼自己一再提起,還因為這個歇斯底裡,確實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

她沒辦法,只好解釋說:“昨晚可能是太累了,我哭著睡著了,誰知道做夢就夢到了我以前寫的日記。”

“日記?”

“嗯,我以前總是寫日記,不過有一些日記丟了。結果昨晚做夢就夢到了這一節,醒來後,可能是有點恍神,就覺得那些日記應該是有的,只是被人偷了……”

童瑤試圖把自己的行為解釋得合理一些,可是說著說著,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沒聲了。

因為做夢夢到日記丟了,所以醒來後到處找人逼問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日記,這個行為和精神病有什麼區別?

幸好原勛好像很是體諒她的樣子:“瑤瑤,沒事,我明白。”

他的聲音有些沉鬱:“妳生原修後,是我沒照顧好妳,不過還好,這幾年我們單獨住,清淨,妳其實比以前好多了。”

童瑤聽了,頓時覺得這話中的信息量太大,拼命地消化著他話中的意思。

首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原本是沒病的,怎麼會有病呢?她生了原修後,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所以她沒有產後抑鬱症更沒有什麼精神病。

然後呢,由於現在的這個世界是被她的夢境所改變過的,所以一定發生了一些變化,那些變化是她所不知道的,可是卻又存在於原勛的記憶中的。

那麼現在根據原勛和原修的意思,她應該是和原勛談了一場戀愛,兩個人在一起了,結婚生下了原修,可是在生產後,由於各種原因(極可能是原勛做錯了什麼?)導致她得了產後抑鬱症或者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

而今早自己的行為異常讓原修懷疑自己發病,原修給原勛打電話,原勛上下一聯繫,覺得沒發生其他事情,於是只能認為是他做得太狠,刺激到自己,導致自己發病。

童瑤想明白這一切後,呆了片刻,頓時有些無奈。

看來一個在別人眼中有精神病既往史的人,今早做出的那些事,足以打上舊病復發的帽子了。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狀況,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了。

“算了,無論我怎麼解釋,你都會認為我身體不好,應該看大夫應該吃藥吧。”她沮喪地道。

“妳如果不想讓霍大夫過去,我打電話讓他離開。”原勛低聲安撫著她。

“可是你依然會認為我精神有問題。”童瑤無奈地道。

“我沒有這麼認為。”原勛低柔地哄道:“妳現在不是很正常嗎?”

“你只是哄哄我吧。”童瑤都能感覺到那哄小孩子的語氣,就好像是拍著小孩的腦袋說,你很乖,很聰明,長得最好看、最可愛。

“我不是在哄妳,是真得認為妳很正常。”

“那你為什麼認為我很正常?有什麼依據嗎?”明明她今天做了那麼異常的事情。

對面那邊的原勛聽到童瑤這話,先是仿佛嗆咳了一聲,之後便沉默了好半天。

童瑤在那片沉默中,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無理取鬧的話。

難道那個應該拼命證明自己正常的人不應該是自己,為什麼她反而要原勛給她證明呢?

童瑤咬了咬脣:“我……我……對不起……”

原勛的聲音渾厚溫柔:“瑤瑤,乖乖在家休息,沒事的,妳今天只是一時激動,晚上我早點回去陪妳,好不好?”

“嗯。”童瑤點頭。

掛上電話後,童瑤又抱著膝蓋在那裡呆想了很久。

如果說眼前的一切已經和她記憶中偏離了太多的話,那麼其實有一個精神病史也挺好,可以完美地幫她掩蓋一切可能導致她穿幫的行為。

譬如今早這個日記事件吧。

這是一件好事。

她想著這個,手裡拿著那手機,胡亂擺弄著,最後無意中翻到了電話薄。

她的電話薄裡的號碼寥寥無幾,一眼就能看到的幾個。

這其中有一個就是楚雲。

童瑤看著這個名字,心中微動,忍不住想,不知道楚雲的人生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夢境而有改變,不知道他是否真得是六月二十一日的生日。

如果是,那麼更加確認了自己那個夢境的真實性了。

她撥拉著那為數不多的幾個電話號碼,最後終究沒有給楚雲打電話,而是直接打給了陳思琪。

瓜田李下的,更何況她不想聽楚雲埋怨他的妻子。

“妳怎麼忽然問起楚雲?難道是那天他送妳回去舊情復燃?”陳思琪聲音中掩蓋不住的震驚:“他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啊!”

“沒,沒,妳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這件事關係到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也說不清楚。”眼前面對的這一切,她要是能解釋清楚那才奇怪了呢!

“好吧,我這裡有聯絡薄,我給妳查查啊!”

因為之前他們曾經出去聚會需要訂酒店,陳思琪這裡能查到當時訂酒店的身份證信息,這麼一找,生日自然一目了然了。

“是六月二十一日。”這是陳思琪查了半天后的結果。

謝過了陳思琪,掛上了電話,童瑤握著手機,輕嘆了口氣。

看來六月二十一日,是楚雲的生日,恰好也是原勛的生日。

同樣的一個時間,她經歷了兩種。

一個是她給楚雲過生日,和楚雲卿卿我我,讓原勛空等了六個小時。之後原勛打楚雲,強吻自己。

一個是她重新重生過去,和楚雲分手,然後主動吻了原勛。

現在她的這個世界,是在第二種情況上發展出來的。

其實這樣自然是極好,至少不會再有那讓人無奈的被強吻。

可是童瑤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她曾經覺得原勛這個人極壞,壞到了極點,很是討厭他,所以從來沒有去想過,他的那些看似粗暴異常的行為背後,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或者原因。

如果說,原勛這個人當時確實是喜歡著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抽出時間來苦等了六個小時,希望和自己一起過生日,結果看到了別的男生要抱著自己吻,他會發火,好像也是正常的……

她用雙手捂住了臉,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她其實是希望給那個二十二歲的原勛說一聲抱歉的。

不管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至少那件事,她是心存歉疚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29 05:44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5-30 02:32 AM 編輯

第二五章

中午飯之後,童瑤正專注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這個時候就聽到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

她以為是原勛回來了,便從藍色窗簾後面望過去,可是一看才知道, 那個車子並不是原勛平時用的。  

那是一輛紅色的車子,這種顏色,顯然不是原勛會用的。

車子停在了花園旁邊的小停車場,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從車子裡走下來。

女孩子卷髮、 濃妝、名錶、鑽石項鏈,一條造型時尚的裙子, 以及很細很高的鞋。

細高跟踩在樓前的台階上, 裙子在風中搖曳, 是年輕女孩子張揚的美麗。

這個女孩,童瑤自然是認識的。

原勛的姑姑叫原茉, 原茉從小美麗優雅,是原家乖巧的小公主。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小公主卻變了樣,女大十八變,人家直接看上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青年,並擺脫家裡的阻擾,和那個青年私奔去了。

這件事差點把原家老爺子氣死,揚言和原茉斷絕父女關係。

過了幾年,和家裡斷絕關係的原茉回來了,抱著年僅三歲的原小佑,跪在了老爺子面前,求著老爺子收留。

原茉遭受了各種痛罵鞭笞,最後終究是被重新收留下來,原小佑也就留在了原家。

原小佑雖然有個不討原老爺子喜歡的爹,可是卻有個被原老爺子捧在手心裡疼的娘,再加上原小佑在小時候活潑可愛,嘴巴也甜,很快就贏得了原老爺子的喜愛。

以至於她的身份雖然不尷不尬,可是她卻很有底氣,仿佛原家繼承人就是她,在家裡霸氣得很。

童瑤以前住在原家老宅的時候,素來不討這位表姑子原小佑喜歡的,可以說是被她各種挑剔過。
搬出來住後,一年也就見那麼幾次,還是當著一群原家人的面,她和原小佑單獨接觸的機會就少了,原小佑想挑剔她都難。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吹得什麼風,原小佑竟然跑過來了?

童瑤在這座別墅裡,也是自在,只要原勛不在,她便能無所顧忌,可是現在原小佑來了,作為一個表嫂,她不能不理。

沒辦法,她只好趕緊換上衣服,匆忙走下樓來。

童瑤到了樓下客廳,原小佑已經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了,旁邊坐著原修。

“原修,周六是我媽媽生日,你們都準備好禮物了嗎?”

原修低著頭,手裡不知道擺弄著什麼,根本沒吭聲。

原小佑不高興了,目光掃向正下樓的童瑤:

“童瑤,這一次是我媽媽五十歲生日,舅媽說要給媽媽辦一個party,雖然說外公還在呢,不好太鋪張,可是X市有頭有臉的差不多都到了。妳身為原家的長媳,應該妳做什麼,心裡應該都知道吧?”

童瑤輕笑了下,點頭說:

“嗯,我聽原勛說了,禮物自然是準備了,周六的時候我們也會早點過去的。”

“當然不能周六,妳身為原家的媳婦,本來這些事應該妳操辦。這是妳主持不了大局,才只好勞煩舅媽來做,結果妳當媳婦的周六過去,妳覺得合適嗎?周五我哥哥下了班,你們就趕緊趕過去吧。”

原小佑靠在沙發上,理所當然地這麼說。

童瑤默了片刻,沒有立即答話。

原小佑就是這麼個脾氣,她也是明白的,她不喜歡,不過也不會說什麼。

畢竟她們雖然同齡,可是她嫁給原勛,原勛是哥哥,她就是當嫂子的。

在原家這種講究規矩的大家族裡,當嫂子的地位肯定遠遠不如雲英未嫁養在家裡的小姑子,童瑤什麼事都得讓著她點的。

只是到底是周五晚上去,還是周六去,這不是原小佑說了算,也不是童瑤說了算,這是原勛說了算的。

所以她略一沉吟,溫聲說道:“等妳哥哥回來,妳可以和他商量下。”

她不想和原勛商量這種事,這些年來原勛也不會和她提起原家的各種規矩,各種交道。

原小佑原本希望強按著童瑤答應的,可是她沒想到,竟然在童瑤這裡碰了一個軟釘子。

她品著傭人送上來的咖啡,眯著眼兒,不高興地道:

“童瑤,妳這是什麼意思,故意推脫嗎?”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我做不了主。”童瑤軟聲道。

“妳這根本是故意——”原小佑就要發火。

誰知道旁邊的原修忽然皺了下眉:

“表姑姑,請妳安靜下。”

小孩子冷冷淡淡的一句話,及時制止了原小佑的火氣。

原小佑不高興地望向一直沒吭聲的原修:“你在看什麼?”

原修這個小孩一向沒什麼禮貌,她並不待見。

“你……你在打遊戲?長輩來了,你不和我打招呼,竟然一直低頭打遊戲?”原小佑不敢相信地望著原修。

原修挑挑眉,終於抬起頭來看她:“我為什麼不可以打遊戲?”

“你——”

原修重新低下頭,手指頭靈巧地在屏幕上按著,張口卻是說道:

“媽媽,妳知道為什麼我在老宅裡住了一周,就讓爸爸把我接回來嗎?”

“為什麼?”

“因為太吵了。”原修不高興地皺著眉頭說:“妳看,我只不過想玩玩遊戲,就有人一直吵。”

“……”童瑤決定不說話。

原修卻繼續說道:“我玩遊戲,奶奶不讓我玩,太爺爺說了,男孩子愛玩玩遊戲沒什麼。”

旁邊的原小佑頓時安靜了下。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原修不是童瑤。

童瑤在原家沒地位,可是原修的地位,沒有人能比得上。

原老爺子疼愛自己,那只是疼愛而已,可是原老爺子對原修,卻是寄予厚望的疼愛,是沉甸甸的希望。

這就像寵物貓和兒子,平時看著仿佛更偏疼那貓,每天都抱著寵著,可是到了寵物貓和兒子落了水,哪個腦殘去救貓不救兒子啊!

原小佑識時務地打算閉嘴,可是又有點不甘心,正想著該怎麼把童瑤單獨拉到一邊說服她。

她是接到了任務的,必須讓原勛早點過去,最好能有個單獨談話的時間。

誰知道原修卻忽然道:“媽媽,周六我不回去老宅了,到時候妳也在家陪我吧。”

“這——”童瑤無言以對。

“你!”原小佑氣得瞪大了眼睛。

她當然知道,原修是故意的,故意威脅她呢。

“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啊,你要是有膽不去,那就現在告訴爺爺去!”原小佑還不信,他就真不去。

“好,陳媽,幫我接老宅電話。”原修乾脆地這麼說。

“你,你還真敢?”

“我為什麼不敢?”原修心平氣和地反問。

原小佑這下子是無語了,原修這個小孩,性情一向古怪,原家人都知道的,原家老爺子包容他,其他人也都不敢說什麼。

原小佑只是沒想到,自己向來得寵,原修總該給自己面子吧,誰知道他這個人根本是沒眼色!

原小佑滿心不甘地離開了,童瑤還意思性地去送了送,原修坐在沙發上,根本連屁股都沒動一下。

童瑤送完了原小佑,回到客廳,看到原修依然在玩遊戲。

她總覺得原修這個人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沒想到他也有這麼專注一件事的時候啊。

想起剛才原修面對原小佑那個冷冷的樣子,她竟然覺得十分欣慰。

她是被原小佑欺負的人,可是原修卻是可以欺負原小佑的人……

她望著自己兒子,只見他低著頭,黑而軟的頭髮貼在白淨的額頭上,像西方神話裡的天使,好看、貴氣。

兒子都這麼大了,她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打量過他呢。

她坐在那裡,側著腦袋,認真地看他,越看越喜歡,無論是鼻子還是眼兒,都是那麼好看,比原勛,比自己,都要好看一百倍。

她又想起之前他握著自己的手從樓梯走上去的情境,他的手又軟又暖,握起來很舒服,比原勛那種硬而大的要好多了。

原修靈巧的手指依然在屏幕上滑動,不過眼前那變幻的遊戲場景卻有些無法進入他的腦中了。

在打到一個緊要關卡的時候,他很不幸就陣亡了。

緩慢地收回手指,抬起頭來,他迎向媽媽的目光。

他當然知道媽媽注視了自己好久了。

她以前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認真而溫暖的目光打量自己,好像真正把自己看到心裡去了。

以前的媽媽,眼睛仿佛永遠在看著很遙遠的地方。

“你怎麼不打了?”

“我陣亡了。”

“喔……”

“妳要玩嗎?”

“我?”

“嗯。”

“我不會。”

“很好學的。”原修小臉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不過說出的話還是很樂於助人的。

“那你教我?”

“好。”

    ***************************

於是當原勛踏進家門的時候,他就看到童瑤正和原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個人腦袋挨著腦袋,正對著手裡的pad點呀按的。

夕陽從偌大的落地玻璃窗裡照進來,如火如荼的晚霞映照在白色的沙發上,為這對母子身上籠罩上一層薄淡的粉光。

剛從外面回來,眼睛還有些不適應廳內的光線,以至於眼前的這一幕有些模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前根本是出現了幻覺。

童瑤在一番狂點後,不敢置信地望著屏幕上的GAME OVER, 一臉的沮喪:“竟然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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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說到進展。。。。其實在慢慢變好啦。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_^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5-30 02:36 PM

第二六章

原修安慰說:“沒事,再試一次了。”

童瑤望著上面顯示的錢幣,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浪費了你好多錢幣。”

剛才原修已經教過她了,說那些錢幣都是要辛苦打小妖怪掙來的。

原修無所謂地道:“反正留著也沒用。”

正說著,就見到原勛站在客廳旁。

童瑤想起早上那通電話,臉上微紅,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他搭話。

她不知道在經歷了那些夢境的改變後,她和他應該是怎麼樣的相處模式。

原修抬起頭和自己爸爸打了個招呼。

原勛邁步走到了他們母子旁,低頭看了看,只見平板上展示的是一個遊戲,目前正處在“GAME OVER”的畫面上。

童瑤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玩的,我總是輸。”

原修自己打的話, 再難過的關都能通過的,拖後腿的那個就是她這個當媽的。

原勛目光從平板的遊戲界面慢慢滑向童瑤,注意到她白淨的脖子上都泛起了紅暈。她鎖骨纖細,脖子修長,那點紅暈就好像玉樹上開的小粉花兒,楚楚動人。

童瑤一向不喜歡原勛的目光,總覺得那目光裡摻著火,好像要把人燒了。

她低下頭去,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平板上。

原勛見此,笑了下,坐在了童瑤旁邊:“我看看妳怎麼玩的。”

於是這個沙發上的局面頓時成了:童瑤在中間,左邊是原勛,右邊是原修。

童瑤捏著平板的手都有些不太受控制了。

在她的感覺裡,她左邊是火爐,右邊是冰塊。

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左邊靠一些,還是右邊靠一些。

她有點把平板放下直接上樓的衝動。

“媽媽再來一局吧。”原修提議說。

“我……不玩了吧。”她真不知道在火爐和冰塊中間,她該怎麼玩遊戲。

“玩吧,也讓我學學。”原勛微湊過來,說話的熱氣便輕噴在童瑤脖子上,那種感覺仿佛被一個溫熱輕軟的羽毛刷子刷過,癢麻,撩人。

童瑤脖子頓時著了火。

“好……”她不好直接甩了平板走人,只能硬著頭皮開始了新的一局。

這個遊戲是需要打怪的,對速度精確度反應度都有一定要求。

童瑤沒怎麼玩過這種遊戲,本來就是新手上路,現在又在這種水深火熱的境況下玩,她手指頭都點不利索了。

磕磕碰碰,好不容易過了前面幾個簡單的關,她才鬆了口氣。

在兒子面前丟人也就罷了,至少別在原勛面前丟人啊。

誰知道正想著呢,就聽到原勛低聲道:“快,這裡。”

她忙定睛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妖怪竟然衝著她跑過來。

望著那凶神惡煞的小妖怪,她腦中竟然一片空白,該做什麼,該怎麼做?完全不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伸過來,手指頭靈巧地在屏幕上劈裡啪啦一通點擊。

屏幕裡面的小妖怪一聲慘叫,便來了一個死亡。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童瑤腦袋裡還是懵的。

“妳繼續玩吧。”

原勛聲音溫煦,一雙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輕環住了童瑤的腰。

童瑤不自在地動了下身子,便覺得那雙手微微用力,自己竟然直接靠在了原勛胳膊窩裡了。

她臉面通紅,身子僵硬,捏著手中的平板,這下子是完全不會玩了。

她咬脣瞪了原勛一眼,想告訴他,兒子還在身邊,讓他放開她。

可是誰知道這個時候原修站起來,平靜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對於被爸爸摟進懷裡的媽媽的窘境視若無睹:“媽媽,我回去寫作業了。”

說完這個,原修連平板都不要,直接走了。

童瑤望著兒子頭也不回上樓離開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失望。

她是沒記錯,這是她的親生兒子啊。

怎麼關鍵時候,竟然扔下她跑了?

“妳剛才為什麼那麼瞪著我?”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童瑤耳朵邊上頓時泛起絲絲麻麻的顫。

“你一來,原修就走了。”絕望之後的她,也認命地靠在他胳膊上了。

“他是要寫作業,小孩子認真學習是好事。”

“可是我怎麼記得他已經寫完作業了呢?”

“那他可能要檢查一遍吧,就是不寫作業,看看書也很好。”原勛一本正經地說。

“……”童瑤這下子沒話可說了。

“來,還打嗎?”原勛伸出大手,幫她握住已經歪了的平板。

“可是原修走了……沒人教我了……”

聞言,原勛挑了挑眉:“我不能教妳嗎?”

“你?”童瑤有點不相信地看向原勛,目光碰撞間,她再次被燙到了。

只是看一眼,都覺得渾身發熱,他的視線就是帶著火的。

“嗯,我來教妳。”他望著童瑤的眼睛仿佛燒灼的熔爐,不過說出的話,卻是滲透出別樣的溫柔。

    *******************************

吃過晚飯,童瑤上樓洗澡。

洗完澡吹了頭髮出來的時候,卻見到原勛正在她房間裡坐著,手裡拿著手機,隨意點著什麼。

她身上只隨便披了一件薄睡衣,因為身上還有些潮,那睡衣多少有些半黏在身上的衣服。

她微愣了下,就想退回浴室,再多穿一件。

誰知道原勛卻起身,示意她坐過來:“過來看看這個。”

童瑤沒辦法,只好過去,挨著原勛坐下了。

一看之下,不免覺得眼熟。

“這不是原修平板上那個遊戲嗎?”

“是。我下載了一個。”

說著,原勛把自己手機放到了童瑤手裡,卻拿起了童瑤的手機。

“我給妳手機也安裝一個app,這樣我們兩個人可以共用一個賬戶。”

原勛直接給童瑤做了決定。

童瑤握著原勛的手機,覺得有點燙手。

他的手機外形簡單,顏色單調,這讓童瑤想起他的房間,黑冷黑冷的格調,拿在自己手裡,和自己手顯得很不協調。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手機,只見自己那款手機和原勛的截然不同,自己那款造型時尚漂亮,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現在那款漂亮可愛的手機正拿在原勛那雙純男性的手中。

原勛低下頭,認真地擺弄著她的手機,修長好看的手指頭時不時靈活地滑動一下。

童瑤望著這樣的原勛,忽然想起之前他在自己房間裡辦公的樣子。他認真起來,眉頭會微微皺起來,那個皺起來的樣子,童瑤竟然覺得很喜歡。

按說這個男人是個男神級別的,他長得本來就很帥了,可是童瑤絲毫沒有感覺。

她只覺得他認真工作皺眉的樣子好看。

她出神地望著他看,看了好久,才見他抬起頭來:“好了,給。”

她忙接過來,果然見上面都已經安裝好了。

再看,不但安裝好了,就連帳戶都已經設置了自動登錄。

登錄進去賬戶後,她驚奇地發現了,她有很多錢幣。

“這……”

怎麼會變出來這麼多錢幣,比原修平板上那個還要多出許多許多,足夠她輸上許多許多次。

她詫異地望著他,很是不能理解。

明明記得原修說了,這個遊戲裡的“錢幣”只能通過打遊戲獲得,不能直接土豪式充值的,原勛的錢幣哪裡來的?

原勛看著她一臉驚奇的樣子,也是笑了。

“妳以為,原修那種天生小老頭的個性,自己會有興趣主動去打遊戲嗎?”

眨眨眼睛,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你……你教他的?”

“妳說呢?”

童瑤忍不住用全新的眼神打量他:“我一直以為你很忙。”

他不是陳思琪口中的成功人士嗎,這種成功人士都很忙的,忙到根本不可能有時間照顧兒子,更不要說打遊戲這種消耗時間的事了。

而且她從來沒見過他打遊戲呢。

原勛的笑意微微收斂:“是很忙。”

正說著,陳媽從外面嗎敲門,原來是送來了童瑤的晚間牛奶,還有藥。

原勛接過來,觸碰了下玻璃杯,是溫熱的。

他將藥和牛奶直接拿給童瑤。

童瑤不想喝,可是現在原勛的眼神如此溫暖,溫暖到讓她不好抗拒,她只能硬著頭皮吃下去了。

“有一段時間,我晚上睡不好,無聊就會打遊戲。”

“這樣啊。”童瑤也經常睡不好,所以她能明白的。

凝視著依然被童瑤拿在手裡的自己的手機,原勛的脣微抿了下。

剛才那句話說起來很簡單,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時間,黑夜對於他來說是多麼煎熬。

不過這種話,他永遠不會對童瑤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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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預告***

現在是發展感情時刻……感情有了,真相還遠嗎?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4 12:5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5 11:49 PM 編輯

第二七章

“今天小佑來家裡了?”他問起白天的事情。

“是。”

“沒委屈妳吧?”

“沒有。不過她好像很不高興,她想讓你周五回去,你看?”

童瑤試探地望著原勛。

其實她不明白,周五回去,還是周六回去,這個重要嗎?

不過她還是問問原勛的意思。

“她以為自己是老爺子?”提起原小佑,原勛面上帶著冷笑:“以後她再敢過來,直接讓門衛趕出去。”

童瑤眨眨眼,看著原勛這瞬間從溫柔到冷硬的面孔,乖順地點了點頭:“好的。”

“周六回老宅,周五不去。”原勛聲音輕淡堅定。

“哦,好的。”童瑤更加不明白,周五去周六去有區別嗎?不過她沒敢問。

“回去的時候,妳什麼都不用管,陪著媽媽說幾句話就行,其他人,不高興的話就不用搭理。”

“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來長袖善舞的事,能不出差錯就不錯了。

“我先去洗澡,等下早點休息。”

扔下這一句,原勛直接進浴室了。

童瑤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了自己浴室。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他今晚還要睡在自己房間嗎?

可是他明明昨晚才睡,難道今天又要?

童瑤的兩腿輕輕瑟縮了下,今晚……她真得不想了……

如果現在自己改口說她是因為做太多所以腦袋才出問題,他會信嗎……

還是說,他就是要和自己一起睡覺,單純地蓋著棉被睡覺的意思?

可是那樣子,自己能睡好嗎?

他為什麼不回自己房間?

腦子裡正胡亂猜測著,她就聽到一陣乏味的音樂響起。

她看過去,是原勛的手機響了。

轉頭看向浴室方向,門緊閉著,顯然他正洗澡,水聲嘩啦,而且一時半會,不會結束。

她反手拿著手機,走到浴室門口,對著裡面道:“你的手機響了。”

無奈這座別墅建築質量過關,浴室上用的玻璃都是隔音的,況且裡面是有水嘩啦啦聲音的,她那軟綿綿的聲音估計根本沒傳到裡面。

沒辦法,她只好放大了聲音又說了一聲:“你的手機響了!”

喊完後,她才發現自己連喊話都是軟綿綿的,他還是毫無反應。

她天生就不會特別響亮地說話,聲音也永遠沒有振聾發聵的穿透力,這可怎麼辦呢?

手中的手機還在響著,一聲催一聲。

她約莫也知道,原勛那個位置很重要,知道他手機的人其實很少。能在這個時候打他手機的,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猶豫了下,她還是輕輕將手機反過來,只見來電的名字是:喬靜。

喬靜?

這是誰?

童瑤將手機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她決定充耳不聞,假裝沒聽到這聲音。

低下頭,拿過自己手機,開始打遊戲。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歷練了幾次也有點技術的她,上來第一關就被個小妖怪給打倒了。黑色的GAME OVER出現在屏幕上。

抬起頭,那個鈴聲還在響,一波又一波,仿佛不打通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嘆了口氣,她拿起手機,徑自走到了浴室前,輕輕推開一條縫,對著裡面喊道:“你的電話!”

她這一聲喊出去,才發現自己聲音仿佛太大了。

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停了下來,原勛透過濃重的水汽看過來。

促不疾防間,她就看到了一個正在洗澡的原勛。

烏黑的頭髮濕著垂在額間,健康結實的身體在氤氳霧氣中隱約可見。

他此時也是一臉愕然。

四目相對,童瑤臉上騰的一下,全紅了。

“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有電話。”聲音囁喏,堪比蚊吶,退後一步,低下頭來,眼睛看著門檻,根本不敢抬頭。

原勛很快恢復了鎮定,一張還在滴答著水的臉,一雙看不出任何神色的眸子,默了半響,他低啞開口:“妳先幫我接。”

喔……幫他接?

可以嗎……

難道沒有什麼不方便嗎?

“是誰?”

“叫喬靜。”

“扔一邊吧。”

童瑤關上了浴室的門,想將依然在響個不停的原勛手機調成靜音,無奈這個手機是設置了屏保手勢的。

沒辦法,只好扔在那裡,把那聲音當做不存在。

她重新攥起自己的手機,想繼續打遊戲。

反正帳戶是原勛的,不是原修的。

她不捨得把兒子辛苦打來的錢幣給糟蹋了,可是原勛的,無所謂吧?

輸就輸吧,多輸幾次,給他輸光了。

童瑤口中念念有詞,心中猶如鼓敲,腦中不斷地浮現出原勛在浴室洗澡的樣子,想著濕潤的黑髮黏在他的前額,露出他那雙讓人看不懂,但是又火熱到仿佛把人銷熔了的眼睛。

她艱難地深吸了口氣,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個影像甩出去,可是卻怎麼也不成功。

耳邊讓人焦躁的乏味音樂聲還在響起,她低下頭,對著手機屏幕上的妖怪打啊打,打到最後,妖怪死了一個又一個,她卻也GOME OVER了。

沒能殺敵,反而被殺。

等到原勛終於裹著一塊大白毛巾出來,她已經敗家敗得不成樣子了。

“怎麼還在響?”原勛抬腿坐在童瑤身邊,一邊擦頭一邊問道。

濕潤而灼燙的氣息向童瑤襲來,童瑤淡定地繼續敗家:

“她就是一直在打,也許有急事?”

原勛直接拿過手機來,展示給童瑤看:“我的手機手勢。”

說著這話,他劃了一個形狀。

手機解鎖,之後淡定地把那個電話拒接,然後拖進黑名單。

童瑤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他已經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幫我吹頭髮吧。”原勛不知道從哪裡拿過來一個吹風機。

吹……頭……髮……

童瑤咬脣:“好吧。”

    ******************************

這一晚,童瑤先被折騰著給他吹頭髮,吹頭髮的時候,猛然間聽到他來了一句“妳以前不是不是喜歡先從前面吹嗎”,頓時一愣,一不留神差點把他腦袋吹熟了。

洗完頭髮,童瑤重新刷牙了,兩個人上床睡覺。

不用問,自然是一起並排睡在童瑤的床上。

童瑤躲在薄被下,咬著指甲,不斷地琢磨著,在外面走廊的盡頭,是不是有一個房間,依然是佈置得黑冷黑冷?

還是說,根本沒有那回事,他一直和自己睡在同一個房間?

越想越有些害怕,不由得整個身體縮成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那個人伸過來胳膊,將她撈過去,攬在懷裡。

她心裡微顫,不過沒反抗,任憑他將自己抱住,像摟著一個小孩兒。

“別怕,今晚我不做。”黑暗中,他的聲音溫暖平靜。

“嗯。”她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髮梢,他的胳膊攬住她的腰,輕輕拍了拍:“早點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他的這個動作,讓她感到舒服,並不像開始的時候那樣緊張了。

她張大眼睛,心裡想著夢中出現的那個少年,為了生日等了六個小時的少年。

還有他和自己的那個初吻。

無論眼前的這個他,對於自己來說是否陌生,也無論眼前的情境,到底是哪一次的結局,她都清楚地意識到,原勛就是那個想和她一起過生日的原勛。

當時他說,喜歡自己。

儘管那個最初版本的生日場景裡,她沒有機會去問那個暴怒的原勛這個問題,但是她知道,那個原勛也是喜歡著自己的吧。

這種認知讓她心理舒服起來,身體也開始放鬆。

她拱了拱腦袋,在他懷裡尋找到一個盡可能舒適的位置。

她閉上眼睛,慢慢地感到了陣陣乏意襲來,一團黑暗的睏倦湧上大腦,她即將陷入睡夢中。

就在這即將入睡之際,她聽到一個聲音低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問我喬靜是誰?”

這個聲音太過低柔,低柔到仿佛害怕驚到她似的。

“我……”她太困了,薄薄的脣兒蠕動了下,卻沒發出聲音。

“為什麼?”聲音越發低柔,可是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固執,仿佛他必須得到這個答案。

“我可以問嗎……”她已經睡去,口齒間發出幾個模糊的聲音。

男人將下巴抵扣在她柔軟的髮間,閉上眼睛仔細傾聽,才辨認出了這句話。

黑暗中,男人的雙眼一直輕輕閉著。

良久後,一聲輕嘆,他的胳膊將她緊緊箍住。

    *************************

睡著的時候,明明記得被身後的男人攏在懷裡。

她記得他的胸膛結實溫暖,熨貼著她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的熱度滲入她的肌膚,蔓延到四肢百骸,這讓每一個細胞都舒服起來,只想懶洋洋地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臨睡前,他仿佛還問了什麼,自己卻記不得了。

再睜開眼睛,她卻一眼跌入了一雙憤怒的眸子中。

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打量了一番,腦袋裡又消化了好半天,終於明白,這個人應該是年輕版的原勛。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4 01:12 AM

第二八章

她打量了一番,腦袋裡又消化了好半天,終於明白,這個人應該是年輕版的原勛。

“你——”她實在無法在溫柔的原勛和憤怒的原勛之間切換自如,於是只能有些艱難地說:“你,這是怎麼了?”

原勛鐵青著臉,沒說話。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視線下移,卻看到了原勛的手青筋畢現,正緊緊攥著一個本子。

她探頭過去,瞅了瞅,明白這就是自己那本記錄了暗戀宋寒霖心情的本子。

心中湧起一點喜悅,她想著,總算是夢到了。

原本以為隨著那幾頁日記的丟失,這一段回憶再也不能重現,沒想到現在到底是回來了。

“妳,妳還有臉笑?”原勛眉宇冷沉,臉色鐵青,幾乎不敢相信地望著童瑤。

童瑤看他怒氣衝衝的樣子,原本應該怕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想起臨睡前後背緊貼著原勛的那種溫度,她竟然覺得很好玩。

她以前肯定是怕的,可是現在,當三十歲的原勛可以那樣摟著自己的時候,她為什麼要怕年輕時候的原勛呢?

“妳——”原勛一臉的失望,胸膛劇烈起伏,緊攥著那本日記的手幾乎在顫抖,他後退了一步,冰冷地道:

“妳一直在騙我,是不是?如果這樣的話,我真不明白,妳怎麼可以一邊和我——”

童瑤望著憤怒的這個他,想著接下來他肯定是要拿著日記去逼問宋寒霖了吧,於是最讓她羞恥的一幕就會發生了。

東佳中學所有的人都將知道,她童瑤暗戀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要說喜歡她,就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別人會嘲笑她,會看不起她,會背後議論她!

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甚至認為,不會有男生喜歡她。

他們見到她只會躲著,看都不敢看她。

她想起曾經那一段黯淡的日子,再看這個憤怒的原勛,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

仰起頭,她平靜地望著眼前憤怒的原勛,一字一字地道:“把我的日記還給我。”

原勛頓時一個嘲諷至極的冷笑:“還給妳?我給妳全都撕了!我一直以為妳在學校裡好好讀書,結果呢,妳才多大,就學著別人不正經,心裡會想外面的野男人了!”

說著,他一把手攥住了童瑤的手腕,攥得童瑤手腕會斷掉了。

他臉色冷沉得可怕,咬牙切齒地道:“我倒是要去看看,那個人到底有哪裡好,什麼叫‘陽光一般的氣質’,看把妳迷得神魂顛倒!”

當他生氣的時候,他的身體仿佛也在跟著顫抖,於是被握著手腕的她也在跟著顫,顫得好像風中的樹葉。

童瑤心中原本是一片平靜的,至少已經長大的她不應該去在乎,可是或許一個成熟的靈魂依然無法抵禦住這具年輕少女發自骨子裡的羞恥。

她能感到無止盡的羞恥湧了上來,彌漫全身,控制了她的思維和情緒,那種羞恥仿佛蟲子在啃噬著她心口最敏感的一處,讓她幾乎想立刻死去。

眼睛也開始慢慢地被眼淚浸潤,一如那個十幾歲時那個敏感自卑的少女。

她仰起頭,倔強地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

“你憑什麼這麼指責我?”

“妳認為我沒有資格?”年輕男子劍眉微挑,嘲諷冰冷地反問。

童瑤默了下,微微低頭:“無論你是誰,都沒有資格侵犯我的隱私,偷看我的日記!無論你是誰,我都沒辦法原諒!”

她低頭望向他的手,那雙有力的手正緊攥著自己手腕。

鑽心的疼。

“你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今天你說的話,以後會不會有後悔的一天,你曾經為你說過的話後悔嗎?你這樣子羞辱我,只是想讓我難堪嗎?”

說到這裡,她的淚終於流下來了。

當淚流下來的時候,她真的仿佛已經成了那個十幾歲的童瑤,成了那個在過後的許多年因為這件事而羞恥的童瑤。

是了,後來的許多年,她一直想問,他後悔過嗎?

她當時其實還很小,許多人暗戀宋寒霖,她也覺得好,放在心裡,無人的時候暗暗想想,無聊的時候給那人寫了信來訴說情意,也算是當做自己的日記。只是這些從來沒有敢寄出去過。

這是多麼十惡不赦的錯誤嗎?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言語來傷害自己,又讓自己的傷疤暴露在所有的人面前?

原勛聽了這話,眉宇深深皺起,冷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妳反倒怪我?”

童瑤也學著他,冷笑了聲:“東佳中學裡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歡宋寒霖呢,我為什麼不能喜歡?我暗戀一下,難道還犯了天條了?再說了——”

她盯著他,反脣相譏:“原大少爺,你雖然已經離開東佳了,可是你知道,又有多少女同學,把你當做偶像,每天夢裡都是你?”

當她平時悶不吭聲就不知道嗎?

原勛微眯起眸子,盯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她這下子更來勁了。

她以前被他欺負了那麼久,現在總算可以出一口氣了嗎?

於是她再次學著他,冷笑了聲:“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人,把你當成好哥哥,結果你呢,就是不幹好事!你偷看我的日記,你是小偷,是壞人!你沒有道德底線!”

“好哥哥?妳……一直把我當成哥哥?”對於童瑤後面罵的那些,他彷佛統統沒聽到,卻只捉住了這個詞:“我只是個好哥哥?”

童瑤聽到這話,想起他生日,自己和他的那一個吻。

現在的這個事,是處於那件事之前還是之後呢?

如果之前,自然是理直氣壯,如果之後,自己就有點理屈了。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來這話茬了,低下頭,眼珠轉了轉,想著現在該怎麼辦。

她一低頭,原勛也不說話了。

他比她高一大截子,低著頭,呼吸粗重地在她上方,於是她就能感到髮心那裡一股灼燙。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不再說話,久到她以為兩個人都凝固在那裡,她才聽到他低低地喃道:“妳怎麼可以一邊和我好,一邊寫下這些。”

這句話猶如一根生了鏽的針,輕輕扎在了她心底,因為生了鏽,不再尖銳,所以扎得緩慢而清晰。

仰起臉,她看到了那雙充斥著悲憤和醋意的眸子,正盯著自己,仿佛要看到自己心裡去。

痛意襲來,她閉上眼睛,腦中卻浮現出一幕又一幕。

原本的人生軌跡,以及這個被她改變了的人生。

無論哪一種,都有一個原勛,或者懵懂熱切,或者深情款款,或者霸道憤怒,無論哪一個,都有一雙炙熱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她,仿佛她是天底下最最重要。

良久後,她嘆了口氣,終於忍不住解釋說:“那個日記……是我好久前寫的了。你看看日期……”

說著,她打開了日記,一看,裡面的日期果然是好幾年前。

她心中狂喜,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指給原勛看:“你瞧,這是好幾年前寫的了,我早就不在乎他了。”

原勛也拿過日記來看,看了後,臉色稍微緩和,不過眉宇間還是透著不悅:“那妳當初為什麼喜歡他?”

“我忘了。”她都沒翻他的舊帳,他還有臉翻自己舊帳?不過這個時候她也不願意和他吵,於是她眨眨眼睛,一臉無辜。

原勛自然是不信,盯著她,目光銳利,面目冷硬,那個樣子像是在審賊,可是微微抿起的脣,卻仿佛透著一點委屈,憤聲道:“怎麼可能忘了,妳分明在騙我!”

她看著他這個樣子,忽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眼前的原勛,只要聽她幾句好話,就能放下那副冷面孔。

到了這個時候,她實在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年少的自己會那麼害怕原勛?他分明就是一個紙老虎,根本一點不可怕。

不但不可怕,而且還很好笑,也很好哄。

“妳覺得很可笑嗎?”原勛見她眼中竟然閃爍著笑意,挑眉,一臉冷怒。

她抿了下脣,勉強忍下笑意,放軟了語氣,垂下眼來,委屈又低軟地哀求道:“勛哥哥,你就不要生氣了。”

原勛面無表情,渾身冷硬。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剛才把我捏疼了。”

原勛垂眼看去,見她手腕上果然一片淤青。

她皮膚薄嫩白淨,現在那片淤青觸目驚心,看著很嚇人。

原勛的喉嚨動了動,面上有了鬆動,眼中隱約能看到些許心疼。

童瑤將這一切都收在了眼裡,脣角微微彎起,她心中滿意極了。

想著自己雖然是個笨的,可到底年紀不小,又是和原勛有過夫妻之事的,自然比現在這個年輕原勛聰明懂事。

譬如現在吧,面對這個塊頭大脾氣大的年輕人,她就絲毫沒有任何女孩子家的羞澀和不安。

甚至……她還有點想調戲他的興味……

她眼珠轉了轉,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她兩眼含淚,委屈地咬著脣,握著手腕,受疼地蹙起眉頭,做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樣子。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5 01:27 PM

第二九章

其實一直以來她並不喜歡在原勛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不過現在她不惜誇張表演,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可憐兮兮的角色。

她總覺得他是吃這一套的。

原勛複雜的目光盯著童瑤的手腕,猶如一塊木頭般戳在那裡,一聲不吭。

童瑤心中暗嘆,想著這個人實在是不懂風情。

沒辦法,她只好故意低叫出聲,委屈地道:“我的手腕,好疼。”

這一次原勛的脣蠕動了下,啞聲道:“我,我——”

見他神色間雖有疼惜,可是手都不動一下,童瑤心中暗自惱恨,想著這人年輕時果然是個榆木疙瘩,也怪不得自己恨他,討厭他。

哼,自己要是能喜歡才奇怪呢!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心裡氣鼓鼓的,可是想起多年後那個熨貼在自己後背的溫柔,終究是忍下了。

她乾脆再接再厲,低下頭,抹了抹眼淚,委屈地說:“你仗著自己塊頭大,就知道欺負我!你一直都欺負我!從小到大都欺負我,我再也不叫你勛哥哥了,以後我就叫你臭壞蛋!”

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啜泣起來。

其實本來她是假委屈,可是哭著哭著,就真覺得委屈極了,委屈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這個原勛,難道不是一直欺負自己嗎?難道不是嗎?

原勛看她哭成這樣,待要出手哄她,可是又不太敢。

童瑤從朦朧淚眼中看過去,只見那雙大手無措地伸出來,仿佛想抱自己,又怕嚇到自己的樣子。

她心裡一惱,乾脆哭得更厲害了:“不就是過去的一個日記嗎,也值得你翻舊賬!你以前是不是還偷偷和小姑娘約會,是不是收了許多情書!那些情書你都沒有讓我看過,你偷偷藏起來了!”

“我沒有。”原勛終於忍不住了,啞聲辯解道。

“怎麼會沒有呢?你就是有!好多好多女生喜歡你,她們私底下議論你,她們還說你偷偷看她們了,還說你和陳冬鼕一起做作業,你接過來王苗遞給你的水喝,你收了孫蕊送的巧克力,你還看了陳嬌月的情書,我都記著呢!”

她不說也就罷了,一說才知道,原來這些事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以後他成了一個緋聞滿天飛的人,原來他當年在學校裡就已經招蜂引蝶了!真是三歲看到老!

她悲憤地盯著他,反客為主,指過來怒道:“你還有臉說我,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她像個氣球一樣差點蹦起來,委屈傷心又氣憤,顫抖的手指著他道:“你,你……我永遠不想看到你了!!你給我出去!”

這一刻,她想起了許多事,想起這些事的她,頓時忘記了之前的調戲計劃。

什麼溫柔的熨貼,什麼摟著她的胳膊,還有那個送給她敗家的遊戲帳戶,她統統不要了。

再多的好也抵不過這一刻的委屈。

“瑤瑤,妳聽我解釋——”原勛試圖說話。

“我不聽,我不聽,我就是不聽!”童瑤盡情發揮。

“瑤瑤,我和她們——”原勛一臉的頭疼無奈。

“你和她們卿卿我我,你招蜂引蝶,你是個騙子,就是個騙子!”童瑤打開門,指著外面,就要趕他出去。

“怎麼可能呢,有妳,我怎麼看上任何人?”原勛無奈地辯解。

“怎麼不可能呢?你身邊花花綠綠不知道多少,我算什麼,我只是個暗戀別人的可憐蟲!”

說完這個,童瑤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勁,直接把原勛趕出了門!

趕走他後,她靠在門上,閉著眼睛,聽外面原勛的敲門聲。

“瑤瑤,開門好不好?”

“瑤瑤,妳信我,我從來沒正眼看過別的女人一眼。”

“妳聽說的那些,都是假的。”

“真的,瑤瑤,什麼苗什麼東的,我根本不記得。我不愛吃膩歪歪的巧克力,怎麼可能收那些東西呢?這都是胡說八道!”

童瑤靠在門上,一句話都不說。

她當然信他現在說的是真話,可是她依然不高興的。

說什麼睜眼都不會看別的女人一眼,那各種明星嫩模,怎麼回事?

還有什麼喬靜,肯定是個女的,肯定和他有什麼瓜葛,要不然他至於連電話都不敢接?

她閉上眼睛,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竟然覺得眼前一片迷惘。

錯亂的空間,模糊的各種記憶,她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但她心裡埋著一股怨,雖從不說出口,可是卻在緩慢地醞釀,最終成為一股氣流,破體而出,讓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

原勛還在外面敲門。

開,還是不開,或許面對的是兩種不同的人生。

可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開始猶豫。

可以再一次選擇,她真得要選擇原勛那樣的人做自己的丈夫嗎?

“瑤瑤……”原勛低落沙啞的聲音響起。

童瑤腦中卻浮現起了一幕幕。

一道幽暗清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被白色長布覆蓋住的原叔叔,那個再也不會醒來的原叔叔。

躺在血泊裡的母親,艱難地睜開眼睛望向自己,嘴脣無力地動了動,似乎想要對她說出最後幾個字眼,卻終究沒能說出。

冰冷空盪的走廊裡,她在黑暗中一次次地漫步走過,聽著自己幾乎無聲的腳步聲。

被風吹起的淡藍色窗簾,在她眼前飄蕩,她的腦中仿佛有波濤翻過,各種記憶翻滾而來,拍打在海岸上,讓她纖細的身體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她抱著腦袋,摒棄了一切聲音,痛苦地想,放棄吧。

只要在這裡放棄,從此後,彼此放一條生路,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恍惚中,她伸出顫抖的手,握住了門上的那把鎖。

只要扭緊了這把鎖,她就真的把原勛趕出去,原勛就再也回不來了吧?

只要她能斬下心中的那點似有若無的情絲,她的人生裡就不會再有因他而起的任何痛苦了吧?

她顫抖著伸出手,咬緊牙,打算徹底鎖死那扇門。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飄入了她耳中。

“媽媽,我教妳。”聲音稚嫩清淡,這是原修的聲音。

她一愣,連忙左右看,可是屋子裡空盪蕩的,根本沒有原修。

是了,她這才想起來,還沒有和原勛結婚的她,怎麼可能遇到原修呢?

原修這個時候還沒出世。

原修……還沒……出世……

這個意念進入了她的腦中,她猛然驚醒,原本握著門鎖的手,一下子縮回來了。

是了,原修還沒出世。

如果她放棄了原勛,是不是就意味著放棄了原修。

原修再也沒有機會來到世間了。

一股冷意從後背襲來,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緩慢地蹲下來,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她茫然地將腦袋埋在腿上。

原修,是她懷胎數月,又歷經十幾個小時的陣痛才產下的孩子。

原修是早產,剛生下來的時候像一只可憐的小貓,放在保溫箱裡好多天。

他慢慢長大了一些,性子冷淡,是個天生的小老頭,總是會用一雙漠然的眼睛望向自己。

後來她發現,他雖然性子冷,可是卻有一雙溫軟的手,會握著她的手走上樓梯,還會陪著她一起玩遊戲。

她本來不會玩遊戲,是他教她的,耐心地告訴她每一步應該怎麼做,即使她那麼笨拙,把他辛苦掙的錢幣全都糟蹋了,他也從來沒有惱過。

這世上,她無論放棄哪一個,都不會放棄原修。

哪怕前面注定有數不盡的痛苦。

童瑤蜷縮在那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掙扎著站起來。

門外寂靜無聲,原本的敲門聲是再也沒有了。

她想,原勛一定是生氣了,走了。

他那樣的少爺脾氣,哪裡忍得住這個氣。

她不開門,他自然一氣之下走了。

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失落不是,釋然也不是。

緩慢地推開門,門外果然空空如也。

輕嘆了口氣,她忽然覺得自己好生莫名。

明明是要回來,改變這輩子的許多遺憾,可是為什麼,面對年輕時的原勛,卻徒增了幾分煩惱。

就像以前那樣,不是也很好?

正想著,門前出現了一個人影,高高大大的身形,手插在褲兜裡,帥氣俊美,只是那雙眼,帶著深沉壓抑的痛,好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卻無法言說。

童瑤一愣:“你,你不是走了嗎?”

原勛冷硬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凝視她半響,最後終於啞聲說:

“以後如果妳對我有什麼誤會,直接告訴我。但是請妳——”

他停頓了下,垂下眼,低聲說:“不要放棄我。”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5 01:34 PM

第三十章

童瑤醒來的時候,原勛已經離開了。

她瞭望四周,依然是自己那個有著淡藍色窗簾的房間。

她覺得渾身充滿了疲憊。

她的眼睛中還帶著淚,腦子裡不斷回響著那句話。

以後如果妳對我有什麼誤會,直接告訴我。但是請妳——不要放棄我。

她從來沒有機會去選擇過什麼,也更沒有資格去放棄什麼。

可是在她的夢裡,她其實完全可以將原勛推開的,只要推開了,一切都會改變吧。

只是她終究捨不得。

她來到了走廊裡,從樓上望向下面的客廳、餐廳,這一切都收入她眼裡。

這是她的家,她住了好幾年的家。

曾經她對這一切充滿厭煩,只想著重生到過去,改變這一切,讓這一切消失。

可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重生了這麼多次,每一次都是可以推開原勛的關鍵點,可是她竟然一直沒有推開過。

一直都沒有。

真的只是因為不捨得原修嗎?

童瑤頓時陷入了一種焦躁中。

她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自己,但是現在發現,她未必了解自己。

她焦躁不安地在來回踱步,最後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她記得,在這個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房間,很大,那是原勛的房間。

裡面的擺設簡潔清冷,顏色暗沉,就是她不喜歡的黑冷黑冷的格調。

她曾經被原勛領到這個房間裏幾次,在那張黑色的大床上進行了夫妻之間的事。

走到了這個房間前,她猶豫了下,還是推開了門。

推開門那一霎間,她仿佛要打開一個潘多拉盒子。

並不知道她將會看到什麼。

門終於推開了,有光線從窗戶裡照射進來,這是一個色調溫馨的讀書室,有著淡米色窗簾,書架上還放了一盆文竹,除此之外還有些小手工藝品。

這和她記憶中的黑冷黑冷的房間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就是她少女時代曾經希望擁有的一個讀書室。

她望著這個房間,好半天後,才緩慢地轉過身。

慢慢地回到自己房間,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打開電腦,聯上了網絡。

打開網頁,直接搜索“原勛”。

記得之前,上面搜索出來的結果有好多關於原勛的花邊新聞,可是現在,這些花邊新聞已經全都消失了。

沒有一個了。

搜索原勛的結果,出來的都是關於原氏企業的發展,原勛參加經濟類節目的訪談等等。

正經得不能再正經了。

而關於原勛的感情方面,她翻了好幾頁,才翻到一個介紹,上面寫著的是:已婚,有子六歲。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幾個字,再多的信息就找不到了。

她捏著鼠標,在那網頁上來回滑動,過了半天,腦中又浮現出另外一件事。

連忙起身,來到了浴室裡。

她記得,好像昨晚就發現了,這個浴室裡有一些男性的洗漱用品,當時並沒多想。

現在她蹲在那裡,對著那些洗漱用品觀察了一番,最後終於發現,這些洗漱用品,看樣子已經放在這裡很久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媽進來了,是喊她下去用餐的。

“陳媽,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一直是讀書室嗎?”

陳媽有些驚訝,不過不敢表現出來,低下頭恭敬地說:“太太,一直都是那樣的啊,之前妳不是還和先生在房間裡看書嗎?”

童瑤點了點頭,又問說:“先生的這些洗漱用品,放在這裡多久了?”

陳媽更加驚訝了,越發恭敬小心:“一直都放在這裡的啊。”

童瑤自然看到了她滿臉的謹慎。

她唯恐嚇到她,於是笑了笑:“沒什麼事,我就隨便問問,我們下去吃飯吧。”

童瑤徑自下樓了,徒留了陳媽在這裡,震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太太……太太剛才好像衝我笑了……我,我還從來沒見過她笑……”

    ********************************

童瑤這幾天一直很安靜,她總是輕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她也漸漸地理清了思路。

這一切都已經改變了,無論是這座別墅裡的房間,還是原勛,亦或者是原修,他們都已經改變了。

她擁有了少女時代最希望擁有的讀書室,那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量身訂做的,要不然怎麼可以這麼合自己心意呢?

而原勛,也因為自己一次次的重生和磨合,變成了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還有兒子,兒子為什麼越來越可愛,她並不知道,不過這或許是一種蝴蝶效應吧。

總之,日記消失了,她成長過程中的一些痛苦也消失了,她也幾乎擁有了一個完美的家庭。

她現在是一個近乎幸福的女主人。

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滿足的嘆息。

“媽媽,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要出發了。”

原修的話傳入了童瑤耳中。

童瑤看過去,只見兒子正穿著一身小西裝,帶著領結,小人兒板板正正的樣子很可愛。她溫柔地注視著兒子,想起原勛:“你爸爸呢?”

原修指了指外面:“爸爸也準備好了啊。”

童瑤順著原修所指的地方看過去,只見原勛正從樓下走上來。

他穿著一身鐵灰色西裝,身型偉岸,成熟穩重。

雖說那張三十歲的男性臉龐還是有點過於冷硬,不過那是天生長成這樣,不是他要這樣的,這不能怪他。

他眸中溫暖,脣邊帶著一點若隱若現的笑,這說明了他現在心情很好。

原勛直接走過來,牽起童瑤的手:“走,瑤瑤我們出發吧,要不然就晚了。”

童瑤點了點頭,不過又想起一件事。

她在原家老宅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實在是算不上愉快,不知道這一次回去,是不是又要惹出什麼事來。

誰知道正想著,原勛低沉地笑著道:“媽媽說,這一次她讓王姨熬了很多固元膏,要讓妳過去拿一些,這次正好順便拿過來。”

“啊?”

童瑤略有些詫異。

她的婆婆,也就是原勛的媽媽,對她向來不冷不熱。

她知道這位婆婆熱衷於各種保養品、營養品,可是什麼固元膏,這位婆婆沒興趣和她分享吧?

原勛見她驚訝的樣子,挑眉疑惑地說:“怎麼,妳不愛吃了?”

童瑤腦中一片茫然,不過還是點點頭:“愛吃。”

隨後她被原勛牽著手,一起來到了車上。

很寬闊的車子,她坐在中間,原修和原勛各自一邊。

原修上了車後,低頭開始玩他的遊戲,而原勛則是一直牽著她的手,給她說起最近老宅的一些事情。

本來無聊的事,被他一說,倒是挺有趣的,她竟然聽得津津有味。

車子下山的時候,難免經過盤閃公路,這麼一轉,她有些頭暈。

原勛體貼地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用胳膊攬住她。

她開始還有些猶豫,後來便乾脆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腰,將自己的臉貼靠在他胸膛上。

她的胳膊纖細,他的腰桿結實。她環住他腰的時候,只覺得手底下滿是硬實和健壯。

男人的身體到底和女人不一樣。

她閉上眼睛,舒服地靠在他左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有力而穩重,讓人安心。

一切真的發生了改變。

看樣子,就連她的婆婆,仿佛也不知不覺變了?

這讓她心中對於回去老宅的不喜減淡了許多。

“在想什麼?”因為她就靠在他胸膛上的緣故,他的聲音聽來格外渾厚。

“沒什麼。”她不想說,任性地閉上眼睛,卻把臉輕輕地在他西裝上磨蹭了幾下。

無邊的幸福感撲面而來。

她其實有點搞不懂這其中的原理,為什麼原勛就變成了一個這麼體貼溫柔到讓人想落淚的丈夫,不過現在結果已經是這樣了。

這個丈夫正是她夢想中的丈夫,可以撒嬌,可以任性,會疼她、愛她、寵她,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不好,專心致志,只有她一個人,不會像以前的原勛那樣有那麼多花邊新聞。

甚至,她其實是有機會可以放棄這個丈夫的,只是她沒放棄而已。

原勛的大手輕輕落在她腰上,將她攬住,低柔地說;“如果不舒服,閉上眼睛歇一會兒,等下到了我叫妳。”

童瑤乖巧地“嗯”了聲,在原勛懷裡換了個姿勢,安靜地睜著眼睛望向上方的男人。

從這個角度看,可以看到他有稜有角的下巴。

她想起了什麼似的,偷眼看了看旁邊的原修。

原修皮膚生得好,白瓷一樣,雖然面目上像極了原勛,年紀還小,臉上膠原蛋白飽滿,並不見骨,沒有原勛這種從面相上一看便知的鋒利。

怪不得以前她總是怕原勛,其實也和他長得太凶有關係吧?

怪不得比起原勛,她還是更喜歡自己兒子呢。

她想起原修軟而暖的手,不由得從原勛伸出手去,要去牽原修的手。

可是現在原修正在拿著平板玩遊戲呢。

他低著頭太過專注,根本沒注意到媽媽的動作。

原勛察覺到了童瑤的意圖,掃了旁邊的原修一眼,淡聲命令道:“車上,不要打遊戲,對眼睛不好。”

原修沒說話,默默地退出遊戲,把平板收起來了。

於是童瑤趁機拉住兒子的手。

原修微詫了下,之後看了看靠在爸爸懷裡的媽媽,以及她溫暖帶笑的眼神,白瓷般的臉上一下子泛起一點紅暈。

童瑤握著兒子軟綿綿的手,真覺得這孩子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心裡更加疼他,又想起這些年自己根本沒有對他付出過精力和心血,頓時又愛又歉,恨不得從原勛懷裡爬起來,抱著自己兒子,把他摟進自己懷裡。

可是原勛的大手按在她腰上,沉聲道:“別亂動。”

咦。

她疑惑地看向原勛那張冷硬的臉。

她現在已經習慣了原勛溫和低柔的語氣,猛不丁地聽到這話,頓時覺得很不適應。

仰起臉,歪著腦袋,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那張臉。

猛不丁地,竟然覺得眼前的原勛就是之前那個冰冷疏遠的丈夫。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7 02:20 PM

第三一章

猛不丁地,竟然覺得眼前的原勛就是之前那個冰冷疏遠的丈夫。

可是再仔細一看,好像也不是。

是了,他臉型剛毅,那是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張臉。

他下巴有稜有角,那是因為他生來就是這樣的下巴。

至於眉宇間的嚴肅,那是因為他平時工作總是這樣就習慣了。

這和以前顯然是不同的。

於是她在觀察了好久後,終於伸出手,摸了摸他看上去過於嚴肅的脣。

“嗯?”他垂眸,凝視著一臉打量的她。

童瑤左看右看一番後,終於兩隻手都伸出來,在他脣邊一邊一個手指頭,輕輕將他的脣角往上推。

“笑。”她低聲說:“我想讓你笑。”

原勛低頭盯著懷裡的妻子,只見她雙眸清亮溫暖,望著自己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如同一個小羊羔般,軟綿綿偎依著自己,滿心滿眼都是依賴和滿足。

她的手指細白柔軟,指尖微涼,落在自己脣旁,輕輕推著自己脣角。

沁涼的觸感從脣角蔓延開來,他大手輕輕按住她的後腰,將她更加靠緊了自己,脣邊也就不由自主地綻出笑來。

坐在旁邊的原修看著爸爸那個傻樣子,一時竟覺得不忍直視,脣角動了動,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轉過頭去。

他還是看外面的風景好啦。

從來沒有這麼一刻,童瑤像現在這樣幸福,她的兒子乖巧聽話,她的丈夫溫柔體貼。他們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讓她溫暖,讓她擁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讓她幸福得想落淚。

她就這樣牽著兒子的手,趴在丈夫堅實的胸膛上,慢慢進入了夢鄉。

而在她入睡之後,原修終於回過頭來,垂眼看向半趴在爸爸懷裡的媽媽。

她睡得很踏實,脣角帶著一點笑,看樣子在做一個很美好的夢。

原修的相貌隨了童瑤,睫毛黑而濃密,微微垂下的時候,給這個往日總是一臉冷淡的孩子增加了一點憂鬱的味道。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低聲道:“爸爸,她現在的狀態,很好,是不是?”

車子在平穩的前行,這個時候已經駛出了山區,直接進入了下面的高速。

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車輛,不過車子的隔音效果極好,裡面幾乎是鴉雀無聲。

原勛凝視著軟軟偎依在自己懷裡的妻子,拇指輕柔地摩挲過她挽起的脣角。

良久後,他低聲道:“是。”

    ***********************************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原家老宅。

原家老宅位於本市最繁華的地段,周圍都是商業大廈以及高聳入雲的辦公樓。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原家能占有這麼奢侈的一大片地,還是因為歷史上的一些淵源。

童瑤記得,十八年前,當她第一次踏進原家這塊宅子時,原家周圍還很荒涼呢。後來發展起來了,原家才被外面的繁華慢慢包圍了。

童瑤因為睡了一覺,精神就不太好。

原勛在左邊牽著她的右手,兒子在右邊牽著她的左手,三個人一起來到了原家門前。

早就有人在這裡迎接了,童瑤一家三口走了進去,被迎到了大廳中。

因為這個時候還早呢,大廳裡還都是原家自己人。

想起過往的種種不愉快,童瑤腳步微頓,心下難免有些遲疑。

原勛仿佛察覺了什麼,有力的臂膀輕輕靠在童瑤身後。

他沒說話,可是她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於是她對他輕輕笑了下。

這原本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幕,可是在場的原家人看了,臉上卻是有些詭異。

原家人集體呆了一呆。

原家老爺子不悅地咳了聲。

原勛爸爸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茶。

原勛媽媽則是笑呵呵地過來:“原勛,童瑤,你們可算過來了。原修,你可算來了,你太爺爺都想你了,這幾天有沒有想太爺爺,有沒有想奶奶啊?”

童瑤心中暗暗吃驚,因為她從來沒有被自己婆婆這麼熱情地提起過,以前她會提起原勛和原修,卻會不著痕跡地忽略自己。

她按下心中的詫異,從容地對婆婆笑了笑,溫聲喚道;“媽媽。”

原媽媽目光掠過童瑤的笑臉,也點頭笑了下:“先坐下吧,喝口茶吧。”

童瑤隨著原勛,來到了沙發上,先見過原老爺子和原勛爸爸。

原老爺子以前是從來不喜歡童瑤的,這次雖然臉上沒什麼和善的表情,不過卻也沒擺臉色。

至於旁邊的原勛爸爸,只記得笑呵呵地逗孫子了。

可惜人家原修根本不給他面子,只是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裡,笑都不給他笑一個。

“最近身體還好吧,我聽原勛說,前一段你生病了。”說這話的是原溪,這是原勛的姐姐。

童瑤平時倒很是喜歡這位大姑姐。

她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閨秀,待人和善。

只是生病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了。

她輕笑了下:“只是一點小病,原勛請了個大夫,每天按時吃藥,已經好了。”

正說著話,原小佑跟在她媽媽後面走過來了。

童瑤見了,頓時想起前幾天的事。

她不喜歡原小佑,也很頭疼原小佑的媽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原勛。

原勛正和老爺子說話,好像根本不曾看這裡。

童瑤有些失望,正頭疼著,就聽到原茉笑著說:“童瑤,我還說,好些天沒見了,倒是挺想妳的。”

說著,還過來親切地拉著童瑤的手。

童瑤實在是腦袋轉不過彎來,不解地看著原茉。

原茉依然在笑:“妳這孩子,從小時候就乖,小佑要是有妳一半就好了。”

童瑤看向旁邊的原小佑。

原小佑,就是那個前幾天趾高氣揚跑過來找自己的原小佑,此時笑眯眯的,仿佛前幾天的事根本不存在:“童瑤妳看,媽媽總是誇妳呢!”

童瑤心裡更加震驚了。

她實在無法理解,前幾天才那麼對待自己的原小佑,怎麼轉眼就變了一個臉色。

她本來還有心理準備,原茉、原小佑母女會不會因為那天的事告個狀,給她找點麻煩呢。可是現在看來,她們真是好像那天的事完全沒發生過。

真得沒發生過嗎……還是說因為自己的重生,改變了細小的事情,所以她們腦中的記憶也隨之更改了?

童瑤想到這裡,一邊笑著應對,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原家的人。

從原老爺子,到原家爸爸,還有原家媽媽、原茉、原溪、原小佑,所有的人,都仿佛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該擺臉色的並沒有擺臉色,平時對自己和顏悅色的,現在是一臉的親熱了。

原來改變的不光是原勛,不光是原修,還有原家所有的人嗎……

原來她不光是有了個寵愛自己的丈夫,有個聰明懂事的兒子,竟然還有一個寬容親切的婆家嗎?

那……她的人生,還有什麼不如意嗎?

童瑤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幸福感幾乎要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洋溢出來。

正想著,她聽到原茉在那裡感嘆:“原勛和童瑤從小就要好,結婚後更是蜜裡調油,小夫妻兩個一直好得跟什麼似的!我看著啊,你們還是早點生個小妹妹出來,免得原修總給你們當電燈泡。”

她這一番話,引得大家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就連原家老爺子也點頭道:“不錯,還是要再生一個,不過最好是生個弟弟,以後也好幫著原修。”

聽著老爺子這話,大家暗自憋笑,當然都明白,老人家重男輕女。

只是人家到底是生弟弟還是妹妹,他也說了不算,大家姑且聽著,就當哄哄老人家罷了。

和原家人說笑一會兒後,原勛便起身:“我先帶童瑤上去休息下。”

和眾人打過招呼後,原勛握住童瑤的手,徑自帶著她往大廳外走去。

走出大廳的時候,童瑤還回頭看了眼。

佈置高雅的大廳中,原家人面目和善,有說有笑,自己的兒子原勛正被眾人圍在中間,猶如一個小太陽。

出大廳的原勛,笑看了眼童瑤,這麼打趣說:“捨不得兒子?”

童瑤臉上微紅,抿脣笑了下:“沒有。”

原勛挑眉,一本正經地說:“以後在我懷裡的時候,不能去想其他男人。”

其他男人?童瑤微怔,之後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是指她在車上的時候,要去握住原修手的事嗎?

“你意思是……原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的。

原勛見她明白了,點頭:“嗯,兒子也不行。”

童瑤看著他的那一臉的認真,竟有些無言以對,半響才嘆息:“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原勛。”

原勛聽了這話,卻是腳步微頓,轉頭望向她。

站在院子裡陽光之下的她,穿著水藍色連衣裙,纖細柔媚的身段,幾乎到腰的秀髮垂下。她眼裡帶著笑,仿佛融入了細碎的鑽石,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動人的光彩。

現在的她,如同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樹,帶著露珠,煥發著勃勃生機。

原勛眸底閃過一道難辨的情緒,微微收斂了神色:“那妳覺得我應該是怎麼樣的?”

他這語氣,問得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反倒讓童瑤一愣。

原勛該是什麼樣的,她真不知道。

譬如現在的原勛和以前的原勛,就很不一樣,可是她並不知道他本來應該是怎麼樣的。

原勛見她擰著好看的眉,微微抿起脣,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當下也就笑了,握著她的手挑眉問道:“我這樣的原勛,妳討厭嗎?”

童瑤想了想,之後連忙搖頭。

不討厭啊,怎麼會討厭呢。

可是,他這是什麼問題呢,太過古怪了,她疑惑地打量他。

原勛感覺到童瑤詫異的目光,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隨意地笑了笑:“沒什麼。”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繼續往後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只是忽然想起來,妳說喜歡我笑,那我就該多笑笑才是。”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8 05:16 PM

第三二章

原勛所住的那個小樓是獨立的一棟,就在後院的花園裡。

這個小樓是她和原勛結婚的地方,是住過一段時間的。

可是再次來到這裡, 童瑤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這裡和她記憶中很是不同。

譬如她印象中,這座小樓的裝修都是以原勛的喜好設計的,也是原勛式的板正冰冷的風格。

她並不喜歡。

尤其不喜歡的是樓上房間裡有一副畫,據說是世界名畫,可是她總覺得那副畫很嚇人。晚上睡覺的時候,月光照在對面那副畫上,她就會忍不住瞎想。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敏感的孩子,隨意一點形狀,都能想像出一個世界。

可是現在,這個小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些乏味到讓她排斥的裝修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溫馨的暖色系。

這就如同那個忽然消失以至於讓她懷疑是不是只存在於她記憶中的原勛臥室。

“說是要開party,和我們也沒關係,回來就仁至義盡了。我有點累了,陪我上樓休息。”原勛一邊換上拖鞋,脫下西裝放在更衣室,一邊隨意說道。

這座小樓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回來了,不過傭人把這裡維持得很好,就連拖鞋都是一塵不染。

“可是姑姑會不會不高興?我總該過去看看的。”童瑤明白,自己作為原勛的妻子,總是被賦予更多職責。以前雖然自己做不好,可到底盡力了,現在總不能躲進屋子歇著,連做都不做。

“不必。”原勛果斷地這麼說:“告訴他們,我暈車,妳過來照顧我就行了。”

“你暈車?”看著原勛渾身的精氣神,別說原家其他人,就是童瑤都不會信的。

“怎麼,不可以嗎?”原勛低聲反問。

這聲音實在是霸氣四溢,不容置疑,一瞬間,童瑤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原勛,讓自己畏懼的那一個。

她低下頭,抿脣輕笑了下,柔聲道:“可以。”

上了樓後,童瑤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臥室,果然,這間臥室完全和她記憶中不一樣了。

臥室的風格,簡單溫馨。

而就在臥室的墻上,原本應該掛著那幅畫的位置,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打量著那幅畫的位置,試圖找到那幅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可是沒有。

“在找什麼?”

童瑤回頭,輕笑了下:“我總覺得,這墻上應該掛點東西。”

原勛神情微頓,看了她一眼:“是嗎,妳以前說自己要畫一幅畫掛在這裡,後來懷了原修,這事也就擱下了。”

“我這麼說過?”

“是。”

童瑤仰臉盯著那方白墻:“算了,還是別掛了,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掛一幅畫。”

哪怕是她自己的畫,也不喜歡。

看了半響,她總算在心裡放下了這件事,回過頭來,卻見到原勛已經換上了睡衣。

夏天的睡衣,總是很單薄的,上等絲緞料子,遮不住他強健的身材。

她想起那一晚他沐浴,自己陡然推門進去的情境,臉上就騰的一下子紅了。

“你——”

“身上出了汗,我去洗個澡。”

“好。”

原勛這麼一說,她也很想洗澡,趁著原勛進浴室的時間,她先來到更衣室裡,想著找一件睡衣先換上。

這個更衣室是顯然是有些年頭了,裡面分為幾層,放置了許多衣服。童瑤隨手撥拉了一番,挑出一件睡衣。

正要換上,忽然間目光所到之處,仿佛感覺到什麼。

微一回神,忙朝那個角落看過去,只見這裡存放著一些不知道多少年的舊衣服。

其中一條裙子,被疊放在許多男裝之間,只露出一點小角。

那點邊緣,她卻看著十分眼熟。

她將上面堆放的男裝搬下來,終於扯出來那條裙子。

這是一條七八歲小姑娘穿的裙子。

流線型的裙擺,許多閃亮的寶石,簡潔流暢又華貴奢靡,這是她夢中的那條裙子,也是她前幾天所見到的那條裙子的同款版型。

只不過那天她見到的是成人版,而這個是七八歲的女童版。

從這條裙子的布料和色澤來看,顯然不是新做的,至少應該是十年前的。

她捧著這條裙子,看了半響,最後不由得笑了。

是了,從一開始,她就明白,她要重生了。

雖然她的重生和別人有點不同,不過她終究還是重生了,不是嗎?

簡單地跳躍到了人生的關鍵點,改變了自己的人生,接下來她就可以等待那些改變所觸發的結果。

譬如這條裙子,她知道,在她那些美好的重生夢之前,是絕對不存在的。

望著這裙子,正出神,就聽到浴室裡的原勛喊她呢。

“瑤瑤,這裡面沒浴巾,妳幫我拿過來一個吧。”

“好。”

她連忙放下那個女童裙,隨手取了一條白色浴巾,給原勛送過去。

浴室的門開了,又是那個濕潤黑髮半搭在額間的男人。

他的黑眸被垂下的髮半遮住,割裂的視線銳利火熱。

她羞澀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識地要將浴巾遞給他。

正在洗浴中的男子微垂下頭,視線鎖定了她,伸出手來去接浴巾。

她和浴巾一起被接了過去。

“呀——”浴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女人的驚呼聲只叫了一半,便被堵住了,之後便是濕潤激盪的動靜。

這是一個很大的浴室,裡面有一個足以容納兩個人的大浴盆。

許多動作,在外面是一回事,在水裡則是另一番滋味。

過了不知道多久,浴室的瓷磚上已經佈滿了水跡,浴盆裡的水倒是濺出去一半。

原勛微眯著眸子,疲憊而滿足地半躺在那裡。

他那向來纖弱的妻子童瑤,無力地趴在那裡,摟著他那強健的胳膊,有一下沒一下地啜泣。

抬起手來,他輕輕撫過她的背。

她的背上,濕漉漉的,有汗水,也有浴盆裡的水。

黑而柔順的髮黏在纖細白滑的背上,黑白映襯間,那髮絲逶迤柔軟,好像長長的水草散開來,散得唯美妖嬈。

他輕輕托起她一些,她就像被觸動了某處機關,激靈靈地抖動了下。

睜開眼來,原勛望著浴室的天花板。

“那天晚上,我正洗澡,妳忽然推開門。”他聲音醇厚沙啞,低低地在童瑤耳邊響起。

“嗯……”童瑤將尤自掛著淚珠的臉龐埋在他肩窩裡,那個“嗯”的聲音便十分稚嫩柔弱,仿佛一個剛出生的小獸。

“當時我就特別想。”他垂下眼,拇指在她的下巴處輕輕一抬,便讓她仰起臉來。

低頭凝視著這張散發著羞澀紅暈的小臉,端詳了半響,他才低聲道:

“當時我就特別想……”

性感而充滿渴望的男低聲,再一次地重複了這句話。

隨著這聲音響起,童瑤所倚靠的那片胸膛也跟著起伏,微微震動。

水花動盪,偌大浴盆裡的水開始動起來。

她咬脣,伸出纖細的胳膊攬住他。

開始只是輕輕環住,後來不自覺用了力氣,一雙手緊緊掐住了他後背結實的肌肉。

再後來,水波乍動,她的腿驟然伸直,死死抵靠在浴盆光滑的壁上,像一條猛然被人掐住喉嚨的兔子。

    ****************************

懶散地躺在那張大床上,童瑤舒服地享受著陽光透過米色窗簾半照在自己臉上的暖意。

旁邊的原勛坐在她旁邊,長指幫她輕輕理順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生來就好,濕了的時候黏在窄瘦的肩膀上,看著楚楚可憐,乾了後卻是潤澤順滑,長指從上到順過來,通暢無阻。

“等下中午飯再出去,給大家打個招呼就行了。別人說什麼,妳別管,有什麼事,讓原修去應付。”他也躺在那裡,懶洋洋地和她說話。

“好。”她確實不太知道怎麼應付他的家人。既然他這麼說,她就聽著了。

“瑤瑤,妳是原家長房長媳,是我原勛的妻子。”

“嗯。”他說什麼,她都聽著。

原勛翻了個身,和她臉對臉躺在那裡。

明明在那場沐浴後,他的目光是平靜溫和的,可是她卻依然覺得有些無法承受。

臉上微燙,下意識地想躲開,可是卻被他大手扣住腦袋。

他根本不讓她躲。

“我的位子擺在那裡,沒人敢說妳什麼,也沒人敢欺負到妳頭上。如果有什麼不痛快,也不要自己藏著,都告訴我。”

“我——”她垂下眼,卻是想起一件事。

“嗯,什麼?”聲音低柔,充滿鼓勵的意味。

“你在外面……”她猶豫了下,卻還是說道:“你在外面,喜歡過別的女人嗎?”

這一句話,嬌嬌卻卻,低低弱弱,仿佛她不該去問這個問題,卻冒著大不韙問了。

那麼輕細到幾乎讓人聽不清楚的一句話,卻被原勛捕捉到耳中。

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本脣邊的些許笑意就凝固在那裡了。

原勛很久都沒回話。

兩個人之間太過寂靜,寂靜得童瑤腦中只有中央空調那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聲音。

她忽然有些羞臊,腦中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許多事。

她原本只是個不懂事的普通小女孩,卻不得不被移植到了原家這樣的大家之族,東邊的規矩,西邊的規矩,接踵而來,一波又一波,能把她壓得喘不過來氣。

她也知道原勛媽媽不待見自己,原勛的爺爺也不待見自己。

那個時候,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倚靠的。

原勛,也不是她的。

剛才那句話,她不該問的,怎麼可以問呢。

縱然現在的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和之前不同了,可是她該問嗎?

她喜歡現在的這個樣子,無論是原勛這個丈夫,還是原修那個兒子,都讓她歡喜極了。

有時候晚上睡去,她都害怕,害怕這是一場夢,醒來後,她依然是那個孤寂地坐在角落,望著外面天空的童瑤。

她在這個世界裡小心翼翼地行走,並不敢多說什麼,也不敢多做什麼,唯恐不小心說錯了做錯了,驅動了那不知的咒語,瞬間被打回原型。

剛剛……她是不是說了不應該的?

“瑤瑤。”就在她心中忐忑的時候,他卻忽然俯首過來,捧住她的臉,目光炙熱而急切,那總是讓她看不懂的眸底深處,閃爍著乍放的喜悅。

他的脣猶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鼻子上、額頭上,他低聲喃道:

“妳說呢,妳說會不會有,怎麼可能會有,妳這個小笨蛋,小傻瓜。”他抱緊了她,一下又一下地親:“我很冤枉,妳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冤枉。是妳一直在推開我,欺負我,是妳不想要我了……”

童瑤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

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是卻約莫知道,至少在這個世界裡,他是乾乾淨淨的,從頭到尾都屬於自己的,屬於自己一個人……

沒有宋秘書,也沒有喬靜,更沒有那麼多花邊新聞,他就是她一個人的。

他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拼命將她糅到懷裡,她在他臂膀的縫隙裡努力仰起臉來去看他,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樣。

心裡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她好想問他,為什麼,為什麼既然娶了她,卻又不專心對她,外面那麼多消息,她聽在心裡,真得好難受。

一直裝作漠然的樣子,假裝什麼都不在乎,其實會偷偷地去上網,暗暗地關注那些消息。

他的每一條新聞都是一粒沙,她一粒一粒地撿起來,揣在懷裡,放在心尖尖上,讓那些沙粒磨礪著她心上嫩肉,一日又一日,她只會冰冷遙遠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再也沒有知覺。

可是她也知道,這個他不是那個他,那個他,自己再也見不到了。

她永遠也問不到了。

她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大聲哭道:“我沒有冤枉你,沒有冤枉你,是你欺負我,你一直都在欺負我,是你不想要我了!”

他忙抱住她,攬住她在懷裡。

剛才的惱怒已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溫柔;“瑤瑤,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可是童瑤卻覺得心裡悶著一股氣,這股氣悶了太多年,她抓不住那個緋聞滿天飛的原勛,總覺得抓住這個仿佛也是可以替代的,於是就越發在他懷裡哭了起來。

他以前那麼凶,她不敢在他面前哭的,現在他溫柔了,她卻總是想哭。

這夫妻二人正鬧著呢,就聽到外面有敲門聲,不輕不緩地響起。

童瑤一下子不敢哭了,趴在原勛懷裡,眨著淚眼兒,安安靜靜乖乖巧巧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原勛摟著懷裡仿佛被驚到的妻子,不悅地對門外那人道:“出去。”

門外響起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少爺,老爺子讓你過去一趟。”

原勛皺眉。

童瑤忙從他懷裡起來:“爺爺叫你,怕是有什麼事,你快點過去吧。”

原勛默了片刻,抬起手,略顯硬朗的手為童瑤擦了擦眼角的淚。

“妳先躺一會兒,不用出去,等下我就回來。”

“嗯,我知道的。”

原勛出去了,童瑤重新去洗了把臉,想起剛才自己的任性胡鬧,自己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又仔細品味著剛才原勛對自己說的話,不免有幾分茫然。

這樣站了好一會兒,原勛也不見回來,她便打算收拾一些,出去見見婆婆,再看看原修做什麼呢。

誰知道正要去換衣服,就見到旁邊的一個裝飾性書架上,隨意放了幾本書。

其中幾本書,有些眼熟。

童瑤拿過來,只見這是一本《草葉集》,扉頁上寫著自己的名字,那顯然是自己的筆跡。

她微愣了下,想著自己並沒有讀過這本書的記憶,可是看這個樣子,在這個被更改過的時間裡,自己應該是讀過這本書的。

她隨意翻開來,卻見這本書上還有一些小字註釋,字跡娟秀,那顯然也是自己寫的。

正翻著,一頁發黃的紙張從《草葉集》裡飄了出來。

童瑤蹲下來,盯著那頁紙半響,終於顫抖著手拿起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12 01:29 PM

第三三章

童瑤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已經改變了。

那麼在這個改變的世界裡,就不會有日記了。

她之前的日記已經消失了啊。

可是現在,日記依然存在,她再次發現了一頁日記。

即使這一頁日記是背面朝上,她一時看不到上面的字跡,可是她卻知道,這就是和之前的日記來自同一個筆記本。

一樣的格子線,一樣的薄脆泛黃,一樣的樣式,這就是她的日記。

為什麼這個日記沒有消失呢?

童瑤顫抖冰冷的手指撿起來那一頁日記。

她知道,這些日記沒有消失,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些日記,無論童年的她作何選擇,無論她是否和原勛在一起,都注定了日記中所記載的事件是必經事件。

這是命運中無法逃脫的軌跡,是她不得不去面對和經歷的。

她翻開了那一頁日記,緩緩地放在掌心。

和她所預料的一樣,這是她十八歲那一年的日記。

“2003年6月16日陰

今天媽媽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安慰她,她就抱著我哭。她哭聲細碎無奈,她會說她好恨,好恨,問我說瑤瑤我該怎麼辦。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媽媽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在哭泣。

後來我才知道,是原叔叔沒了。

其實我這幾天一直不明白,怎麼沒見到原叔叔,我甚至以為他們吵架了。

現在我才知道,原叔叔沒了。

沒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像爸爸一樣,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原叔叔死了,媽媽以後該怎麼辦?

傍晚的時候,一輛車停在了家門口,原勛從車上下來。

他好像又長高了許多,穿著黑色的西裝,一臉肅穆沉重。和平時看著很不一樣。

他看起來像一個諸如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一樣的人物。

我和媽媽上了車。

一路上,媽媽和原勛一直沒說話,外面陰著天。

傍晚時分的烏雲暗而沉,像一口黑色的大鍋傾軋過來,這個本來應該算豪華寬敞的車子變得狹小。

無論是車外面還是車裡面,氣氛都非常壓抑,我甚至覺得喉嚨被人扼住一樣地窒息。

後來經過一個紅綠燈路口的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在那一片死一般的靜默中,我聽到原勛說了一句“瑤瑤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我想,他應該是問我的,可是我一點不想說話。

說話需要張開嘴巴,可是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讓上下脣分開,以便發出聲音。

原勛問出話,沒有人理,如果是平時,媽媽一定會為他圓場的,會笑著和他說話,用那種略帶巴結的語氣和他說話。

可是現在媽媽顯然沒這心思。

我側過臉看向媽媽,只見媽媽低垂著腦袋,目光木然地望著前方一個點。

紅燈變成了綠燈,車子往前開,慣性使她身子往後微微一傾,她那個仿佛沒有支撐力的腦袋也跟著點了幾下。

現在的她就像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木偶,所有的精神都已經被抽乾了。

下車的時候,原勛過來幫媽媽開車門,又回頭看了眼我。

我走到另一側,扶住媽媽的胳膊。

我們一起進了醫院,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傳來,這讓原本就憋悶到幾乎窒息的我幾乎想暈倒。

不過我忍住了,這個時候,我所有的精神和身體都盡量壓縮並減少存在感。

有一個年紀大的伯伯過來了,我隱約記得這是原家的管家,好像姓孫。

孫管家眼睛發紅,過來說:“小少爺。”

從他們壓低的聲音中,我大概明白,其實原家不想讓媽媽見到原叔叔的遺體,是原勛違背他們的意思,偷偷帶著媽媽和我過來的。他說他的叔叔一定希望見到我和媽媽最後一面。

原勛之後便領著媽媽和我繼續往裡面走。

醫院的太平間,不明不暗的光線,總是給人莫名的陰鬱感。

我甚至有一種衝動,想拔腿離開。

原叔叔對我不錯,曾經一度我覺得他可以代替父親的位置,可是現在他死了。

仿佛有一種錯覺,只要不見到原叔叔的遺體,就會覺得他並沒有死,潛意識裡認為他只是出了個遠門,還會再回來,拍著我的腦袋說,瑤瑤真乖。

可是我到底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看到了那個矇著白布的遺體。

原本已經形同木偶的媽媽陡然間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尖叫之後,她開始哭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媽媽哭成這樣,好像人生中所有的悔恨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我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幾乎站不住。

旁邊好像有人在對我說,勸勸妳媽媽,可是我的腳沉重的根本邁不動,嘴巴也完全無法張開,我就像傻了一樣站在那裡。

後來怎麼回家的,我完全沒印象了。

好像有一雙手落在我的額頭上,低聲對我說,明天過來看妳。

我死死地盯著天花板,耳邊回響的都是媽媽的哭聲。

根本睡不著,爬起來,想寫點東西。

心裡一片茫然,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看完這個日記,童瑤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隨著那件事慢慢散去了。

腦中回想起之前那無邊的幸福,恍然間竟覺得那幸福是如此的脆弱珍貴。

原來即使在這個被她改變過的世界裡,原叔叔也死了。

她記得很清楚,原叔叔死了後,幾個月的時間,媽媽也就不在人世了。

原家的人說,如果不是媽媽,原叔叔不會死。

可是她卻一直懷疑,媽媽的死和原家有關係。

甚至,她還曾經一度懷疑,媽媽的死……和原勛有關係。

這讓她在嫁給原勛後,一次次地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每天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她也曾想過擺脫這一切,可是周圍的一切如同一張密密織就的羅網,將她層層罩住,她逃不脫,只能在這個羅網裡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想起這一切,她羞愧而驚恐地尖叫一聲,顫抖的手捂住了臉。

她和原勛,怎麼可能呢……

她怎麼會認為自己可以和原勛在一起,幸幸福福在一起呢?

    *******************************

“媽媽。”原修的聲音帶著疑惑,傳入了童瑤的耳中。

童瑤抬起頭,只見一身西裝的兒子正站在門口,仿佛黑曜石一樣的眼眸透著關切。

“我沒事。”她平靜地站起來,順手將那本書放到了書架上。

原修走進來,仰臉看向那本書。

他雖然是個早熟的孩子,可是到底才六歲,個頭不夠,只能仰著臉看過去。

“這是什麼書?”

“是我以前讀過的一本書,現在隨便翻翻看看。”

童瑤不想和兒子繼續進行這個話題,便反過來問道:

“不是陪著爺爺奶奶在前面玩,怎麼跑過來了?”

“爺爺奶奶回房休息了,本來姑姑說帶我去外面看花,爸爸說妳一個人在房裡,讓我回來看看妳。”

童瑤聽他提起原勛,不免一愣,想著他倒確實對自己的妻子很是關心。

只是不知道,那個和他夫妻情深一路甜蜜的女人,是否曾經經歷過後來的那一切?

她是不是也曾經看到過母親死去的那一幕,是不是也懷疑過母親的死或許和原勛有關係?是不是也曾經為此糾葛過?

如果她看過,如果她懷疑過,她又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原勛過著你儂我儂的夫妻生活?

還是說,對於那個她來說,後續的發展根本和自己經歷的完全不同?

“媽媽?”原修皺起眉頭:“妳沒事吧?”

童瑤聽到兒子的聲音,抓住了衣架的邊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過了好半天,她才疲憊地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抬眼看了看兒子。

兒子是她和原勛生出來的兒子,是她的親生兒子。

她笑了下,招呼兒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原修抿了抿脣,還是聽話地坐在那裡。

“原修,你爸爸還在太爺爺書房裡?”她的聲音和緩,聽不出任何異樣。

“是。”

“是有什麼事嗎?”這位原家老爺子好久不管事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不會留原勛這麼久。

“我也不知道。”原修皺著小眉頭,打量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媽媽。

童瑤聽了兒子的話,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那我出去,和你奶奶說句話。”

原修望著媽媽起身後徑自離開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探究地望向剛才的那個書架,走過去,踮起腳尖,拿下了那本寫有《草葉集》三個字的書。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20 02:53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6-20 02:54 PM 編輯

第三四章

童瑤原本到了前面院子裡是來找自己的婆婆的,想著和她打個招呼,親近一下,順便說幾句話看看。

她心裡存了疑惑,總是要搞明白,在這個被自己更改過的世界裡,到底有沒有發生過母親死亡的事情。

如果母親死了,那是因為什麼呢,還可能和原勛有關係嗎?

如果依然是和原勛有關係呢?

童瑤攥了攥拳頭,只覺得自己兩腳虛軟,仿佛踩在不真實的棉花上。

她僵硬地挺直了腰,一步步地往前走,可是走到了前方大廳的時候,卻看到一群人都在這裡。

有原老爺子、原勛、原爸爸、原媽媽, 還有原溪、原茉、原小佑,甚至還有好久不曾見過的原一睿——原勛的二叔。

待到童瑤一出現,原勛立刻站了起來,淡聲問道:“妳怎麼過來了?”

這個語氣太過聲音冷漠,甚至帶著點質疑味道。

童瑤低下頭:“我是想過來和媽媽說會兒話,沒想到你們都在。”

原勛大步邁過來,凝視著她的眼睛,稍放緩了語氣:“原修呢?”

童瑤聲音更加低了:“他在後院樓上。”

原勛擰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妳怎麼把原修一個人扔在那裡?”

這更加明顯的指責口氣,讓童瑤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想張口解釋,可是卻聽到原勛淡聲道:“妳先回去,陪著原修休息一會兒。”

“好。”童瑤不敢再說其他,連忙點頭。

可是誰知道他這話剛說完,旁邊的原茉卻忽然開口道:“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坐下來吧。反正——”

她眼中有一點笑意:“這件事,和童瑤也有關係呢。”

現場一片靜默,原勛微眯起眸子,不悅的目光射向原茉。

原茉卻是別過臉去,故作不知。

旁邊的原老爺子掃了一眼,蒼老的聲音道:“都坐下吧,童瑤也坐下。”

原勛當即開口反駁:“爺爺,童瑤身體不好,讓她……”

原勛的話還沒說完,原老爺子便道:“童瑤,過來坐。”

童瑤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原勛,只見他黑著臉,顯然是極為不悅的。

她沒有說什麼,垂下眼,來到爺爺、公公、婆婆身邊,恭敬地打了個招呼,然後選了個角落坐下來。

原勛臉上面無表情地掃了眼童瑤。

童瑤連抬頭都不敢。

片刻後,她感到原勛起身,邁步過來,坐在了自己身邊。

她低垂著頸子,不過卻能感覺到原勛審視的目光。

他……開始懷疑自己了,是嗎?看出自己的異樣,覺得自己根本不是那個他認識的妻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老爺子沉聲道:“一睿,現在這裡都是自家人,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原一睿“咳”了聲,點頭道:“是,老爺子。”

他的目光掃向眾人,當望向童瑤的時候,那視線仿佛停頓了片刻。

“事情是這樣的,當初四哥遭遇綁架而被撕票的事,大家都知道的。”

這話一出,童瑤心中微驚,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原一睿是原勛的二叔,也就是原叔叔的哥哥。

為什麼他忽然提起了當年的綁架案?

正疑惑著,一雙手伸過來,落在了她的手上,輕輕握住了。

這雙手保養得宜,修長,眼熟。

這自然是原勛的手。他的手一如過去的許多時候,輕輕握住了她的。

她想掙脫,躲開他的手,可是他的手牢牢按在她的上面,她擺脫不了。

沒奈何,也只能隨他去了。

耳邊又傳來原一睿的聲音。

“當初的綁架案,我們以為找到了三個案犯,這三名案犯已經被捉拿歸案了。本來這件事就此了結了,可是誰知道,今天我得到消息說,關於這個案件有了新的進展,那三名案犯根本不是這一起綁架案的主謀,主謀另有他人。”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有些變了。

原老爺子雖然有七個兒子,可是這第四兒原一慶,性情淡泊溫和,是他極為疼愛的。這個孩子先是早年感情不順,一直沒結婚,後來遇到了童瑤媽媽,種種原因,讓他極不喜歡這門親事,堅決反對童瑤的媽媽進門。

後來這個一向性情柔順的兒子竟然因此離開家門,放棄優渥的生活,也要娶那個女人。原老爺子當時自然是大怒,為此甚至下令,斷絕這個兒子的一切生路。

這場父子鬥,長達數年,原一慶不敢結婚,但是也不願意放棄童瑤的媽媽,雙方就這麼持續拉鋸戰。

而到了最後,父子兩個人都輸了。

原一慶被人綁架撕票喪命,原老爺子陡然聽聞愛子喪命的消息,當場昏厥,幾乎引起腦中風。

隨著案情的告破,也隨著童瑤媽媽的死去,本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活著的人心裡的傷痛,總是會慢慢減淡。

可是偏偏原勛娶了童瑤進門。

這簡直是給原家人心裡放進了一根刺,就這麼在在提醒著原家人,原一慶是怎麼死的。

現在呢,現在又說案件有了轉折,這是要揭開陳年老疤,灑上一層鹽?

在場所有的人都沒說話,大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童瑤到了這個時候,也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剛進來的時候,會接受到那種異樣的目光了。

他們認為自己媽媽是一顆喪門星嗎?認為如果不是自己媽媽,原叔叔就不會死,現在舊事重提了。

童瑤想起來自己今天早上剛走進原家大宅時,所感到的溫暖,忽然有些想笑。

為什麼她會認為,只是改變了幾個小小的關鍵點,原家人就會對她有了不同的態度呢?

一切都不過是假象罷了,其實本質是根本不會變的。

包括原勛,那個看起來體貼溫柔的丈夫,其實都是一層假面具吧。

她垂下眼,望著這個依然緊握著自己的手,可是卻絲毫無法感到溫暖。

“根據警方的調查結果,目前這個主犯逃亡在外,而且已經潛伏進了S市。警方懷疑,他逃亡多年,忽然返回S市,怕是有什麼目的。而當年他撕票了一慶,現在懷疑這件事並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仇。如果這樣的話,極可能這個人是我們原家的仇人。”

“二哥,你是說,那個主犯極可能是想——”

原溪臉色一變,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直沒有說話的原勛爸爸點了點頭:“這也是今天得到的消息,大家都注意一些吧,這一段時間盡量減少出門,如果出門,必須帶上保鏢。”

說著,他望向原勛:“最近先留在家裡吧,你的住處太偏僻,防不勝防。”

原勛點頭:“爸爸,我明白。”

原茉望向童瑤,忽然想起一件事:“童瑤,當初妳母親出事後,妳也曾經被帶到警局調查,其實我一直想問問妳,他們到底問了妳什麼,妳又知道什麼?”

她這麼一說,原勛的目光頓時猶如冷箭一般直射向原茉,他皺起濃眉,警告意味十足地道:“姑姑——”

原茉笑了笑,挑眉反問:“為什麼不能問?難道說,我的親弟弟至今死得不明不白,我卻不能問嗎?”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童瑤身上。

“她生病,不記得了。”原勛一臉的疏冷:“如果妳要去問,可以去問警察,也可以問我。”

“我看她現在很正常!當年醫生不是說過,只要好好休養,她失去的記憶很快就能慢慢回來的。”

童瑤望著原茉那步步緊逼的樣子,忽然就笑了下。

“我說。”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聲線又好像十幾歲孩子般稚嫩,本該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可是她這麼一出聲,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甚至連原家老爺子都微微側頭過來。

童瑤腦中一陣陣的暈眩,兩腿虛浮,幾乎站立不穩。

不過在這一片讓她感到些許熟悉的目光中,她還是清晰地回憶起了當時的情境。

儘管這是她以前的記憶,可是望著眼前的情境,她知道,她重生到過去的某個時間點,並沒有改變原叔叔和媽媽的死,更沒有改變因為這個引起的後續許多事情。

所以,她腦中關於這件事情的記憶,依然是適用,且應該是正確的。

稍微整理了下腦中的思路,她才緩緩地道:

“他們帶走我,問我原叔叔平時和什麼人交往,問我原叔叔出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話,問我媽媽平時和誰交往,還問我……”

“問妳什麼?”原茉忙問道。

“問我都有什麼人追求過媽媽。”童瑤垂下眼,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這話一出,原茉頓時皺眉,看了眼旁邊的原一睿。

原一睿眯起眼兒,打量了眼童瑤:“那妳母親當時到底有幾個追求者,都是些什麼人,妳還記得嗎,妳當時又是怎麼說的?”

童瑤搖頭:“沒有。我媽媽沒有任何追求者,除了原叔叔。她也從來不和別人來往。”

“可是妳知道嗎,當時現場的種種境況表明,老四的死,就是情殺!”

“住口!”原勛陡然出言,面色冷沉。

他雖然是晚輩,且年輕,可是到底如今執掌著家族企業,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很有分量。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不好說話了,就連原家老爺子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說什麼。

現場一片寂靜。

原勛握住童瑤已經發涼的手,一字一字地道:“這件事,我很多年前就說了。你們要追殺真相,可以。找私家偵探,找警察,都沒問題。可是你們非要逼著我妻子說出你們想要的來,未免欺人太甚。她已經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了,你們還要怎麼樣?非要逼著她去想是誰殺了四叔嗎?她知道嗎?你們以為如果她知道,她會不說出來嗎?”

“今天我把話放到這裡,你們如果想維護你們父慈子孝舉家和睦的畫面,要想今晚我還繼續留在這裡,那就閉嘴。”

說完這個,他握住童瑤發涼發顫的手,低首凝視著她荒涼的眼睛,啞聲道:“瑤瑤,走,我帶妳回房休息。”

在場所有的人望著他們的背影,面面相覷。

原老爺子長嘆一聲後,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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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我們來看看嘟嘟的演技,嘟嘟演技派

嘟嘟是一個演技派,酷愛演戲,她最愛演的就是找媽媽。

她會躲到被子裡,然後呼喚“媽媽,媽媽妳在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妳了啊!”

我在被子外配合“嘟嘟,嘟嘟妳在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妳了啊!”

嘟嘟開始帶著哭腔呼喚“媽媽,我在這裡啊,妳快來找我啊,我好害怕啊……”

如此這麼一番後,掀開被子,母女兩個人抱頭痛哭。

“嗚嗚嗚,媽媽妳剛才去了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妳了!”

“嗚嗚嗚,嘟嘟妳剛才去了哪裡,媽媽怎麼找不到妳了!”

“媽媽,我好愛妳,我總算找到妳了!”

“嘟嘟,妳再也不要離開媽媽了!”

“嗚嗚嗚,媽媽啊,妳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20 03:18 PM

第三五章

回到樓上的房間後,原勛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定定地望著童瑤。那目光像燒灼了的探頭,仿佛要探究到她的心裡去。

無邊的恐懼襲來,她開始害怕了。

之前那個溫柔的原勛,仿佛像一場夢,夢醒了,就這麼輕易破碎了。

現在的原勛,到底在想什麼,他知道了什麼?

她根本不敢去承受他那樣的目光,瑟縮著低下頭,一步步地後退。她想逃,逃得遠遠的,逃離這所有的一切。

她甚至開始後悔,開始迷茫,不是說她要重生了,不是說她可以改變人生的所有一切嗎?為什麼,她依然在這裡,她依然是原勛的妻子,依然身陷於這一切痛苦和迷惘之中。

她這輩子,是稀裡糊塗的一輩子。

稀裡糊塗地和原勛上了床,稀裡糊塗地懷孕,於是只能稀裡糊塗地嫁給了原勛,生下了原修。

她是一個怯懦的人,沒有膽量去面對,所以縮回自己的殼裡,逃避著周圍的一切。

原勛抬起手來,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她害怕,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後退。

等她退到後背緊貼著墻壁,已經退無可退的時候,原勛終於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兩隻手,緊握住她的。

那種帶有強烈意志的力量,牢牢地禁錮住她的雙手,讓她被迫抬起頭來面對他。

“妳在躲著我?為什麼?”原勛的聲音沒有起伏,童瑤幾乎分辨不出,這是溫柔還是陰森。

“你……”她盯著這個男人那剛硬冷沉的臉龐,眼前一陣恍惚。

這幾天的所有溫柔體貼仿佛都是一層薄脆的假象,撕開那層單薄的紙,她終於看清楚他眉眼間的霸道和強硬。

“你放開我!”她終於低聲喊了出來,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

“放開?”原勛眉眼間頓時染上了不悅:“為什麼我要放開?”

“你,你到底是誰?”童瑤盯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熟悉又陌生,過往無數個記憶在腦中浮現。

可是那些記憶最後都定格在一個鏡頭,這雙霸道而充滿渴望,灼熱到幾乎要將人吞下的眼睛。

她無法控制自己地在顫抖:“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哪個原勛?”

原勛聽到這話,只覺得身體仿佛被電流衝擊而過,腦中一片空白,絕望和挫敗交加的情緒幾乎掌控了他的理智。

可是他到底是深吸了口氣,控制住自己,低頭凝視著被自己逼到墻角的妻子。

她單薄的身子在顫抖,像一隻落水的貓兒。

她清澈的眼睛濕潤而充滿驚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

她從小就是個敏感的小姑娘,膽怯又莽撞,睜著一雙充滿驚惶和無助的眼睛望著周圍的一切,卻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呵護。

如果可以,他是真希望自己能夠扭轉乾坤,讓所有的一切從頭來過,去滿足她一切的願望。

他也恨不得將她揉到自己的血脈裡,融為一體,讓自己的體溫和心跳來熨貼她所有的不安。

可是他卻什麼都不敢做,唯恐一個輕微的動作,就驚到她已經敏感不安的靈魂。

他咬了咬牙,最後終於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後退了一步。

他後退一步後,低啞而溫柔地凝視著她:“瑤瑤,我是妳的丈夫。妳——忘記我了嗎?”

“丈夫?”童瑤濕潤的眼中充滿了迷惘。

哪個丈夫,她只嫁過一次,可是在兩種人生中,不應該是有兩個丈夫嗎?

現在的原勛,她真得分不出是哪一個。

“妳難道忘記了,我曾對著天上神靈發誓,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妳是喜歡還是厭惡,無論妳是生還是死,無論妳身在何方,我都會是妳的丈夫,一生一世地陪伴著妳,愛護著妳。”

童瑤閉上眼睛,眼淚滑下來。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在他和她的結婚典禮上,他曾經不顧事先設置好的台詞,說出了這一番話。

沉穩而堅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二十三歲的他曾經發下的誓言。

她捂住臉,低聲哭泣:“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娶我?我好早前就恨你、討厭你,你知道嗎,這樣的我,你為什麼還要娶我?”

她的淚水從細白的指縫裡溢出來,她哭得就像個小孩子。

“瑤瑤,妳竟然問我為什麼娶妳?難道妳真的不知道?我愛妳。”

這三個字由原勛口中說出,竟是透著十分的沉重。

他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伸出大手,小心翼翼地去握住因為哭泣而微微顫動的雙肩。

“妳知道什麼是愛嗎?知道什麼是我的愛嗎?對於我來說,愛就是妳已經融入到了我的骨血中,潛藏到了我的心裡,除非刮骨換血,除非掐住我的心跳,要不然我就沒辦法不愛妳。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捧到妳面前,用盡所有的力氣去呵護妳,去愛妳,現在妳卻問我,為什麼要娶妳,為什麼要對妳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妳以為,這需要理由嗎?”

下一秒,童瑤被他摟進了懷裡,狠狠地抱住,不留一絲空隙。

“妳為什麼要躲著我,難道妳害怕我?我是妳的丈夫,妳唯一能依賴的人,難道我不值得妳去信任?”

童瑤只覺得自己從冰冷潮濕恐懼中一下子來到了溫暖的懷抱中。

她無助而茫然地趴在他的肩頭,指甲緊緊地摳住他的西裝外套。

“我……我不知道……”她腦中一片混沌,一時之間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那個已經被她改變過的世界。

“瑤瑤,相信我,我會保護妳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妳的。我們過去一直生活得很好,很好。以後也會很好的。妳難道忘記了,妳說要給原勛生一個小妹妹,還說要給她扎小辮子,把她打扮得像一個小公主。我們一家四口幸福地在一起,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溫柔而堅定的語氣傳入了童瑤耳中,驅逐了她心中的寒冷和無助。

她茫然地睜大眼睛,拼命地仰起頭望向原勛,試圖去辨認。

原勛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霸道和強硬,那張臉龐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乖,別怕。當初因為我叔叔和妳媽媽的事情,他們是有些誤會,可是沒關係,我不會讓他們說什麼,妳會忘記這些事。這些都不重要,我們並不會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不會讓這些事影響到我們的生活。”

他的寬慰輕柔到像一縷春風,吹動著她的心,撫慰著她每一寸驚惶。

她的情緒慢慢鎮定下來,閉上眸子,靠在他胸膛上,再一次試圖在一片迷茫中冷靜下來,思考著眼前的一切。

“我……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她咬了咬脣,思量著該怎麼說:“也許我真得生病了,很多事,我不記得了。”

“瑤瑤,妳問。妳之前……因為岳母的去世,受打擊過大,確實忘記了一些事情。”原勛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懷裡的妻子,溫聲說道。

他的話讓她有了些許安全感,於是想了想,她終於問道:

“你覺得我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不同?妳有什麼不同嗎?”原勛皺了皺眉,疑惑地望著童瑤:“瑤瑤,別瞎想,妳是我的妻子,無論怎麼樣,都是最美的。更何況,這幾年,妳一直都很美。”

關於這一點,原勛說得是真心話。

或許一直留在室內很少外出,也少與人打交道的緣故,二十五歲的童瑤絲毫沒有為人婦為人母之感,氣質清純柔弱,倒像十七、八歲時的樣子。

更何況她聲線稚嫩,更加顯小。

原勛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娶了個妻子,而是養了個嬌怯怯的小女兒。

童瑤心虛地垂下眼,她想,原勛竟然誤會了,誤會自己擔心美貌衰敗?

不過……這樣也好。

她想了想,又問道:“我以前……說過恨你之類的話嗎?”

摸了摸腦袋,她迷茫地望向原勛:“我總覺得好像我說過,可是又記不得了,你能告訴我嗎?”

原勛摟著她的手緊了幾分,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面頰上。

她心微微往下沉,果然沒錯嗎?果然還是那樣,在這一次的人生裡,自己依然懷疑過原勛和自己母親的死有關嗎?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原勛在她耳邊,低聲道:“說過。”

童瑤喉嚨仿佛被人掐住一樣。

這一刻,風停住了,呼吸停了,兩個人相視無言。

“妳身子嬌,又太敏感,有時候我不過貪著多弄幾次,妳便愛哭著說恨我。”

原勛的聲音沙啞低沉,性感得讓人顫抖。

童瑤的心驟然放鬆下來,她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誤會了,或者說,想到了其他方面……

雖然他的話語讓她羞澀,不過這至少說明,這一世裡,她沒說過恨他這樣的話語。

至少和上輩子是不同的。

那就好。

她是欺心,不過如果這樣能讓自己好過,她寧願就這樣渾渾噩噩一輩子。

總好過像以前一樣,讓自己沉淪在糾葛和痛苦之中,最後傷的痛的還是自己。

她閉上眼睛,疲憊卻又放鬆地靠在原勛的肩膀上:

“我想,過一段,去給我媽媽掃墓,可以嗎?”

“好,妳想哪天去,我們就哪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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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且看誰的演技更高明。。。。。

#嘟嘟演技派#

嘟嘟太沉浸於演戲,有時候就演脫了。

嘟嘟:“媽媽,妳在哪兒啊!我找不到妳了!”

我:“嘟嘟,我在這裡啊,妳快來找我啊!”

嘟嘟:“不行,媽媽,妳要說妳在別的小朋友家,重新來。”

嘟嘟:“媽媽妳在哪兒啊,為什麼我找不到妳啦!”

我:“嘟嘟,我在別的小朋友家啊!”

嘟嘟:“妳為什麼在別的小朋友家啊?”

我:“……”(難道不是妳說的麼?O__O )

嘟嘟:“嗚嗚嗚,媽媽,妳怎麼去了別人家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在別的小朋友家啊……”

嘟嘟:“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半天后。

嘟嘟一邊啜泣一邊:“媽媽,妳剛才為什麼去了別的小朋友家?”

我:“我也不知道啊~>_

嘟嘟苦大仇深臉:“妳以後不要去別人家了”

我:“對不起,我不該去別的小朋友家。”

嘟嘟:“那妳再說對不起。”

我:“對不起。”

嘟嘟一邊擦眼淚一邊:“妳要多說點,要一直說。”

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嘟嘟撅著小嘴:“要說英文的。”

我:“………………………………”

還英文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28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6-28 03:23 PM 編輯

第三六章

被原勛摟著在樓上臥室裡溫存了一會兒,被他抱在懷裡,難免一番磨蹭,情到深處,有些不自禁。

其實童瑤感覺到原勛的剛硬之處,以為以他的性子要如何,誰知道他竟然忍住了,最後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髮,俯首溫聲說:“妳先休息下,我出去有點事。”

離開他的懷抱,她有些許緊張。

他們剛才的行為,應該已經惹怒了原家的人。

“妳別擔心。”他低聲安撫說:“剛才不過是因為提起四叔的事, 大家心裡不痛快。妳是原家的媳婦,是原修的媽媽,更是我的妻子,他們沒有人敢再說什麼。敢說妳什麼的,就是和我過不去。”

依他今天在原氏企業的地位,除了老爺子,已經沒人想和他作對了,就連他的父親也不會輕易說什麼了。

“好。”她垂下眼,柔聲這麼說道。

原勛不放心地摸了摸她臉頰,又低首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原勛離開後,童瑤躺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最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來跑到了書架前。

就在這個書架上,放了一本《草葉集》,就是在《草葉集》裡,夾了那一頁日記的。

她連忙取下那本書,打開翻找,可是翻來翻去,她把所有的書頁都翻開了,也沒找到那一頁薄薄的日記。

本以為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於是就在這地板上尋找,但是尋遍了每一處角落,她依然沒見到那一頁日記。

頹然地坐在地板上,她頭疼地捧著腦袋。

這一頁日記,自己還沒有做過夢,怎麼會憑空消失了呢?

她想做夢回到過去,回到原叔叔死的那一刻。

她想去改變原叔叔死亡的命運,想母親不再因此傷心絕望。即使無法阻止這可怕的一切的發生,也要去問清楚一切真相,問明白到底原叔叔的死是為了什麼?

其實關於這件事,一直有一個秘密,埋在她心裡,輕易不敢對人說出。

如果……她可以重生到日記裡所記載的那一刻,就好了。

    *************************************

童瑤原本以為自己再次出現,怕是會引來原家人的不喜,可是出乎意料,並沒有。

這個party的名義雖然是原茉的生日,可是大家都明白,這個實際的意義其實是這個圈子裡的一次聚會。

這對於長袖善舞的豪門太太們來說,是幫助自己丈夫開疆拓土的最好時機。

可是童瑤顯然不是那塊料,好在原勛沒指望她是那塊料,原太太對她顯然也是不抱希望的。

“這個冊子上,都是我們往常相熟的人家,論起身家,人家未必比得上我們家,可是越這樣,我們越要看重人家,不能把人看低了。妳是原勛的妻子,合該把這些都記住,免得到時候下了人面子。回頭妳跟在我身後,我打招呼的,妳就在旁邊點頭微笑,如果我特意多說了兩句,那說明這個人很重要,妳一定也要跟著恭維幾句。如果實在不會說話,那就多笑笑。”

“好。”說話童瑤未必會,可是衝人家笑一笑,她還是會的。

當下她翻了下那個冊子,這可算是個豪門太太備忘錄,上面記錄了今天的來客中的身家背景,相貌年齡愛好姓氏等等,各種資料一應俱全。

“這個一定要記住,等下客人來了,妳就跟著我去招待客人。”原太太特意多看了眼這個兒媳婦,意味深長地道:“原勛性子倔,又從小被寵壞了,做事自然任意妄為。可妳是女人,作為男人身邊的女人,在男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妳要學會去規勸男人,這才是相夫教子之道。”

童瑤只當沒有聽明白婆婆的言外之意,乖順地點頭,拿著那個小冊子,開始翻起來。

正翻著,原修過來了。

他又換了一身黑色的小西裝,配著深紅色小領結,黑亮的短發梳理得整齊,像一個童話裡的小王子。

“媽媽,這是什麼?”

說著,他拿過來翻了翻。

“名冊。”童瑤無奈笑了下。

她沒有當豪門太太的天分,這麼多人,一時之間根本記不住的。

誰知道原修卻直接把這個名冊扔到了一旁:“不必記了。”

童瑤忙將那被扔到一旁的名冊撿回來。

眼前這人生,雖說未必盡如人意,可是她還是很珍惜的。

雖然原勛堅定地護著她,看樣子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她的,可是她心裡也清楚,婆婆說的話是對的。

她作為原勛的妻子,作為原修的母親,不要說縱容著他們為了自己而和原家整個家族決裂和作對,就是因此和父母爺爺鬧出間隙,都是不應該的。

說到底他們是原勛的父母親人,他們針對自己,也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立場。

畢竟當年原家老爺子的喪子之痛,即使過去多年,也是無法釋懷的。

“你奶奶剛才說了要背的,我總得看看。”縱然記不住,也該看看。

“媽媽,有我呢,別背這個了。”原修皺著小眉頭。

“你?”

“是。”說著,原修牽起媽媽的手:“走吧,媽媽,那邊有一些甜點,妳陪我過去拿一些吃。”

童瑤聽了這話,才發現自己肚子好像也有些餓了。

“好。”

陪著原修取了一些甜點飲料,不過原修並沒吃,他抿著脣說這個太難吃沒胃口,沒辦法,童瑤只好自己嘗了幾口。

正吃著,原小佑就過來了:“嫂嫂,別吃了,舅媽叫妳呢。”

童瑤連忙放下了。

原來這個時候客人已經陸續來了,童瑤陪在原太太身邊招待客人。

人們陸續進來,每個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反觀童瑤,倒是一身簡單。

來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原太太身邊的童瑤,大家見她生得纖細精緻,面孔是一派的稚嫩清純,那些不知道的,還打趣著以為童瑤是哪家親戚家的女孩兒,以為她還是個中學生。

原太太面上就笑得有些尷尬了:“這是原勛的媳婦。”

說著,就給了童瑤一個眼色。

童瑤自然明白,這個時候她應該上前迎接客人了。

可是……這是誰啊……大家都化妝,都珠光寶氣,怎麼認得出來?

“這是造紙孫家的二太太。”原修站在母親身後,低聲這麼提醒說。

童瑤得了這消息,心中雖然疑惑,還是忙上前笑著打了招呼。

她一出聲,對方越發覺得她聲音清脆好聽,又看她氣質一派清純稚弱,不免好奇:“少奶奶今年多大年紀了,看著實在年輕?”

其實更好奇的是,之前只知道原勛是結了婚的,可是一直沒見過他的太太,想著必然是早離了,或者原修根本就是外面女人生的,假託有個太太而已。現在娶的這個,怕是最新偷偷娶進門的吧?

實在是看著太嬌太年輕,也不知道到了法定結婚的年紀了嗎?

這個時候除了眼前的孫二太太,還有其他人都過來打招呼,大家聽到這個,難免多瞅了一眼。

這種豪門八卦,大家都有興趣,豎著耳朵聽。

原太太其實並不太想解釋這件事,畢竟童瑤的出身在原家就是一個疙瘩。“只是看著小,其實只比原勛小幾歲,”當下四兩撥千斤地打開話茬,又笑著說:“童瑤,和幾位太太打個招呼。”

眾人見原太太這樣含糊其辭,心裡雖然好奇,可是也不想得罪她,畢竟人家不想說的事情愣是去問,總是尷尬。

不過見這亭亭玉立少女模樣的“原少奶奶”,不免有些好奇,想著她年紀不大,又沒怎麼在交際圈裡出現過,哪裡知道哪個是哪個。

童瑤聽到婆婆讓自己上前打招呼,其實心裡也是暗暗一沉,想著自己沒有好好做功課,如今自然是誰都不認識,只能勉強笑著說兩句。

誰知道正在這個時候,站在她身旁的小人兒低聲快速地說:“紅裙子的是糖果董家的太太,戴黑珍珠的是雲氏集團的夫人,她旁邊的是她家三女兒,還有正朝這邊走過來的是馮氏集團的老夫人和二少奶奶,左邊那個是她家剛從國外回來的女兒,叫馮婭,今年二十四歲,常青藤名校,前些天見過爸爸一次。”

他的聲音低而迅速,不過卻十分清晰。

童瑤心中聽得詫異,沒想到原修看著冰雕玉琢冷冷清清的小人兒,竟然知道這些?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了,於是上前笑著柔聲和人打招呼——就按照原修給自己說的那些稱呼。

她這麼一開口,眾人都有些詫異了。

只聽她語音雖帶著幾分稚氣,不過語調柔和,倒是十分動聽,脣邊帶著一個溫婉含蓄的笑容,上前和眾人打招呼,各家稱謂,竟然說得並沒差錯。

眾人都覺得剛才不免小看了她,一時更加猜測,這忽而冒出來的原家媳婦,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夫人聽了,自然也是有些詫異,她一向是知道這個兒媳婦的,知道她根本沒這天分。今日其實有心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道,原家長房的媳婦,根本不是她能當得,可是誰知道她竟真能應付了?

而童瑤呢,卻在那群衣著華麗的太太中間,感覺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她並不擅交際,從小敏感內向,在這種場合,會十分不自在。也是因為這種不自在,才讓她會格外敏感地捕捉到周圍的異樣。

望過去時,這就是剛才原修說的那位馮婭小姐,打扮精緻優雅,又是名校畢業,看上去氣質自然不凡。

只是如今,她望著自己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打量的意思。

這位馮小姐見童瑤看過去,於是禮貌地回了一個笑。

童瑤也只好點頭衝她笑了笑,心裡存了點疑惑,不過因為今天要應付的事情太多,很快也就拋之腦後了。

稍後一波客人過去,童瑤暗暗鬆了口氣,蹲下來,不免好奇地問道:“這些人你都認識?”

在她的印象中,原修這麼小,就算是跟著奶奶見過幾個人,也未必知道這麼多吧。

原修眨眨眼睛,修長的睫毛好看得很,只是骨瓷般白淨的小臉上還是沒什麼神情:“我剛才,翻了一遍那個冊子的。”

童瑤微愣,後來才想起,好像自己隱約聽說過,原修的智商非常高。

她當時並沒多想,只以為是比普通小孩子聰明一些罷了,沒想到竟是過目不忘。

她咬脣,不免笑了下,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兒子那潔白的小額頭,一雙手溫柔地撫摸著兒子黑軟的短髮。

“你竟然是個小天才。”

微微閉眸間,感覺到原修身體有著些許僵硬,不由得笑著一個嘆息。

她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從一開始就不是。

無論是在以前的人生中,還是這個改變過的人生中,她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那麼現在,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任性。

就算只是為了兒子。

原修愣愣地望著媽媽脣邊疲憊溫暖的笑,感受著那雙攬住自己的手,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從來沒有和媽媽親近過。

甚至,他還記得她曾經用排斥的眼神望著自己。

那個時候他還很小,可能沒有人想到他已經記事了。

可是他就是記得,記到現在,以至於有時候閉上眼睛,他都能記起當時她眼中的排斥。

而現在呢,她卻已經用那麼溫暖喜歡的眼神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寶貝。

他甚至看到自己透著驚訝的眼睛正倒映在她的雙眸中。

原修抿起脣,兩隻小手緊緊攥起,小小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在顫抖。

心裡好像有一根小小的苗兒,正在拱開泥土,冒出芽兒。

而就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間,童瑤竟然捧住他的臉,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個吻。

這個吻,親昵柔軟,帶著馨香。

原修陡然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望著童瑤。

“原修,媽媽好愛你的。”

童瑤低聲這麼說。

然後她就看到,她家兒子那白瓷樣的小臉蛋上,慢慢地泛起了晚霞般的紅暈。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28 03:29 PM

第三七章

正和兒子說著話,忽然便聽到一陣笑聲,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她抬身看過去,不由得眼前一亮:“思琪,是妳。”

來人正是陳思琪,旁邊還挽著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那女人領著個小男孩,長得極為可愛,看上去和原修年紀相仿。

原修見了, 忙低聲道:“那個是蕭氏集團蕭岳的妻子葉寧,旁邊是她兒子叫蕭楠,今年七歲。”

陳思琪走近了,打量了一番原修,不由得眼中放出光芒來:“這就是原家的小少爺,你長得真好看,臉蛋紅撲撲的!”

原修臉上紅暈未褪,卻被陳思琪一語道破,當下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童瑤笑了下,她也覺得自己兒子長得好看,聽到別人誇原修,自然高興。

不過目光落在那位叫蕭楠的小男孩身上,她笑著問:“這是蕭楠?”

陳思琪連忙介紹:“這是葉寧,我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就認識,她丈夫是蕭氏集團的蕭岳。”

童瑤聽了,衝著葉寧點了點頭,笑著打了招呼。

葉寧上前,落落大方地握了握童瑤的手,又和原修打了招呼:“我之前見過你的,還記得嗎?”

原修定定地望向葉寧,目光卻是並不友善。

葉寧卻絲毫不理會原修的冷淡,上前也和原修握了握手。

因為有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小孩子呢,大家打過招呼,便一起來到旁邊坐著說話。

陳思琪本身是個愛說話的,有她在,自然不會冷場,童瑤只需要安靜地傾聽,偶爾點點頭就是了。

只是她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後來慢慢地意識到,仿佛葉寧偶爾會望向自己,那目光溫煦卻帶著幾分打量。

自己看向葉寧時,她笑笑,也沒說什麼。

恰好這個時候,有人過來叫童瑤,童瑤起身道別。

等到離開了葉寧、陳思琪後,原修卻忽然來了一句:“媽媽,我不喜歡這個叫葉寧的女人。”

“為什麼?”她好奇地望著兒子。

原修垂下眼,淡聲說道:“不為什麼,就是不喜歡。”

他緩慢地抬起頭,對童瑤說道:“媽媽也不要和這個人說話,好不好?”

兒子總是清冷的目光中帶著難得的祈求,她情不自禁地點頭:“好。”

    ******************************

這一次晚宴,來的人中,頗有幾個童瑤眼熟的。

原勛公司裡也有幾個到場了,其中就有宋秘書,陪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那裡說話。這個時候,原勛過來了,原一睿也在場,幾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正說著,原勛的目光望向了童瑤這邊。

一瞬間,那幾個人全都看向了童瑤這邊。

“那都是原氏的董事會成員,從左到右分別是賈曉天,原騰,宋梓緣,馬仁玉,張群,原一輝,張連鑫。”原修低聲提醒童瑤。

說著間,又有一個男子過來,原修看過去,淡聲道:

“這個人是宋秘書的哥哥,宋寒霖。”

童瑤聽到這話,倏然一驚,忙轉頭看過去。

只見站在宋青書身旁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筆挺的西裝,身姿挺拔,長得很是俊美,眉宇間透著熟悉。

這果然就是當年她寫過無數寄不出去的情書的宋寒霖,那個她曾經暗戀過的男人。

正看著,原勛走過來了:“瑤瑤,這是我的同事,平時妳也沒見過,趁著今天有機會,認識下吧。”

童瑤點頭:“嗯。”

當下跟著原勛過去,被一個個地介紹了,童瑤都點頭微笑。

在場的除了原一睿,其他人都個個吃驚不已。

看看這纖細精緻的女孩兒,聽說這就是原勛的太太,心中不免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再等到童瑤一開口,眾人眼中不免都露出恍然之色。

這小姑娘一樣稚嫩的聲線,他們仿佛聽到過。

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可是因為這聲音太特別,眾人都印象深刻。

可是即便如此,也難免起了猜測之心,看這女孩,年紀應該極小吧,倒像是和家裡還在上學的女兒年齡差不多?

原勛已經三十歲了,又帶著個兒子,如今竟然娶了這麼個小姑娘,大家不免多想了些。

其實老牛吃嫩草不稀罕,不過這麼嫩的草,且又娶進了門,倒是不常見。

原勛掃過眾人,多少感覺到了,便笑了下:“我太太因為早幾年生下原修的時候,落下一點病根,身體一直不太好,這幾年才沒怎麼出來過。”

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過來。

先看看童瑤,再看看被童瑤領在手裡看上去分外乖巧清冷的小太子,暗搓搓仔細打量一番,還真發現這母子兩人樣貌間透著相似。

敢情這還真是親母子?

可是這小女孩,真的能生出這麼大的兒子?

而且……這……這意思是說,原勛自始至終都在金屋藏嬌?

宋秘書從童瑤出現開始,臉色就不太好,現在聽說原勛提起這個,倒是多少有些平靜下來了。

她苦笑了下,終於道:“夫人這幾年一直不怎麼接觸外面,自然看著年輕。”

在她的記憶裡,五年前她就是那樣,五年後,她還是那樣。

她一直覺得這個女人仿佛是隱藏在那間屋子裡的一幅畫,就安靜地掛在淡藍色窗簾後面,默默無聞,毫不起眼,也並不被原勛放在眼裡。時候長了,蒙上灰塵,就該仍在角落了。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因為不在乎才從來不提起,而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不對外人提起,也不讓外人看到。

就在這個時候,因有其他相熟的過來,大家和童瑤原勛告了別,各自去忙絡了,只有宋寒霖,定定地望著童瑤,臉色極為奇怪。

原勛給原修使了眼色,原修放開媽媽的手,去奶奶那邊了。

宋寒霖幾乎是失態地看了童瑤半響,這讓童瑤很不自在,求助地望向原勛。

關於宋寒霖的事,原勛應該是知道的。

無論是她重生和沒重生,原勛都發現了那本情書,並且兩個人為此起了爭執。

現在那個男人用這種異樣的目光看自己,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視若無睹?

接收到童瑤求助的目光,原勛伸出手,扶在童瑤後背,意味頗深地對宋寒霖笑了下:“宋先生,這是我的太太,童瑤。”

宋寒霖終於從剛才那種痴愣狀態中醒過來,不敢相信地望著童瑤。

“妳,妳叫童瑤?”

原勛笑了下,淡定地說:“是,我的太太是叫童瑤。”

“妳就是童瑤?”宋寒霖臉上浮現出一種要崩裂的神情,仿佛悔恨,又仿佛恍然。

童瑤不由自主地靠得原勛緊了一些。

原勛不著痕跡地摟住童瑤,淡聲道:“宋先生和我太太只差了兩級,都是東佳畢業的,想必當時認識吧?”

童瑤咬了咬脣,詫異地看向原勛,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提起這個?

難道原勛不知道,對於她來說,那怎麼也是一件難堪的事情?

宋寒霖這個時候卻忽然笑了下,悲愴地笑了下。

“是,認識,當然認識。”

童瑤更加吃驚,不解地望著宋寒霖。

如果是沒有重生過的人生,那麼對於宋寒霖來說,自己只是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童瑤罷了,他怎麼好意思在這種場合提起來讓自己尷尬?

如果是經過重生過的人生,那麼宋寒霖更不應該知道自己,畢竟自己連在他面前出現都沒有過。

誰知道宋寒霖卻一邊苦笑,一聲道:“那個時候,原夫人每天都要去操場後面的樹林裡背書吧,我每天都能見到呢。”

童瑤根本沒想到這個,疑惑地望向宋寒霖。

他怎麼知道?

宋寒霖咬牙切齒,繼續說下去:“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夫人的名字就是童瑤。”

童瑤聽到這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眸光微抖,探究地望向宋寒霖。

可是還沒來得及細看,原勛便攬住童瑤的腰,沉聲道:“宋先生,先失陪了,那邊有幾位客人需要招呼下。”

說著,也不讓童瑤轉身去看,強迫地摟著童瑤離開。

童瑤想掙扎,可是大庭廣眾的,又不想讓他難堪,最後只好強自忍著。

等到走出去老遠,到了一處角落,童瑤終於忍不住擺脫了他強硬的束縛,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便是再傻,也能看出來了。

原勛是故意的,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為什麼呢?宋寒霖又是什麼意思?

原勛眸光平靜,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她更加蹙起了細緻的眉:“為什麼?”

原勛看著她那疑惑的小模樣,忽然笑了下。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燃。

童瑤捂住鼻子,不高興地道:“你說話啊!”

“才看到以前暗戀的男人,就開始對我沒耐性了?”原勛一邊吐出一口煙圈,一邊淡聲道。

“你?”童瑤無語地望著他:“你剛才太莫名其妙了。”

果然,原勛永遠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哪怕這個重生改造過的世界裡,他也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明明上午的時候還對她著意溫存,百般呵護,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樣一幅冷嘲熱諷的面孔,甚至還在她面前吸煙。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煙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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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幼兒園的小朋友可有意思了。

嘟嘟上幼兒園交朋友。

第一天回來說:我和竇xx是好朋友。

第二天回來說:今天竇xx不和我做好朋友了,她和茜茜成了好朋友。她就不和我當好朋友了。

第三天回來說:茜茜不要竇xx了,她說她和我是好朋友了。

第四天回來說:我和邁邁成了好朋友,茜茜不高興,又不和我做好朋友了。

第五天回來說:我和茜茜是好朋友,茜茜和晨晨是好朋友。茜茜有了別的好朋友,我也沒有生氣,還和她做好朋友。我們一齊是好朋友。

第六天回來說:我和茜茜不是好朋友了,她只和晨晨是好朋友。現在我和竇xx是好朋友。

瞬間腦補一出愛恨糾葛四角戀宮斗大戲。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6-30 03:01 PM

第三八章

原勛閉上眼,慢騰騰地吐出一口煙圈後,這才看向童瑤,卻見她一臉委屈的小模樣,看著實在是可人。

他忽然一下子笑了, 挑眉問道:“妳當初不是喜歡那個宋寒霖嗎,還說人家根本不知道妳是誰。現在總算明白了吧,他見過妳,一直偷偷暗戀妳,每天早上都在樹林旁等著妳,就為了看妳一眼。”

想起過去,他嘆了口氣,低啞地對童瑤說:“他只是……只是不知道妳的名字。”

其實不是不知道,只是弄錯了而已。至於為什麼弄錯了,也只有原勛自己知道了。

那個男人,多少年來,一直在心裡默念著一個錯誤的名字。

童瑤聽得頭暈, 她回憶了下剛才宋寒霖的臉色,慢慢地也品過味來。

“你意思是說,他其實……其實是喜歡我的,只是,只是不知道我叫童瑤?”說出這話時,她臉上有些發燙。

“看樣子是這樣,要不然妳以為一個男人遇到一個多年不見的校友,會是那個反應?”原勛銳利的眸子審視著她,脣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的?”童瑤盯著他,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今天的宴會上會有宋寒霖?”

“他是宋秘書的哥哥,宋秘書帶什麼家人或者男伴來,我干涉不了。”

“不,不是的……你是故意的?”童瑤搖頭:“你是故意讓我見到宋寒霖的!”

“是,我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太太知道,有個男人暗戀著她,為了她,到現在沒結婚、沒談朋友。”原勛陡然掐滅了手中的煙,冷聲道:“妳現在可以重新選擇了,他這些年一直牽掛著妳,對妳念念不忘。只要妳願意,可以馬上和我離婚,把原修也扔了,直接投入他的懷抱。他不像我這樣陰陽怪氣、反覆無常,又不像我一樣家裡一堆拖後腿的麻煩,他一定馬上娶妳,一定能對妳好,疼著妳,寵著妳!”

“你——”聽著這番話,童瑤心裡湧起一股子氣,她幾乎不敢置信地望著原勛,不明白上午他還在對自己山盟海誓說出結婚時的誓言,怎麼晚上竟然讓自己離開他另投別人?

縱然知道他可能是說氣話,可是她心裡依然委屈。

“呵呵,多好的一段佳話啊,青梅竹馬,互相暗戀,可惜遭遇惡人,無奈分開,惆悵徘徊多年,終於重逢,拋家棄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成就美滿良緣。”原勛盯著手中已經熄滅的煙,滿是嘲諷地說道。

童瑤聽著這話,看著他那冷冰冰的模樣,氣得幾乎渾身發抖,她真恨不得抬起手來,直接給他一巴掌。

不過她到底是沒有這麼做,她也並不是會這麼做的性子。

她忍得渾身都在顫抖,嘴脣也在打顫,眼中迅速濕潤,哽咽著道:

“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厭煩我了,所以才故意讓宋寒霖出現?你,你以為——”

他難道以為,為了十幾年前的一點小女孩的暗戀,她就能拋棄她的丈夫和孩子嗎?

他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

她捂住臉,轉身就往大廳外跑去。

原勛沒想到她竟一下子惱了,呆了片刻,便像一陣旋風般追了出去。

童瑤知道自己失態了,大廳內都是原家的客人,她作為原家的兒媳婦不該就這麼任性地跑出來。

可是她忍不住。

她發現自己就是看不懂原勛,不明白為什麼原勛要把宋寒霖找出來,更不明白原勛為什麼生氣,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她這輩子,永遠弄不懂原勛這個人,哪怕這個人披上了一層溫柔體貼丈夫的外殼!

她甚至發現,原勛就是原勛,他骨子裡就是那個自己看不懂的高深莫測的男人。

夏天的夜,連一絲風都沒有,她一口氣跑到了游泳池旁,盯著那暗夜裡一灘深藍池水,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之前,在這裡落水的那個女孩兒。

低下頭,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被路燈拉長,投射在這池水中,池水輕蕩,那孤零零的影子也縹緲遊蕩。

大廳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那是屬於原家的錦繡繁華。

而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外來人罷了,一個不受待見的媳婦。

強裝出來的笑臉,詭異的氣氛,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正想著,另一個被路燈拉長的身影從身後籠罩過來,投射在水中,將她的身影覆蓋,之後她便被有力的臂膀抱住,按在了結實的胸膛上。

他的西裝上依稀帶著沁涼,呼出的氣息有著淡淡的煙草味,侵入了她的耳鼻。

“別生氣了,乖。”低啞的聲音,是別樣的溫柔,仿佛哄著一個發脾氣的小孩子。

童瑤咬著脣,想甩開他,可是她又沒那麼大力氣,最後只能把臉別到另一邊。

身後的原勛抱著她,一隻手放在她腰間,另一隻手則是攬在她胸前。

寂靜的夏夜有輕微的風吹過,吹起了平靜的池水,吹散了倒映在池水中的影子。

她細軟的頭髮被吹拂到了他鼻尖,他有些癢,於是埋頭下去,將自己的鼻子在她髮絲間磨蹭。

他的鼻子又硬又大的,倒是咯得她耳朵癢。

於是她扭著脖子,躲他。

他一隻手扶住她的臉頰,然後用脣齒去追逐。

她心裡氣惱,可是卻又癢又麻,被他親得難受,濕燙的氣息就在臉頰邊,身子不由自主地打顫。

她想衝他發脾氣,想回手給他一巴掌,可是又被禁錮著,根本不能。

委屈極了,一下子忍不住恨道:

“你,你太壞了!”

她想起往事,心裡還是惱他:“你一直都是那麼壞,我好討厭你,你就知道欺負我!”

竟忍不住把七、八歲時的言辭都搬了出來,重新甩給了他。

“好瑤瑤,別惱。”他低啞渾濁的聲音在喉嚨間滾動,熱切的脣輾轉在她耳畔:“他想了妳這麼多年,我看著心裡不舒服。”

童瑤哪裡是一句話能哄下去的,咬著牙恨聲道:“我看我趁早如你的願,趕緊離婚,離婚後我就去找宋寒霖,既然人家一直念著我,想來也是有情有義,我如果嫁給他,他——”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呢,耳垂那裡便有刺疼傳來。

“啊——”她忍不住低叫出聲。

原勛在她耳邊,磨著牙齒:“妳說這話,這是拿錐子刺我的心。”

“那你呢,你說那話,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真想讓我看看有個別人等著我,試探下我是不是馬上對人家動心?”她振振有詞地反駁。

“我——”原勛低啞地一聲嘆息:“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的瑤瑤,是天底下第一的美人兒,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裡喜歡著妳……”

童瑤聽到這個,倒是愣了下。

關於宋寒霖,她其實一直以為宋寒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所以在原勛直接揍到宋寒霖臉上的時候,宋寒霖問出了童瑤是誰,她才那麼的難堪和傷心。

她曾一度為此羞恥和自卑,總覺得沒有什麼男生會喜歡自己。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這竟然是一個好笑而無奈的誤會。

那個宋寒霖,竟然一直暗戀著自己,只是弄錯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正想著呢,就見原勛已經俯首下來,幽深的雙眸審視著她臉上神情。

她猛然嚇了一跳。

他連忙將她被驚到的身子摟在懷裡,俯首去吻她:“別想他了。”

得不到的才更讓人念念不忘,他總覺得她品味這件事時,眼中仿佛有著惆悵。

宋寒霖,也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

他怎麼可能允許她對一個棋子上心呢。

“我為什麼不想?”童瑤心裡泛軟,不過還是低聲嘟噥道:“是你把宋寒霖請來的,是你提起往事的,也是你說我可以離婚去嫁給他!難道你說這個,我心裡就好受嗎?你以為我當時是什麼滋味?”

如果是以前的童瑤,或許就忍了,可是想想,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啊,現在是她改變了人生之後才獲得的天下第一體貼溫柔好丈夫。

為什麼他還會這麼霸道強硬,竟然依稀和以前的那個並沒有差別啊!

原勛親了幾下,無奈懷裡的女人掙扎得厲害,他也是無奈,只好按住她的腦袋,溫聲問道:“我向妳道歉,可以嗎?”

“那我打你一巴掌,然後給你道歉,可以嗎?”

原勛聽聞,愣了一下,望著童瑤眼中閃爍著的晶亮怒意,他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眸子裡盪漾著溫柔的寵溺:“好,那妳打吧,我認罰。”

說著這話,他還真的把臉伸過來,一副任憑她打的樣子。

他穿著鐵灰色西裝,打著領帶,本來是一派的正經和嚴肅,眉眼又是偏冷偏硬的,如今卻做出這種樣子,看著十分滑稽。

童瑤攥了攥拳頭,想打他一巴掌,可是卻下不去手,最後軟綿綿的手在他臉上滑過,也算是打了。

“這下子妳原諒我了嗎?”他幾乎將她纖細的身子半抱了起來。

“不。”童瑤得理不饒人,哼唧了下:“我打你,你的臉太硬,還有刮過的鬍子根,擦得我手都疼了。”

“那我幫妳打?”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3 05:31 PM

第三九章

這夫妻二人正在這裡鬧著,就聽到一個老年人的聲音道:“少爺,少奶奶,老爺子讓你們過去。”

童瑤臉上微紅,忙咳了聲,一本正經起來。

原勛放下懷裡抱著的童瑤,瞥了那人一眼,冷聲問道:“老爺子有事?”

那老年人正是原家的老人了,叫原大左,原勛可以說被他看著長大的。

童瑤並不喜歡原大左,在她的印象中, 這個人就是原家老爺子的形象代言人。

“老爺子說,請你過去。”原大左再一次重複,語氣平靜。

“告訴爺爺,如果有重要的事,明天再說吧。今晚的宴會,我該出場的時候已經出場了,對得起姑姑,也對得起原家的臉,現在沒事的話,我先帶著我妻子回家去了。”

他這話一出,別說童瑤,就連八風不動的原大左都微吃了一驚。

“少爺,你?”

原勛卻是不容置疑的,直接拉著童瑤的手:“我們走。”

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童瑤還處於茫然之中,就見他開始吩咐司機過來接了。

這個時候大廳中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原勛媽媽聽到這消息,匆忙跑出來了。

“原勛,你這是要做什麼?”

原勛這個時候已經領著童瑤就要準備上車,聽到媽媽的話,回頭淡定地道:“媽媽,我先帶童瑤回去休息了。”

原夫人聽他這麼說,頓時氣得臉色變了。

他說回去休息,倒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可是,一來這是什麼時候,明明之前原一睿說了現在外面那個綁架主犯可能對原家人下手,他卻還要半夜三更跑回去?

二來,他這麼久不回家,好不容易回一次家,竟然連住一夜都不肯,就這麼匆匆忙忙回去?

原夫人望著自己這從小到大引以為豪的兒子:

“原勛,你這是什麼意思?帶著你媳婦在家裡住一夜怎麼了?難道還有人吃了你們不成?”

“媽媽,我不怕你們吃了我,可是我怕你們吃了她。”原勛面色溫和,語氣也仿佛在嘮家常,不過說出的話差點把原夫人氣個半死。

原夫人臉上煞白,盯著自己的兒子,恨道:“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你這個媳婦是金鑲玉打的,我這做婆婆的自認待她不薄,半點沒有委屈到她,怎麼,你還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

原勛望著自己母親,苦笑了下:“媽媽,妳已經做得夠好了,就當是她不好吧。”

“你——”他不說這也就罷了,一說這個,原夫人心裡更惱了:“外邊多危險你知道嗎?你就連一晚上都不能忍?還是說你覺得咱們家裡是狼窩是虎穴,你就這麼怕委屈了她?”

原勛收斂了笑 ,認真地望著自己媽媽,沉聲道:

“媽媽,我從娶了童瑤開始,就發誓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可是在原家的那一兩年,她過得並不好。我並沒有怪您的意思,其實不是您不好,是她不好,和您沒有關係。可是她不好又怎麼樣,我就是愛她,就是娶了她,就是希望她高興,希望她沒半點不愉快。只要她稍微皺一下眉頭,我心裡就難過,我就寢食難安,我就過不痛快。所以,媽媽,請您不要勉強童瑤了,也不要勉強我了。因為我真得沒有辦法容忍她有一絲一毫的不痛快。”

說完這個,他沒再看自己母親一眼,領了童瑤,徑自上了車。

    ********************************

車子平緩地開出原家,被原勛摟在懷裡的童瑤,愣愣地望了原勛半響,最後沒吭聲,把自己靠在原勛懷裡,像一隻小狗一樣拱來拱去,最後終於找到了個舒服的位置。

原勛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略顯粗硬的下巴抵扣在她髮絲上,溫聲道:“瑤瑤,並不是妳有什麼不好,剛才我是故意那麼說的。再怎麼樣,她是我的媽媽,我不這麼說,她心裡更會氣妳的。”

對於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如何擺正位置,原勛這些年也算是深有體會了。

童瑤微微蜷縮起了膝蓋,伸出胳膊,攬住了原勛的脖子,仰望著他。

“其實我知道,是我不好,本來就是我不好,如果當初你不娶我……”

對於原家來說,她的媽媽是災星一樣的存在,那麼自己在他們眼裡,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原勛低頭凝視著懷裡的妻子,抬起手來,溫暖的指堅定地堵住了她略顯薄淡的脣。

另一隻大手微微按在她的後腦,讓她禁錮在自己懷裡,與自己對視。

四目相對間,她望到了他眼中的執著。

“瑤瑤,妳從來沒有要嫁給我,是我非要娶妳不可,是我逼著妳嫁給我的。”

“是我乘人之危,與妳有了一夜纏綿,讓妳懷上我的孩子,讓妳不得不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原勛……”童瑤咬脣,眸中掠過一絲詫異。

“別說話……”他低沉的呢喃在暗黑的汽車後座響起,因為空間密閉,所以來回盤旋在童瑤耳邊,猶如一聲無奈的嘆息。

額頭相抵間,呼吸交纏,不知道多少親昵在其間流淌,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從小受盡寵愛,任性妄為,霸道恣意。我想要的,一定會得到,哪怕付出一切,我都會得到。我想娶妳,想讓妳做我的妻子,這和妳無關,就是因為我要娶妳,所以妳才嫁給了我。”

他溫熱有力的大手從她的後腦勺一路下滑,在她細白的頸子間摩挲。

“瑤瑤,妳一直都很好,一直都是我這輩子的渴望。假如別人說妳不夠好,那只是因為我把妳移植到了本不屬於妳的土壤。”

他的聲音太過性感沙啞,仿佛粗糲的沙輕輕磨在心頭,說痛不痛,說癢不癢,激起心中不知名的惆悵,引得人渾身每一處筋脈都輕輕抽動。

她伸出胳膊來,更加將他摟緊了。

其實她是真得恨過他,厭過他,當然也恨過自己,厭過自己。

他和她本來是最不應該的糾葛,無論是因為原叔叔,還是因為自己的媽媽,那些無法解開的謎團,根本不敢去碰觸的禁區,足以讓她和他對這段感情望而卻步。

是他的強硬和霸道生生地將兩個人箍在了一起。

以前如此,如今在這個被她的重生改變過的世界裡,看來也是如此。

“我……”她用自己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那沉穩的心跳:“事到如今,我並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也沒有什麼怨言。”

她忽然想起來,在那個關於宋寒霖情書的重生夢中,她仿佛是有機會放棄他的,可是最後終究沒有。

也許她可以把原因歸結到自己捨不得原修,可是在她心底最深處,她還是隱約意識到,還是捨不得。

舍不得原勛……

她微微弓起身子來,幾乎是半跪在了他大腿上,用胳膊攬住他的脖子,仰臉湊過去,用自己的脣吻上他的下巴、臉,還有脣。

她之前還嫌棄他的臉太過硬朗,下巴上還有刮鬍子後的那種硬茬,就連打一個巴掌過去都嫌扎手,可是現在,她用自己最敏感嬌嫩的脣輕輕吻過她之前嫌棄的每一處。

“勛哥哥……”她聲音中有了哽咽:“其實……其實我也好喜歡你……”

她的聲音帶著柔軟的哭腔,緊緊地摟住他,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臉貼上他的。

好喜歡,並不是因為在這個被修正過的人生裡,他是一個幾乎完美的溫柔體貼好丈夫,而是因為她檢視過曾經年少的光陰後,才慢慢地發現,曾經被自己羞恨和厭煩的那些過去裡,其實已經暗暗生出了一絲情愫。

原勛聽到這話,原本扶住她頸子的大手微僵,幾乎不敢置信地盯著那雙在黑暗中閃現出些許濕意的眸子。

半響後,他才陡然俯首下去,狠狠地撅住了她。

髮絲交纏間,濕潤的親吻,激烈的擁抱,他幾乎將她嵌到了自己的胸膛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有力的手從她濕潤的髮絲間穿過,低醇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今天在老宅,妳也聽到了,當年那個主犯潛逃進了S市,可能對我們不利。我這個時候帶著妳回家,妳害怕嗎?”

“為什麼害怕……回自己家,我需要害怕嗎?”她的聲音嘶啞嬌弱。

他細緻地啄吻她的額頭:“也許那個人會來找我們,我們都會死去。”

“如果那樣,我們就死在一起吧。”她平靜地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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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嘟嘟小時候傻白甜#

嘟嘟放了一個屁,我說真響,她得意地說媽媽看我再給妳放一個,她努啊努竟然又努出來個三連炮,我說好厲害好厲害。她繼續得意說,媽媽我還有呢,於是繼續努,努了半天屁動靜沒有~~~好心疼,努不出來就別逞強嘛~~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5 11:49 AM

第四十章

車子開進盤山公路的時候,童瑤因為太過疲憊,也因為暈車,在原勛的懷抱裡漸漸睡去了。

原勛輕輕拍哄了幾下,見她真的睡去了,默了片刻,這才輕輕地拿出了手機。

因為她睡著,怕驚到,他並不敢打電話, 只是用手機發了幾個消息。

他平時並不是一個會拿著手機發短信的人,現在一隻手摟著她,又一隻手發,顯得有點笨拙。

不過還是發出去了。

片刻後,調整為靜音的手機閃了一下,顯示有新的消息出現。

他打開,只見對方的回覆是:“是,半個小時內會趕到。”

滿意地刪除掉這條消息,關了手機,他重新摟著懷裡的妻子,微微閉上了眼睛。

童瑤一路睡得迷迷糊糊,隱約只記得自己是被原勛從車子裡抱出來,又一路給抱上樓的。

她累得不想睜開眼睛,他的懷抱又是這麼溫暖,她就想一直睡下去。

可是他卻送過來一杯牛奶,在她耳邊低聲說:“乖,先把藥吃了再睡。”

她堅決不幹,用手推開他。

她想告訴他,她不想吃藥,一直都不想吃,而且她現在覺得自己很正常,為什麼要吃藥。

可是原勛的聲音溫柔又不容置疑,她太困了,只好就著他的手喝了下牛奶,吞了那藥。

本來以為這樣就能睡過去了,誰知道他卻不放過她。

“剛才在車上不方便,現在——”他俯首過來,抱住她。

他的動作體貼細緻,溫柔得讓她想哭。

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溫暖的海洋上,有一陣陣的暖流將她包容,讓她渾身每一處都舒暢無比。

就在她沉浸其中的時候,忽然,仿佛狂風暴雨驟然來襲,她瞬間被置於窒息和瘋狂的邊緣,她低聲哭泣,大聲哀求,她使勁起撓他掐他,她甚至一聲又一聲地求饒,可惜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到了後來的某一刻,她甚至感到脖子下方有一股尖利的疼痛。猛然睜開迷濛的淚眼看過去,卻見他正露出森森白牙,俯首去咬她。

“你……”她委屈地哭泣。

“怎麼辦,我——”他大口地呼氣,黑眸深得仿佛看不見底的深淵:“我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妳吞下去,吞到肚子裡。”

    ********************************

他說,恨不得將她吞下肚子。

她當然沒有被吞下去,而是直接在狂風暴雨之後的疲憊中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這是一個黃昏。

窗外陰沉沉的,這間不大不小的房間也籠罩在昏暗之中。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因為年代久遠,房間裡的白墻已經不那麼新鮮了,窗戶上的綠漆也掉了一些。屋子裡陳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椅子上放著一個背包,桌子上放了一些書和紙筆。

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豁然正是十七八歲時她的臥室。

那個時候,自己母親還活在人世,原叔叔和母親的感情正處於糾葛之中,母親帶著自己離開了原叔叔,住回了當年爸爸留下的舊房子中。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修長柔白的長腿散髮著青春洋溢的光澤,纖細的腰肢,還有剛剛發育完好的胸部。

她穿著一個牛仔短褲,和一件半舊的白T。

童瑤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她多少明白,她又重生了。

重生到了什麼時候,應該是……原叔叔去世的那一刻吧?

她想起什麼似的,猛地起身。

假如她能重生的早一些,或許能改變這一切。

她知道哪一天原叔叔會出事,只要告訴原叔叔,讓原叔叔一定不要出門,甚至去躲起來,躲到警察局裡,躲到原家老宅去,或許就有可能逃過這一劫?

她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直接奔了出來。

這個老式房子的客廳極小,客廳裡的餐桌、餐椅安靜地擺放著,並沒有人。

她愣了下,忽然想起了什麼,忙撲到了門口,那裡掛著一個日曆。

在這一刻,她心跳如鼓,緊張得兩眼模糊,幾乎不能看清眼前的數字。

眼前的數字從模糊到清晰,最後映入眼中,進入了心裡。

一顆心,頓時狠狠地沉了下去,絕望和冰冷湧上心頭。

這已經是6月16日了,已經晚了。

她明白,在這個黃昏,原叔叔已經躺在了冰冷幽暗的太平間裡,自己的母親已經哭了好久。

很快,原勛就要過來了,他會帶著自己和母親去看原叔叔最後一面。

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童瑤茫然地站在那裡,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渺小和無奈,她回來了,可是又能做什麼呢?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根本無能為力啊!

就在這個時候,老舊的防盜門被推開了,一個兩眼紅腫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頭髮有些凌亂,劉海處還隱約有幾根白頭髮,隨意穿著一條家常裙子。

童瑤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媽媽。”

這是她的媽媽。

這個時候的媽媽額頭已經有了紋路,望著童瑤的時候總是帶著疏遠和冰冷。

蘇宛秋漠然地瞥了眼女兒:“原勛過來了,說帶我們過去。”

童瑤想過去安慰下媽媽,她知道媽媽剛剛經歷了失去原叔叔的痛苦。可是媽媽此時的眼神太過沉重,讓她不敢開口。長時間和媽媽的疏遠,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讓她更加厭惡自己。

“走吧。”說著,蘇婉秋走在前面,徑自出去了,並沒有理會童瑤。

童瑤猶豫了下,很快也跟上了。

走出破舊的小區時,就看到小區外停著一輛車,很高檔的車,並不是這個小區裡的人會開的那種高檔車,引得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原勛一身黑色的西裝,理著短髮,神情肅穆地站在那裡。

想起在重生之前所發生的一切,童瑤不由多看了幾眼原勛。

他現在已經二十三了,眉眼俊朗,身姿挺拔,或許是在公司裡歷練的時間長了,舉手投足間已經透出幾分成熟,和之前重生時她見到的那個原勛已經很不一樣了,反倒有點像後來三十歲的那個。

這個二十三歲的原勛感覺到了童瑤的視線,朝這邊看過來。

童瑤一下子將視線轉向別處了。

她不知道現在原勛和自己是什麼情況。

童瑤抬腳打算上車。

原勛忙過來,幫她開了車,在她彎腰上車的時候,還體貼地用自己的手護在她腦袋上。

兩個人距離最近的時候,她感到他溫熱的鼻息就落在她的髮心,吹得她髮心有些癢。

童瑤依然沒吭聲,抿著脣,安靜地坐在媽媽身旁。

一路上,一如記憶中般沉默。

童瑤陪著媽媽坐在後排,而原勛則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

她能從車子前方的鏡子上看到原勛的下巴,很剛硬的下巴,上面還殘存著一些胡茬,可能是這幾天太過忙碌,以至於沒來得及修理。

自己的手撫摸過那下巴的觸感還殘留在手中,可是自己卻重生回到了這讓人窒息的一刻。

他坐在前面,她坐在後面,車子裡的空氣靜默到仿佛凝固了。

如果說之前的每一次重生,她都是帶著洩憤的情緒回到過去,試圖去遠離,也試圖去鬥爭,那麼這一次,她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平靜的。

她平靜,也茫然,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能做些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窺探那個本應該埋葬在心裡一輩子的秘密。

因為這種茫然和無奈,她竟然寄希望於他能給自己一點力量。

車子很快到了醫院,停下來,下車。

原勛再次下來給童瑤和蘇婉秋開了車門。

下車的時候,不經意間,童瑤的手和原勛碰了下,手指處有一絲溫暖傳來,很是輕淡,似有若無。

四目相接間,他眸底泛著顯而易見的憐惜和心疼。

她卻充滿了探究和打量。

數年之後,那個抱著她說愛她,時而冷漠堅硬,時而溫柔深情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這個男人二十三歲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以前的童瑤並沒有用心去看,現在卻想努力睜大眼睛。

“瑤瑤,走吧。”他望了眼旁邊的蘇婉秋,溫聲這麼說。

童瑤點了點頭。

接下來往前走,依然是那個幽暗清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就是那個蓋了白布的原叔叔,永遠無法醒來的原叔叔。

媽媽依然是絕望凄厲的哭聲,童瑤陪在她身邊。

以前的童瑤並不懂得怎麼安慰媽媽,現在的她也不太會。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她和媽媽註定越行越遠了。

她只能沉默地陪在她身邊,聽著她哭。

媽媽不知道哭了多久,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兩眼茫然到沒有焦距。

她扶著媽媽準備回去。

就在把媽媽送到車上的時候,原勛忽然喊了聲:“瑤瑤。”

童瑤抬頭看過去。

“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阿姨。”他低聲這麼說。

童瑤點了點頭,上了車。

    **********************************

回到家,下車的時候,她再次看了眼原勛。

總覺得原勛仿佛有話對自己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過度解讀了。

不過一直等到自己扶著媽媽上樓,他看上去都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樣子。

童瑤跟隨著媽媽,安靜地回家。

打開家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暗沉沉的,透著一絲讓人窒息的味道。

媽媽進了自己房間,面無表情地躺在那裡。

童瑤知道原叔叔的離開對她來說打擊太大,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於是就去廚房準備做飯。

飯做好了,媽媽並沒有出來吃,童瑤也沒什麼胃口,於是童瑤又重新將飯菜都收拾起來。

抬頭看看墻上那個用了幾年的鐘錶,她發現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她咬了咬脣,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木然地躺在床上。

心中砰砰直跳。

其實在她心裡,一直有一個秘密,不敢對原家任何人提起,也不敢對原勛提起。

這個秘密是關於這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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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論教育孩子的智商#

嘟嘟小時候拉便便,哼哧哼哧老半天,拉出來好臭臭。

姑姑就說:嘟嘟啊,妳不吃蔬菜,所以拉出來臭臭都是臭的。必須吃蔬菜才行知道嗎?(ps,嘟嘟愛吃肉,特愛吃肉,平時挑三揀四不吃,一看到肉兩眼放光撲上去吃)

嘟嘟摸著小腳丫,繼續蹲在那裡吭哧。

姑姑繼續說教:嘟嘟啊,不吃蔬菜就拉臭便便,知道嗎?

嘟嘟終於抬起頭,疑惑:可是,我沒見過有香的臭臭啊?

姑姑頓時:(⊙﹏⊙)b!!!

orz教育熊孩子是需要智商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11 01:28 PM

第四一章

黑暗中,她閉上眼睛,聽著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來等待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

整個世界仿佛都已經停止了流動,黑夜變得如此漫長和煎熬,她睜著眼睛,聽著這個家中出現的一切動靜。

緊繃的神經不知道煎熬了多少個世紀,周圍都是一片安靜。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當年自己出現了幻聽,才聽到了那根本不該聽到的聲音。

也或者,自己的記憶真得出現了問題,可恥地去想像了一些根本不該存在的事情?

她咬緊牙,微微擰起眉頭,陷入了對自己的懷疑之中。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點細微的聲音從客廳裡響起。

只是那麼一點細微的聲音而已,細微到根本聽不到。

可是童瑤精確地捕捉到了,並且在捕捉到那點聲音的時候,渾身每一處的毛孔全都打開,汗毛直豎。

那點細微的聲音仿佛在移動,緩慢地移動,而她的呼吸也隨著這點移動而停止。

萬籟俱寂,連心跳聲都不再有了,只有那點從客廳傳來的細微聲響。

她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渾身的血液也因為那點聲音而凍卻,有一種冰封般的冷意從腳底往上湧現,迅速湮沒了她的身體,讓她在這個酷熱的夏天凝結成冰。

她該怎麼辦……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出去……

如果她真得衝出去,會看到怎麼樣的景象?

媽媽她——她在做什麼?

急切渴望得到真相,以及對接下來畫面的恐懼在她的體內糾纏,這使得她單薄的身體開始顫抖,顫抖得仿佛冬天的枯葉。

此時此刻,那點聲音已經挪移到了臥室,然後安靜了下來。

她瞪大充滿恐懼的雙眼,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

她知道接下來還會有聲音的。

果然,不知道等了多久,媽媽的臥室裡傳來了低低的聲音。

似痛非痛,似哭非哭。

當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絕望徹底扼住了她的喉嚨。

這麼些年,她曾經無數次回憶起這個場面,無數次地在腦中想像著那個聲音,也無數次地想像著如果自己走出房間,推開那扇門,會看到什麼。

可是更多的時候,她拼命地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幻覺,是自己夜深人靜時一個可恥的夢。

現在她重生到了這一刻,重新經歷了這一天,這一刻,也再一次聽到了這個聲音。

她不再是那個十八歲的怯弱女孩兒,更沒有了當年不曉人事的無知,她知道在她的家裡,在她媽媽的房間裡,在一墻之隔的地方,也許發生著什麼。

她為什麼要心心念念重新回到這一刻,難道不就是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嗎?難道她還要錯失這一個機會,讓自己在以後的十年二十年來為了這一刻而懺悔,痛恨,糾葛?

長吐了一口氣,她猶如游魂一般坐起來,連鞋子都沒有穿,麻木地推開門,走向自己媽媽的房間。

那點聲音依然在響起,恍惚中她仿佛聽到女人的低叫聲,還有男人的呼氣聲。

她盯著眼前那道已經掉漆的木門,在這個木門的後頭,也許正在發生著她一輩子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狠狠地咬著牙,她邁開重愈千斤的腿,一步步地向那道木門走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巨響傳來。

她倏然一驚,忙回頭看過去。

原來是掛在墻上的鐘錶忽然墜落在地上。

窗戶半開著,忽然有一陣風吹過,童瑤後背陣陣發涼。

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從後背到手心,已經全都是汗水了。

僵硬麻木地抬起頭,看向媽媽的房間,裡面已經恢復了安靜。

她邁開步子,就要衝進去。

可是等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媽媽正漠然地坐在床邊,手裡握著一張相片呆呆地看著。

她一下子傻眼了。

難道說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幻聽,自己錯了一次,竟然還錯了第二次?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媽媽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瑤瑤,過來。”

眼前明明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童瑤卻有些懼怕了。

她緊緊攥住手心,鼓起勇氣,終於坐到了媽媽身旁。

“瑤瑤,現在妳原叔叔已經不在了,只有我和妳相依為命了。”媽媽一聲嘆息,扭過臉來望著童瑤。

童瑤借著昏暗的燈光看過去,卻見到她眼角明顯的魚尾紋,以及紅腫的眼睛。

她曾經是個大美人兒,可是這些年消耗下來,臉上皮膚已經鬆弛下來,法令紋早已經浮現。

她老了。

童瑤心裡浮現出這個想法。

其實媽媽去世的時候,還算年輕,以至於童瑤覺得自己媽媽還是年輕美麗的。

現在她重生到這個時刻,睜大眼睛仔細打量媽媽,這才發現媽媽已經老了。

人心裡沒有了希望,就會老得快。

羞愧歉疚以及心疼湧現上來,將之前的恐懼驅逐得無影無蹤。

也許一切根本都是幻覺,那麼她為什麼要懷疑自己的媽媽,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媽媽想得那麼不堪?

還是說,那個陰暗不堪的人,根本就是自己?

她低垂下頭,滿心歉疚:“媽媽,對不起……”

“瑤瑤,為什麼和媽媽說對不起?”媽媽疲憊地笑了下。

“我——”她藏在心裡的事,此時此刻顯得如此齷齪,她怎麼敢和媽媽提起?

“是不是有人問過妳什麼?”媽媽凝視著童瑤,忽然這麼問道。

童瑤抬起頭,昏暗的光線下,見到媽媽正溫柔地望著自己。

媽媽……她已經好久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了。

曾幾何時,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媽媽望著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厭棄和審視。

她咬了咬脣,點頭說:“是。”

媽媽笑嘆了下,握住童瑤的手:“瑤瑤,我們是母女,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比我們更親近了。過去這些年,是我太忽略妳了,是媽媽做得不好。”

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能撩起童瑤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了。

她一下子哭了出來,撲到了媽媽的懷抱裡:“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聽到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瑤瑤,媽媽要明明白白地告訴妳,他們說妳原叔叔是死於情殺,媽媽必須告訴妳,其實不是的。這些年,我只有妳原叔叔,妳原叔叔也只有我。我更沒有其他追求者,所以不可能是因為情殺。這個,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綁架。只是他們不會信的,他們只是想找一個人來怨恨,所以他們會怨恨媽媽,會鄙視媽媽,媽媽現在說這些話,妳能理解嗎?”

童瑤哭得不能自已:“媽媽,我知道的,是他們欺負妳,冤枉妳!都是他們的錯,他們的錯!”

歉疚像一把鐵耙子撓著她的心,她是媽媽唯一的親人啊,是她親生的女兒,她怎麼可以不相信媽媽?怎麼可以因為一點虛無縹緲的動靜就在心裡生下疑根!

媽媽還能陪在自己身邊多久呢,過不了幾個月,媽媽不就也出事,永遠離開自己了嗎?

她睜著淚眼,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媽媽:“媽媽,我求妳,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媽媽我只有妳一個親人,我什麼都沒有了!求求妳,我們離開吧,離開這裡,今晚馬上離開,我帶著妳走,我們去其他地方,走得遠遠的,要不然我們一定會死在這裡的!媽媽——求妳!”

她哭得聲嘶力竭,哀求著媽媽,求她離開吧,因為用不了多久,媽媽也將撒手人寰,永遠地離開她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對抗命運,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十八歲這個時刻停留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次重生一次,所以她只能拼著最後的一點時間,凄聲哀求媽媽,求她答應自己離開這座城市。

“瑤瑤,瑤瑤!”一個低沉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童瑤卻根本聽不進去,她緊緊握住眼前人的手,哭泣哀求道:“今晚就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吧,永遠離開這裡,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媽媽,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原勛心疼地望著懷裡閉著眼睛哭得一塌糊塗的童瑤:“瑤瑤,醒過來,妳做噩夢了!”

童瑤迷茫地睜開眼,卻在淚眼模糊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原勛滿眼的焦急和疼惜,攬著她道:“瑤瑤,別哭。我不會離開妳的,不會,永遠不會……”

他抱著她,輕柔地哄拍,用脣急切地啄吻:“妳別怕。”

童瑤聽著那渾厚低沉的聲音,眼前的迷霧逐漸散去,她才認出,原來她已經回來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身邊躺著的是原勛。

原勛正抱著自己哄著。

她一雙淚眼失望地瞪著原勛:“我不回來,我要回去,我還要回去,放開我,讓我回去!”

說著,她歪到在床上,閉上眼睛拼命地讓自己睡去。

可是一波波的悲傷和絕望襲來,她怎麼可能就此入睡!

“你打暈我吧。”她哀求地看著原勛:“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我媽媽!”

原勛眸底閃過悲痛,抱住童瑤:“瑤瑤,妳醒醒吧,妳媽媽早已經不在人世了。七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可是童瑤哪裡聽得進去,她滿臉祈求地握著原勛的手:“勛哥哥,幫我好不好?我要回去,我要救我媽媽,我要帶著她離開,我想給她一個清白!”

原勛握住她顫抖的手,輕輕將她擁進懷裡:

“瑤瑤,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有辦法再回去的。不過妳媽媽的清白,從來不需要證明,我四叔的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童瑤聽著這話,一時竟覺得痛徹心扉。

她怎麼這麼無用,怎麼這麼懦弱,為什麼要懷疑媽媽,為什麼不是立即帶著媽媽遠走高飛?為什麼!

她咬著牙根,咬得嘴裡滿口是血:“這件事和我媽媽真得沒有任何關係,你信嗎?”

“我信,當然信,從來都信。”

他的聲音堅定溫柔,傳入她的耳中,舒緩了她此時心中的痛意。

她無力地趴在了他大腿上,低低地哭了起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12 03:00 PM

第四二章

那一夜童瑤被原勛摟在懷裡,溫聲安撫,哭了好一陣後,也就漸漸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原勛已經不在了,問陳媽,說是有事出去了。

她抱著薄被,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開始下床洗漱。

彎腰的功夫,她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那個小桌子,原本上面有一個檯燈的,現在卻不見了。

“陳媽,這邊的檯燈呢?”

那個檯燈樣式很古樸,市面上並不常見,她一直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有時候晚上醒來,怕黑,會把檯燈打開,現在忽然發現不見了,倒是很不習慣。

“太太,那個今天早上我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壞了。”

“壞了?”童瑤蹙眉,很是莫名。

陳媽平時做事很小心,怎麼會弄壞,再說了,自己睡著覺,她已經進屋打掃了嗎?

陳媽低下頭,很是惶恐:“太太,是昨晚本該收拾下房間,我看太太和先生不像要回來的樣子,偷懶就沒收拾。誰知道昨天夜裡先生和太太回來了,我想著屋子裡有點亂,怕太太醒來不高興,便趁著太太睡覺打掃下。誰知道,誰知道不小心碰壞了檯燈……”

童瑤記得陳媽在自己身邊好幾年了,她也已經習慣了陳媽,自然不打算因為這麼點小事責難她,當下點了點頭:“算了,以後小心。那個檯燈拿去修好,再放回來。”

陳媽自然千恩萬謝。

等到陳媽出去了,童瑤盯著自己床頭的小桌子,再想著那檯燈,卻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可是一時也想不起來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她洗漱過後,用了早餐,一個人也沒事,便坐在窗前看看外面。

這房子外頭現在添了些人,她這麼看過去,偶爾能看到穿著黑衣服的男子走在停車場旁邊的花蔭裡。

她聽著那意思,這是原勛昨夜調過來的。

因為這裡不比在原家老宅,他怕當年的綁架主犯真得對這邊起了歹心,所以特意找了保鏢來護著。

今天是個大晴天,天很藍,太陽也很耀眼,她隔著玻璃窗看外面,都覺得空氣仿佛很新鮮。

遠處的山看著格外清晰,仿佛一幅精心描繪的工筆畫。

眼前的風景實在是漂亮,漂亮得都不像真實的了。

正想著,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是陳思琪。

她忙接了,原來陳思琪找她,是說她自己開了一個服裝公司,自己設計自己賣,可是需要模特,想找童瑤來當模特。

“我當不了模特吧?”在童瑤的印象中,模特都是苦練出來的,她以前學過舞蹈,不過這幾年荒廢了,模特課程是徹底沒學過。

“沒關係,只需要擺擺姿勢就行了。妳氣質好,地攤貨能穿出大牌氣質,妳就當幫幫我嘛!”

“也行,我試試吧,如果不好,到時候妳看看再找別人吧。”童瑤勉強答應下來。

其實不免想著,自己每天無所事事,這樣下去也不好。可是自己大學畢業後就從來沒工作,賦閒這麼多年,想找個工作也不容易。

現在陳思琪找上自己,倒也是個機會。

陳思琪聽了自然是高興,說話間興高采烈,仿佛有一根尾巴搖啊搖的。

因為閒聊,就說起昨天的事來:“對了,昨天那個馮婭妳還記得嗎,以後可要小心點。”

“馮婭?”童瑤努力回想了一番,終於記起來了:“她長得很漂亮,也很有氣質,是……”

是誰家的二小姐來著?

陳思琪在那邊連連點頭:“是,是,就是她!妳可要小心,這個人心思野,我聽說啊,昨天她過去,其實是安排了要和妳家原勛見個面的。誰知道妳家原勛提前跑了,這才落了空,不過人家可不甘心的。”

“和原勛見面?”童瑤一時有點接受困難:“那可以等有機會再見面啊,為什麼不甘心,還是說?”

童瑤突然開竅了。

難道說這個馮婭好好的一個女孩兒,竟然看中了原勛?

她回想了下昨晚,記得當時原勛根本理都不理這聚會的事,就要帶著自己離開,惹得婆婆氣急敗壞,差點和他吵起來。

所以……原勛著急回來,就是不想因為這個事給自己添堵?

“是啊,妳終於想明白了是吧?那個馮婭說起來自己條件也挺不錯的,誰知道她鬼使神差,竟然對原勛一見鍾情,說是非君不嫁,後來馮家的人就和霍家的人一合計,都覺得如果原勛願意,這也是個好辦法。”

“可是……他不會願意的啊……”如果說以前的原勛,她是自然不明白,可是現在的原勛,她再清楚不過了,他肯定不會和自己離婚,再去娶那個馮婭的。

這話聽得陳思琪搖頭又擺手:“男人心海底針,就算他現在對妳好,以後呢?誰能保證以後呢!再說了,妳家原勛又不是清……”

誰知道她話剛說到這裡,電話一下子斷了。

童瑤看著嘟嘟嘟的電話聲,想再撥過去,可是卻怎麼也撥不出去。

她拿著手機仔細看了看,還是不懂。

正納悶著,就聽到陳媽進來說:“太太,小少爺回來了。”

“原修?”她這才發現,昨晚原修沒跟著一起回來。

“是,剛進來,已經在樓下了。”

童瑤也不想著給陳思琪打電話的事來,走出房間,來到走廊裡,只見原修正推開門,向樓梯方向走過來。

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藍相間的T恤,墨藍色牛仔褲,稱著白瓷般的肌膚和烏黑的短髮,小小孩子家,清清爽爽的。

只是眉眼間,看上去十分清冷,眼中也沒有神采。

“原修,你怎麼了?”她微微蹙眉,望著這樣的兒子,不免覺得心疼。

原修仰起臉,隔著樓梯和大廳的距離,遠遠地看著站在二樓的媽媽。

他明明是個那麼小的小人兒,可是那眼底卻有著一股看盡世事的滄桑和失望,這讓童瑤嚇了一跳。

三步並作兩步從二樓跑下來,她蹲到原修面前,心疼地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蛋。

“原修,到底怎麼了?”

原修抿了下像小姑娘一般好看的脣,垂下修長濃密的睫毛,神色間帶著一點讓人心碎的落寞。

“為什麼爸爸媽媽回家了,卻不帶著我?”

聲音低低的,仿佛是未曾說出口的呢喃,卻一下子將童瑤的心狠狠地抓住。

童瑤望著眼前站立著的小小男孩,看他那落寞孤寂的神情,心幾乎當場就碎了。

這是她的兒子啊,她歷經十個小時的痛苦才生下的兒子,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是和她血脈相連的骨肉。

可是這些年,她都做了什麼,她曾經給過他半點母愛嗎?她曾經盡過一絲一毫的母親的責任嗎?她又有什麼理由認為自己的兒子太過冷漠?他只是那麼小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啊!

現在她甚至還把他忘在老宅,沒有帶回來,就這麼扔在那裡了!

“對不起,原修,對不起。”她嘴脣輕輕顫抖,除了對不起,她還能說什麼。

當年她難道沒有在心底偷偷地怨恨過媽媽對自己的冷漠?可是為什麼,她現在竟然在做著和媽媽當年同樣的事情?為什麼她從來沒有認真去看看這個孩子,沒有想到,這個孩子就是十年前的那個自己?

她伸出胳膊,將原修小小的身體攬在懷裡:“原修,你是媽媽的兒子,唯一的兒子。我不愛你,還會愛誰……”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她緊緊地抱住他。

“媽媽只是生病了而已。”原修忽然抬起眼,聲音平靜地這麼說。

“也不全是……”童瑤心中羞慚,她明明沒病,可是所有的人都認為她病了,並且理所當然地給她找藉口,把她做不好的事情歸結於她生病了。

抱著這小小的身子,她將臉輕輕埋在他稚嫩的肩頭:

“以前是媽媽不好,以後,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媽媽的。”

原修抬起手,和他那清冷臉色很不相稱的軟綿綿小手握住了童瑤的:

“媽媽,妳本來就是個好媽媽。”

這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而已,可是童瑤聽在耳中,卻是酸楚難當,眼中發熱,幾乎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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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想起多年前的那個自己,再看著身邊這個小小的兒子,心裡自然生出許多歉疚來。這些年,她這個做母親的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失敗。

她是有意彌補的,望著眼前懂事聰明又會教自己打遊戲的兒子,她很想馬上為兒子做點什麼。可是做什麼呢,她一回想,竟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

自己真是一無是處。

原修意識到了媽媽的想法,抬起臉,提議說:“媽媽,妳會做飯嗎?”

童瑤一聽,連忙點頭:“我會做啊!”

雖然上一次做已經是好多年前了,可是做飯這種東西又不會忘記。

“好,我有點餓了,媽媽幫我做點東西吧。”

童瑤頓時眼中泛出光澤:“我這就去給你做。”

對於這座房子裡的傭人來說,太太竟然要親手做飯,這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他們紛紛提前做好準備,各樣菜都已經洗好切好了,其他要用的材料也都給預備好了,只需要童瑤自己動動手來做就行了。

原修已經上樓去看書了,童瑤愉快地在廚房裡忙碌。

她努力回憶了下自己以前是怎麼做的,然後照著記憶中開始炒菜,做飯。後來恰好旁邊有蛋糕粉,還心血來潮,做了一個樣式可愛的蛋糕,最後在蛋糕上面雕刻了一朵花。

好不容易忙完了,看看時間,也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了。

她望著自己忙碌了一上午的傑作,想著原修品嘗這些飯菜時的樣子,脣邊不由得泛起笑來。

誰知道一轉頭,就見到原勛正站在餐廳門口,望向廚房方向。

見她看向自己,他挑眉,柔聲問道:“做了什麼?”

他一身西裝,挺拔得體,看樣子是剛從公司回來。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大哭大鬧歇斯底裡,臉上微紅了下:“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14 10:31 AM

第四三章

原勛笑了下,走進廚房,看了看她的成果,眸中帶著讚賞:“看上去不錯。”

童瑤抿脣笑了下:“給原修做的。”

“我可以吃嗎?”

他聲音低沉,就在耳邊響起,那醇厚的聲音讓她心底微微一顫,倒是想起昨晚上。

昨晚上,臨睡前,他可是把自己折磨得不輕,一邊啃著自己,一邊說恨不得把自己吞下肚子去。

現在,他直接用別有深意的目光望著自己,問自己他能吃嗎?

童瑤耳根都泛著熱。

雖然她現在並不討厭原勛,可是卻未必喜歡晚上的事。

她總覺得,只要一沾上他,自己就沒辦法控制自己了, 整個人完全不是自己了。

根本沒搭理他,她走到流理台前,把自己精心製作的蛋糕分割成小塊,又在上面灑上一些點綴的小花兒。

這樣子更好看了,原修一定會喜歡的。

誰知道原勛卻跟著走進來,站在她後面,兩隻手從她胳膊下面插到前方環住她。

“這麼可愛,看著就饞人,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真不捨得讓我吃?”

童瑤聽了,頓時一呆。

為什麼聽著這話這麼耳熟呢?

昨晚好像聽說過,聽過之後呢,她就被怎麼了?

她臉紅耳赤地微微側頭,咬脣瞪了他一眼:“放開我。”

原勛卻更加把她抱緊了,緊貼著她:“我真的餓了,一大早起來,到了公司忙了一個上午,到現在還餓著。心裡記掛著妳,急忙回來的……”

低啞到略顯粗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明明是最一本正經的,可是卻透出讓人臉紅耳赤的味道,而最過分的時候,因為他從後方的緊貼,此時此刻她已經被抵在了流裡台上。

流裡台上被家中的傭人收拾得光可鑒人,羞澀地垂下頸子時,卻看到自己從臉頰到脖子已經是泛著紅暈。

兩隻修長的胳膊無力地支撐在流裡台上,她咬牙道:“放開,你別亂來,等下原修要下來吃飯呢。”

原勛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腰肢,咬著她的耳朵啞聲喃道:“妳以為,原修這個時候會下來嗎?”

身為原家的嫡長孫,他這個兒子無論情商還是智商都是一等一的,至少比這個當媽的,以為的要聰明太多了。

不該出現的時候,原修必然不會出現的。

“不要!陳媽她們會知道的!”童瑤本來就怕這種事,現在原勛忽然這樣,她是真被嚇到了,緊抓著流理台邊緣,兩條腿幾乎都在顫。

原勛凝視著在自己懷裡的妻子,她長得很好看,面孔精緻細膩,也很受歲月的善待,和幾年前沒生原修那會兒並沒有什麼兩樣。

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還很容易害羞,一靠近自己,便羞紅滿面,兩頰好像三月裡剛盛開的桃花。而這個時候,羞澀的她身體前傾,纖細的腰肢被自己兩隻手握住,好像一隻被禁錮的天鵝,曲線優美地被壓在流理台上。

這樣的妻子,讓他再次感到自己餓了。

只是他當然不至於在這個時候真做出什麼荒唐的事情,不過是逗逗她罷了。

如果他真敢做了,怕是這個屋子裡的傭人全都要換一遍,免得她見了人害羞。

微微低首,讓自己剛硬的身體和那曲線柔韌的軀體重合,他抱著她,低低地在她耳邊問道:“昨晚做了什麼噩夢?”

噩夢?

沉浸在難以言喻的羞恥中的童瑤腦中稍微清醒了下:“也沒什麼,不過是夢到媽媽了。”

“瑤瑤。”他聲音沉厚動聽,輕輕側首吻上她剔透如玉的耳朵:“我是妳的丈夫,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童瑤聽到這個,被緊貼著的曼妙身體微微一僵,一雙原本扶在黑色流理台上的手輕輕顫了下:“你要問我什麼?昨晚……”

昨晚分明說過,會相信我,相信我媽媽,相信那一切都和媽媽無關嗎……

原勛自然感覺到了來自她單薄身子的輕顫,低嘆了一口氣,用越發柔和音調道:“瑤瑤,我肯定是相信妳的。但是妳依然要把妳知道的告訴我,是不是?當年妳媽媽臨終前都好像有話要對妳說,在這之前,她對妳說過什麼嗎?”

童瑤想起昨晚自己重生過十八歲那年的經歷,閉上眼睛,靜默了片刻。

如果是以前,她其實是心中疑惑的,那點疑惑在多年的光陰裡發酵,變為了歉疚和不安。

她永遠無法知道自己到底是錯了還是對的,更無法知道因為當年的退縮,她到底錯過了什麼。甚至……她會懷疑,如果當年自己勇敢地推開那道門,是不是媽媽就不會死?

可是現在,她心裡竟然奇異般地平靜了。

至少她知道,媽媽是清白的,曾經印在自己腦中的記憶,根本是自己的幻覺。

她這個當女兒的,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一句,真的和我媽媽無關。

“我媽媽,她一直只有原叔叔,沒有其他人。”閉上眼睛,她聽到自己這樣說:“她以前對我說,原叔叔那件事……她真的不知情……至於她臨終前要說什麼,我也不知道。”

原勛抱著妻子,將她反轉過來,和他面對面。

“瑤瑤,今天妳說的話,我當然是信。妳是我的妻子,我是妳的丈夫,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但我知道,別人不信。”她低垂的睫毛顫抖得厲害。

“沒關係,我會讓他們相信的。”低沉穩定的聲音就在她的上方:“相信我,不管那個綁架主犯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我一定會讓他繩之於法,一定會查出真相,給我叔叔報仇雪恨,也還妳媽媽一個清清白白。”

童瑤抬起眼,卻望進了那雙猶如深海一般的雙眸中。

那是一雙冷靜的眼睛,沉穩而充滿信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倚靠去信任。

“嗯,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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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回來了。”原修穿著家常的襯衫走下了樓,小模樣看著清爽可愛。

童瑤連忙將原勛推開了,一臉的驚慌失措。

反觀旁邊的原勛,卻是一派持重嚴肅地衝兒子點了點頭。

“上午的功課做了嗎?”

“今天的家教過來,上過課走了。該做的功課已經做了。”原修走到爸爸媽媽身邊,平靜地向父親陳述了自己上午的經歷。

“先去洗洗手,妳媽媽做好飯了,我們開飯。”

“好的,爸爸。”原修垂下眼,乖巧地回答。

好一番父嚴子孝,可是童瑤總覺得不對勁,好像兩個人之間的話裡還有什麼一絲,當下不免多瞥了眼身旁的丈夫。

原勛一臉的嚴肅持重,分明就是一個諄諄教誨兒子的父親形象,實在看不出什麼特別。

“瑤瑤,妳不是做好了飯?”

“嗯,對,我們馬上開飯。”原勛的話讓她摒棄了心中各種想法,跑到廚房專心地對付自己的成果。

她先將自己精心製作的糕點切成多個小塊,然後放到三個漂亮的托盤上,端到了餐桌上。

“先嘗嘗這個吧。”她太喜歡這個糕點的形狀顏色,精緻漂亮,一看就讓人喜歡。

說著,她獻寶一樣將一份糕點放到了兒子面前,殷切地望著他:

“嚐一嚐?”

原修雖然臉上看上去很淡定,不過脣角還是抿了一點笑:“謝謝媽媽。”

說著,他取過來,嘗了一口。

嚐了一口後,他細細咀嚼,咽下後,他才慢吞吞地說:“很好吃。”

聽到這個,童瑤頓時笑了,眼中綻放出動人的光彩:“先吃了這個,再準備吃飯。”

原修望向爸爸,提議道:“爸爸,你也嚐嚐媽媽親手做的糕點吧。”

原勛並不愛吃甜膩的東西,記得他上學那會兒,還有女同學總是送他巧克力,都是看都沒看就扔出去,也有給了熟悉的男同學了。

後來畢業了,秘書都是懂事的,誰敢沒事把這種玩意兒放到他面前?

不過他知道,童瑤很喜歡。

她對小甜食的喜好匪夷所思,每每讓他忍不住皺眉。

他拿起那個對於他來說過於精緻小巧的小勺子,輕輕挖了一勺,放在了口中。

一放之後,頓時臉色變了變。

抬眸間,卻看到對面的原修淡定地望著他,輕輕笑了下:“爸爸,你覺得好吃嗎?”

“……好吃。”原勛緩慢地吞下口中的東西,點了點頭:“很好吃。”

童瑤一聽,總算鬆了口氣:“這是我第一次做,本來還擔心你們不喜歡,你們能喜歡,我就放心了。”

說著,她自己取了一份,坐在那裡,拿了個小勺子嚐了一口。

原勛和原修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的神情。

可是童瑤泰然自若地咽下那一小口後,柔聲笑道:“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們做這個。”

大小父子兩個人齊刷刷地望著她,只見她身穿樣式簡單清純的白色荷葉邊上衣,雙眸清澈,脣邊一抹笑淺淡溫柔,烏黑的髮柔順地半搭在肩膀上,怎麼看怎麼也是一個優雅清麗的絕代佳人,極美,美得可以入畫,美得任何一個姿勢都能成為一道清新脫俗的風景線。

可就是這麼一個清新脫俗的,卻能做出那麼恐怖的糕點,而且還……還能面無改色地吃下去,好像還真得很喜歡那個味道……

父子兩個人面無表情地再次交換了一下目光,最後還是原勛先開口:“味道真不錯……以後天天吃吧。”

“我也覺得,真好吃。”原修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艱難緩慢地將一勺蛋糕放到了自己嘴中。

“你們……怎麼了?”童瑤疑惑地望著他們,總覺得他們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沒有,媽媽,這個蛋糕很好吃啊……”原修只能又往嘴裡塞了一口。

“是很好吃。”原勛見此,不甘示弱,咬牙也往嘴裡塞了一口。

童瑤看了,忽然有些明白了:“難道你們是覺得不夠吃?沒關係,我做了好多,我再給你們拿一份去。”

“……”

“……”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7-14 10:37 AM

第四四章

吃完飯,原修去午睡了,原勛陪著童瑤上樓休息。

童瑤並不困,便習慣性地拿出手機來想打遊戲。這幾天她喜歡上了打遊戲,現在技術已經提高很多——雖然依然在不停地消耗著原勛賬戶裡的金幣。

除了打遊戲,她還學著用手機上網。

她現在不但會瀏覽網頁,還重新開始用扣扣了。她以前有過,後來多年沒用,忘掉密碼了,現在就重新申請了一個。

不過她現在也沒什麼好友。

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來,忍不住問原勛:“今天早上我的手機忽然沒信號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原勛正從旁打開電腦處理郵件,聽到這話,也沒回頭,不經意地說:“這是在山裡,確實有時候信號不好。”

童瑤擺弄著手裡的手機,忍不住給陳思琪發了個短信。

“上午可能是信號不好,突然斷了。”

“我猜也是,後來我給妳打過去,無法接通。”

“我申請了一個扣扣號,妳加我好不好?”

“好啊,發來!”

原勛發出去一封郵件後,轉頭看過來:“忙什麼呢?”

他剛才好像聽到她的手機上不斷傳來叮噹叮噹的聲音,看樣子時候頻繁有短信進來。

這個時候童瑤已經加了陳思琪為好友了:“今天和陳思琪通話,忽然斷了,現在加一下她。”

原勛來到童瑤身邊,溫聲囑咐說:“也不要天天對著手機,對眼睛不好。”

童瑤點頭:“我沒有天天對著手機啊,就是現在看一會兒。”

原勛端了一杯剛才陳媽送過來的果汁遞給童瑤:“陳思琪應該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聊天的時候注意下,免得打擾了人家。”

這話說得童瑤默了下,眼中有些失落:“你說得也對。”

她終於發現,滿世界的人都仿佛在忙工作,就連原修,也是有一串的課程和培訓計劃。只有她,每天悶在家裡沒事幹,就算自己沒病,也會悶出病來吧?

原勛坐在她身旁,攬著她的肩膀:“妳可以制定一個計劃,比如學學插畫,跳舞,或者學學烹飪,隨便妳喜歡什麼,我找人過來教妳。”

童瑤安靜地望著原勛,不說話。

雙眸濕潤,清澈,單純,認真。

原勛被她看得竟覺得心跳驟然一頓,他微別過臉去,默了片刻,才道:“這些妳都不喜歡?”

童瑤搖了搖頭:“你說自從我生了原修後,我就生病了,可是現在,我應該好了吧?”

“嗯,妳現在已經好了。”

“我想出去工作。”

原勛目光重新投射到童瑤身上,猶如探照燈一般的雙眸不放過她臉上每一絲神情:“瑤瑤,妳如果想工作,可以來我的公司。”

童瑤堅定地搖頭:“可是我不想啊。”

“嗯,那妳想做什麼?”

“陳思琪說需要一個模特,我想去試試,可以嗎?”

她濕漉漉的眸子認真地望著他,語氣是請求的,可是眼神卻帶著固執。

原勛沉默了好半響,才笑了下:“模特嗎,也可以。”

童瑤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本來她以為原勛肯定不會答應的,她已經準備好了要和他抗戰一番。

“不過有幾點,我需要確認下。”

“什麼?”

原勛望著在扣扣裡和童瑤聊得歡快的陳思琪的扣扣頭像,淡淡地說:“妳之前身體不好,所以工作不能太勞累;妳性子單純,外面人心險惡,所以平時和妳接觸的人,必須有所了解;還有就是必須事先說好,衣服的風格,是什麼風格,會不會比較不得體。”

童瑤歪頭打量著原勛。

他話說得客氣含蓄,不過她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大意就是,我老婆要出去工作,一不能和別人多接觸,二不能工作量太大,三的話穿衣服要保守,不能露不該露的。

點點頭,她也就答應了:“這個我自然會和陳思琪說的。”

原勛直接做了決定:“我和她談談吧。”

“你?”

“嗯,妳沒有經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我幫妳問清楚,再給妳找個可靠的經紀人……”

“別……”其實她的工作,聽起來只是拍幾張照片而已,怎麼現在就開始找經紀人了?

可是原勛說要,那看樣子就得要了。

原勛親自和陳思琪打電話,雙方談了好半天,具體談得什麼,童瑤這個當事人竟然不知道。

最後原勛看樣子很滿意,陳思琪也很高興。

“妳可真是一個財神,財神爺,不不不,財神奶奶!”童瑤好像看到陳思琪高興得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他沒提什麼苛刻要求嗎?”雖然沒太明白,不過原勛剛才的樣子很冷,看上去不像很好對付的。

“提了,不過原大總裁提任何苛刻要求都是應該的。”陳思琪現在嘴巴比蜜甜。

見到這個樣子,童瑤放心了,不過想想,好像也不該太放心,怎麼陳思琪一副已經屈膝權貴的樣子呢……

    *******************************

童瑤這幾天先了解了下陳思琪提供的這份工作,大約明白,陳思琪的服裝打算走網絡銷售的路子,可是網絡銷售,首先要拍出美美的照片來。

童瑤夠美,身材夠好,氣質也有,目前只需要稍微培訓下就可以了。

“妳以前有舞蹈的底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開工了。”陳思琪對她還挺有信心的。

童瑤開始不懂,後來看了一些照片,慢慢也覺得這個工作是自己可以勝任的。而望著那些照片上或者青春洋溢,或者優雅從容,或者高貴典雅的照片,她心裡也漸漸地升起了嚮往。

那些女孩子,樣貌各異,身材不等,可是卻有一個共同點,她們脣邊帶著笑,目光中有著自信的光。

在這之前,她做這份工作,不過是為自己尋點事幹,可是望著這些充滿自信和希冀的目光,她忽然意識到,這份工作正是自己需要的。

過去的這些年,她一直過得渾渾噩噩,或許病了,或許沒病,可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成為什麼樣的人。

緊握著那一大疊子精美的模特圖片,她點頭:“這些我拿回去看。”

陳思琪將那疊子圖片都收到一個紙袋子裡打包給童瑤:“好,眼看著中午了,我們先出去吃點東西。”

童瑤看了看時間:“原勛讓我今天早點回去。”

陳思琪聽到這個,不可思議地看了看童瑤:“妳是他的童養媳,還是他的女奴?”

童瑤無奈,笑了下,沒說話。

陳思琪想想那財神爺,本來想住嘴的,可是實在看不過去了:

“其實也不對,妳不像他的童養媳,也不像他的女奴,他老人家簡直是像在養閨女一樣養妳!”

只不過這個當爸爸的實在管得太嚴格了。

“妳不覺得窒息嗎?妳簡直像是生活在一個牢籠裡!妳這樣子真的會幸福嗎?妳瞧,來我這裡上個班,又不是刀山火海地府陰曹,屁股後面竟然跟著好幾個保鏢?妳還得一天三次匯報,沒事都要報告行蹤!童瑤,妳知道嗎,現在年代變了,不是我們上學那會兒了,這年頭,小學生都沒這麼管的!妳說妳晚上是不是還要進行思想匯報啊?”

童瑤低下頭,沒吭聲。

她晚上倒是不用對原勛進行思想匯報,不過卻要和他說說今天做了什麼,還要坐在那裡讓他給自己吹頭髮,最後要鑽進他懷裡一起睡覺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每天都下班很早,回來後陪著自己吃晚飯,吃完晚飯處理點公務打打遊戲,之後便要摟著自己睡覺。

有時候真的是單純早點睡覺,有時候做些夫妻床事再睡覺。

不過童瑤總覺得原勛仿佛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仿佛從來沒有處於一種放鬆的狀態。甚至有時候夜裡醒來,會發現原勛摟著自己,摟得很緊,讓自己根本沒法動彈,好像唯恐自己長了翅膀飛了似的。

陳思琪望著沉默下來的童瑤,想想那個霸道凌厲的男人給自己提出的種種嚴苛條款,當下也是嘆了口氣:

“他那樣的人,蠻厲害的。適合當一個企業家,可是未必適合當一個丈夫。”

童瑤溫聲笑了下:“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很好了。”

“很好?”陳思琪同情地望著童瑤,腦中忽然想起葉寧說過的一句話。

她並不懂葉寧是什麼意思,可是她總覺得,那句話仿佛別有深意。

不過想想那位財大氣粗的財神爺,她掙扎了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

算了,葉寧說的話本來就含糊其辭,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如果亂嚼舌根,豈不是容易引起誤解?

童瑤卻是被勾起一段心事。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那因為落地窗而變為茶色的天空。

天空遼闊清朗,有飛鳥從天空中滑過,那是一道自由而愜意的弧線。

一切是那麼美好,可是她不知道,這一片天,真的是天嗎?她所聽到的所看到的,真的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低垂下眼,她忽然開口問道;“思琪,妳相信這個世上有重生嗎?重生,回到自己的過去。”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 10:28 AM

第四五章

她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思琪,妳相信重生嗎?”

陳思琪眨眨眼睛,納悶地說:“重生,那是什麼,就是再活一輩子?”

“是,妳覺得這世上,會有人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點,然後對自己的人生做出改變嗎?”

“相信啊,我看過!”

童瑤一驚,猛然回頭看向陳思琪。

陳思琪看著童瑤那一臉震驚的樣子,噗嗤一笑:“我看小說裡有啊,許多小說有這種劇情,還有電影裡也看到過呢,蝴蝶效應!”

“妳覺得現實中會有嗎?”

“當然不可能,這是科幻,幻想。所謂的幻想呢,大概是沒辦法做到的事,只能用腦子幻想下或者在電視、電影小說裡憧憬下。”

童瑤微低下頭,輕輕“哦”了聲。

陳思琪上前,拉住她的手:“童瑤,妳是不是在家裡悶久了,開始胡思亂想啊?”

童瑤搖了搖頭:“沒事的,我就隨口問問。”

說著間,她提起那個袋子:“我先回家吧,要不然原勛該擔心了。”

“好,我送妳下樓。”

剛走到電梯口時,童瑤忽然想起一件事,隨口問道:

“對了,思琪,原勛……他在外面風評怎麼樣?”

陳思琪聽了,想了想,皺眉說:“以前很差,不過最近太好,好得我都不敢相信。”

“以前很差,是什麼意思?”

陳思琪同情地看了眼童瑤:“這個……我不是說過的嗎,以前網絡上有各種關於他的花邊新聞,五花八門的,什麼明星小三、模特女友,還有人說他早離婚了或者根本沒結婚,家裡養的一個兒子是代孕呢,當然了有些一看就是假的,反正亂七八糟說啥的都有。不過現在統統不見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找了公關給做了處理吧?至於我本人,倒是真沒聽說過他和誰如何,好像他這個人其實還蠻冷的,對女人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只有上次說的那個馮婭,妳還記得嗎,就是才從國外回來的那個,對他一見鍾情,知道他有妻子,有兒子了,還不死心,找人牽線搭橋,恨不得給他當小三!”

童瑤聽到這個,原本要按住電梯按鈕的手就僵在那裡了。

是現在統統不見了,而不是從來沒出現過。

不是從來沒出現過……而是可能被公關弄掉了而已?

“童瑤,妳怎麼了?”陳思琪詫異地發現童瑤按在電梯按鈕上的手竟然在顫抖。

“沒事,就是剛才有點累。”她笑著搖了搖頭。

“妳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該不是不舒服吧?財神奶奶啊,妳可別出事,萬一出什麼事,原勛會要我命的!”陳思琪擔憂地扶住她,打電話就要叫救護車。

童瑤連忙制止了她:“我沒事,就是剛才有點悶,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回家休息會就沒事了。”

“妳……真的不用?”陳思琪滿臉疑慮。

“沒事。”童瑤還對陳思琪笑了笑。

也許是心裡有事,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以至於出電梯差點和一個人影碰了下。

那人連忙扶住她:“小姐,妳沒事吧?”

她並不喜歡陌生人碰觸,連忙躲開,旁邊的陳思琪也不著痕跡地過來,將那陌生人和童瑤隔開了。

這個時候暗中跟隨著的幾名保鏢也都圍了過來。

陌生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走了。

童瑤由陳思琪陪著上了車。

“我看我還是給原勛打個電話吧,要不然他生氣怎麼辦?”陳思琪拿人手軟,送了童瑤上車後,趕緊去打電話向原勛匯報了。

車子緩緩開動,童瑤想對陳思琪說別打電話,不過她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外面是顏色清透的藍天,以及飄逸美好的白雲,高聳入天的繁華大廈,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坐在豪華舒適的車子後座,靠著的是上等的真皮座椅。

鼻翼縈繞的事似有若無的香氣,那是她最喜歡的。

在她的車子前前後後,應該還圍繞著幾輛車子,是原勛派出來保護她的。

她有個丈夫,體貼溫柔,對她百般疼愛;還有個兒子,聰明懂事,乖巧伶俐;她住在豪華的大宅子裡,每天衣食無憂,傭人成群。

幾次的重生,她一點點地改變了過去的許多遺憾,現在她過著天底下許多女人渴望的生活,可是內心深處,她卻開始惶恐不安。

“妳不覺得窒息嗎?妳簡直像是生活在一個牢籠裡!妳這樣子真得會幸福嗎?”

耳邊響起了陳思琪的聲音。

牢籠……窒息……

童瑤艱難地抬起手,撫摸上自己的咽喉。

她覺得窒息了。

她甚至感覺自己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牢籠裡,這個牢籠太大,放眼望去,以天為蓋。

她甚至開始懷疑外面的藍天高樓,懷疑觸手可及的真皮沙發,懷疑那縈繞在鼻翼的香氣。

這一切在眼前都變得十分脆弱和虛假,仿佛舞台上高高懸起的景布,仔細看時,能看到景布露出的邊緣。

這個世界,真是她所能看到的樣子嗎?

她的記憶,到底哪個是虛幻,哪個是真實?

她……到底有沒有生過病?

閉上眼睛,腦海中清晰地出現了一幕又一幕。

那個規整簡潔到嚴肅高冷的房間,那張暗沉沉的大床,那些充斥了幾十頁的花邊新聞,那個從來都只有自己一個人洗漱用品的架台,這些畫面,曾經在她腦中變得模糊,模糊到逐漸遠去。

可是現在,這些卻被召喚回來,清晰地展現在腦中,真實到讓她無法忽略。

這是她以為自己已經摒棄的人生。

這些畫面自動被覆蓋了,黑冷到讓人生懼的房間變成了溫馨舒適的讀書房,從未曾被人侵入的洗漱用品架台放上了男人的洗漱用品,曾經的花邊新聞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曾經那麼冷漠的原家人,也竟然變得開始包容接納她了,只是她總覺得這裡面仿佛透著古怪。

黑暗,孤獨,寂寞,清冷,背叛,被改寫了優雅,溫馨,偎依,和忠貞。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童瑤抱著腦袋,努力地回想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那些重生是如此的真實,之後帶來的對人生的改變又是如此的顯著。

可是……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是那個的確存在過的花邊新聞,還是那個忽然消失的檯燈?

檯燈……為什麼會壞了?

這麼多年,它不是一直好好地放在床頭櫃上嗎?

懷疑的種子在心裡早已經埋下,只是刻意去忽略罷了,今天卻從心底浮出,再怎麼可以也無法不去想。

正想著的時候,車子陡然停了下來,玻璃窗落下來,一對深沉溫柔的眸子對上了她。

“瑤瑤,我聽陳思雅說,妳不舒服?”

心底陡然一慌,下意識地就別過視線去:

“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外面的原勛已經打開了車門,接她下車:“覺得累了就不要去工作,好好在家休息。”

說著這話,他已經握住了童瑤的手:“我讓霍大夫過來一下吧。”

霍大夫?

童瑤瑟縮了下,下意識地道:“我不要!”

說完這個,她才發現自己聲音仿佛過大了。

自己都有些吃驚,抬頭看過去,就見原勛平靜地望著自己,仿佛將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收入眼底。

她微微低下頭。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太過敏感疑神疑鬼,其實一切都很正常,她就是那個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過著被寵愛被縱容的生活,還有個聰明懂事的兒子。

也可能是如原勛所說的生病了腦子不清楚,腦子中出現了幻覺。

當然更可能,自己根本就生存在一部驚悚的話劇中。

——周圍的一切都是幕布。

假的,原勛是假的,兒子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連頭頂的天,地上的磚,周圍的草木之香,枯燥的蟬鳴之聲,都是假的!

“瑤瑤,妳累了是嗎?我帶妳回房休息吧。”原勛的聲音是極致的溫柔,溫柔到仿佛她是個剛剛出生的小孩子,惟恐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嚇到她一樣。

可是他的聲音再溫柔,她也害怕。

她想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想掩蓋住自己驚懼的內心,卻怎麼也無法做到。

她仰起臉來,在原勛那雙充滿疼惜擔憂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那個臉色蒼白惶恐不安的自己。

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絕去看。

她……到底怎麼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天旋地轉,她好像一片葉子跌落在地上,有驚呼聲傳來,還有熟悉低沉的聲音喊著“瑤瑤”。

之後,她被一雙穩定有力的臂膀抱起。

她的身體靠上了溫暖的胸膛,還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主人有著穩定的心跳。

她忐忑,可是又感到安心。

她伸出手,穿過他的襯衣扣子,顫抖著摸上了他的心口。

冰涼纖細的手,哆嗦著觸碰到火熱的地方,那種血脈流動心跳鮮活的觸感讓她找到一點安慰。

即使這一切都是假的,也總比沒有好……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 10:38 AM

第四六章

當童瑤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是寂靜無聲的,就連窗外的蟬鳴聲都仿佛銷聲匿跡了。

她緩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守在自己身旁的腦袋。

屬於男孩子的柔順卷髮,黑亮,他微垂著頭,無精打采地望著薄毯上的花紋,仿佛正處於放空狀態。

她剛一睜開眼睛,他仿佛就瞬間發現了,抬眼見到她,眼中綻放出寶石般的光彩。

“媽媽,妳終於醒了。”

童瑤嘗試著坐起來,看了看周圍:“這是什麼時候了?”

她記得自己暈倒了, 應該是被原勛抱回了房間,可是現在是什麼時候?她睡了多久?

“媽媽,妳睡了一下午,現在都要傍晚了。”說著, 原修走到了窗戶邊,拉開了那淡藍色的窗簾,頓時,窗外的夕陽斜照了進來,為這個房間蒙上了一層薄淡的紅紗。

童瑤愣愣地看著外面的夕陽,眼看著是要落山的樣子,映著群山,壯麗絢爛,真實而美好。

原修重新走到床邊:“媽媽,妳餓了嗎?中午妳沒有吃飯。”

童瑤搖了搖頭,她並不餓,心裡滿滿的都是疑惑。

她望著原修,有一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曾經懷胎十月,真的曾經生下了原修嗎?

會不會記憶中那些煎熬和痛苦,也是假的?

她忍不住坐起來,兩眼直直地盯著自己兒子看。

原修意識到她的目光,顯然有一絲疑惑:“媽媽,妳怎麼了?”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童瑤仔細地盯著他的神情,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他年紀小小,神情一如以前帶著些天生的冷淡,不過語氣卻是極為平常的。

童瑤靠近了兒子,兩隻手捧住兒子的臉,仔細地端詳,從精緻的眉眼到挺立的鼻子,再到下面那薄薄的紅脣兒。

這個孩子,怎麼看都像極了自己的。

她的指頭輕輕按在那細軟削薄的脣上,這麼精緻的脣兒,像一顆紅櫻桃,一般男孩子怎麼可能長得這樣好看,這自然是從自己這裡遺傳的。

原修垂下眼睛,也不吭聲,也不反抗,任憑她捧著自己的臉研究。

童瑤又觀察了一番他的睫毛。

他是一個睫毛很長的孩子,濃密挺翹,睫毛根部不需要描摹,天然地有著一絲墨色,仿佛是上了最恰到好處的眼線。

此時的他在自己的視線下,睫毛微微顫動。

童瑤忽然放開了原修,光著腳跑到了更衣室,在穿衣鏡前仔細地打量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子,還有自己的嘴巴。

看了好久後,她終於確認,原修確實和自己太像了。

如果說這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那有點說不過去。

這麼說,自己懷胎,歷經十個小時的陣痛生下孩子,這件事是真的,並不是虛假的。至少兒子是真的。

她想明白了這個,又跑到了床邊,緊緊抱住了原修小小的身體,就好像抱住了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依靠。

原修沉默地抿著脣,貼靠著媽媽的懷抱,依然一言不發。

童瑤又捧著原修端詳了好一番,忽然心裡泛起酸楚和感動。

周圍的一切,仿佛浮光幻影,仿佛海市蜃樓,可是只有眼前這個帶著些許溫度的小男孩,這是她生下的骨肉,是她能夠摟在懷裡的真實。

原修仰起臉,定定地望著媽媽,猶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眸透著一絲憂鬱。

“媽媽,妳是不是生病了?”

童瑤聽到這話,想了想終於問道:

“你為什麼認為我生病了,我生了什麼病?是誰說我生病了?”

“是霍大夫說妳生病了,爸爸說,可能是這一段妳太辛苦,舊病復發。”

“舊病復發?我生過病嗎?”

“是的,爸爸說,媽媽生下我後,得了抑鬱症,之後一直陸陸續續復發不見好,最近才好的。”

“抑鬱症?”

童瑤微微擰眉,她現在可以清晰地回憶起自己生下原修後的情景,並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生病的情況。

“媽媽——”原修的黑眸中散髮著柔和的光:“其實妳的病早就好了,並沒有影響,只是媽媽太累了,身體有點受不了吧。妳——妳能不能先好好休息幾天,等過幾天再去工作?”

童瑤猶豫了下,她其實並不想放棄那個工作計劃,那是極少數她能勝任的工作了。

可是想起自己暈倒前的懷疑,她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先休息幾天吧。”

“嗯,等媽媽休息幾天好了,我還要吃媽媽做的蛋糕,妳做得——很好吃。”原修咬了咬脣,終於說出了那最後三個字。

“既然你喜歡吃,我現在給你做,好不好?”童瑤望著兒子,眼中露出溫柔的光,脣邊帶出一個極為清淺的笑來。

“現在?媽媽,我看我們還是吃點飯吧,妳中午沒有吃飯,我也沒吃,我餓了。等我們吃了飯,妳再慢慢地做,可以做給我當夜宵,好不好?”

兒子的話是這麼貼心懂事,略顯清冷的聲線透著幾分屬於小孩子的天真,而且他看樣子是多麼渴盼著能吃到自己親手做的蛋糕,這讓童瑤暈倒前那緊繃的心得到了緩解,輕輕點頭道:“好!”

童瑤下樓的時候,是原修牽著手領下去的。

來到餐廳,母子兩人正吃著飯,童瑤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你爸爸呢?”

她記得,當知道原來所謂的緋聞其實根本就是存在的時候,她開始懷疑自己重生的真實性了。而在這種懷疑下,她甚至開始覺得那個溫柔以對的面容讓人懼怕。

而她暈倒的時候,是原勛抱著自己上樓的。

“爸爸他——下午公司有事,出去了。”原修垂著眼,專心對付著一份牛排,口中這麼說道。

童瑤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他出去了也好。

現在的情況,她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原勛了。

他工作忙,出去,再好不過了,要不然她真恨不得撲過去問問他,一切所謂的改變,到底是真是假?

童瑤不再去想原勛,而是低頭陪著兒子繼續享用晚餐。本來是沒什麼胃口的,也想不起來要吃飯,現在聞到飯菜的香氣,她才覺得自己確實是餓了。

吃過晚飯後,原修又提議陪她一起打遊戲。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偎依著,一個捧著手機,一個捧著平板,戰況激烈。

在遊戲裡對小妖怪們一番廝殺後,童瑤長出了口氣,原本壓抑在心底的那種懼怕已經漸漸散去了。

她轉首看了眼,低著腦袋看平板的兒子。

他很聰明,智商超群,雖然表面上看著不苟言笑,總是冷冷淡淡的,可其實十分體貼乖巧。

她當然能感覺到原修在領著自己,下樓時的小心翼翼,仿佛把自己當成容易破碎的瓷器。

這個孩子幾乎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而當她知道周圍的一切都可能是虛假的時候,她最害怕的其實就是原修。

她怕原修也是假的。

可是現在至少知道,原修是真的,這就足夠了。

有了原修,她可以慢慢地忍受,去接受她必須去面對的,那些用幕布偽裝起來的黑暗。

晚上的時候原勛依然沒有回來,童瑤在廚房裡開始忙碌自己的蛋糕,做好了後,她拿給原修吃。

原修當時正在看著一本法文書,看到童瑤走進來,他放下法文書,衝童瑤笑了笑,過去吃童瑤準備的宵夜。

瑤陪在旁邊,便隨意看了看原修的書房。

原修雖然年紀小,可他是原家未來的繼承人,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他的書房裡放了許多書,有些甚至連童瑤都不太明白。

童瑤隨手走到書架旁,拿起一本來胡亂翻著。

她對這個兒子其實並不了解,現在生了親近他的心,便想著多少明白他平時都在學習什麼,上著什麼課。

原修吃著蛋糕,回頭看了眼童瑤手中的書,神情微頓,小眉頭幾不可見地皺起來。

童瑤並沒有意識到兒子的異樣,隨手翻了翻便要放回去,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書裡面飄出來一頁紙。

當看到那頁紙飄出來的時候,她要放回書的手,頓時僵在那裡。

那是一頁日記,正面向上,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是那一頁關於原叔叔去世的日記。

書房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原修吃蛋糕的聲音仿佛都不見了,童瑤只能聽到自己輕輕的呼吸聲。

沉默了好久後,她終於將那頁紙重新放回了書中,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書也放回了書架上。  

之後,母子兩個人都不再提起這頁日記的事,童瑤陪著兒子玩了一番遊戲後,抬頭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我回去休息了,原修你也早點睡知道嗎?”童瑤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聲音是溫柔的。

原修微微垂著眼,點頭:“嗯。”

他本來就是個沉默的孩子,自從她翻出那頁日記後,他幾乎不怎麼說過話。

童瑤深吸了口氣,她想說點什麼,安慰下他。

畢竟他還很小,即便說了什麼話來騙了自己,那也並不是他的錯。

是原勛吧……

他們一起編造了一個謊言,告訴她說日記根本是不存在的。

但其實……日記是存在的吧?

“原修——”

“媽媽——”

母子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

“原修,你說。”童瑤盡量放柔了語氣,她感覺到孩子的不自在,怕讓他尷尬。

原修抿著小嘴兒,默了好半響,才說:“媽媽,對不起。”

“沒關係。”

“媽媽?”原修猛然抬起頭。

朦朧的燈光下,童瑤看到兒子眼中一點清澈的淚光。

“我說沒關係。”

“可是,媽媽——”原修咬了咬牙,終於說道:“我偷拿走了妳的日記,因為我覺得妳看著那個日記的樣子很難過,我不想讓妳看到,我也怕妳發病,所以我——”

童瑤定定地凝視著兒子,輕輕嘆了口氣。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距離兒子更近了,至少,他說謊的樣子,自己能感覺到。

她知道自己小時候偷拿了床頭的糖果,一定也是這樣的眼神。

“如果你說謊了,或者你做錯了事,那並不是你的錯,都是我的錯。”她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做子女的做錯了事,一定是父母教得不好。更何況你還很小。”

再次輕嘆了口氣,她聽到自己說:“這並不怪你,怪我。”

也怪原勛。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 03:35 PM

第四七章

回到自己房間裡,她輕輕靠在門上,細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

許久後,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床頭櫃的檯燈上。

走到了床頭櫃前,她湊過去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這個檯燈果然是壞過的,底座那裡少了一點邊角,現在給補上了。

她皺了皺眉,忽然間,將這個檯燈高高舉起,然後使勁地摔倒了地上。

檯燈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於是那原本補好的底座,又在另外一處摔壞了一角。

她蹲下來,捧住那摔壞的檯燈。

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這個檯燈摔壞的聲音,她是聽到的。

這就是她夢中聽到的鐘錶落地的聲音。

當這麼一聲巨響之後,她回過頭,看到鐘錶掉在了地上,於是有風吹過,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媽媽的房間就再也沒有聲響了。

假若不是這個聲音,那麼她本應該在那一晚邁進媽媽的房間的。

如果那個時候邁進媽媽的房間,她會看到什麼?

原勛,包括原修,都說自己得了抑鬱症,這是真的嗎?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深吸了口氣,拿起手機,打開網絡,開始在網絡上搜索關於抑鬱症的信息。

“心境低落與其處境不相稱,情緒的消沉可以從悶悶不樂到悲痛欲絕,自卑抑鬱,甚至悲觀厭世,可有自殺企圖或行為;甚至發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顯的焦慮和運動性激越;嚴重者可出現幻覺、妄想等精神病性癥狀。”

她盯著這個看了很久,終於搖了搖頭。

她的思維清楚,邏輯清晰,她並沒有鬱郁寡歡心境低落,更沒有悶悶不樂自卑抑鬱,也絕對不可能悲觀厭世企圖自殺。

至於幻覺,妄想?

她有……幻覺嗎?

童瑤閉上眼睛,腦子裡浮現出了自己的兩套記憶。

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幻覺?

檯燈掉落的聲音=鐘錶掉落的聲音。

日記是確實存在的。

兒子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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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去的,可是當她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很暗。

鼻翼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說不出來是什麼香,只覺得自己仿佛聞到過。

她迷濛地睜開雙眼,視線一片模糊,她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大腦中也是一片空白。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攏並清晰。

這是她的房間,她的床,一個挺拔的男人剪影正立在床邊,俯首凝視著她。

她倏然一驚,渾身每一處毛細孔都瞬間張開來。

瞪大眼睛,僵硬地望著前方那個影子。

男人伸出手,安撫似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瑤瑤,別怕,是我。”

聲音沉厚,這是原勛的聲音。

依然是熟悉的聲音,可是童瑤卻生不出熟悉的感覺。

“你怎麼忽然回來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就要坐起來。

原勛卻直接坐到了床邊,然後伸腿上床。

“今天公司裡有點事,回來晚了,現在凌晨三點了。”

說著這話,他的大手已經攬在了她的腰肢上,這下子她想起來也不能了。

他的手穩定有力,按在她腰肢上的力道不大不小。

她頓時僵在那來,仿佛冬天裡被凍僵的一條蛇,渾身的血液冰冷,每一處筋脈都已經凝固,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觸碰自己的那處。

“瑤瑤。”他從後面將她抱住,像抱著一個小孩子一樣:“瑤瑤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

他醇厚低沉的男人性感聲線充滿了溫柔,溫柔得讓人聽了想掉眼淚的。

可是此時此刻,這種溫柔卻絲毫無法到達童瑤心底。

他見她不答話,便俯首下來,用自己的脣輕輕吻她的耳朵,她的下巴。

他吻的緩慢而認真,就好像他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第一次吻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孩兒。

就好像他脣下是一個稀世罕見的珍寶,他正在膜拜,正在珍惜。

“怎麼哭了?”黑暗中,男人灼燙的氣息燒著她的臉頰,他低聲呢喃摩挲:“乖,別哭……”

接著她就聽到有濕潤的聲音響起,是他在啄吻她的眼淚。

她哭了,然而自己並無感覺。

“原勛……”她咬脣,努力讓自己從他帶給的戰慄中平靜下來:“你剛才為什麼站在那裡?”

夜晚,他站在那裡看她,如果不是她醒來,不知道他還要看多久,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回來晚了,想抱著妳睡,又怕吵醒妳,正猶豫要不要上床,誰知道妳還是醒了。”粗嘎的聲音,已經猶如慢風吹過粗砂。

這個說法真是毫無破綻,但是她明白一定有哪裡不對勁,如果自己不醒來,也許會發生些什麼。正要去想的時候,她卻忍不住低叫了聲。

暗夜之中,關起窗子和門的房間裡,只有他和她。

她這麼低低一叫,便格外的顯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綿軟低啞,十分悠長,又充滿渴望。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可是一張口,便是破碎的低泣。

“別——”她用手推拒他,可是他卻如深山猛獸,絲毫沒有停卻的意思。

    *********************************************

她不知道這件事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到達了什麼程度,她只記得在那暗不見光的房間裡,她的眼前一次次地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那是身體戰慄大腦空白靈魂幾乎要出竅的巔峰之刻,是生命從古至今得以傳承下來的大和諧。

她身不由己,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

當她終於頭腦清醒下來,身體也停止了潮顫時,外面的天好像已經亮了。

她趴在那裡,後背濕潤膩粘,頭髮仿佛水草一樣散亂在背上,床上,而睡衣也早已經破碎地扔在一旁。

正在她要挪動一下疲憊至極的身體時,浴室門開了。

趴在床上的她,餘光可以看到男人只穿了一條黑緞子休閒褲,腰間用同色腰帶緞帶扎起來。

他從浴室走過來,坐在了床邊。

床的一旁陷入了下去。

“我抱妳去洗個澡?”說著這話,男人的手就要將她抱起。

她趴在那裡,別過臉去。

“怎麼了?”男人彎下腰,幾乎是半壓迫在她的上方。

她咬脣,不語。

“乖寶寶,先洗個澡,吃點東西好不好?”男人的語調,仿佛在哄著一個小嬰兒。

她默然不語。

“生我的氣?”他低啞哄著,小心探問。

他這麼低聲下氣,可是她卻能感覺到他骨子裡的強硬。

“瑤瑤寶寶……”他的聲音更加溫柔,甚至帶了點討好意味,用他挺硬的鼻尖去磨蹭她的頭心。

可是他越溫柔,童瑤越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他昨天夜裡,像一頭猛獸,對她予取予奪。

她甚至開始產生一種錯覺,那個抱著自己做著天底下最親密事情的原勛,自己真的從來沒有看透過。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是那個住在黑冷黑冷的房間裡的冷漠男人,還是每夜摟著自己睡去的體貼丈夫?

而此時此刻,那個讓她捉摸不透的男人就在身邊,溫柔似水,語氣中是讓人幾乎心碎的寵溺。

“瑤瑤寶寶,妳到底想要什麼……”男人的聲音仿若一聲嘆息。

童瑤艱難地睜開眼睛,望向他,輕輕地問道:“我還想去工作,可以嗎?”

“當然可以,妳想去就去,不過這幾天先不要出門好不好?”他仿佛在和自己商量。

“為什麼?”

“外面怕是真的有危險,當年的那個綁架主犯,就在附近出沒。而且……我也怕妳太勞累,舊病復發。”他的大手關切地撫摸著她散亂的髮絲。

“意思是我留在家裡,哪裡都不能去。每天躺上床,吃飯你扶著,洗澡你抱著,睡覺你抱著?”

“妳可以這麼認為。”他仿佛並沒有察覺到童瑤語氣中的異樣,竟然認真考慮了下,點頭這麼說。

童瑤咬牙,鼓起勇氣,抬頭望向他:“這是禁錮嗎?”

“不是。”他望著她眼中的倔強神采,溫柔卻堅定地否認:“乖瑤瑤,妳是我的妻子,我是妳的丈夫,我只是想保護妳,不想讓妳遭受任何痛苦。”

保護……

他所謂的保護,就是聯合了所有的人告訴自己日記其實根本不存在嗎?還是說將那些曾經有過的緋聞統統抹去讓自己毫無所察?

他甚至連不到七歲的兒子都利用了!

甚至可能那間曾經存在過的房間,都是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的!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周圍發生了什麼,所有的人都將她矇蔽在鼓裡。

甚至她的電話都可能被監聽了。

想起這些,童瑤咬了咬牙,盯著他問道:

“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手中的一個木偶,你擺佈著周圍的一切,讓我跟著你去演一場夫妻恩愛的大戲!”

   
原勛靜默地望著她半響:“妳是這麼想的嗎?”

童瑤挑眉反問:“不然呢,我該怎麼想?”

“我只是想給妳妳想要的。”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

原勛微微彎腰,四目相對,他擰眉問她:“妳難道不喜歡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有一個可愛懂事的兒子,有一個溫馨放鬆的家嗎?難道,這些不是妳想要的嗎?”

童瑤搖頭:“不,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因為這一切都透著虛偽的味道,是讓人一眼看得出來的拙劣演技!”

“瑤瑤,妳想多了吧?”原勛的神態堅定而溫柔,眼神縱容,像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越溫柔,童瑤越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偽,就好像一台光鮮靚麗的舞台劇,她在裡面扮演著太太的角色,不能有任何越矩的行為,稍有不慎,就可能扯下一旁擺著的虛假幕布!

她已經知道了,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他或許也有所感覺,可是他卻依然在試圖哄著自己繼續將這場戲演下去!

她開始感到憤怒了。

這種憤怒甚至超越了她對他的懼怕。

她盯著原勛,神態平靜,聲音卻在顫抖:“去工作又怎麼樣,我依然生活在你的牢籠裡,只不過這個牢籠更大更寬敞!再寬敞的牢籠也是牢籠!我就是你腳底下養著的寵物狗,是你一手佈置的舞台劇上的一個戲子,是你的禁臠,你的性奴!”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7 11:16 AM

第四八章

她洩憤似的喊出這一番話後,因為太過用力和激動以至於眼前幾乎發黑手心裡也滲透出汗液來。

大腦因為暈眩而出現一陣的空白,空白過後,她仰起臉,看向旁邊的原勛。

原勛那張剛硬臉龐上慣有的溫柔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猶如嚴冬似得冷酷。

他身形高偉挺拔,一根鬆垮垮的黑緞子腰帶隨意綁在窄勁的腰桿上,半掩住那有結實型的小腹上。微垂著頭,擰起眉頭,他用寒厲到幾近平靜的目光打量著她,像是打量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

童瑤只覺得,他的目光,一寸又一寸,每一寸都是寒意。

她所有的勇氣已經在剛才的對抗中消耗殆盡,此時此刻的她,緊攥著自己發潮的手心,忍受著眼前一陣陣虛軟的暈眩感,竟然產生了向後退的衝動。

“妳覺得,我是這麼看待妳的?”原勛平靜的語氣帶著幾乎可見的顫音:“為了妳,我付出了那麼多心血,原來妳以為,我只是把妳當成寵物、陪床、女奴?”

那個聲音中滲透出的沉痛,幾乎壓彎了童瑤的脖子。

她一點點地低下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

那雙眼睛裡所包含的太過複雜,以至於她不敢去辨識。

“寵物、陪床、女奴?”原勛一個冷笑,笑得諷刺冰冷:“妳以為人人都能當寵物,當陪床,當女奴?”

“寵物要學會對著主人搖尾巴討好,妳會嗎?禁臠首先得學會聽話,妳聽嗎?女奴?呵呵,”他挑眉,眉眼間盡是冰寒:“女奴,妳夠格嗎?做不了幾下就能把妳做死!”

他說到“把妳做死”最後幾個字時,語氣突然加重,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冷硬。

“你——”童瑤兩頰通紅,眸中噴火:“你——”

她素來不會吵架,剛才那些話已經是她的極限,可是她沒想到原勛竟然說出這麼不堪的話,說得她羞恥難當,卻又根本無法反駁。

她,她這個時候能說什麼?

說她才不屑當他的寵物、他的禁臠、他的女奴,還是說她夠格?

她盯著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心裡的恨幾乎從渾身每一處溢出來,她恨不得跑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他欺騙了自己,欺騙了自己好久!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他本來就是一個惡劣的人,現在他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這一段時間所有的溫柔都是裝的,都是假的!

她氣得大口喘著,指著他怒道:“原勛,我要離婚,我今天就離婚!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就算露宿街頭活活餓死,我也不要再做你的妻子!”

原勛殘忍一笑,盯著這氣哼哼的小東西,挑眉道:“可以啊,那妳現在就滾出去,永遠不要回來!”

童瑤聽了,起身就要下床,可是她一起來,薄被滑過,她一驚,連忙就要拾起身旁的睡衣。

但是那睡衣提起來,這才發現早已經撕了個半碎,這都是昨晚上某只野獸做得好事!

猛然抬起頭,她看到旁邊的男人抱了赤著的胳膊,正冷眼旁觀。

她又羞又慚,又怒又恨,直接裹起薄毯跳下床,就要奔向更衣室。

沒穿衣服的曼妙身子在薄毯的裹夾下,因為跳躍跑動而若隱若現,根本沒遮住什麼,而她散亂的頭髮落在圓潤小巧的肩膀上,七八分濕,墨黑墨黑的,凌亂嫵媚,性感到幾近妖嬈。

她這邊剛跑到更衣室門口,正要打開,身後的男人就追了過來。

不算很大的臥室裡,男人跑過來的速度極快迅猛,衝力十足。

他追過來,逮住她,伸出長臂直接按死了更衣室的門,然後以風卷殘雲之勢將她嬌弱纖細的身子死死地禁錮在懷裡。

童瑤還要掙扎,他抱著她直接按到了墻上。

她不服,伸開腿使勁地踢他,用自己所有的力氣去踢他。

他直接用兩隻腿也禁錮住她的,她像一隻被釘在墻上的壁畫,再也動彈不得了。

童瑤大叫:“你這個混蛋,卑鄙無恥下流強盜!你放開我!救命啊!非禮了!殺人了!”

她拼盡全力大叫,叫聲從窗子裡傳出來,迴盪在偌大的花園裡。

整個別墅的傭人們都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而隱藏在暗處的保鏢們,都是一個激靈,有反應快的甚至打算衝出來,卻被人趕緊拽住了。

童瑤喊得聲嘶力竭,可惜沒有人搭理她,也沒有人來救她。

她嗓子嘶啞得沒有力氣了,小聲地求道:“放開我!我要離開這裡!你放過我吧!”

原勛抱住她,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道:“小東西,妳叫什麼叫,昨晚上不是很舒服,怎麼天一亮就忘了個一乾二淨?妳連衣服都沒穿就要往外跑?妳這是真跑還是假跑?妳——”

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邪惡地道:“妳剛才一跑,流出一灘子都滴地上了妳知道嗎?”

童瑤聽到這話,濕潤的眼睛陡然瞪大。

她震驚地僵在那裡,此時此刻才意識到,確實是有什麼往下滴……黏糊糊,濕噠噠的……

那是昨夜他奮戰了半宿的成果。

是他射給她的……

她嘴脣哆嗦起來,羞愧得恨不得直接一頭撞死,盯著原勛,幾乎要把脣咬出血來:“你——你這個混蛋!你不要臉!”

原勛挑眉:“我如果要臉,妳怎麼生出原修來?”

他不提原修還好,一提原修,童瑤更氣了:“原修呢,你把他怎麼樣了!你這個惡魔!!”

原勛摟住童瑤的身體:“他昨晚上就回老宅去了。”

“為什麼回老宅?他不喜歡老宅你知道嗎?你把他接回來,把兒子還給我!”

原勛望著她氣哼哼的樣子,挑眉笑了下:“不讓他回來了可以嗎?反正說不定你肚子裡現在又有了一個……”

誰知道他這話還沒說完呢,童瑤忽然低下頭,狠狠地衝著他手腕咬去。

一口咬下,也不管那手腕到底有多硬。

原勛臉色驟然一變。

“咳,咳——”童瑤放開他的胳膊,滿嘴是血,自己被那血腥味嗆到了。

他抬起血淋淋的胳膊來,深暗的眸子盯著童瑤嘴角的血:“妳還是不夠狠心,應該直接咬到動脈上,咬得再深一點,我活不成了,到時候妳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童瑤用手抹了抹嘴角,頓時白生生的手上都是血,她抿著脣,倔強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放我走吧,這樣子下去,你不累嗎?”

“不可能。”

他最後掃了她一眼,轉身斷然離開。

    **************************************

在這一次大鬧之後,她就再沒見過她的兒子原修。

原勛倒是一直都在,他好像也不去公司了,一日三餐,上午下午,早晚都過來,反正除了忙要開視頻會議的時候,其他時候,他都無處不在地向她展示著存在感。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硬是和她擠到一張床上,可是也不碰她。

兩個人背對著背,誰也不理誰。

他面目冷硬,神色冷漠,而她則是賭氣別過臉去,看都不看他。

這種楚河漢界兩不來往的局面,倒是消除了童瑤些許的恐懼。

她害怕那個對她溫柔體貼可是卻看不出心思的男人,那是讓人頭皮炸起的恐懼,現在這個至少比較生動真實。

——雖然是生動的可恨,真實的可惡!

此時此刻,她躺在床上,像一隻踩入陷阱的小兔子,暗暗地想著心事。

這個別墅,她是沒辦法走出去的,有明的也有暗的,不知道多少保鏢呢。有時候她從窗子裡向外看,都覺得那山野裡仿佛也隱藏著一雙眼睛,在盯著這座院子。

他也不會同意讓她離開的,自從那天大吵一架,她還咬了他,他就再也沒和她說過話。

她也試圖想聯繫外面的人,可是手機沒有信號了,網絡被掐斷了,連電話她都碰不到,她還真成了一個被禁錮在這裡的寵物——還是個失寵的寵物。

她還試圖想過走陳媽的路子,可是陳媽哪裡敢多說一句話。

她好話誘哄,硬話威脅,她只會低著頭一連聲地說不敢不敢。

現在她也是沒什麼脾氣了,在絞盡腦汁筋疲力盡後,疲軟地躺在床上,蜷縮在那裡,悶悶地想著心事。

鬧了這麼一場後,原來的惶恐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也忽然發現,大聲的喧嚷比起死一般的靜默,確實要舒服多了。

當一個人安靜地細想著世間許許多多事,總是會憑空生出許多恐懼和惶恐,可是當這個人肆無忌憚地汗水淋漓地鬥爭時,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傷風悲月了。

她現在念念不忘的是原修,她的兒子。

閉上眼睛,她還記得當時他在自己肚子裡時的感覺,小腿兒很有勁地揣著自己的肚皮,活泛得像一只可愛的小兔子。

後來早產出來,先天不足,後天又經過原家細心精緻的調理,他那性子漸漸地沉寂下來,成了原勛口中的天生小老頭個性。

小老頭?

童瑤心中泛起不滿。

這是她的親生兒子啊,他竟然這麼說?

她心裡不滿,這麼想著,不自覺竟然發出一聲“哼哼”。

因為是晚上,這聲“哼哼”就格外清晰。

她微驚,有些羞慚,又有些無奈,如果原勛醒著,他一定聽到了。

偷偷地扭過臉,想看看背後的原勛睡著了嗎。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8 06:29 PM

第四九章

她微驚,有些羞慚,又有些無奈,如果原勛醒著,他一定聽到了。

她偷偷地回頭看過去,卻見他把一個冷硬的背對著自己,根本連動都不動。

抿了下脣,她心裡更加無法理解了。

實在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每天繃著個臉,根本不理自己,也不看自己,可是硬是不離開。

吃飯、睡覺、工作都纏著,你如果要趕,人家竟冷冷地掃你一眼,簡直是瞬間從夏天被盯到了西伯利亞的感覺!

童瑤正暗自在心裡這麼想著,就聽到背後忽然傳來動靜。

他一動,她整個人就凍在那裡了,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不敢,警惕地注意著他下一步的動靜。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他好像下了床,邁步向洗手間方向走去。

門關了,裡面隱約有水聲。

……原來他是去如廁?

也不知道他被自己咬傷了的手好了麼,如果手上的傷沒有好,會不會如廁不方便?

童瑤臉上微微發燙,咬著脣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的門開了,他出來了。

他這個人睡覺的習慣很不好,依然是一條薄緞子睡褲,黑色睡褲配上寶藍色緞子腰帶,很隨性的感覺。

只是那料子很薄,走過來的時候都隱約能看到裡面的形狀。

童瑤擰眉,暗恨今晚月光太明亮,怎麼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呢?

她翻了個身,面朝裡。

黑暗中,她能感覺到他邁步走到了床邊,抬腿上床。

床的另一邊因為他的重量微微凹陷下去一些。

童瑤暗自腹誹,想著自己這床,自然是自己睡的,他那麼沉,都要把自己的床壓扁了。

正想著,他躺下來了,誰知道竟然也是面朝裡。

本來她面朝裡,他面朝外,誰也看不到誰,他怎麼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也面朝裡了。

這樣一來,她和他就在這張床上面對面了。

雖然看不太清楚對面那張臉吧,可是總不太舒服。

她都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他呼吸平穩,但是比她沉,在這黑暗中一下一下地傳來。

她心中暗哼一聲,乾脆地轉了下身體,繼續背對著他。

她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吧。

誰知道剛轉過身來,身後有什麼一動,接著她就感覺自己腳踝上仿佛壓上個什麼。

皺眉細細感覺,仿佛是有人的腿碰到了她?

她仰臉看過去,只見原勛修長的大腿伸出來,隔著那黑緞子睡褲壓在自己腳踝上了。

她往回抽自己的腿,可是他的腿多沉啊,怎麼抽得回來呢?

抽了好幾次,依然抽不回來,她就有些惱了:“你……你放開我。”

男人沒吭聲,繼續閉眼睡覺。

她無奈:“原勛,你放開我。”

男人依然不言語,緊閉的脣,嚴肅的眉眼,看著正在進行一場十分高深的睡眠。

她真是無可奈何,只能爬起來,用自己的兩手去推,試圖把他推走。

她吭哧吭哧地使勁,依然無法推開。

這下子真是逼到絕路了,她咬著牙,彎腰用兩手去搬。

正在使著吃奶的勁兒呢,就聽到那人忽然開口:“妳為什麼抱著我的腳不放?”

這大晚上的,他突然出聲,聲音又是那麼清冷,她自然嚇了一跳。

“你——”

原來根本沒睡著啊!

“今天累了,想早點睡,妳抱著我的腳做什麼?”

童瑤一聽,也是無奈了,他這是惡人先告狀啊,分明是他壓著自己,現在卻說自己抱著他腳,倒好像她在覬覦他的腳似的。

“是你的腳壓著我的腳了。”

他聽到這話,好像有些不信,皺著眉頭看過來,一看他的腿果然半壓在她腳踝上。

她的腳踝半露著,纖細精緻,腳踝處凸起的小小踝關節都看著十分動人,是女孩子不為人知的性感。而他的黑緞子睡褲很薄,他的腿就隔著那很薄的睡褲緊貼著她的。

他眸色轉深,說出的話卻是低沉冷淡:“這個床就這麼大,難免妳碰到我,我碰到妳,我還嫌妳咯到我的腳了呢。”

“你——”童瑤真不知道她該說什麼,你了半天后,終於來了一句:“那你去別的房間睡啊,為什麼非要和我擠。”

“這裡就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裡睡,去哪睡?”

“這是我的房間。”

“妳是我的妻子,妳的房間難道不應該是我的房間。”

“我說了我要和你離婚。”

“離婚證書呢?拿來?”

“你——”

“我困了,明天還有事,早點睡吧。”

說著,原勛面無表情地繼續躺下了。

童瑤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繼續躺下去。

她見過冷漠陰沉的原勛,見過霸道囂張的原勛,也見過柔情似水的原勛,可是像現在這樣,死皮賴臉的原勛,她真沒見過。

他竟然是這種人?

難道說以前的所有都是錯誤印象,他就是個賴皮?

童瑤呆呆地坐了半響,夜涼如水,最後她無可奈何,也只好躺下。

幸好他現在仿佛挪動了下位置,她的腿很輕易就抽回來了。

總算自由了……

剛鬆了口氣躺下,就聽到那男人忽然出口喚了聲:“童瑤。”

童瑤?

童瑤……

他以前,無論冷還是溫,哪裡直接這麼叫她的名字啊,不都是叫瑤瑤嗎?

這說明現在真是徹底生分了。

“什麼事?”她沒敢看他,低聲問道。

“我就是想和妳心平氣和地商量下。”

“商量什麼?”

“妳真想和我離婚?”

“嗯。”

原勛沉默了一會兒。

童瑤在這黑暗的靜默中,心中湧起一絲不安。

“好。”他忽然出口。

“什麼?”

“妳不是想離婚嗎,我說好。”原勛淡淡的聲音傳來。

他就這麼痛快地答應了?

原勛看都沒看她,仰躺在那裡,望著天花板:

“不過原修還小,到了九月份就該上小學了,我希望等到了九月份,再讓他知道這個消息,妳覺得怎麼樣?”

“嗯。”

“如果妳沒意見,過幾天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

“嗯。”

“妳這些年一直沒工作,以後就算工作,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會給妳房子,分妳一些存款,再按月給妳贍養費,就算離婚了,妳也不用擔心生活。”

“……我有個安身之處就可以了。至於錢,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吧。”

原勛這個時候乾脆坐起來,靠在床頭,微側著臉問她:“為什麼不要?”

童瑤瞥了他一眼:“就是不想,可以嗎?”

原勛輕笑了下,沒再提這事,卻是問:“我想抽根煙,可以嗎?”

“隨你。”

於是原勛不知道從哪裡抽來一根煙,點燃了。

銀色的月光從半開的窗子灑進來,猶如一層淺淡的薄紗籠罩在床前。

露出結實胸膛的男人坐在床頭,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一根點燃的煙,紅色的煙頭緩慢地燃燒著,煙霧在夜色中裊裊升起。

“童瑤,既然都要離婚了,我們開誠佈公地說說話?”他吐出一口煙圈,語氣閒淡地這麼說。

“嗯,你想說什麼?”童瑤從薄毯下睜著大眼睛望著他。

“說說以後吧。以後離婚了,妳自己搬出去住,生活會很艱難,真的不要錢?”

“不了。”

“我就這麼讓人厭煩,厭煩到妳為了離開我,什麼都不要?”

“這……也不是……”

她垂下眼,默然不語。

其實對於他的感覺,很複雜,曾經厭煩痛恨過,也曾經惶恐懼怕過,更曾經氣憤難過,如今,兩個人坐在床頭,望著這淺淡的月色,敘說著即將分離的事,竟憑空多了幾分惆悵。

“沒關係,都要離婚了,有什麼話,妳可以直接說出來。”他微側過臉,凝視著她,卻見她露在薄毯外的一雙眸子晶亮:“比如,妳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我哪裡不好,妳都可以說說。這樣下次我再結婚,娶了別人,還可以吸取教訓。”

娶了別人……童瑤皺了皺眉頭。

“你要娶誰?”難道是馮婭?

“還未必能娶到呢,”原勛淡聲道:“總是要先從妳這裡吸取點經驗,免得還要再離婚。”

童瑤咬著被角,不吭聲。

有些話,她沒辦法對他說。

她也不敢說。

如果他是一頭偽裝過的惡狼,那麼自己說出來,他豈不是要一口吞下自己。

這麼想著,她忽然記起夜晚的時候,他會在她耳邊呢喃,說恨不得將自己吞下肚,當他這麼說的時候,語氣中的渴望便不曾掩飾。

想著想著,只覺得身子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仿佛酥麻,又仿佛寒涼,便不由自主引來一個顫動。

“嗯?難道我沒什麼不好,妳還是不喜歡?”原勛苦笑了聲,忽然說道:“或許,妳還是忘不掉當年的事吧,心裡一直怨我。”

“當年的事?”童瑤捏著被角,一雙眼睛在夜色中睜得老大。

難道她和原勛還有過其他會讓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事?

“是。”男人緩慢地吐出一個煙圈,微闔上眸子,沙啞的聲音道:“當初,妳剛生下原修,經濟形勢不好,公司接連出事,我一直在外面忙,沒能照顧好妳。妳嘴裡不說,其實心裡一直記著吧。”

他苦笑了一聲:“這確實是我不好,妳記恨我也是應該的。”

童瑤聽他這麼說,倒是鬆了口氣。

剛才他的話音,讓她幾乎以為他會說起那件事,關於原叔叔,關於母親的。

不過透過這薄淡的夜色,望著他那皺眉反思的神色,看上去實在是不能作假的。

難道說……他其實從來沒有騙過自己?

可是如果這樣,那自己之前發現的那些古怪,又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自己之前發現的一切都是幻覺吧?

正想著,就聽到原勛又苦笑一聲:“對不起,瑤瑤,那個時候我確實做得不夠好。”

望著他那真誠和歉疚的眼神,並不像是說謊,她這下子是徹底疑惑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0 10:29 AM

第五十章

真的是自己產後失於調養,在原家受氣,他又沒照顧好自己,自己得了產後抑鬱症,之後才開始產生各種幻覺和妄想?

“這並沒有什麼, 我怎麼可能因為這個怪你。”

她垂下眼,去和人探討一件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自然是心虛的,可是她也只能裝作煞有其事的樣子了:“我沒有因為這個怪你的意思。即使當時心裡有怨,現在也早就忘記了。畢竟你不是故意的,你身上挑著原氏這麼重的擔子, 壓力也不小。”

原勛轉頭看過來,看她那煞有其事的樣子,盯了好半響,盯得童瑤心虛地別過眼睛去。

“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妳看中了別人?”他低沉暗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童瑤沒辦法,只好小心翼翼地說:“我就是覺得你讓我窒息。”

說出第一句,後面就容易繼續了。

“你可能太優秀了吧,從小就優秀,而我並不夠好,其實我配不上你。”

“誰說的?”

“嗯?”

“誰說妳配不上我?”他聲音輕淡,可是卻透著一股不悅的威懾力。

她頓時有些擔憂,再次小心瞥了他一眼,才道:“這個先不說吧,我還覺得你很凶,你總是很凶。”

“我有很凶嗎?”

“對!”她小聲指控,瞅著他那冷沉沉的眼神:“你看你現在就很凶。”

原勛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沒說話。

童瑤嘆了口氣:“我們可不可以不說這個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當著他這樣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人來挑刺,這就好像幫著獅子剔牙。
他惹毛了她,她仗著一時之勇,還敢蹦起來鬧鬧,現在心平氣和的,她沒這膽子。

原勛一直沒說話,冷硬的面孔被月光涂上一抹銀色,俊美剛毅,卻又帶著一絲朦朧的柔情,是讓女人一看便會放進心裡的男人。

童瑤無奈出了口氣,想著這個男人其實是極好的,只是自己終究沒福氣。

她低頭看向他的手,只見那裡依然包著白紗布的。

“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外面好了。”

“外面?”這傷口,還分裡面外面?

“裡面還沒好。”

“那……過一段就好了吧?”她心存歉疚,畢竟咬人這種事,實在也是第一次幹啊,總是希望受害人早點好。

“好不了。”月夜之下,他狠狠深吸了口煙:“一輩子都好不了。”

當他說一輩子都好不了的時候,語氣好像帶一點沉痛。

她睫毛微顫,抬眼看過去,就著那輕淡的月色,想看清楚他臉上的神色,誰知道他卻略顯粗暴地說:“不說了,睡吧。”

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敢說什麼了。

誰知道他背對著她躺下後,又突然道:“如果覺得在家裡悶,我讓陳思琪過來陪妳。”

童瑤眼前一亮,連忙點頭:“好。”

這聲“好”出去後,眼前的人很久都沒動靜。

她猶豫了下,還是低聲道;“謝謝你,勛哥哥。”

    *********************************

原勛算是對自己做出了讓步吧,當然也可能是已經打定了離婚的主意,他對自己的看管放鬆了。不過原修,是一時半刻不能從老宅回來了。

仿佛是為了彌補,他真的讓陳思琪過來陪自己。

童瑤是個不愛動的,坐在屋子裡一天都可以,可是陳思琪卻有些憋不住,說外面山裡風光好,要帶童瑤過去爬山。

爬山?

童瑤這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半山腰的別墅住了好幾年,還沒有動過爬山的念頭。

她幾乎每天都會望向遠處的青山,可是卻從未想過走出去。

“去和原勛談判,他不讓妳出去妳,就鬧啊!怎麼鬧知道嗎,就是撒潑耍賴坐地上哭,拽著褲腿哼哼唧唧不放開!”

依陳思琪看,原勛養自己老婆,簡直是在養女兒,那童瑤就該用對付老爸的仿佛對付他啦。

童瑤聽得眼睛都睜大了,她想像了下自己拽著原勛褲腿,然後原勛黑著臉看自己的情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不能算了,妳得去爭取啊,要不然咱們怎麼辦,妳看妳能悶得住,我可悶不住。現在是原勛要求我在這裡一周教妳工作啊,我也沒辦法出去了啊!”

陳思琪使上苦肉計:“好瑤瑤,妳就可憐可憐我吧……”

童瑤驚訝地微張紅脣,她沒想到原來陳思琪是被原勛要求過來的,她一定心裡充滿委屈吧?

她歉疚地低下頭:“思琪,對不起,可能是我連累了妳。”

“不用說對不起,妳去找原勛爭取啊,別說他只是妳丈夫,而且是個快要離婚的丈夫,就算是妳爸爸,妳也得學會反抗是吧?”

這話說得實在太有道理了,童瑤自己反思了下,還是得反抗。

如果她不反抗不爭鬥,不去咬他胳膊上的肉,他怎麼可能輕易同意離婚呢?

“好,思琪,我聽妳的。”為了思琪,她也要去找他理論理論。

“去吧去吧!”陳思琪一臉鼓勵的笑,就差直接推童瑤一把了。

於是當天,原勛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童瑤就鼓起勇氣去敲他書房的門了。

自從陳思琪過來,原勛就不纏著她了。

可能也是想到要離婚了,彼此先冷靜下?

“請進。”裡面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

“是我。”她推開門。

之前被陳思琪鼓動後,她鬥志滿滿,誰知道聽到那男人的聲音,頓時軟了下來……

原勛抬起頭,看她跟只小兔子一樣悄無聲息地從門後出現了,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過來。

還是一隻前來參拜虎大王的小兔子。

原勛不動聲色地繼續低下頭,望著屏幕,皺眉沉思,之後修長的手指矯健地敲擊著鍵盤,看起來十分忙碌。

他這麼專注地工作著,她自然不好意思打擾,於是便低頭乖乖地站在一旁,想著等他忙得告一段落了,她就過去說說。

誰知道他盯著那屏幕,一會兒皺眉沉思,一會兒眉目舒緩,手指在鍵盤飛舞,又一會兒用手支著下巴抿起脣兒,看起來顯然是沉浸於工作之中。

這下子她更不好打擾了,只能乾巴巴地立在一旁。

就這麼等來等去,眼看著等了半個小時了,她站得腳都有些麻了,只好小聲地提醒:“原勛……”

誰知道他仿佛根本沒聽到,繼續對著鍵盤敲擊著什麼,劈裡啪啦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書房裡格外清脆。

沒辦法,她背後是陳思琪殷切的目光和希望,她不忍心讓陳思琪委屈,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低聲軟軟地叫了句:“勛哥哥……”

本來心裡還想著,如果原勛依然不搭腔,她該怎麼辦,誰知道這話說出後,他倒是抬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還在?”他挑眉,略有些意外,看樣子竟然忘記了她的存在。

“勛哥哥,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下。”童瑤低下頭,小小聲地說。

說完之後,她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都要和他離婚了,她要求和陳思琪出去爬爬山玩,難道這有錯嗎?這不是正當要求嗎?既然是正當要求,他憑什麼不讓她去?

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弱勢,當下攥了攥拳頭,給自己鼓勁。

“哦,什麼事?”男人聲音冷淡,一邊拿起旁邊的文件隨意看著,一邊不經意地問道。

“我在家裡呆得悶,現在思琪過來,她這人在家裡也呆不住,我看她很憋的樣子,有點過意不去,於是就商量著一起出去爬山玩。”

“爬山?”原勛放下手中拿著的文件,保養得當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仿佛在沉吟和思考。

這種有規律敲擊桌面的聲音,讓童瑤有些緊張。

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理直氣壯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只在這附近山上玩玩……”她用低低軟軟的聲音說著,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了他的手指頭上。

那手腕上方的紗布已經撤了,留下一個牙印,很是醒目。

那是她咬的。

看著自己的傑作,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目光正要移開,誰知道一眼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戒指。

那個戒指………是她和他的結婚戒指?

她約莫還是記得的,以前她也有一個女款的戒指,只是不知道現在仍哪裡去了,她平時也不喜歡戴的。

男人輕輕敲擊著桌面,仿佛在沉思,好半響後,才緩慢地開口,不過語氣卻是冷淡不悅的:“童瑤,我和妳說過,最近那個綁架嫌疑犯可能就在這附近出沒,我們必須小心。”

他抬眼,淡瞥她:“如果妳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向原修交待。”

童瑤聽著這話,心裡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這話說得,好像他現在願意管她,一切都是看在原修的面子上。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要離婚了,那以後自然是走出去獨立生活,確實不能賴著他,更不能指望他為自己操心了。

“思琪說了,不到處走,就在這附近,她很想出去玩,我覺得挺對不起她的。如果實在不行,要不然先讓她離開吧?”

她小聲地和他商量。

原勛擰眉盯著屏幕,好半天沒回音。

童瑤沒辦法,只好軟聲哀求道:“就這一次,也會帶著保鏢的,可以嗎?勛哥哥……”

她隱約也發現了,如果她叫他原勛,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如果撒嬌喚一句勛哥哥,事情希望就變大了。

果然,原勛抬眼看了她下:“那就去吧。”

童瑤聽了,頓時一喜,正要說什麼,卻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門開了,是陳媽,過來給原勛送咖啡的。

原勛淡淡地吩咐道:“幫我把咖啡拿過來。”

拿咖啡這種事,平時自然輪不到童瑤做,事實上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只要原勛和童瑤在一起,他都會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當當,童瑤只需要坐在那裡等著就好了。

不過今非昔比,她不但惹怒了原勛,咬傷了他,還馬上要和他離婚成為下堂妻了。

況且,她現在還有事相求呢。

於是童瑤連忙過去,從陳媽手中接了咖啡,巴巴地給原勛送過去。

誰知道她這個人實在是沒有幹家務的天分,不過是一杯咖啡而已,她剛要放到他的書桌上,手肘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一下子,那咖啡就灑桌上了。

“哦……對不起!”她有些無奈,連忙要拿紙巾來幫他擦,可是紙巾在哪裡呢,在哪裡呢,她好一番手忙腳亂。

原勛皺眉,無奈地指著藍色襯衫上的咖啡漬:“這裡。”

童瑤看過去,只見原勛只穿了一件襯衫,夏天的襯衫料子並不厚,被浸潤了咖啡後頓時貼在了胸膛上,顯出那小小的突起。

“這——燙到沒?”童瑤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笨!

“還好,幫我擦擦吧。”原勛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異樣。

童瑤不疑有他,只以為他是被燙到後有些著惱,連忙拿著紙巾彎腰去幫他擦,可是擦來擦去,那污漬也沒擦乾淨,最後反而是紙巾在他胸膛上著實磨了幾下。

就在這個時候,原勛突然站起來,焦躁地命令:“別擦了!”

童瑤本來正彎腰認真地幫他擦呢,他忽然一站起來,她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移。

他又忽然一聲呵斥,她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再往後移。

這麼一嚇,她腳底下一軟,差點栽倒在那裡。

幸好……原勛迅捷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被他的臂膀牢牢地攬住,身子也幾乎半貼到了他胸膛上。

灼熱氣息撲面而來,熟悉的感覺席捲全身。

她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女人,清楚眼前這個男人,也明白能感覺到他的渴望。

“你——”她微驚,想要逃開:“放開我,我們已經要離婚了!”

要離婚了,他當然不能這樣。

“是,我們要離婚了。”他墨黑深沉的眸子盯著她:“可是——”

聲音微微壓低,他的脣輕輕舔上她的耳朵:“我知道我們要離婚了,我的身體卻不知道……”

他的身體不知道……

這個意念在童瑤腦中浮現,想了半響也沒想明白什麼意思,而當她意識到接下來他的動作時,她已經被放到了書桌上。

光可鑒人的紅木書桌,沁涼的觸感,她掙扎著,推拒他。

“原勛,你放開——”

“不放。”急促的呼吸聲中,他暗啞地道:“乖乖聽話,明天讓妳去山裡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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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童瑤:離個毛線的婚,都是套路!

原勛:我的身體是永遠不知道什麼叫離婚的,他認人。

原修:爸爸,乖哦~,媽媽,也要乖哦~,別鬧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1 11:53 AM

第五一章

一切平息,原勛依然坐在辦公椅上,身體微微後仰,神色間帶著滿足的疲憊,胸膛上冒著激烈運動過後的熱氣,俊美的臉龐殘留著一絲暈紅。

童瑤癱軟無力地趴在他身上,低聲啜泣,隨著她仿佛小貓兒一般的啜泣,軟綿綿的身子還一顫一顫的呢。

原勛的手指輕輕插到她墨黑的髮絲間,溫柔地幫她理順:“乖,不哭了。”

她哭著的模樣都惹人憐愛。

再這麼哭,他難保不會再來一次。

“你故意欺負我的是不是?”

“不是。”

“你就是!”

“沒有,妳如果不是把咖啡灑到我身上,我也不會——”

童瑤想想也是,好像咖啡都是自己弄灑的。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弄灑的,那豈不是自己有故意勾引他的嫌疑?

她抬起頭,像小兔子一樣泛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都要離婚了,以後還是要小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男人聽了,不置可否,淡聲道:“明天我會多安排幾個保鏢,事先看看地形,免得出事。”

童瑤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看來是真擔心自己會出事,不免有些羞愧。之前她還誤會他是為難自己了,現在從他那語氣看,竟然是真得很危險?

只是那綁架主犯,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當年為什麼做出傷害原叔叔的事。

她按下心中疑惑,點了點頭:“好的,都聽你的。”

說著,她就要起身,不經意間目光落到了電腦屏幕上。

或許是剛才起身的時候碰到了鼠標線,電腦屏幕一下子亮了。

她不過是隨意掃過,卻看到上面一堆亂碼符號。

那應該是一份郵件,前面正兒八經嚴肅官方寫到一半,後面滿滿一屏卻是各種奇怪符號,字母數字都有,倒像是不會打字的人隨意在鍵盤上敲出來的。

而剛剛,她分明沒碰到過電腦啊。

詫異地看向原勛,卻恰好捕捉到原勛眼中一絲狼狽。

“可能鍵盤壞了吧。”

說著,抬手拿起鼠標直接把那封郵件刪了。

童瑤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實在是想不明白,最後只能心中暗嘆,想著原勛太讓人琢磨不透了。

他沒事為什麼要在郵件上輸入那麼多奇怪符號?

不過隨他去吧,反正……他們就要離婚了。

“我們等原修上了小學,就去辦離婚手續,是不是?”她忍不住再次確認下。

“嗯。”他低濁的聲音響起:“不過——”

“不過什麼?”

他抬起頭,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說:“剛才我射裡面了。如果你懷孕了,這婚沒法離了。”

“啊——”童瑤頓時羞紅滿面,不是因為他剛才說話中的那個“射”字是如此的直白,還因為自己明明要離婚,卻讓他對自己為所欲為了。

這還有沒有點廉恥?

他挑了挑眉,淡聲道:“我的骨肉,絕對不能當父不詳的私生子。”

“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以前他都會小心為她避開的,怎麼現在就不行了?

“不好意思,這確實怪我。太緊了,實在控制不住。”

他這話一出,童瑤恨得直接撲過去咬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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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翠欲的山林,恬靜清澈的溪水,周圍有隱約霧氣猶如一條淡薄的輕紗籠罩在山腰間。站在山頂往遠處看,只見群山起伏,縹緲雲蕩,此時此刻,便是再狹小的心境頁豁然開朗,忍不住對著遠處大吼一聲,釋放心中所有的情緒。

童瑤昨夜根本沒睡好,總是有些擔心自己萬一懷孕了怎麼辦,豈不是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如果真懷孕,別說原勛,連自己都沒勇氣離婚了。她對不起原修,不能再對不起第二個孩子。

一早起來原本有些倦怠,誰知道爬上這山,人也精神抖擻起來了。

“我在這山上住了五年,每天都從窗戶看山,卻不知道原來這裡的山這麼漂亮!”童瑤不由得感嘆。

陳思琪聽了,哈哈一笑:“據說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時從未察覺,但只要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沉浸在美景之中的童瑤,聽了這話,倒是有點意外,望著遠處那縹緲美好的空曠,細細品味陳思琪的話,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

原來只需要換一個角度,平淡乏味的山峰就會變為如此讓人心曠神怡的美景。

如果山是這樣,人呢?

童瑤舒服地坐在綠草如茵的山地上,腦中卻忽然想起了原勛。

原勛,變幻莫測的原勛,時而溫柔時而冷漠的原勛,那麼多種面孔的原勛,是不是只是因為角度不同,所以才映照出不同的光芒?

童瑤望著澄澈如藍的天空,想起所謂的重生,自己重生前,重生後。

這個世界,真的有變過嗎,還是說只是自己變了?

“妳剛才句話太有道理了,是哪位哲學家說的?”

“哲學家?哈哈,妳看我像沒事看哲學的人嗎?這是動畫片裡的一個男主角,叫魯路修·蘭佩路基!”

童瑤默然不語。

無論誰說的,這句話都太有道理,以至於她忍不住開始深思自己的人生。

想起自己現在和原勛的狀態,她低聲道:“對了,我和原勛,可能要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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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猜猜為什麼他電腦上一堆亂碼。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5 09:33 AM

第五二章

陳思琪搖頭,無奈地嘆息:“離婚?算了吧,也就說說而已,怎麼可能呢!”

童瑤卻道:“可是前天才說好的。他說他會給我一套房子,還會給我錢。不過錢我就不要了。房子我要,自己住,然後自己掙錢養活自己。”

陳思琪震驚地望著她:“自己掙錢養活自己?”

童瑤感覺到她的視線,有些納悶:“妳……是覺得我沒法養活自己?”

陳思琪搖頭:“不是……”

她咽了下口水。

原勛是個財神爺啊,而且是個超級無敵財神爺,他現在投資給自己的錢, 養活一百個童瑤都沒問題。

結果現在原勛痛快地答應離婚了,那麼給自己的投資豈不是全打水漂了?

結果童瑤還要自力更生不要原勛的錢?

這……這是鬧哪般!

她忽然有些同情原勛了。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肯花很多錢,卻不讓她知道,肯定是心裡有那個女人的,結果現在要離婚了,是被拋棄嗎?想到原勛那樣強勢的人,被一個嬌嬌弱弱的童瑤拋棄……那畫面太美,她有些不敢想像了。

“那個……那個,童瑤,你們兩個為什麼離婚啊?”

“其實也沒什麼。”童瑤微微低頭:“就好像妳說的, 這就是一個牢籠,以前在牢籠裡住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現在忽然發現這個牢籠不舒服,很可怕,很虛偽,於是不想再這麼下去了,乾脆提出離婚了。”

這麼說著,她想起了那一夜的情景,是口不擇言,也是不知道如何去破解眼前的困局吧。

“他……他就這樣答應了?”陳思琪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了,擰眉疑惑地望著童瑤,她並不信原勛會輕易放手。

“嗯,開始他很不高興,”說著,童瑤想起他把自己禁錮到墻上那一次,背後是堅硬涼滑的墻,前面是他,她在其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後來他放開時,她身子直接癱軟無力地從墻上往下滑。

“後來……後來他忽然就答應了。”

陳思琪更加皺眉了,喃喃自語道:“還真是財神爺被甩了啊……”

可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既然決心要離婚了,為什麼還不讓妳離開?電話線,網絡,全都給妳禁了,他這還是當養寵物呢!這樣子離婚和不離婚有什麼區別啊?”

童瑤依然是一個淺淡的笑:“說是因為原修。不過他可以不答應我的,既然答應了,應該會做到吧。”

其實心裡卻不免想著,他就算不答應,她又能怎麼樣,難道再跑過去咬他一口?

可是……轉念又一想,如果自己真得懷孕了,這婚顯然是離不成了。

旁邊一臉驚呆的陳思琪看著眼前的童瑤,精緻清麗的模樣。

如果不是確切知道,誰能想到,她已經有一個即將上小學的兒子啊!

這樣的女人,任何一個男人,估計都想珍藏在家裡,不捨得讓她出去給別人看吧?

這也是天底下男人的劣根性,霸道,獨占。

而眼前這個純潔得仿佛小白兔的童瑤,能和那個男人對抗嗎?她真的能逃出魔爪嗎?

陳思琪想起那個男人在商談合作事宜時的冷厲霸道和不容置疑,以及對自己提出各種的條件和要求,不由打腳底冒出寒意,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她更加同情地看著童瑤:“遇到這麼個男人……也真不容易!”

這得是多壞的運氣啊!

“這一切,可能早就註定了。”童瑤想起了自己的幾次重生,數次回到過去,為什麼她不但沒有改變,反而讓原勛和自己的牽絆越來越深了呢?

“也是。以前原勛對妳就很好,其實你們還挺般配的,從小就般配。”

“妳這麼認為?”

“是啊,妳從小長得漂亮,很多男生喜歡妳,不過估計都被原勛嚇住了,沒人敢追妳。”

童瑤聽了這話,有些意外,不過看看陳思琪認真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

她忽然想起了宋寒霖,那個自己曾經暗戀過的男人。

他看起來真是曾經喜歡過自己,甚至現在也念念不忘的樣子,只是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童瑤笑了下,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瞧,這是妳,我畫得怎麼樣?”陳思琪低下頭,用樹枝在地上勾畫著。

童瑤低頭看過去,一看不由噗嗤笑了。

她大概記得自己十年前的模樣,顯然不是這樣的。

於是她也撿起來一根樹枝,在地上細細地勾勒了自己。

她簡體畫曾經畫得很好,不過是一副自畫像,自然難不倒自己。

“咦,還是妳畫得好!我給妳拍下來吧!”

而就在兩個女人山間說笑的時候,在山間那座別墅裡,原勛拿著望遠鏡,從窗口瞭望著遠處的山。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打開手機,只見有人發來一張圖片。

點開來,圖片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那是用樹枝在泥土上勾勒出的簡體畫,畫的是十五歲的童瑤。

十五歲的童瑤,有一雙濕潤敏感的大眼睛,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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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和陳思琪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中午了,兩個人都踩了一腳泥。

走進院子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從大廳裡出來,正好碰個面對面。

霍大夫。

童瑤看到霍大夫,下意識地起了惶恐之心。

她也不懂為什麼,可是或許他這個大夫的身份嚇到了她,也或許是她對於生病這件事天然的排斥,她看到霍大夫總是有些下意識地害怕。

霍大夫也看到了童瑤,衝著童瑤點頭笑了笑,也並沒有說什麼,便擦肩而過了。

都是旁邊的陳思琪,看著霍大夫離去的背影,皺眉沉思。

“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妳認識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好像見過他。他到底是誰啊?”

“他是我的家庭醫生,一直負責給我檢查身體。”

“醫生啊……”陳思琪搖了搖頭:“好像我也不認識什麼醫生,我又不愛去醫院!”

最後她無奈地說:“算了,不想了,可能他大眾臉,我記錯了。”

不過是個小插曲,童瑤自然也沒在意,兩個人進了門。

誰知道門一開,就見原勛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份報紙在看。

見到她們兩個進來,他抬眼看過來,淡聲說:“陳小姐公司裡有點事,可能需要妳過去處理下。”

“什麼事?”陳思琪莫名。

“可能是之前山裡信號不好,妳的手機打不通,妳的助理便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我想,妳最好先和她打個電話問一問。”

陳思琪聽了自然不敢耽擱,趕緊拿出手機,給自己助理打電話。

童瑤聽了,覺得有些奇怪,向原勛看過去。

只見原勛低著頭,一派淡定地看著手裡的那份報紙。

他今天穿著剪裁得體的襯衫和西褲,並沒有打領帶,看著悠閒從容又貴氣。

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童瑤腦中再次浮現出在山上時,陳思琪所說的話。

“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時從未察覺,但只要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那麼這位名叫原勛,身份是她丈夫的男人,是怎麼樣的一塊玻璃,自己又是站在什麼角度看著他?

正想著,就聽到陳思琪低叫了一聲:“原勛,我有事必須走了,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原勛挑眉,淡聲反問:“有人限制過妳的人身自由嗎?”

陳思琪無語,不過沒敢說什麼,轉過臉來對童瑤說:“童瑤我先回去了,十萬火急的事,必須回去!”

“什麼……”

她想問,到底是什麼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可是陳思琪已經抓起自己的包,一溜煙跑了。

“今天玩得怎麼樣?”男人低著頭,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依然不曾離開報紙。

“還好。”她還沒洗澡呢,一身汗,腳上還有點泥巴,站在這裡被那看著報紙的男人問話,總覺得像小學生被訓導主任教育。

原勛半倚在那裡,舉著個報紙看,不過透過報紙旁邊的縫隙,他可以看到他那野了一上午的妻子正緊巴巴地站在那兒,褲腿半挽起,露出纖細柔美的腳踝。

他眸色慢慢轉深,喉頭開始發澀發緊。

“先上樓洗澡吧,廚房做了妳愛吃的荷塘小炒,還有蝦餃,洗完了趕緊下來吃飯。”

“嗯。”她點頭,連忙答應。

抬腳剛邁上台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看過去。

誰知道一回頭,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原勛目光並沒有落在報紙上,而是正望向自己的方向。

四目相對,他眸間神色難辨,她卻有些意外。

“我……我其實就是想問問,今天霍大夫怎麼過來了?”

她最近有陳思琪陪著,心情愉快,總不能說,她現在得了產後抑鬱症?

“放心,妳沒病。”他語氣中竟然有些嘲諷的意思。

“那——”她更加納悶了。

“是我有病。”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15 09:58 AM

第五三章

“是我有病。”

“你病了?”童瑤擔憂地上下打量原勛,這才發現他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太好看,眼底還帶著紅血絲。

“只是一點感冒,吃個藥就好了。”

“你……”到底現在還是夫妻,而且他對自己又很好,她有些擔憂地望著他:“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不必。”他語氣冷得很。

“那我上樓去了……”

    *************************************

回到自己房間,洗了個澡,下來吃飯,可是原勛已經不在了。

她有些擔憂,問起陳媽,該不會是他生病了才不吃飯吧,結果說並不是,說先生只是有點事要處理才上樓了。

童瑤到底有些不安,食不知味地吃著飯,想著心事。

想起剛才看到的霍大夫,又覺得有些疑惑,難道他竟然是個全能大夫, 既能給自己看病,又能給原勛看病?抑鬱症到傷風感冒,無所不能?

可是這種疑惑在她心裡也就一閃而過罷了,畢竟現在原勛又沒說非要讓她吃藥,她也不想為了這個多花心思。

吃完飯,陳媽過來,恭敬地說:“太太,牛奶要喝嗎?”

童瑤本來不想喝的,可是不知怎麼想到今天原勛說做了自己愛吃菜的樣子,記得以前他都會叮囑自己記得要喝熱牛奶。

這個人……她最初覺得很虛偽,後來覺得他對自己極好。

她點了點頭:“嗯,拿過來吧。”

喝了牛奶後,看看時間約莫一點多了,她也有些困了,便上樓午睡。

躺在那裡,開始是怎麼也睡不著的,心裡藏著的心事很多,譬如關於原叔叔和媽媽的故事,譬如關於自己那讓人疑惑的重生,又譬如,那個十幾歲時的自己。

她想起這個,就忽然記起之前在山上用樹枝勾勒出的簡筆畫,那個十五歲的自己。

她沒有日記了,沒辦法重生到過去了。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該多好,至少讓她知道,這所謂的重生,到底是真切的經歷,還是虛假的幻象。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就好了……

臨睡前,這個意念停留在她腦中,而在她緊閉的雙眼裡,在那一片黑暗中,卻浮現出一個十五歲小姑娘的畫像,她有一雙濕潤敏感的大眼睛,總是文靜溫柔地望眼前的一切。

    *********************************

她有一雙濕潤敏感的大眼睛,總是文靜溫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眼睛一眨,裡面好似有清泉在流淌。

她還很小,才十五歲,年輕得仿佛春天裡剛剛萌動的小樹苗。

她還……很小?

童瑤輕輕擰眉,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細細地打量。

陳思琪說自己仿佛被凍齡了,看著還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可是如今她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這才意識到,年輕時候的樣子,和後來根本不一樣。

年輕時候更加飽滿鮮活,怯生生的眼睛裡含著一汪泉水。

她抬起手,摸了摸臉頰,便看到鏡子裡的女孩子也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是了,這就是自己,十五歲的自己。

她竟然又重生了……

又重生了……

她咬了咬脣,鏡子裡的女孩也咬了咬脣。

一陣刺痛傳來,那種刺痛真實鮮活,她愣愣地望著十五歲的自己,想著果然是真的重生了啊……並不是幻象,也不是做夢。

她一時有些無措,環顧了下這個房間,明白這是十五歲時自己的房間。

明明沒有日記,為什麼自己會重生?

這次重生,又能持續多久呢?

她心裡隱約能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並不多,必須去做幾個緊要的事情。

第一緊要,自然是想辦法救媽媽。

她之前重生那麼多次,為什麼竟然忽略了明明應該記在心頭最最重要的事情呢?

她一邊自責,一邊衝出房間,試圖尋找媽媽。

可是來到了客廳裡,她才發現,上面放著一個便簽。

一把抓過來,上面是熟悉的字體,媽媽寫的。

“瑤瑤:

我和妳原叔叔出去日本旅遊了,可能要一周才回來。冰箱裡有一周的食材,妳記得自己做飯,如果不願意做,就去樓下飯店買一些。我床頭第二個抽屜裡放了一些錢,足夠妳這段時間花的。

——媽媽留”

童瑤看著這個便簽,竟然有一種想罵天罵地的衝動。

可是她嘴巴張了又開,最後也沒發出半個音。

她並不會罵人。

緊緊捏著這便簽,她想笑,又想哭,呆了一會兒,最後落下的還是淚。

她的媽媽,她的原叔叔,終究逃不過這一劫是嗎?

她知道自己重生的時間並不多,沒辦法去日本把他們找回來,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想辦法打電話告訴他們一些事情,他們一定會把自己當瘋子。

事到如今,她也深切地意識到,所謂的重生,其實根本沒有改變太多,至少實質性的人生進展,根本沒有因為她的重生而改變。

這也許是神秘浩瀚的宇宙中星球運行所定下來的鐵律,更有可能是一個人生下來就有的不可違背的命數,當然極端點說,這甚至可能是個陰謀家醞釀出的驚天謊言。

可是無論哪一種,她都明白自己的脆弱和無能。

她其實什麼都改變不了。

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改變,更遑論去拯救媽媽,拯救原叔叔。

她捏著那字條,半蹲在地上,顫抖地捂住自己的臉。

她是如此無能,這個無能的自己,現在能做些什麼?

回到十五歲的年紀,她不是來憑吊那雙曾經猶如清泉一般的眼睛,更不是來瞻仰自己年少時的閨房。

她總是要做點什麼,為以後的自己。

默了片刻後,她腦中突然有了想法,連忙跑回了自己房間。

曾經的房間,她雖然已經有些陌生,不過好在熟悉的場景很快喚回了她的記憶和手感,她找到了自己當年的日記本。

就是那個日記本,那個後來被一頁一頁撕開散亂了的日記本,上面一頁一頁密密麻麻都是日記。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十五歲的時間點,這本日記還沒有後面和原勛遭遇的內容。

她如獲至寶地拿著這日記,又從旁邊筆筒裡抽了一支筆,顫抖著手,想著該寫點什麼。

希望寫個能對自己以後有用處的。

她先找了一頁空白頁,想了想,她鄭重地開始寫起來。

“2003年9月17日

今天,我給媽媽打電話,說今天沒課,我晚上回去吃飯。媽媽答應我給我做好吃的清燉魚湯。我本來下午有一節政治課,上完課後,晚上才能回到家。可是我覺得,好像家裡要出事了,我心裡砰砰亂跳,所以我應該逃課,立即回家。”

寫完了這個後,她又盯著細讀了一遍,最後在後面又加上了一句:必須早點回家,今天有比天還重要的事,所以必須早點回家。不要做公交車,公交車堵車,我要打車回家。

二零零三年九月十七日,那一天是媽媽的忌日。

她回到家裡的時候,媽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而那個站在一旁的人,是原勛。

這件事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儘管她無數次地揣摩這件事,心裡明白原勛絕對沒有殺害媽媽的任何動機,可是她依然有過疑惑。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們家裡,為什麼媽媽會倒在血泊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無論自己怎麼逼問,都覺得他給出的答案有問題?

他根本沒法給出一個讓自己覺得毫無漏洞的答案。

這是她永遠無法釋懷的疙瘩,是曾經將她折磨至死的原罪,是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自己親生兒子的痛因。

她必須想辦法救回媽媽,必須知道那一件事的真相。

要做到這一點,她就必須重生回到九月十日那一天,而且不能晚,必須是在傍晚之前趕回去。

要不然,她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媽媽的生命逝去。

寫完了這個後,她又拿起筆,換了一頁紙繼續寫:

“2003年10月17日

這一天,千萬不要喝醉酒,千萬要鎖住門,千萬不要見到原勛。

如果你見到一個叫原勛的人,記得讓他滾。

無論妳多麼悲傷絕望,無論妳多麼需要一個懷抱來安慰,那個人都不是原勛,他只能讓妳踏入永無止境的糾葛中,他會讓妳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會讓妳沉淪到無邊的黑暗中。他是一個惡魔。

永遠記得要遠離他。”

她寫完,咬著筆仔細打量了一番,又覺得不對。

真的讓原勛離開嗎?

還有原修呢?

這樣是不行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1 12:07 AM

第五四章

她皺眉思考了一番,終於下了一個決定,劃掉了之前的內容,繼續寫道:

“這一天,我喝醉酒,喝醉酒的我看到了原勛。他抱了我,我沒有反抗,鑽到他懷裡哭了起來。

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寫了這些後,萬一自己重生,應該是會重生到發生關係之後吧,這樣至少原修可以保住了。

既然原修保住了,她可以任性妄為了。

“醒來後的我,很生氣。這個時候我該怎麼辦呢?他是個那麼凶惡的人,高深莫測,有權有勢,我一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花心,他凶狠,他在床上總是讓我不好過,他就是故意欺負我,他太壞了。這樣的男人,上床睡了就睡了,千萬不要嫁。就算嫁了,也肯定會離婚的。如果不離婚,只能被他囚禁一輩子,當一隻小寵物!”

做完這些,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如果想來,她人生中最大的遺憾,唯獨這兩件了,一個是母親死在自己面前,死因不明,成為疑案,多年之後依然不能破解,也導致自己後來根本無法接受原勛;二個是悲傷過度,酒後亂性,和原勛滾到了床上,就此珠胎暗結,只能奉子成婚。

如果這兩篇日記能夠僥倖保留下來,以後她有沒有可能見到?如果見到,她是不是能根據這兩篇日記重生到那兩個關鍵的時刻點,從而真正地改變後面的人生。

她如果真的和原勛懷孕了,堅決不在一起,可是如果那樣,她不是要帶著原修遠走高飛?

自己……年紀不大,未婚生子,能照顧好原修嗎?

她眼前浮現出原修那天個性冷靜卻十分乖巧的小臉蛋,心裡泛起陣陣疼惜和不捨。她並不怕吃苦受窮,可是她應該自私地讓兒子跟著自己受罪嗎?

而且,原勛會允許嗎?

她想起原勛在書房裡和自己做過後,用冷淡的語氣扔下的那句話。

我的骨肉,絕對不能當父不詳的私生子。

如果他堅決不允許的話,她是不是應該把原修留在他身邊。

他這個人雖然很可怕,可是對自己兒子還是用心的,原家人也不會虧待原修。

但是如果這樣,自己豈不是還是無法彌補對原修的遺憾?

她咬著手指頭,糾結了半響,最後還是拿來了一頁紙,在上面寫著。

“2004年5月16日

我大腹便便,肚子裡懷著我的骨肉。

我愛他,很愛他。

我會把我一生所有的愛都留給他。”

寫完這個,她鬆了口氣。

這三個日記,如果她真能成功重生到了第一個,從而改變了一切,也許後面兩個就不會發生。

不過不管如何,她先寫下了,希望冥冥之中自己還有機會能看到這幾頁日記,並且成為自己改變人生的一個契機。

她又取來了三個信封,將這三頁日記撕下來,分別放進了三個信封裡,拿了旁邊的膠水粘貼好了。

在信封上,她分別寫上:寫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一封信,寫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二封信,寫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三封信。

做好了這些,她開始想著自己該怎麼存放這三封信了。

擰眉想著之前自己的種種疑惑,她捏著手中的三封信,總覺得有種玄幻的不真實感。譬如現在,她腳底下踩著的地板,真得是真實存在的嗎,她手裡捏著的三封信,真得是自己親手寫下的嗎?

是不是她很快就會一覺醒來,發現還是躺在那張大床上,旁邊依然站著一個原勛,或者溫柔寵溺,或者冷淡漠然地望著自己。

於是她就會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這只是一場精神病人為了自我滿足而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夢。

她該怎麼確認自己是真實重生了,還是一場了無痕跡的虛幻和自我滿足?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書桌上的一個筆筒,筆筒旁邊,放著她的蝴蝶結髮卡。

那蝴蝶結髮卡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泛黃了,上面的蝴蝶結也曾經脫落,後來她又用笨拙的針線將蝴蝶重新縫上去。

這是她已經去世的爸爸送給她的蝴蝶結髮卡,這世上獨一無二,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她略一沉吟,便來到客廳裡四處搜羅,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木盒子。那是一個原本裝有法國紅酒的木盒子,後來紅酒喝了,木盒子放在角落還沒來得及扔掉。

她拿來了幾個保鮮袋,將蝴蝶結髮卡,以及三封信分別包到了保鮮袋中,裡裡外外纏繞了好幾圈,之後又將保鮮袋放到了盒子裡,最後還給盒子外面纏了好幾封。

做完這些後,她抱著盒子,來到了外面,看了看四周。

這個時候是午後,大家都躲在家裡午睡呢,外面並沒有幾個人,小區裡老柳樹下面窩著一隻狗,無精打采地眯著眼睛。

旁邊有小區一樓的住戶開闢的小菜地,靠墻的地方放著一把鏟子。

她取過來那鏟子,開始在老柳樹下挖洞。

挖了一個很深的洞後,她將自己的盒子放進去,又重新埋好了,最後還用腳在上面鬆軟的泥土上跺了跺。

看了看四周,還是不放心,她又取來了些樹葉和雜草,灑過來,掩飾的和周圍沒什麼差別了。

自己端詳一番,毫無破綻,這才放心。

她知道多年後,這個小區還沒拆遷,老柳樹也不會被砍掉。如果是這樣,她還有機會回到這裡,取出來這個盒子。

這樣一來,她既能自證這一場夢的真實性,又能取到自己年少時寫下的警告。

她滿足地對自己點了點頭,仰臉看向那老柳樹。

七月的天空,驕陽如火,濃郁翠綠的老柳樹枝條在一絲絲夏風中蔫蔫地搖擺著,林立的紅色磚瓦樓房在陽光暴曬下呈現著自己的滄桑。

這是她十五歲的那個夏天。

埋下一個希望的種子,十年之後的她,能如願打開這個穿越時空的月光盒子,改變人生的軌跡嗎?

   *******************************

身體仿佛有千斤之重,想掙扎著睜開眼睛,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瑤瑤,把藥吃了。”聲音溫柔得仿佛三月裡的春風,帶著一絲濕涼之氣。

“水……”或許是之前在陽光下暴曬了太久,她渾身乾燥得仿佛著火了。

耳邊傳來輕微的動靜,接著就有人將她扶起來,喂她喝水。

當甘甜的水流淌到了喉嚨,她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喉嚨已經成了乾旱多時的枯田,貪婪地大口吞咽著。

或許是喝了一些水的緣故,她的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終於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中的是原勛,三十歲的原勛,一掃之前的冷淡,溫柔憐惜地望著她。

“我怎麼了?”她虛弱地問,可是說出的話卻好像沙漠中乾裂的土地。

“昨天下午忽然發燒了。”說著,男人伸出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最高燒到三十九度,不過看樣子現在已經退下去了。”

“哦……”她虛弱地點了點頭,看看窗外,烏黑一片:“這是什麼時候?”

原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凌晨三點二十分。”

凌晨三點多?

喝過水的童瑤靠在枕頭上,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見他下巴上仿佛冒出一些青茬的鬍子來,眉眼難得有些憔悴,略顯卷曲的頭髮也有些凌亂。

襯衫領子解開了幾顆,露出結實的胸膛,隨意落拓的樣子,實在是無法和往日的原勛聯繫在一起。

“你怎麼沒去睡覺?”她微微蹙眉。

“你發著燒,我怎麼睡得著?”原勛理所當然地這麼說:“先把藥吃了。”

童瑤垂下眼,接過來藥,就著他的手吃了。

他喂她吃藥的時候,手碰到了她的下巴,給她帶來一絲沁涼。

很舒服。

他再次摸了摸她的額頭,皺眉道;“吃了藥,再睡一覺,明天也許就好了。”

“我怎麼會發燒啊?”她渾身無力,說不出來的疲憊感。

“不知道,也許是今天去山上吹了風吧。”

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快要下山的時候,身上出了些汗,後來山風一吹,確實覺得渾身涼意,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才生病了吧。

她歉疚地瞄了他一眼,小聲說:“你先去睡吧,讓陳媽或者其他人來照顧我就可以了。”

“不用。”男人斷然拒絕。

“太辛苦你了,你最近不是工作很忙嗎?”她是很不好意思的。

原勛瞥了眼她那蒼白的小臉:“妳睡著的時候也不安生,一會磨牙,一會踢被子,屁股大腿都露出來,妳確定真的要讓陳媽過來嗎?”

啊?

童瑤不敢置信地望著原勛:“不會……我怎麼可能……”

踢被子、磨牙、露出屁股和大腿?

原勛語氣略顯嘲諷:“妳自然沒見過自己睡著後地樣子。”

    ……

任何人都很少見到自己睡著後地樣子,除非特意攝影記錄下來。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磨牙和踢被子,還會把屁股和大腿露出來。

原勛看著她蒼白小臉上難得泛出得一絲潮紅,臉色轉緩,安慰道:“別想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們要離婚,我還是會親自在這裡照顧妳。免得讓別人看到妳的睡相,傳出去後,沒人敢再娶妳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1 01:50 AM

第五五章

這話聽得童瑤微微別過臉去。

就算真的能離開原勛,她也沒打算再嫁什麼人。

原勛俯首過來,為她掖好了薄被:“餓嗎?如果餓,先吃點東西再睡。”

童瑤搖頭:“不想吃。”

原勛把手伸到了薄被底下。

隔著薄軟的真絲睡衣,他的大手按在了她肚子上。

她臉上一紅,咬脣道;“你——”

氣血上湧,她覺得自己體溫驟然上升。

誰知道原勛有力的大手只是在她肚子上按壓揉捏了幾下,便離開了,然後開口說:

“中午吃了飯就躺下睡,晚上又發燒,可能有點消化不良。既然沒胃口, 那就先不吃了。”

童瑤這才知道,原來人家只是摸摸她的肚子。

相比之下,她倒是反應過度了。

原勛看她眉眼間的羞澀,挑眉問道:“剛才以為我要做什麼?”

童瑤咬脣,低哼一聲,扭過臉去。

原勛看她一臉病弱嬌軟,可是那清凌凌的雙眼,還有小鼻子、小嘴兒的,乖巧地窩在被窩裡,小模樣自有一股動人處,不免想起剛才自己手伸進去的觸感,當下狠狠吸了口氣。

“睡吧,別胡思亂想,我在這裡守著妳。”他語氣冷硬,是對她說,也是對自己說的。

童瑤見他忽然繃起了臉,睜著濕潤的眼睛,有些迷惑不解,不過也不敢多問。畢竟人在屋檐下,又是病著,只能閉上眼睛裝睡,不再理他了。

也是剛才吃了藥的關係,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著了。

睡著後就做夢,夢裡光怪陸離,什麼都有,不知怎麼一個激靈就又醒來了。

睜著迷濛的眼睛看旁邊,只見男人靠在床邊,拿手肘半抵著腦袋,看樣子也睡著了。

因為那雙手擋著的緣故,她看不到他臉,不過卻能感覺到他一副疲憊憔悴的樣子。

當下不免羞愧萬分,自己病了,他守著,守了幾乎一夜了吧?

其實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在自己生病的時候衣不解帶地照顧自己?況且他又不是一個閒人,公司裡有許多事要幹吧,這一段時間沒怎麼出門,看上去都是遙控在家辦公,也忙得很。

夜燈朦朧,她凝視著這男人,鼻子竟然一酸,有點想哭。

一時想起自己之前聽到的那句話,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時從未察覺,但只要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如果她不是非要去想那些過去,非要去鬧個明白,她其實可以很幸福吧。

無論他呈現給自己的,是一道美麗的幻象,還是原本的真實,只要她感覺到了他的溫柔和體貼,這不就是足夠了嗎?

一個人哪怕是假裝的,如果他假裝一輩子,那也就是真的了。

那麼她到底在糾葛什麼呢?

媽媽當年的那件事,她無法知道真相,可是也約莫知道,至少那個害死媽媽的人,真的不是他……

所以,她到底在為了什麼煩惱?

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如果能夠失去那段記憶就好了,什麼都不想,當一個稀裡糊塗的寵物,趴在他胸膛上,恣意地享受他的溫柔。

或許是病了吧,人病了後,總是脆弱的,她竟然開始渴望他的懷抱。

“怎麼哭了,難受?”男人因為未眠而暗啞的聲音傳來,同時一雙大手輕輕莫上了她的額頭。

她看過去,只見他醒了,正擔憂地望著自己,雙眼帶著紅血絲。

“沒事。”她帶著鼻腔,孩子氣地回答。

“那是怎麼了,好好的又哭鼻子?”

“沒怎麼。”她別過臉去。

原勛看著她微微撅著嘴兒,像是一個嬌憨小女孩在任性,又仿佛一個嫵媚女人在撒嬌,不免笑了下,湊近了,和她臉對臉:“到底怎麼了?”

她在淚光中看向眼前男人,格外清晰,甚至於他眸底的寵溺都一覽無餘。

她不說話,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眼底仿佛有著一絲祈求。

他的心頓時狠狠被她的目光揪了一下。

忽然想起當初爺爺對自己的勸誡,說不要娶童瑤,不能娶童瑤,說不明白你到底怎麼被那個小姑娘給迷住了,不就是白淨點、好看點嗎,天底下美女多得是。

可是他就是迷上了童瑤,瘋狂地迷著,隱忍而陰暗地迷戀著。

他不敢在童瑤面前洩露半分自己的情緒,小心地隱藏著,唯恐身體內竄出的狂猛惡魔會將她嚇跑。

她那麼敏感羞怯的女孩子,萬一嚇跑了呢。

這些年來他也會自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迷戀這個纖細敏感的女孩兒,為什麼只要她在,自己的目光移都移不開。

一千次、一萬次在無法入睡的夜裡想她,想她每一根頭髮,想她每一個嘆息,卻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

現在他艱難地從她那雙眼睛上移開目光,忽然有些了悟。

不是說她多美,也不是說多她聰明,更不是說她有多麼會勾引他,而是因為她就是她。

她的一次呼吸,她的一個眼神,都會揪住他的心,讓他的心緒跟著她起伏。

她生個病,皺一下眉頭,對他來說就是挖心之痛。

她之前還問他,說你怎麼不去睡,讓陳媽她們來照顧我就行。

她只是無心的一句話,可是又怎麼會知道,她如果病了在這裡受罪,他又怎麼可能安然入睡?

原勛苦笑了下,啞聲道:“喝水嗎,我去給妳倒一杯。”

“我要上廁所。”軟糯的聲調,輕輕地提出了要求。

“好,我這就扶妳去。”

說著,他彎腰下去,將她身子扶起,又幫她拿來了拖鞋給她套到腳上。

“小心點。”他低聲說。

她生了這一場病,果然消耗了許多力氣,走了幾步都一副兩腿疲軟的樣子。

不過好在廁所就在旁邊,到了廁所裡,他幫她掀開馬桶蓋,放上了馬桶墊,又小心地扶著她坐穩了,這才退出來,幫她關上門。

其實門關得並不嚴實,可以聽到裡面滴滴答答的聲音。

便是夫妻,這種事也有點太過私密,他難得臉上紅了下,咬咬牙,忍著。

側耳傾聽,裡面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看樣子是她弄好了?他站在那裡繼續等著,最後終於等到了衝水聲。

他忙說:“好了嗎?”

“嗯。”裡面輕輕的聲音,好像蚊子哼哼。

非常時期,他也不管了,直接推門進去,看到她已經提起了衣服,正嬌弱地扶著墻,兩頰潮紅,氣喘吁吁。

他便走過去扶她,這一扶,大手恰好落在她腰上。

薄軟的真絲睡衣裹在曲線玲瓏的腰上,那小腰又軟又細,入手是說不出的滑膩。

女人,這就是女人。

手一碰到,就讓人胡思亂想的女人。

原勛倒吸了口涼氣,咬咬牙:“走,我扶妳回去躺著。”

誰知道話沒說完呢,她身子一軟,就跟麵條一樣差點滑倒地上。

他大手一伸,直接把她撈起來了。

軟綿綿的女人身子就被他抱在懷裡了。

她很輕,抱在懷裡輕輕軟軟,像一片沒有重量的花瓣。

被他抱住後,她還意思性地掙扎了下,之後便軟軟地趴在他胸膛上,一派的嬌弱無助。

她這麼弱的身子,也怪不得晚上的時候總是哭,說他欺負她。

論起身型懸殊的對比,這確實有點欺負人了。

“抱住我,不然把妳摔了。”他低聲命道。

“嗯……”她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薄紅的雙脣間發出一點意味不明的音,稚嫩好聽,不過還是乖巧地伸出纖細到略顯羸弱的胳膊,去攀附住他的脖子。

他便不再說話了,黑著臉抱著她回床上。到了床邊,彎腰將她放下。

放下的時候,她攀附著他脖子的手依然沒鬆開。

“嗯?”他挑眉,低首去看她。

她緊閉著眼兒,蹙起精緻好看的眉,抿著脣兒,也不說話,只是雙手卻越發摟緊了。

“瑤瑤?”他壓低聲音,仿佛怕嚇到她。

她依然抿著脣,不過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音,那點聲音極細極輕,好像暗夜裡滑落在靜謐湖水上的一片池花。

原勛只覺得心裡某處被自己硬生生壓抑下的某一處,在這瞬間咯噔一聲就迸發了出來。

身體裡面那個壓抑的魔鬼奔騰而出,他一臉的溫柔崩裂,再也無法壓抑,直接伸手使勁地攬住她的腰,身子往床上一滾,兩個人直接到了床上。

呼吸粗重間,他箍著她抵扣在自己胸膛上,咬牙切齒地道:“故意的是不是?捨不得和我離婚了?現在知道勾引我了?妳這個沒心沒肺的,說什麼離婚?妳以為離婚兩個字那麼簡單說出口?這些年我金湯銀汁養著妳,把妳看得比眼珠子還嬌慣,妳受過一點苦嗎?離婚?出去自力更生?受苦?妳自己捨得,以為我能捨得嗎?”

他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妳病著,我會把妳——”

到底把童瑤怎麼樣,他沒說出口。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望著依舊摟著自己脖子的妻子,呼吸終於慢慢平靜了。

平靜下來的他咬牙嘆了口氣,認命地抬起大手,輕輕拍哄著她的後背。

還是讓她好好睡一覺吧,這樣才能好得快。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2 02:23 PM

第五六章

童瑤也不知道她現在和原勛算什麼。

之前說的離婚,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從前兩天她病了後,他就一直陪著她,晚上睡覺都會摟著她一起。

這幾天她病好了些,便想起來自己在老柳樹下埋的那個寶盒。

不知道自己現在過去能不能挖到?

如果不能挖到,那所謂的重生,果然是一場夢吧?

可是如果真是夢,一切都從來沒有改變過,那眼前這觸手可及的甜蜜又是什麼?

就算一切是上天精心給她策劃的一場大戲,她也願意沉浸在這場戲中,永不走出。

現在的她和原勛,可以說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甜蜜糾纏。

有時候她疲軟地靠在他懷裡,真是覺得從頭到尾的舒展和放鬆,慵懶地舒展著身體的每一處,連腳趾頭都懶散下來。

她想,世上再也沒有一處,會像原勛的懷抱這樣給她溫暖和慰籍。

她有時候能感覺到這個懷抱的堅硬,以及那無法掩飾的渴望,每到這個時候,她會微微繃起身體等待著。

最近這段時間的種種已經讓她有所感悟,他是一個體魄強健的男人,所以他對這方面的渴望要遠比自己強烈和旺盛。

儘管未必多喜歡,可是依然不願意讓他失望。

說得直白些,她渴望他的懷抱,所以願意忍讓。

可是誰知道,她身體在長久的緊繃後,也沒有等待到他的下一步動作,反而是感覺到腳趾頭有點癢。

他用腿去磨蹭她的腳,腳踝。

她抿脣輕笑了下,試圖躲開。

他卻更加伸出腳來,用自己有力的腳禁錮住她的,故意用自己的腳趾頭去磨蹭她腳心。

“噗——”她忍不住笑出來,伸手去推拒他,去撓他胸膛:“別這樣!”

他面無表情,盯著她笑得一把青絲鋪散開,腳底下越發再接再厲。

她受不了,打著滾就要往床下跑,卻被他逮回來,乾脆用手去撓她腳心。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打他鬧他,還用腳踢他,他卻一把捉住她的腳不放。

人是美人兒,腳也是美腳,形狀柔美,肌膚細膩,色澤白淨,五個腳趾頭勻稱好看,上面的指甲像五個泛粉的小貝殼,一個賽一個地好看。

他停下動作不再撓了,她也終於平息了笑,擦著眼淚恨他:“你又欺負我,我生病了你還欺負我!”

原勛卻沒答話,低著頭盯著那腳看,大手摩挲著她那勻稱白淨的腳趾頭,眸中顏色轉深。

童瑤有些詫異地看他,見到他喉結處輕輕滾動了下。

這個動作很尋常,可是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氣氛忽然就變得詭異起來,她的腳就被男人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以至於身體不得不半往後仰。

她不敢出聲了,抬起下巴,安靜地望著他,等著他下一步動作。

他盯著她的腳看了很久,最後終於用繃緊的聲音道:“有時候,我真想吃了妳。從腳趾頭開始吃,一直吃到頭髮絲。”

說著,他將她的兩腳高高抬起。

    *************************************

“原修呢,我要原修。”她勾著他脖子,小小聲地要求。

“有我,要什麼原修?”他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那是我兒子!”兒子好,兒子天底下最好。

“我還是妳丈夫呢。”

“是啊,就要離婚的丈夫。”童瑤膩在他懷裡舒服地享受,可是小嘴兒卻不饒人。

“啊——”她剛得意了下,就感到腰上疼,忍不住低叫出聲。

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她癟了癟嘴,委屈地指控道:“你掐我!”

“再提離婚,我還掐。”他是毫不同情她的。

她自己摸了摸被掐得小肉肉,呼了口氣,有點不明白地問:

“原修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啊,為什麼不讓他回來?我想他了。”

“現在外面危險。”

“不是有那麼多保鏢嗎,怎麼就危險了?再說了,難道這個綁架主犯一天不落網,原修就一天不回來,我們也就一天不能出門?”

原勛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沒想到她腦子反應還挺敏捷的,已經學會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沒辦法,他只好耐下心來解釋:“這個綁架主犯,當年殺害我的叔叔,根據警察的推測,極可能這個人和我們原家有仇。如果真的是可以尋仇,必然是找我。原修在原家會安全些,如果和我們在一起,會連累他。”

童瑤默了下:“你說的,我也明白,可是就算不讓他回來,也該讓我和他通個電話啊。我想他了。”

誰知道她說完這話,原勛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看得她不自在極了。

“有什麼不對嗎?”她忍不住問。

“這麼想他?”

“嗯……”

“那如果我離開妳一周,妳會這樣想我嗎?”

“你?”

童瑤一時答不上來,這……這能比較嗎?

他盯著童瑤:“說啊,如果陪著妳的是原修,離開的是我,妳會這樣想我嗎?”

童瑤在他審視的目光下逐漸低下頭:“會,當然會的…”

原勛盯了她半天,最後就在童瑤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聽到他說:“等下給妳原修的聯繫方式。”

童瑤眼中頓時放出光彩,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謝謝勛哥哥!”

聲音中滿是喜悅。

可是原勛卻沒有那聲軟綿綿的“勛哥哥”而高興,他皺著眉頭,開始思慮一件事。

當年讓她生下原修,難道是錯了?

    ******************************

童瑤終於撥通了自己兒子的電話。

“原修?”她聲音有些激動。

“媽媽?”對面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是我,原修,你在老宅怎麼樣?”她忍不住追問起來。

“挺好。”回應的,卻是簡簡單單四個字。

兒子竟然這麼冷淡,童瑤心裡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問道:

“每天都忙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

其實不知道和兒子該說什麼,可是想想一般當媽媽的都該說這個吧?

“上課,培訓,玩遊戲。有。”原修回答得及其簡潔,簡潔到她這個當媽的都反應了一會兒。

“如果太累,記得休息一下。”她印象中原修其實還蠻忙的,分明是個六歲的小朋友,他忙得卻像一個世界總裁。

“嗯,我知道。”依然是清淡到疏遠的聲音。

童瑤努力地在腦子裡想找個話題,可是她本來就不是太會聊天的人,面對兒子,一時半刻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電話中,兩個人好一番沉默。

“還有事嗎?”兒子在那邊這麼問。

她咬著脣,心裡想著,有事,當然有事,她還想多和兒子說幾句話。

可是她想不出她該說什麼。

“沒了……”她低低地說,心裡卻泛起難以言喻的苦澀。

才一周不見,兒子為什麼忽然對自己這樣冷淡,他是生自己的氣嗎?

“沒事的話,我掛了?”冷冰冰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嗯。”她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了。

掛上電話後,她無力地跌坐在床上,滿心的落寞和無奈。不明白原修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不高興?

她努力地回想著兒子離開的事情,仿佛也沒什麼特別的,當時他溫柔地給了自己一個晚安吻。

那麼,他是真因為被扔到了老宅而生氣嗎?

童瑤心中浮現出曾經那一雙略帶著哀求的眼睛,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兒子……那是她的親生兒子。

她卻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去愛他,照顧他。

難怪他生自己氣了。

正想著呢,原勛走進屋:“臉色這麼難看?”

她無助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頗為哀怨地道:“原修一定是生我氣了。”

“為什麼這麼認為?”

“他今天對我好冷淡。”

“可能他忙。”

“不是的,我覺得他生我氣了。”

“妳又沒做錯事,他為什麼生妳氣?”

聽到這個,童瑤不說話了。

她沒做錯事嗎?她做錯的事太多太多了。

從原修生下來,她就沒做對過事情,現在還在一錯再錯。

腦中忽然浮現出自己寫下的三封信。

她看了看原勛,哀求道:“勛哥哥,我想去給我媽媽掃墓,還想去我小時候住過的那個院子,可以嗎?”

“為什麼?”原勛有些意外地望著他。

“剛才和原修打電話,我忽然想起我小時候,也想起我媽媽了。勛哥哥,我要回去看看,可以嗎?”她的聲音帶著急切,懇求地望著原勛。

她知道原勛十有八九不會答應的,本來她也覺得不用著急,以後等嫌疑犯的事解決了,她可以自己偷偷過去挖那個寶盒。

可是現在感覺到兒子對自己的疏離,她有些坐不住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迫切地想對兒子好。

她想重生到懷孕的那個時候,試圖去為兒子做點什麼。

原勛微微皺眉,沒說話。

“勛哥哥,你一定要答應我!”她撲到他的懷裡,拽著他的胳膊撒嬌:“不能去那個院子,我都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原勛望著她那哀傷欲絕的小模樣,忽然便笑了下:“這兩天忙,過幾天帶妳去,好不好?”

童瑤聽了,使勁點頭:“好!”

    ******************************

原勛答應帶自己去曾經住過的小院,這讓童瑤心中的歉疚暫時得到了些許緩解。

她有心想再和原修打個電話,可是又怕打擾到原修。

他對那樣冷淡,或許根本不想和自己說話?

正想著,手機響了,她忙拿起來一看,是個短信,短信發送方顯示是:未知號碼。

她疑惑地打開,卻見上面寫著:“加我扣扣:XXXXXXXXXXXXXX。”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3 03:56 PM

第五七章

她盯著那個短信看了半天,實在是看不出這是什麼來路,不過加一個也沒壞處吧?

她想了想,還是搜索了那個號碼,號碼顯示的昵稱是YX。

她看著這兩個字母,心裡猛地一跳,忽然就意識到什麼,連忙申請加對方為好友了。

對方竟然很快通過了好友申請。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的?”

對方沒有回覆。

“原修, 是不是你,你是原修?”

對方依然沒有回覆。

“你到底是誰?”

這一次, 對話框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童瑤屏住呼吸等待著。

“媽媽,是我。”

四個字一下子彈入了童瑤的屏幕。

童瑤咬著脣,緊張地盯著那四個字,竟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真的是兒子嗎?如果是,他為什麼在電話裡對自己那麼冷淡, 現在卻在網絡上加自己為好友?他到底要做什麼?

如果是假的,又有什麼目的?

“原修,真的是你?”

“是。”

面對著這個“是”,童瑤覺得這還真有自己兒子那涼淡淡的氣息。

可是……萬一不是呢?

於是她輸入了一行字:原修,那天你說你並不喜歡吃媽媽做的蛋糕,真的嗎?

YX輸入:媽媽?我沒有。

童瑤:你就是說過啊,難道你忘記了?

YX輸入:媽媽……我真的是原修。

童瑤盯著那字看了半天,多少有些信了。

童瑤:那你為什麼電話裡對我那麼冷淡,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或者是隔著網絡,不像電話那樣能聽到聲音,童瑤大膽地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YX輸入:我並沒有對妳冷淡。

童瑤:你就是有。

YX輸入:……好吧,對不起,媽媽。

童瑤:看來你就是故意的了。

YX輸入:媽媽,妳不要和爸爸提起我和妳聯繫。

童瑤:為什麼?

YX輸入: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秘密……雖然童瑤已經長大了,可是看到秘密這兩個字,她想象著兒子小小聲和自己耳語的情境,竟然覺得分外溫馨。

童瑤:好的。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之前對我那麼冷淡,是不是你爸爸不讓你和我聯繫?

這話發出去後,對方半天沒回音。

童瑤皺眉盯著屏幕。

兒子自然是最好的,兒子怎麼可能對自己那麼冷淡呢?如果說這其中有其他原因,相比那個人就是原勛了。

原勛不想讓自己和兒子親密?為什麼?

童瑤又追問:你自己不想留在老宅,是爸爸非要你去的,是不是?

YX輸入:媽媽,爸爸有他的考慮。

童瑤一看,心想果然是的了,就是原勛,拆散她們母子親情。

童瑤:你爸爸太壞了。他從小就很壞,沒想到現在長大了,心眼都這麼小。

她又不傻,自然是看出來了。

之前她不過是說想原修了,沒想到他就涼涼地來一句,問自己為什麼不想他。

她說那是她的親生兒子,他就說他還是自己的丈夫呢。

童瑤想到這裡,不免無語,想著這人怎麼可以這樣,難道竟然和自己的兒子吃醋嗎?

YX輸入:……

童瑤:他是不是還教訓你了?你不要害怕,都告訴我好不好?

YX輸入:媽媽,爸爸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在老宅好好上課。因為老宅這裡安全,他怕我出事。

童瑤想想,也是。如果對方是要向原家尋仇的話,那原勛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攻擊對對象。如此一來,原修跟在自己和原勛身邊很容易受連累,把他放到原家最好了。

童瑤:那你也不要太辛苦,你還小,沒必要給自己太多壓力。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知道嗎?

YX輸入:我知道的,媽媽。

其實和兒子用手機即時消息聊天也算是一個新鮮體驗。

以前的時候總覺得兒子遙不可及,並不敢和他說話,後來關係親密了,其實多少也有些隔閡的。

如今隔著屏幕,用文字的交流,她倒是能放開了,順便和兒子說起最近的事,譬如我生病了如何如何,譬如你爸爸其實他也還好,就是太凶之類。

不過大部分時候是童瑤打字,兒子在那邊偶爾回覆一個“是的”,“媽媽說得對”之類的。

童瑤第一次和人這樣聊天,還是和自己兒子,太新鮮了。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那邊終於回覆了一句:媽媽,妳怎麼不說話了?

童瑤:打字太多,手指頭疼了。

她沒想到,手指頭一直按屏幕,手肚都開始疼起來。

YX:媽媽,妳還是早點休息吧。

童瑤:嗯。

其實還是有點捨不得兒子。

YX:最近我沒事的時候又在遊戲裡掙了很多金幣,妳可以繼續玩了。

接著YX發過來一個帳戶和密碼。

童瑤一見,自然是高興,她已經把原勛帳戶裡的金幣糟蹋得差不多了。

她正要誇一誇原修,誰知道這個時候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童瑤頓時一緊張,好像偷看電視別抓到的小學生:原修我不和你說了,你爸爸可能要過來了。

YX:好。

她趕緊關了手機QQ,然後將手機放在了被子底下。

誰知道剛放好了,門就開了,原勛走進來了。

“這麼晚還沒睡?”原勛微微皺眉。

“沒呢,我睡不著。”做賊總是心虛的。

“睡不著可以先躺著,或者先喝杯牛奶,我讓陳媽給妳送牛奶過來。”

“嗯嗯。”她連連點頭。

“怎麼不玩遊戲了,前幾天不是一直打嗎?”原勛覺得自己的小妻子已經成了遊戲迷了。

“明天……明天繼續打吧……”其實是因為她把原勛的帳戶玩破產了。

原勛不疑有它:“先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童瑤連連點頭:“你先去洗吧。”

誰知道原勛一低頭,抱起她:“一起。”

語氣是不容分說的。

一起洗澡,這是一件讓人羞澀的事,開始童瑤堅決拒絕,不過後來也慢慢習慣了。

等到洗完澡,原勛直接抱著綿軟馨香的妻子來到了大床上。

就如同過去幾天的每個夜晚一樣,屬於他享受美食的時候到了。

只不過這一次,就在風雲變幻波浪滔天的時候,童瑤忽然“啊”的一聲低叫。

之後眼裡都充盈了淚水:“疼,疼死我了。”

“怎麼了?”

男人擰眉望著童瑤,好好的,正做著,怎麼突然叫疼了,而且不像是平時太過舒服時哭叫的樣子。

童瑤蹙著細緻的眉,手底下一陣摸索,終於從被子底下掏出一個手機來。

原來她之前見原勛匆忙進來,嚇得趕緊把手機藏被子底下,忘記拿出來了。

如今戰況正酣時,正好咯到了自己。

原勛看著她從被子裡掏出一個手機,頓時臉都黑了。

“妳——以後不許碰手機!”

    ************************************

本來原勛最近都沒有去公司上班,今天卻忽然說有事,準備出門。儘管他臉色一如既往,不過童瑤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走過去,看他修長好看的大手靈活地打上領帶:“是因為這一段在家陪我,所以公司裡出了事嗎?”

“沒有。”他看她一眼,斬釘截鐵地說:“只是有件事,必須我親自過去一趟。等處理好了,我再回來陪妳。”

說著,他已經打好了領帶,過來攬住她,俯首在她額頭上吻了下:“寶寶乖乖地在家,不要出去知道嗎?我讓保安這幾天也提高警惕,小心點。”

“嗯……好的。”她乖巧點頭,答應得好好的。

“等我回來,帶妳去掃墓,再帶妳去妳小時候的那個院子。這幾天如果實在悶,我再讓陳思琪過來陪妳,或者讓原修給妳打電話。”

他安撫她的語氣,像是安撫一個知道父母要離開而哭鬧的小孩子。

陳思琪說得沒錯,他是把她當女兒養的。

等到原勛走出家門的時候,她跑到了窗台前,翹首以望,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盤山公路上,心裡頓時湧起一股興奮。

她先找出久違的手機,給原修打了一個電話。

“原修,是我。”

“媽媽?”

“嗯嗯,是我。你爸爸剛出門了。”

原修聽著她聲音裡都抑制不住的興奮,有點懵,不過還是勸道:“媽媽,爸爸做事是有點強硬,不過他是為了妳好,妳……”

他想說,妳也不要因為爸爸不在太過放縱,可是他到底沒說出口。

童瑤卻根本聽不進去,向兒子訴苦道:“最近我都要憋死了。他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上網,連打遊戲都不可以了。”

聽到這話,原修那個智商接近兩百的大腦竟然難得發了一下呆。

“媽媽,可是……”

他抿脣,猶豫到底要不要說下去。

“可是什麼?”

“媽媽,妳以前也是不愛出門,不愛上網,不會打遊戲啊。”

童瑤聽到這話,也跟著呆了呆,自己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

那麼為什麼以前可以幾年保持這種狀態而絲毫不覺得無趣,現在就不行了?

是自己變了,還是這座別墅變了?

“我……我現在就是想出去。”她說不出道理來,只好強詞奪理了。

原修默了下,最後道:“媽媽,我這裡打電話也不太方便,我們網上說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6 11: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8-1-2 03:06 PM 編輯

第五八章

母子兩人的聊天陣地從手機換到了網絡即使聊天工具。

YX:媽媽,爸爸這樣也是為了妳好。妳忍一忍吧。

童瑤聽著兒子一本正經的勸說,不知道為什麼竟有種對著原勛縮小版的感覺,想起他握著自己溫軟的手,竟然有了種想對著小小的兒子撒嬌的衝動。

童瑤:不,我就想出去。我都要憋死了,再不出去我簡直是要死了。

她把對付原勛的言辭開始對著原修施展。

YX:媽媽……

童瑤看到這一連串的省略號,仿佛看到了對面兒子那無奈皺著的小眉頭。

可惜隔著屏幕,要不然她真想戳一戳他可愛的腦門。

她脣邊泛起一點笑,又故意回覆說:原修,好兒子,陪媽媽一起出去好不好?你爸爸太壞了,故意不讓我出去,我真得要憋死了。

YX:……

童瑤再接再厲:這就當我們兩個之間的小秘密好不好?反正是出去一趟嘛,我們很快就會回來。再說了,有保鏢跟著呢,怕什麼。

YX:媽媽,我去上課了。再見。

童瑤不敢置信地望著再見那兩個字,接著就看到YX的頭像變成了灰色。

她:原修,原修!原修,你回來!

可是YX再也沒有回覆。

童瑤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她的兒子嗎?是親的嗎?真的沒有被換掉!?

    **********************************

童瑤打電話給陳思琪,把這件凄慘的事向陳思琪訴苦。

陳思琪笑得前俯後仰:“妳那個兒子,不是我說,真的是天生小老頭,一絲不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老學究!妳看葉寧家的楠楠,明明和妳家小老頭是差不多大,人家就可愛天真多了,那才是一個小孩子的樣子!”

這話聽得童瑤心底的愧疚再次泛上來:“可能人家小孩子從小有父母照顧,家庭幸福吧,我們原修他……”

原修小時候,過得是什麼樣的童年,她實在不記得了。

她那個時候太過於專注自己,自私地想著自己,從來沒有把目光放到兒子身上。

一個每天有許多課程的小孩子,承受著幾代人的溺愛,還有一個比較嚴苛的父親,一個處於游魂狀據說患有精神疾病的母親,她真無法想像他是怎麼長大的。

“這你可猜錯了。葉寧開始是個單親媽媽啊,自己一個人照顧楠楠長大的。”

“喔?”童瑤有些意外:“可她丈夫,妳不是說是……”

是哪家集團,哪家公司董事長的夫人,她是記不得了,但是她明明記得不是單親家庭,是個豪門貴夫人啊。

“那是之後的事了,也就是去年吧,葉寧才和孩子爸爸結婚,以前都是單身媽媽。”

童瑤想起上一次在晚宴上見到葉寧,葉寧看著自己那古怪的目光,沉吟了下,還是道:“妳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是嗎?”

“是啊,以前國外就認識了,現在回國,除了妳和其他同學,我也不認識幾個,經常混在一起。”

“那……有機會的話,一起玩?”

她總覺得那位葉寧仿佛有話對自己說,分明自己和她素不相識的啊。

“沒問題呀,可以一起出去玩,帶上妳家小老頭,好歹讓妳家小老頭沾一點小孩子味!”

說話間,童瑤想起自己的月光寶盒,猶豫了下,還是提議說:“思琪,有件事我想請妳幫我一下,可以嗎?”

“什麼?”

“就是我想出去掃墓的事……我最近夢到我媽媽了,心裡總覺得不安,想著是不是我沒有給她掃墓。”

“這……不好吧?”陳思琪不太敢得罪原勛。

“思琪,妳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除了妳,沒有人能幫我。”軟軟地哀求,要多懇求有多懇求。

陳思琪頭疼,在害怕原勛和心疼童瑤之間搖擺掙扎。

“思琪,實在不行的話,妳帶我去我小時候住的那個院子可以嗎?我看一眼就走,保證不超過十分鐘。”

陳思琪聽著她哀求的聲音,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童瑤,我是把妳當成好朋友的。”

“我知道,我也把妳當成好朋友。”

“那個……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妳會生我的氣嗎?”

童瑤沒想到她問這個,歪頭想了想。

“妳會生我氣,是嗎?然後就不把我當好朋友了?”

“不會的,我想了想,如果妳做了什麼,自己覺得錯了,說明妳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不會再這樣,那麼我為什麼要生妳的氣呢?我自己也做錯一些事,現在想想,覺得很不對,可是沒辦法,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不會那樣就好了。”

陳思琪聽了她這一番言論,忍俊不禁,笑起來:“沒想到妳這麼有想法,妳說得對呢!”

沉吟了下,她壓低聲音道:“明天吧,明天我開車過去,偷偷地把妳帶下來。”

“好!”童瑤滿心喜悅。

    **********************************

想到明天陳思琪可以帶自己去那個小院,自己就能拿到自己埋下的月光寶盒,童瑤自然是有些小小的興奮。

正興奮著,電話響了,一看,竟然是原勛。

“瑤瑤,今天在家做什麼了?”

“看看書,打打遊戲。”她努力壓抑下剛才的興奮,故作平靜地說。

“嗯,乖乖在家知道嗎?”

“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可能這兩天都回不去了,需要去一趟美國。這兩天妳乖乖在家,好好吃飯,晚上早點睡,知道嗎?”

童瑤約莫知道原氏總部在中國,可是在美國也有一個極重要的分部。事情已經到了原勛必須趕往美國的地步了,看來問題還挺嚴重?

“知道了,我會記得的。”她的回答要多柔順有多柔順。

“我要上飛機了。”

“嗯,再見。”

“妳……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語氣中仿佛帶著一絲渴望。

還有什麼要說的?

童瑤迷茫了一下後,明白了。

“再見。”她輕聲說道。

“……”對面良久沒有回音。

“勛哥哥?能聽到嗎?”

“……”依然沒音。

“那……我掛了啊……”童瑤說著就要掛電話。

“妳還真是沒心沒肺。”對面咬牙切齒地來了一句,之後趕在童瑤之前掛斷了電話。

面對著嘟嘟的電話聲,童瑤有點莫名,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她還是籌劃下明天去挖月光寶盒的事情吧。

她找來陳媽,讓陳媽幫尋了一把鏟子,這鏟子不大不小,她用起來正好。

一切籌謀妥當,就等著明天了,這一晚童瑤早早躺倒床上,想像著    第二天挖到她的月光寶盒的情境,又不免反覆地想著,如果這個月光寶盒根本就不存在,那說明了什麼呢?

這麼一想,又覺得後背發涼。

自從醒來後,她開始下意識地依賴原勛,相信原勛,潛意識已經自我排除了那種“可能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能。

如果她真的沒有辦法挖到那個盒子,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正想著,就聽到旁邊的手機傳出來清脆的敲門聲,那是有人上線了。

她的帳戶上只有那麼幾個好友,不是陳思琪就是原修、原勛了。

她連忙拿過來看,只見YX上線了。

點開那個頭像,她正要說話,可是想起兒子之前扔下自己的無情,她猶豫了下,又關閉了。

他既然上線了,總該先和自己說話吧?

誰知道YX頭像上線後,她左等右等,對著那個頭像看了半天,也不見他和自己說話。

她終於有些受不了,戳開那個頭像。

童瑤:這麼晚還不睡覺?

YX:媽媽。

童瑤:嗯?還知道我是你媽媽?

YX: (笑臉)

童瑤:哼。

YX:媽媽……

童瑤看著那句媽媽,想起原修平時小小人兒清冷的模樣,心裡頓時軟了下來。

童瑤:你爸爸今天去美國了,估計要過兩天才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YX:媽媽,妳不用擔心,公司的事,爸爸自然會處理。

童瑤:也是,我操心,也幫不上什麼忙。

YX:媽媽,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童瑤:你問。

YX: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妳會原諒我嗎?

童瑤:你做錯什麼了嗎?

YX:我只是說,如果。

童瑤捧著手機,想了想。

她發現這個問題很熟悉,好像白天的時候她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那是陳思琪,這一次是原修。

閨蜜和兒子,總是不一樣的。

她在手機上敲打出如下字樣:無論你做錯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不會生你的氣。你是我兒子,你做錯了事,那不能怪你,一定怪我和你爸爸,那是我們沒有告訴你什麼是對的吧。

她打出這一些字後,對話框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她等了好半響,最後YX回話了,卻只是一個擁抱的符號。

童瑤不知道為什麼原修會問自己這個,就如同她不知道陳思琪為什麼會問一樣。

他們會做錯事嗎,能做錯什麼?

這件錯事,會和自己有關係嗎?

童瑤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月光寶盒。

會不會,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重生,也不會有月光寶盒,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夢,就連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夢。

什麼甜蜜糾纏的丈夫,什麼懂事聰明的兒子,甚至連活潑開朗的閨蜜,這一切,都是一場幻覺。

等到迷霧散去,等到幻夢醒來,當到湮沒真相的潮水散去,她孤零零地站在沙灘上,會看到什麼?

也許是童瑤很久沒有回信,YX又發了個消息:媽媽?

童瑤:沒什麼,我累了,忽然想休息。

YX:好,媽媽妳早點睡。

童瑤沉默的關閉了聊天工具。

可是關閉了後,她又忍不住打開,在裡面輸入:原修,媽媽很想你。

這句話出去後,對面好久沒回音。

就在童瑤以為無法等到兒子回覆的時候,YX回覆:媽媽,我也很想妳。

這一晚,童瑤屈膝靠在床頭,抱著手機,愣愣地望著這幾個字,一直都沒睡去。

其實,無論真相是如何,她都應該滿足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8-29 11:18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9-4 12:06 PM 編輯

第五九章

第二天陳思琪準時過來了,她見到童瑤微微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了?沒睡好?”  

童瑤笑了笑:“沒睡好,可能是想到要出去太興奮了。我們出發吧。”

陳思琪偷偷瞅了瞅外面:“妳這外面裡裡外外都是人,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出去。幸好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說著,她從背後卸下一個背包,打開來。  

童瑤一看,裡面有假髮,有衣服。  

“來,我給妳化妝下。”  

童瑤想想也是,於是任由陳思琪給自己打扮,折騰了好一番下來,她再看看鏡子,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看上去像個小老太太了。  

陳思琪看她這樣,噗嗤一聲也笑了:“我們從後門出去,我車就停在後面,他們看不出來的。”  

童瑤點頭,臨走前還不忘記拿上自己的鏟子。  

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童瑤跟著陳思琪上了車趴在後座上,陳思琪直接開車離開。  

當車子在盤山公路盤旋的時候,陳思琪笑道:“哈哈,我好像回到小時候,背著爸爸媽媽偷偷跑出來約會!”  

童瑤從後座爬起來,看看外面的風景。窗子半開著,山風吹著她的頭髮,她想起剛才的刺激經歷,也覺得舒暢痛快極了!  

陳思琪人風風火火,開車也風風火火的,不一會兒就下了盤山公路,駛入了下面的高速。這一天是工作日,過了九點半後路上人少,也不堵車,一路暢行,先來到了童瑤媽媽的墓地。  

童瑤買了一些香火紙錢,給媽媽燒了。  

望著墓碑上幾個大字,她深深地給媽媽拜了一拜。  

其實媽媽去世的時候,她和媽媽已經越行越遠,彼此之間早沒了當初的溫情。  

可是媽媽到底是媽媽。  

媽媽是唯一的親人,媽媽離開後,她就什麼都沒有了,孤零零地在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  

想到這裡,她苦笑了下,不由得喃喃地問:“思琪,妳說,會不會這個世界都是假的,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有我自己,我自己陪著媽媽的墓碑站在這裡。”  

陳思琪一聽,嚇了一跳,疑惑地看著童瑤:“妳,妳沒事吧?該,該不會是發燒還沒好?”  

童瑤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瞎想想。”  

陳思琪擔憂地望了她一眼:“我們要不先回去吧?”  

總覺得現在的童瑤忽然變得怪怪的,難道是真得了病?  

童瑤笑了下:“順便帶我去一趟我以前的家吧。”  

陳思琪點頭:“好……那去了妳以前的家,我們就趕緊回去吧。”  

她也是後知後覺,現在想起來原勛,有些害怕,可別真被發現了。  

原勛到時候怕是饒不了她。  

當下陳思琪趕緊帶著童瑤轉戰她年少時的那個小區。  

時代變遷,周圍許多房屋都拆遷了,道路也不是曾經的模樣了。童瑤和陳思琪辨認了半天,又問了路,總算來到了這個已經被廢棄的小區裡。  

看樣子小區裡的人,多數已經搬走了,外面墻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童瑤下了車,拿著鏟子,直接衝進小區,卻恰好見到有一隻黃毛狗蔫蔫地從一個門洞裡出來,搖著尾巴打量著童瑤。  

太陽照在旁邊的老柳樹下,老柳樹比記憶中更加蒼老,有些枝椏已經裂開了,唯獨上面的綠葉依然濃脆,在陽光下發著墨綠色的光。  

童瑤看著此情此景,眼淚幾乎落下來。  

是了,這就是夢中的場景,這就是她曾經的家,也是她在回到十五歲的那個夢裡埋下她親手製作的“月光寶盒”的地方。  

她拿起鏟子,直接來到老柳樹下,動手挖掘起來。  

泥土很是堅硬,中間還混雜了積累多年的樹葉、雜草、腐敗物,童瑤奮力地揮舞著鏟子。  

陳思琪下了車,無語地望著童瑤:“童瑤,妳這是?”  

她現在開始擔心童瑤真的有什麼腦袋上的疾病了。之前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可是並沒在意,因為她看著童瑤挺正常,可是現在呢,分明是不正常。  

該不會是……被原勛關籠子裡悶出病來了吧?  

童瑤擦了擦汗,笑著對陳思琪說:“我小時候曾經在這裡埋了一個寶物呢,現在打開看看。”  

陳思琪聽到這個,倒是鬆了口氣:“我小時候好像也幹過這種傻事,可惜早找不到了。”

說著間,童瑤的鏟子仿佛碰到了什麼。  

她心裡咯噔一聲,睜大眼睛緊張地看過去,只見仿佛是要腐朽的木頭的一角。  

她激動地蹲了下來,用手去扒開,只見那裡露出的一角上,還印著幾個字母。  

“這是我當初埋下的!”  

那個法國葡萄酒的木盒子。  

陳思琪見童瑤果然挖到一個木盒子,當下也來了興趣,蹲過去幫著童瑤挖,沒幾下就把這個木盒子摳出來了。  

童瑤激動地捧著這個木盒子,看著上面自己親手纏上去的膠帶,幾乎要哭了。  

“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她是真的重生了,沒有假的。  

這是她在重生後親手埋下的木盒子。  

一個原本裝著法國葡萄酒的木盒子,來自那個年代的木盒子,上面是童瑤親手纏下去的膠帶。  

她顫抖著手,用鏟子將膠帶鏟開,打開盒子,果然見裡面是三封信,還有一個蝴蝶結。  

三封信因為放在保鮮袋裡的緣故,保存尚算完好,不過那個蝴蝶結,卻是越發看著破敗不堪,老舊的款式和褪去的色澤,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童瑤捧著這蝴蝶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落:“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那一天爸爸給我買了蝴蝶結,然後他出門了,再也沒有回來。”  

陳思琪同情地嘆了口氣:“別哭了,都過去了。”  

童瑤點頭,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將蝴蝶結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口袋裡,之後又取出那三封信來。  

三封信,上面赫然正是自己十五歲時的筆記,上面依次寫著: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一封信,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二封信,給二十五歲童瑤的第三封信。  

童瑤拿起那三封信疊到一起後,小心地放回自己的小包裡。  

“我們回去吧。”  

她心裡開始盼著,盡快回家,打開那信,回到過去的時間點,試圖去改變曾經發生的一切。  

“好。”雖然童瑤的行為在陳思琪看來還是有點莫名,不過回去就好啊,她是滿心盼著回去的。她想幫助童瑤,卻又得罪不起原勛,現在能在不被原勛發現的情況下幫助童瑤,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童瑤重新將老柳樹下那塊給埋好了土,之後便如同捧著寶貝一般抱著自己的小包包,走出了小區。  

本來陳思琪的車子就在小區路邊停著的,可是現在一出來,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車。  

“咦,我的車呢?”陳思琪滿臉不解。  

“我們剛才就停在這裡的吧?”童瑤也疑惑了。  

陳思琪東張西望,也沒見蹤影。  

“難道說這裡停車違法,我的車被拖走了?可是就算不讓停車,也應該給我貼條啊,怎麼可以直接把車拖走呢?”  

陳思琪是在國外時間太久,她沒有意識到還有偷車賊。  

倒是童瑤,先想到了,蹙眉道;“該不會被偷了吧?”  

陳思琪想想:“有可能,那我們該怎麼辦?”  

童瑤也是無奈,她看了眼陳思琪:“報警吧?”  

她其實也不懂,不過約莫覺得這個時候是應該報警了。  

陳思琪點頭:“不錯,我先報警。然後再叫個車,好歹先回家。”  

誰知道陳思琪一報警,說明了情況後,對方表示要趕回來,陳思琪又詳細說了地點經過。  

童瑤默默地從旁等著。  

正等著呢,卻接到一個電話,拿起來一看,是原勛。  

她做賊心虛,猛地一看原勛的電話,頓時有些不敢接。  

過了好半天,她才慢吞吞地接了。  

“妳現在在哪裡?”原勛聲音嚴厲地質問。  

“我,我……”難道,這就被發現了?  

“妳知不知道現在很危險?是不是陳思琪把妳叫出去的?”原勛連珠炮般問起來。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她試圖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什麼理由。  

“現在到底在哪裡,告訴我!”原勛的聲音已經不是嚴厲了,而是仿佛要殺人,冰寒至極。  

“我現在在我以前和媽媽住的通明苑小區。”她嚇得一疊聲地說。  

“妳站著,別動,我馬上派人去接妳。”  

“好……”她這個時候是再不敢說什麼了。  

“不要掛電話,我馬上——”  

誰知道原勛剛說完這話,就聽到對面傳來一聲驚呼。  

接著就是匡當一聲,那是手機重重跌落地上的聲音。  

之後,電話那頭就成了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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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劇情,我知道很多會罵女主腦殘的……咳,你們想罵就罵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9-4 02:47 PM

第六十章

童瑤竟然被劫持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人捂著嘴巴捉到了一個麵包車裡,周圍一片黑暗,她只知道有一雙手捂著她的嘴巴,讓她根本喊不出來。  

麵包車外,開始有警笛長鳴,之後那些警笛聲,喧囂聲,漸漸遠去。  

她本就身體嬌弱,體質敏感,如今被陌生的大手捂住嘴巴,又在黑暗中顛簸,這車子開得特別快,她沒幾下就暈頭轉向。  

胸前憋悶難受,腹部好像有什麼在翻江倒海,噁心感一陣一陣地從喉嚨往上湧。  

她拼命地巴著那個人的手,盼著他能放開自己,誰知道自己的力氣對於那雙手來說幾乎是螞蟻撼樹,沒幾下後,她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頓時,污穢的味道在悶熱的車廂內彌漫。  

那個人終於放開了她的手, 順便粗暴地罵了一句什麼。  

她一個人捂著嘴巴乾嘔,嘔得眼淚都落下來了。  

之後那個人過來,給自己戴了眼罩並堵住嘴巴,她試圖掙扎,不過很快便明白自己絕對無法和他們對抗的,便不敢再掙扎。  

也許是因為她的順從,對方並沒有將她的手綁起來。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將手伸到了自己包裡,發現裡面的髮卡和三封信都在,並沒有丟。  

這對於她來說,太重要了,比命還要重要。  

她有些擔心劫匪會將這些東西搶走,可是轉念一想,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並不要緊,或許能保留下來。  

這麼想著,她難免開始去想這些人為什麼綁架自己?  

自己並不認識他們,難道這些人就是原勛所說的綁架主犯?  

如果這些人真的是和原家有仇,那麼綁架了自己,是用來威脅原勛嗎?  

如果這些人和原家沒有仇,又確實是七年前的那群劫匪,那麼他們又為了什麼綁架,為了什麼要殺原叔叔?  

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幽冷長廊的盡頭,那個被白布覆蓋的原叔叔,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顫。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媽媽的死和這件事有干係,可是在十八歲童瑤的心中,總覺得這兩件事冥冥之中是有關聯的。  

為什麼那些警察,還有原家人,都一遍遍地問自己媽媽是不是有其他男人?  

以及,曾經自己在媽媽房間裡聽到的那種奇怪聲音。  

童瑤想起這些,手指甲幾乎生生攥斷。  

她是相信媽媽的,並且為了自己曾經不相信媽媽而懺悔不已。可是同樣的夜晚,她經歷過兩次,第一次她是明白聽到了,第二次卻被一個掉落的舊鐘錶驚到。驚到之後,媽媽的書房裡任何聲音都沒有了。  

是她幻覺了嗎……  

她心中總是有許多矛盾的記憶和印象,這些矛盾的記憶引導著她走向不同的方向,這兩種方向割裂著她的大腦,兩種主張相互撕扯,時而東風壓倒西風,時而西風壓倒東風,這讓她覺得自己快要分化為兩個人格。  

所以她會十萬分歉疚於自己對媽媽的不信任,可是卻又會冷靜地分析那一晚的聲音。  

所以她會對原勛滿心滿意地依賴,可是卻又會在內心掙扎和懷疑。  

這個世上,竟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十萬分信服地去相信其真實性,這其中竟然也包括她自己。  

畢竟,她自己在以一種冷靜的思維分析問題,還是本身這種分析已經帶了病態的基因,她無所得知。  

這麼想著的時候,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粗魯地命令:“到了,快下來。”  

說著,竟是把她一拽。  

她被迫往下跳,並不知道下方是高是低。  

縱身跳向未知,這是很可怕的一種體驗。  

因為你不會知道下面到底是深淵還是淺坑,沒有任何心理預知的墜落充滿了不確定。  

不過好在,她被人接住了,對方還算友好地扶了她一把。  

“老大吩咐了,不能傷她一根寒毛。”一個聽起來極為年輕的聲音這麼說。  

童瑤驚魂未定時,對方直接拉起她往前走,不知道拐了多少彎,走了多少路,最後停下了。  

對方將她的手腳綁了起來:“老實點,乖乖地呆在這裡!”  

話音落時,便聽到匡當一聲響。  

門被關上了。  

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童瑤並不害怕這種寂靜,可是這種讓人難耐的無聲狀態,卻讓她開始想起許多事情。  

比如原勛會不會很生氣?  

原修會不會擔心害怕?  

警察會不會來救她?  

或者說,她根本就會死去?  

想到死,她心裡忽然湧起一陣反抗意識。  

她不想就這麼死。  

絕望的她想起了自己小包包裡的信。  

是不是只要她打開那信,就有可能重生到過去?如果重生了,眼前的這一切會隨之該變嗎?  

她被綁起來的手小幅度地摸索著,去小包包裡尋找自己的信,卻因為角度的原因,只攥住了那個蝴蝶結髮卡。  

    ************************************  

也許是太過困頓,她竟然在被劫持的狀態中睡去了。  

做了一個夢,可惜不是重生的夢,而是她在廚房裡做甜點,想著做好了給原修吃。  

她等著甜點出爐,卻就在這個時候,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仿佛自己正被人放在放大鏡下觀察著。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是她依然清楚真切地感到了那種被觀察,被注視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不遠處望著自己。  

可是那個人在哪裡,在她前方,還是後方,她一概不知。  

她動動嘴巴,想發出聲音,但是被粘貼的嘴巴只能發出低低的“唔唔唔”的悶響。  

這個人是誰……一定不是個普通為財的劫匪。  

她……會不會認識這個人?  

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總覺得,那個人的目光可能帶著幾分熟悉。  

她甚至陡然意識到,這個人,極可能就是殺害原叔叔的人?  

想到這一點,她劇烈地掙扎起來,她需要嘴巴來說話,需要眼睛去看清,她需要撲上去質問這個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殺害了我的媽媽!  

就在這種掙扎中,她嘴巴上黏貼的膠條掉了下來。  

她連大口吸氣都顧不得,便喊道:“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綁我,你是不是殺了原叔叔,害了我媽媽?”  

來人一片沉默,沒說話。  

她更加陷入了焦躁之中:“你為什麼要捉我,是要殺了我嗎?”

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傳來,猶如鬼魅。  

童瑤頓時不敢掙扎了,她愣愣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地等著那邊的聲音。  

真的有一個人在那裡,那個人一直看著自己。  

她渾身每一處的血液都已經凝固,心跳停止,所有的思維都停頓下來,僵硬地等待著那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腳步聲響起,是球鞋踩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那個人一下一下地向自己走來了。  

當走到距離自己約莫兩步遠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童瑤拼命地仰起臉,用一片黑暗的眼睛去“看”他。  

她當然看不到,只能隱約感到對方的呼吸聲,帶著些許熱度。  

這至少讓童瑤知道眼前是一個真正的活人,並不是什麼鬼魅。  

“你別害怕。”四個字傳來,聲音很奇怪,仿佛金屬撞碰發出的響動。  

這並不是一般人能發出的。  

機器人?  

童瑤咬著脣,不敢說話。  

那點屬於人類呼吸才有的熱氣,卻距離童瑤越來越近了。  

對方竟然彎腰下來了。  

“我並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帶你離開。你別怕。”  

那種奇怪的桀桀聲再次響起來了。  

他讓她不怕?  

她能不怕嗎?  

童瑤意識到了什麼,後知後覺地怕起來,巨大的恐懼席捲全身,讓她身子顫啊顫的,顫得像寒風中的樹葉。  

這一刻,她無比地想念那個趴伏在原勛懷抱中的自己。  

原勛,溫暖的原勛。  

哪怕是他身上有一百個一千個疑點,她也應該摟著他的腰,永遠不放開,不是嗎?  

她嚇得瑟縮成一團,牙齒都上下打戰:“我不要跟你離開……”  

她聽到自己用顫抖而異樣的聲音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帶我走,你要帶我去哪裡……”  

誰知道對方根本沒回答,反而用手摸了摸童瑤的臉。  

當對方奇怪觸感的手碰到童瑤的臉上,童瑤感覺到了被鬼觸碰的滋味。  

“啊——”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叫。  

她這輩子說話都柔聲柔氣的,就連被劫持來的時候也不過是低呼了一聲而已,可是現在,她終於忍不住,用她全身的力氣發出驚恐的尖叫。  

就在這恐懼的尖叫聲中,一個東西跌落在了地上。  

對方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東西。  

“還給我,那是我的!”她停止了尖叫,像一隻小狼狗一樣撲上去。  

她的三封信,她的蝴蝶結髮卡,這些都不能被人搶走。  

她就是死,也要護住這些。  

這比她的命還重要。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7-9-19 10:46 PM

第六一章

可是她兩隻腳還被捆綁著,根本沒法動彈,一撲過去,整個人幾乎摔倒在那裡。  

她的身體疼痛難當,疼得眼淚都要跌落。  

不過她知道,當原勛不在的時候,她不應該哭。  

因為沒有人疼惜的眼淚,流了也是白流。

她拼命地仰起臉,讓眼淚不要流下來:“那是我的,你不能動, 求求你,還給我。”  

在片刻的沉默後,一聲飽含滄桑的嘆息聲傳來。  

接著手上仿佛被放了一個什麼。  

她下意識地握緊。  

她的蝴蝶結髮卡。  

那個人還給她了?  

    **********************************************  

從那之後,童瑤戰戰兢兢地蜷縮在角落,兩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蝴蝶髮卡,還有那個裝了三封信的小包包。

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是黑夜還是白日。  

餓了的時候會有人給她喂飯,困了的時候她會摸索著到旁邊的床上睡覺。  

也許是沒有了視覺的緣故,她的感知以及聽力變得異常敏銳,她能聽到很遠處響起的腳步聲,能察覺到黑暗中望著自己的眼睛。  

那個曾經將蝴蝶結放到她手裡的人,後來又看過她幾次。  

儘管從來沒親眼看過他的面目,可是她卻知道,就是那個人。

這種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來到她身邊,牽起她,將她帶離了這個房間,並且來到了一個車子裡。  

這應該是一輛新車,車子上有新膠皮才會散發的味道。  

童瑤就這麼跟隨者這批劫匪,開始了長途跋涉。  

她悄悄地用自己吃飯的次數來計算天數。  

根據這些人吃的飯食來推算,他們是一天吃兩次,應該是早晚一次。  

他們會將飯給她吃,還會帶她下去方便。  

偶爾會有人用粗糙的言語來調侃她,可是說這話的人會被推開。  

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差,在這麼幾個粗魯的男人中間,簡直是如同羔羊入了狼群,可是那些人竟然沒有人動過她。  

她能感覺到,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緊攥著自己那蝴蝶結髮卡,她想起了那個像鬼一樣觸碰自己臉頰的人。  

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為什麼要綁架自己?  

最初她是懷疑過這個人綁架的目的是來威脅原勛,可是她已經吃了十七頓飯了,八天半的時間過去了,她明白這個人真的不是要威脅原勛。  

他竟然是要帶自己離開?  

為什麼,他是誰,認識自己?  

童瑤默默地咬著脣,在那一片摸不到半點光亮的黑暗中,眼前仿佛老電影一般浮現了過往的一幕幕。  

她再次記起了那個夜晚,十八歲的晚上,她聽到隔壁傳來可疑的聲音。  

那個時候還太單純,不知道那聲音意味著什麼。

以至於如今的她並不能相信,那是自己的癔想。  

因為自己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一個自己從未聽到過的聲響,而且這個聲響恰好在夜晚被賦予一種引人遐思的含義。  

如果真的曾經有過那種只有男人能發出的粗重喘息,那個男人應該是誰?  

忽然之間,曾經讓她倍感屈辱的問話全部湧入腦中。  

妳的母親有幾個追求者?  

妳的母親和幾個男人有過交往?  

妳在家中是不是有過其他男性?  

她低下頭,抱住腦袋,痛苦地咬緊了牙。  

是誰,那個人到底該是誰?  

那個人和眼前這個劫匪,會有關係嗎,會有關係嗎?  

一千次的懷疑,一萬次的推翻懷疑,她已經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記憶、感知和邏輯。  

他們說她病了。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她感知到自己的思維是如此地清晰,那麼她甚至願意相信,她真的病了。  

而就在這混沌無助之中,仿佛有一點星星般的火光一閃而逝,她想捉住,可是卻再也無法尋覓。  

總覺得她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的,卻怎麼也想不到。  

這個時候,她又一次回憶起那個人觸碰自己臉頰時的感覺,當時分明是仿佛被鬼觸碰了一樣,可是現在細細回憶起來,卻覺得那個觸碰帶著幾分溫柔。  

況且,這一路顛簸過來,她是毫髮無傷。  

為什麼?  

正冥思苦想,她聽到了遠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那些人好像在憂慮,在暴躁,在不安。  

她的心頓時縮緊,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耳朵中,敏銳地捕捉著空氣中傳來的任何一絲波動。  

可是周圍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周圍連一絲風都沒有,更不要說聲音。  

她動了動乾澀的喉嚨,抬手摸了摸包包裡的蝴蝶結髮卡。  

周圍一定是有變動的,可是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想著,忽然有人跑了過來,拉起她,厲聲道:  

“跟我走!”  

“快點,先帶她離開!”  

於是她被迫往前逃跑,那些人跑得很快,攥著她的手腕子往前拽,她意識到了什麼,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忍不住大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周圍開始湧現出雜亂的腳步聲,男人厲聲呵斥的聲音,甚至還有幾聲震天的槍響。  

最後那些人終於趕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站住,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幾個利索嚴厲的聲音響起,又有機械響動,哢嚓哢嚓的。  

那雙原本粗魯地攥著她手腕的手鬆開了,她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看向何方。  

她想,她是被救了吧?  

正迷惘著,她已經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那個懷抱裡的氣息太熟悉了,儘管夾著一點血腥味,可是依然熟悉到讓她想哭。  

“瑤瑤,沒事了,沒事了,再也不會有事了。”男人往日總是沉穩的聲音這個時候竟然帶著仿佛恐懼一般的顫抖。  

隨著他的聲音,眼前蒙了很多天的黑暗被除去,她感受到一陣刺眼的光亮。  

幾乎睜不開眼睛,她軟綿綿地倚靠在他胸膛上,讓自己的臉埋在他肩窩裡。  

懸了十七頓飯的心終於落了地。  

她這才知道,原來只要回到他的懷抱裡,她就會安心。  

“小心!”忽然間,一個聲音響起,而伴隨著這個聲音而來的,是冰冷刺耳的響動,並不大,可是卻讓人毛骨悚然。  

“先生!你沒事吧?”  

很多焦急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童瑤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去摸,再低下頭去,睜大根本無法適應光亮的眼睛去看。  

在那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血紅的顏色。  

“勛哥哥!”濕潤的液體一下子從眼中流出,她用已經沾染了鮮紅血液的手在黑暗之中抱住他:“勛哥哥!”  

“瑤瑤別哭。”他硬生生地撐著最後一口力氣,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別害怕,沒事了。沒事……”  

說完這個,他就倒在了她面前。  

    *********************************  

他受傷了,因為救她而受傷了。  

這個認知讓她幾乎崩潰。  

寂靜的病房裡,只有點滴默默地滴下的聲響,她不敢碰他的身體,只敢攥著他的手。  

他的手,她是極熟悉的。  

就是這雙手,曾經很多次握住她的,牽著她,登上婚禮的殿堂,邁上樓梯,領著她在花園間散步。  

這雙手一直是有溫度的,會在她的身上點燃炙熱的火焰,讓她沉浸其中生死不能。  

可是現在,它卻無力地垂在床沿,任由沁涼的藥液輸入。  

她的兩隻手捧住那雙手,忍不住低頭去親。  

如果說親吻能讓他恢復,她願意每天親它一千次一萬次。  

讓自己的臉緊貼著他的手,手上的筋脈因為藥液的輸入而泛著涼,她試圖用自己的溫度來暖熱他的手。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不該懷疑你。”  

“這都是我的錯。”  

“是我有病,我生病了,我腦袋有病,所以我才會不相信你,才會懷疑你。”  

“你從來沒有什麼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的脣輕輕地在他手背磨蹭著,低聲呢喃道:“勛哥哥,我愛你……真的愛你……只是我以前總是不信你,所以不敢讓自己明白我是愛你的。”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愛你了,可是我太懦弱,不敢承認。我懷疑你和媽媽的死有關係,甚至告訴自己我恨你。我不敢相信你是好人,不敢承認我愛你,生怕那樣會對不起媽媽……”  

“我害怕我更愛你,害怕有一天愛到忘記媽媽的死,我怕媽媽恨我,我只好想著離開你……以為離開你,我就不用糾結了……”  

“你從小就聰明,比我聰明。我為什麼不信你呢?”  

她想起了包包裡的蝴蝶結髮卡,還有那三封信。  

忽然脣邊扯出一個嘲諷的笑來。  

她甚至曾經懷疑,自己所謂的重生根本就是一個笑話,是原勛背後操控出的一個騙局。  

她甚至以為周圍的人都在哄著自己騙著自己,甚至以為這個世界整個都是一場虛擬的演出。  

她怎麼可以這麼認為呢?  

她的包包裡的三封信,還有那蝴蝶結髮卡,鐵證如山,都在告訴她,從來沒有人騙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得重生了。  

勛哥哥也是真的。  

沒有人是假的。  

她閉上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固執地依從自己的直覺,卻放棄相信她最應該相信的人。  

從今天,從這一刻開始,她選擇放棄自己。  

因為原勛比她自己更值得信任。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8-2-28 02:30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8-2-28 02:31 AM 編輯

第六二章

那一刀刺進去,把原勛傷得不輕,不過好在搶救及時,原勛終於脫離了危險。  

童瑤幾乎日夜不休地陪在原勛身邊照顧著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別人勸她去休息,她根本好像沒聽進去。

在外人看來,此時此刻,這個纖細白淨到幾乎透明的女孩兒,已經把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了那個躺著的原先生身上,就好像原先生是她唯一的依賴和希望。  

而病重的原勛也終於漸漸恢復過來了。

病情稍好後,聯絡了原家人,便開始要向S市轉移。  

童瑤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本國偏遠的N市,距離S市有幾千公里呢。如果原勛再晚一點來,自己就要跟著出了本國國境了。

也幸好原勛到來及時,阻止了對方,救下了自己。  

這幾天因為原勛只能躺著,身體虛弱,大夫讓他盡量休息。童瑤怕他看多了手機傷害眼睛,便開始給他讀手機新聞。  

童瑤也就知道,原勛受傷的消息是瞞著原家人的,原家人因為原勛的失蹤已經快要爆炸了。而外面也開始出現了各種傳聞,有人說原勛已經死了,也有人說原勛出了事被警察拘捕了。  

各種傳聞,塵囂之上,真假都有,充斥在各大媒體以及手機各種新聞推送平 台。  

受這些輿論的影響,原氏的股票已經是幾個跌停,連連下滑,與之而來的各種經濟分析都不看好原氏集團,認為接下來要面臨一場重大風暴。  

原勛的父親臨危受命,出來主持大局,二叔原一睿也跟著出來協助,可是這一切仿佛都無法阻止原氏股票的瀑布式下跌。  

“……今日開盤直接跌停,封死跌停板,原氏集團的瀑布式下跌對於市場人氣打擊非常之大,市場出現明顯的虧錢效應,若是原氏掌門人原勛無法在……”  

童瑤並不太懂這些,不過她還是坐在病床旁,一板一眼地念著關於原氏的各樣新聞。  

她穿著一身藍色桃心領帶白色的連衣裙,臉上素淨,連一點脂粉都沒有,一頭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肩膀上,看著就像個乖巧念書的學生。  

床上的原勛眯著的眸子在陽光下半睜不睜的,也不知道是在聽還是沒聽。  

忽而間,當童瑤念到某一處的時候,卻聽到他說:“停。”  

“嗯?”童瑤忙順從地停下,眨眨眼睛看他,疑心是自己念錯了哪裡嗎?  

原勛淡聲道:“把之前那段股市交易數據再念給我聽。”  

童瑤往上找了找,點頭,一板一眼地重新將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枯燥說句都念給原勛,甚至連個逗號都不會漏下。  

聽了半天,原勛才說:“不用念了。”  

他也沒再說話,躺在那裡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童瑤看他深刻的眉眼微微皺著,看樣子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她不太敢打擾,就輕輕地握著手機坐在那裡。  

過了又半天,原勛突然來了一句:“有人在故意散佈流言,打壓原氏的股價,之後再趁機收購。”  

“啊?”童瑤聽了,不解地望著原勛:“那該怎麼辦?”  

她確實不太懂,大學學的也是古建築學,實在是和經濟金融企業管理不搭界,平時和外人接觸不多,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這麼壞,趁著原勛身受重傷的時候做出這種事來。  

原勛沉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先等著對方露出爪牙。”

童瑤想了想,也是,只好“喔”了聲,便不再說話了。  

這個時候她就想起來那位宋秘書,想著如果自己有宋秘書那種本領,至少也能幫他分憂解難吧?  

就這麼胡亂想著,她看到了原勛緊皺著的眉頭。  

她想起之前,自己還覺得他這個樣子很迷人,認真工作的男人,看上去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沉穩,她很喜歡。  

可是現在,他依然是那個樣子,她卻不覺得迷人了,只覺得心疼。  

原來看著好看是對外人來說的,對於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看著他皺眉的樣子,都覺得心疼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撫在他因為緊皺而更加立體更加凸起的眉峰上。  

“勛哥哥,我好想幫你點什麼。”但其實看樣子她什麼都做不了。  

溫煦的陽光下,原勛睜開眼看過來,見她擔憂的小模樣,不由低笑出聲。  

“過來幫我捏捏腿?”他一改剛才的沉重,柔聲提議道。  

“好。”童瑤聽到這個,以為他是躺久了不舒服,便忙小心地揭開被子一角,將自己的手伸進去,尋到他的腳,輕輕地從腳開始捏起。  

她的手並沒有多大力道,捏起來綿綿軟軟的,像是在撓癢。

原勛開始的時候還笑望著她,看陽光斜照在她小臉上,看她賣力地幫自己揉捏腿腳,以至於挺翹的小鼻尖都要沁出細汗。  

也因為她賣力的動作,一縷頭髮落下來,擋在了她眼前,隨著她一起一伏的動作而來回晃蕩著。

他不喜歡,便抬起手,幫她撩起那縷頭髮掖在耳朵上。  

“覺得好點了嗎?”小女人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眼中散發著期待的光芒。  

他抿脣,望著她,啞聲道:“不好。”  

“喔?”她懵懂不解地望著他,仿佛很是羞慚的樣子。  

“再往上捏。”他低聲命道。  

她這小手,軟綿綿的,摸起來的感覺很特別。  

其實原本也沒什麼想法的,病著呢,能有什麼想法?可是她只是捏一捏腳和小腿,他便生出渴望。  

再看她那乖乖的小模樣,清新精緻,又是前所未有的柔順,真是恨不得將她揉在懷裡,狠狠地做,做哭她。  

這個時候,再怎麼欺負她,她怕是也會忍著,眼淚都不敢往下掉。  

童瑤也是個固執的性子,認死理。  

她以前懷疑原勛,認準了原勛壞,便怎麼都覺得他壞。  

現在相信原勛,認準了原勛好,便怎麼都覺得他好。  

現在他病了,她就要好好伺候他。  

於是她聽話地往上,繼續使出吃奶的勁兒給他按。  

他說往左她就往左,他說往右她就真往右,他說讓在往上,捏住那兩個蛋兒,她就真捏住了。甚至於他讓她用手握住,她就真握住了。  

當聽話地這麼幹的時候,她臉上已經羞紅羞紅的了,可是他不說停,她就沒敢停下。  

“乖瑤瑤。”原勛舒服地咬著牙,微梗起脖子,深深皺著眉頭,仔細地品味著其中滋味。  

“還要繼續嗎?”  

她其實是有些累了,手腕酸疼快使不上力氣了。於是她就小聲地問他。  

原勛哪裡捨得停呢,眯起眸子盯著眼前這嬌人兒,看她抿著嫣紅的小嘴兒。  

那嘴兒薄薄的,粉粉的,透著亮。  

對於眼前的這個心性單純的妻子,他往常總是捨不得,怕嚇到她。  

可是現在,腦中忽然出現了一種邪惡的念頭。  

“幫我吃吃吧。”他裝作不經意地這麼低啞命令道。  

“吃吃?”她顯然是不懂的,什麼叫吃吃?  

聽她這麼說,他臉上便隱隱發燙。  

其實他也只知道有這麼回事,也沒有嘗過那種滋味。  

他從十幾歲就喜歡童瑤,除了童瑤,沒別的女人進過他的眼兒。  

在最應該年少輕狂的時候,別人胡鬧,他從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見識過不少,知道世間最粗鄙的事,可是卻沒嘗過那滋味。  

不是不想,而是沒興致,除非是童瑤,其他人他就是根本沒興致。  

後來大一些,把童瑤變成他的女人了,光明正大地娶了,藏到家裡,小心翼翼的,不敢亂碰。  

這就好像拍回來一個舉世無雙的古董,心愛之物,藏起來,別說給別人看,就是自己拿出來瞧一眼都怕不小心碰壞了。  

當然童瑤也脆弱,真得很脆弱,一碰就痛,一痛就哭,小姑娘悶聲哭痛的樣子讓人心碎。  

連平時夫妻之事都艱難,更不要說想這種歪門邪道了。  

他真是連動下那種念頭都沒有。  

“你……餓了?”她擰起好看的眉,關切地問道。

“沒……”在商場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浪的他,竟然難得尷尬起來,他別過眼,啞聲道:“我沒餓,我只是想妳吃吃我的……”  

這話實在是太難以啟齒,特別是在那麼一雙清純無辜殷勤關心的雙眼下。  

“啊?”童瑤震驚地微微張開脣兒,愣了半響,忽然明白了。  

明白後,一張精緻的臉頓時紅得像蝦子。  

“不喜歡就算了。”他連忙這麼說。  

童瑤愣愣地沉默了好半響。  

病房裡的空氣幾乎凝滯在那裡。  

半響後,童瑤起身,向門口走去。  

原勛咬牙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陣的酸澀。  

其實他明白,自己剛才突發而來的邪念,對於處於一片潔白世界的她來說,確實太過驚世駭俗難以接受。  

可是看著她這樣離去,他心裡還是泛起一些慌張,下意識地伸出手,就要留住她。  

誰知道童瑤抬手按住了門鎖,之後又轉身走回了床邊。

她低垂著眼兒,悄無聲息地坐在床邊,掀開他被子一角,埋首在那裡。  

“瑤瑤,妳——”他有些詫異。  

“萬一來了人,會看到的。”她羞到不行了,小小聲地這麼說。  

“妳——”他還想說什麼,可是這一個字,卻硬生生地變成了一聲吸氣。  

強健的上身也猛然往前一抖。  

蝕骨銷魂,這般滋味,怪不得世間這麼多人,念念不忘。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8-2-28 02:58 AM

第六三章

過了很久後,他疲憊而滿足地閉上眼睛,額角流著豆大的汗珠。  

他抬起手來,飽含憐惜地揉著她的腦袋。  

“累壞了?”低啞性感的聲音,說不出的曖昧和親昵。  

“還好。”她在他手心拱了拱,懶懶地趴在了床邊。  

這個事確實是一門技術活,她第一次做,嘴都酸了,而且現在嘴巴裡瀰漫著那股濃濃的生玉米味。  

原勛笑了下,伸出手來,用手指輕輕觸碰她的脣,伸進去。  

她下意識地咬住他的手指頭。  

他又往裡面伸了一些。  

她心中懵懂,不知道他這是做什麼,可是他的手指動來動去,她便不由地咬住,一小口一小口的。

“瑤瑤,妳愛我嗎?”他慵懶地閉著眼兒,小手指頭輕輕地挑著她的脣齒,望著外面陽光斜映在天花板上的那一道光陰,這麼問道。  

“愛,勛哥哥,瑤瑤愛你。”專心對付著他手指頭的小女人,含糊地這麼回答說。  

    ***************************  

童瑤用了醫院臨時給搭建的廚房,細心地幫原勛煲湯。  

她雖然沒有很好的廚藝,不過在網絡上查查,然後比照著樣子煲個湯還是不成問題的。  

一邊等著雞湯,一邊拿出手機來,登錄上了自己的扣扣號。  

雖然原勛說最好別和兒子聯繫,免得原家那邊會知道,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想登錄扣扣看看。  

其實這一段時間,她一直在偷偷登錄扣扣,看看原修給自己留的消息。

這一段時間,原修每天都會給自己留言一段話。  

“媽媽,我知道妳沒事的。”  

“媽媽,今天的精算課,我算錯了一道題。我以前從來沒算錯過。”  

“媽媽,假如我不好,妳一定會原諒我,是不是?”  

“媽媽,我知道妳一定不會出事的,爸爸一定會救妳回來的。”  

    ……  

“媽媽,為什麼妳還不回來?我害怕。”  

“媽媽,有時候我會後悔,我甚至想,還是像以前那樣也好啊。”  

    ……  

“媽媽,為什麼爸爸也不回來?”  

“媽媽,我想妳。妳不在,沒有人親我的額頭了。”  

“媽媽,我想念妳做的蛋糕。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並不是真心認為蛋糕好吃的,現在我回憶起來,才覺得真好吃,我好想再吃一次那個滋味。”  

童瑤隱身上線,默默地將那些留言看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知道原勛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消息,可是她想著,原勛既然這麼決定,總是有道理的,所以她聽話地按下對兒子的思念,不敢回音,只是一遍一遍地看著那些消息。  

每一個字句,她幾乎都要背下來了,可是依然忍不住去看。  

她甚至連每一個消息發送的時間都記住了。  

都是在晚上9點到10點之間,可能是原修結束了一天的功課,洗漱之後窩在被子裡偷偷發的。  

她想像著那個漂亮精緻的小男孩,孤獨地坐在床上,偷偷地發消息的樣子,忍不住淚流滿面。  

忍不住將手機放在嘴上,隔著屏幕,去親吻那個叫做YX的頭像。  

“原修……”她不由自主地叫出他的名字。  

    ***********************************  

捧著已經熬好的雞湯,她小心翼翼地給原勛送過去,也許是太過輕手輕腳的緣故,以至於守在外面的保鏢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到來。  

那些人在悄悄地說話,聲音極小,一般人聽不到的。  

可是童瑤能聽到。  

她本就耳力敏感,心思敏銳,經過這一場之後,她的感知力和聽力比尋常人要高上許多。  

“你槍法準,如果那一槍真開出去,那個劫匪不死也是個半殘。”  

“要他死他就死,要他殘他就殘,反正討不了好。”  

“嘖,這次真是可惜了,如果真一槍下去,我估計先生也不至於受這次的傷了。”  

“別說了,這事不能亂說。”  

“不敢亂說,也就我們哥幾個私底下說說,如果不是先生阻止你那一槍,那個劫匪能逃?”

“先生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也對。有人靠著體力覓食,有人靠著腦力覓食,咱們是舞刀弄槍的,搞不懂先生的思路,也就不用猜了,反正聽命行事就是了。”  

接下來那些人聲音更加低了,童瑤聽得斷斷續續,不過也是和這件事無關了。  

童瑤擰眉想了想,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這些人說得是真的嗎?如果是,那為什麼他們意思,竟然是勛哥哥故意放了那個人的?  

那個人……勛哥哥認識嗎?  

童瑤捧著雞湯,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等著那些保鏢已經來回走動不再說話,她才走過去,和他們點頭打了個招呼,走進原勛的病房。  

進去的時候,原勛正拿著平板看呢。  

她一見這個,連忙過去,要把他的平板收起來。  

“人家大夫說了,說這個時候不要太費眼,會對視力不好。”  

原勛笑了笑,看她,也沒反抗,任憑她把平板拿走了。  

她並不是個愛管人的女人,現在卻用柔柔的語氣來管他,讓人心裡暖洋洋的,比太陽隔著窗子曬在被子上的感覺還舒服。  

她又把辛苦煲的雞湯端過來,拿了勺子要喂給他吃。  

其實他身體已經好了,不過她若願意親力親為,他自然也就不說什麼。  

樂得讓她伺候。  

“才燉好,有點燙,你小心。”說著,她還仔細地吹了吹。

吐氣如蘭,她吹過的雞湯,怎麼看怎麼好喝。  

滋味香美的雞湯吃到口裡,咽到肚子裡,那種暖熱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原勛甚至覺得,他這一生,算是值了。  

當她沉鬱在過去用冰冷厭惡的眼神望著周圍的一切幾乎輕生的時候,他也曾經踏在絕望的邊緣,可是幸好,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的瑤瑤。  

他總覺得,這世上一定有一種辦法,可以撬開她冰封的內心,讓太陽投射進去一絲亮光。  

現在,他成功了,不是嗎?  

“在想什麼呢?”她軟聲軟氣地抱怨。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他甚至不由得想,也許等到他們七老八十,她也會用這軟軟的語調抱怨他耳背,抱怨他滿頭白髮不再像過去那樣俊帥。  

“雞湯很好喝,自己燉的?”他一邊就著她的手飲下一口,一邊這麼問。  

“嗯,那當然了。”她的語氣中有一絲小小的驕傲。  

原勛笑了下,目光恰好落在她的手上,之後那笑便消失了。

他接過來湯碗,放在一旁,捉住她的手細看。  

指尖那裡,有一點紅,顯然是燙的,並不嚴重,可是原勛看著也不喜歡。  

他希望他的瑤瑤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輩子當個嬌嬌女,永遠不會受任何苦。  

做父母的寵女兒,往往不敢寵得太過分,因為總是會擔心自己走了,女兒什麼都不會受委屈,或者落到別的男子手中被嫌棄。  

可是他寵他的妻子,寵他的瑤瑤,卻不必擔心。  

他一定會比她活得更長,一定能寵她一輩子,永遠不必擔心需要將她交到另一個人手上。

因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放手的。  

童瑤看他盯著自己的手看,忙要收回來,可是誰知道他捉住就不放開。  

“沒事的,一點不疼……”其實是剛才端著雞湯過來,太過專注聽那幾個保鏢的話,以至於不小心燙紅了一些而已,根本不算什麼。  

“以後不許自己煲湯。”他沉聲命道,算是徹底斷絕她的煲湯之路。  

“我不……”她噘嘴,小小聲抗議,可是他卻掃了她一眼,那一眼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好吧……”她弱氣,天性如此,看他這樣,也就從了。  

“先喂我把這次的喝了。”他又這麼說。  

“嗯。”她點頭,又取過來湯,繼續喂他。  

一邊喂著,一邊問道:“勛哥哥,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原修啊?”  

原勛抬眼看了她心愛:“怎麼,想他了?”  

童瑤點頭,點了一下還覺得不夠,又使勁點了下:“我很想他。”

“過幾天吧。”  

“為什麼?”  

“現在不是時候。”  

童瑤聽著這話,有點委屈地咬了咬脣:“可是我好想他啊!”  

每天想得都睡不著覺了。  

自從意識到對兒子的歉疚後,她總是想彌補他,想抱著他親親他,想每天都給他做好吃的,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  

原勛看她這樣,笑了下,語氣卻是更堅定了:“他長大了,應該獨立了。妳應該學會放手。”  

這下子童瑤可不樂意了。  

“他才不到七歲的,怎麼就長大了?怎麼就該獨立了?”  

童瑤眼圈都要紅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還沒學會抱住他,怎麼就該放手了呢?  

這時間都去哪兒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呢,他就長大了?  

“妳別難過。”原勛看她這樣,也就稍做讓步,略一沉吟,解釋道:“這幾天原氏的股票跌成這樣,潮水一退,各路妖魔鬼怪也該現形了。我需要再觀察幾天,看看形勢。所以這個時候,我還好好活著的消息不能傳出去。這個消息必須瞞著,也不能讓兒子知道,妳明白嗎?”  

他這麼一說,她自然是明白。  

難得兩個人這麼平心靜氣地討論這些事,她忍不住問道:“那之前綁架我的劫匪呢,他是怎麼回事?”  

“他就是劫匪,想要綁架妳,帶走妳來威脅我。”  

“為什麼這一次沒有抓住他啊?”  

“這個人很狡猾,而且在邊境外糾結了一批雇傭兵,都是亡命之徒,這邊警力不足,我們帶的保鏢也不夠,如果硬拼一下,對我們的生命也有威脅。”  

這聽起來很危險的樣子,況且原勛確實因為這個受了重傷。  

可是童瑤細想之下,還是覺得不對勁。

“那為什麼你不讓手下開槍呢?”  

她這話一出,原勛便沉默了,望著她,皺眉。  

“喔,我說錯話了嗎?”她有些不明白。  

“沒有。”原勛垂下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她抿了下脣,只好不再說什麼。  

或許,原勛是故意放走那個劫匪的,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吧?他那麼聰明,總是有原因的……只是那個劫匪到底是誰呢?她認不認識……  

正想著,原勛忽然道:“瑤瑤,相信我,如果可以,我肯定是想給叔叔報仇雪恨的,也為妳出這口氣,只是我…我也不能捉住那個劫匪。”

童瑤低下頭:“嗯,勛哥哥,我都明白的。你…”  

她想起他昏迷不醒的樣子,心裡忽然一陣後怕:“這些都不重要,你沒出什麼事就好。”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8-3-1 12:46 AM

第六四章

回到家中後,原家的人瞬間圍了過去。  

原勛失蹤了十幾天了,他們都快急瘋了,外面原氏的股票一跌再跌,甚至於原家老爺子親自出面接受採訪,安穩人心都仿佛無濟於事。  

網絡各路小道消息瘋狂地傳著原勛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跟真的似的。  

再這麼下去,原家人都要崩潰了。  

可以說,原勛一出現,所有人緊繃到幾乎斷裂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原勛媽媽撲過來抱著原勛大哭不止,原家老爺子也是一聲長嘆:“你這個孽子,還知道回來!”  

嘴裡說是孽子,心裡卻是著實激動的。  

自從回到家裡,原家人將原勛圍起來,童瑤則是滿客廳到處看兒子。  

沒見到兒子的蹤影,想著爸爸媽媽回來了,他怎麼不出來,是在做功課,還是打遊戲不知道外面的動靜?

誰知道正想著,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樓梯口處,手裡捏著一支毛筆,有些怔楞地望著自己。  

那毛筆尖兒上尚且有些墨汁殘餘,看樣子他正練習書法呢。  

他是天生智商出眾的孩子,一雙仿佛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總是透著超乎年齡的冷靜,以至於童瑤從來沒見過她的兒子會像現在這樣,愣愣地望著自己,薄薄的兩片脣兒微微顫抖,仿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又仿佛委屈得不知道說什麼。  

這個時候的他,就像一個最普普通通的六歲小男孩,一個看到久未見面的媽媽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孩兒。

童瑤邁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  

他個子比起同齡人要高一些,以至於她蹲下來後,倒是要仰視他。  

“原修……爸爸媽媽回來了。”她控制住聲音中的顫意,盡量平緩地這麼說。可是話音一出,鼻子裡便透出酸意。

如果說這世上有個人,她最最對不起,那一定是原修了。  

她緊攥住的拳頭放在身子一側微微顫抖,她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訴他媽媽真得愛他。可是言語是如此無力,面對久別重逢的孩子,她也怕嚇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他終於開口,低低地說:“媽媽,妳終於回來了。”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孩子的稚嫩和原修天性涼淡的音調,沒有半分抑揚頓挫和感情色彩的一句話,平平淡淡地傳入童瑤耳中。  

可是這一句,足以擊潰童瑤心中最後一絲薄弱的防線。  

她再也無法通過緊攥而顫抖的拳來壓抑下心中那澎湃洶湧的愛意,再也無法顧忌會不會嚇到天性性情清冷的原修,她一下子緊緊將孩子的身體抱在懷裡。  

她用顫抖的手抱住他,低聲呢喃道:“原修,媽媽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這一句出爐後,之後的表達仿佛順利了許多。  

她抱著他,使勁地去親他耳朵,親他臉頰:“原修,你有沒有想媽媽?是不是每天都想我?見到媽媽高不高興?媽媽好高興!”  

她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了。

被她抱在懷裡的原修,表情卻有些僵硬,他微微咬著脣,不說想,但是也沒拒絕,任憑童瑤親啊抱的。  

而就在這母子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時候,那邊原勛已經被迎接到了書房裡。  

男人們進去了,商量現在原家的形勢,而原勛媽媽和原茉、原小佑則過來了。  

原小佑皺著眉,忍不住問道:“嫂子,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哥哥這麼長時間沒有回來?是不是因為妳被綁架了,他為了救妳才遇到危險?為什麼也沒有回個信?妳知不知道爺爺舅舅、舅媽都要急瘋了?”  

童瑤依然抱著兒子,沒吭聲。  

原修被媽媽摟在懷裡,更是連頭都沒抬一下。  

原茉昂著優雅的頭顱,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修剪精緻的眉。  

原勛媽媽望著眼前這蹲在那裡抱作一團的母子,滿臉的不悅。  

“童瑤啊,雖然說小佑說話太直接了,可是倒也是這個道理。如果不是妳,原勛不會受傷的,原家就不會遭這一場難。還有就是,妳也太不懂事了,原勛受著傷,他不給家裡一個信,難道妳就不知道給家裡說一聲,我們也好放心啊!”  

她說完這話,滿心以為童瑤會反應一下,誰知道童瑤現在全身心都沉浸在和兒子相聚的喜悅中,根本沒聽到心裡去。  

她緊緊抱著兒子,還在低聲說:“這些天每天都在想你。”  

原勛媽媽越發拉下了臉……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忽視得如此徹底。  

原茉見了,低哼了聲,頗有些不屑。  

原小佑見此,也想說點什麼,總覺得不說點什麼仿佛對不起自己。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原修卻從童瑤懷裡抬起頭,望向眼前這幾個人。  

原勛媽媽一愣。  

孩子那冷淡到沒有溫度的眼神,看得她心裡不舒服極了,酸酸的,好像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被人搶走了。  

原修淡聲開口:“奶奶,我今天上了一天的課,累了。”  

只這一句,頓時讓原勛媽媽心裡又酸又欣慰,也忘記了之前的不快,連忙道:“寶貝原修累了,那趕緊洗個澡,早點休息。”  

原修點點頭:“我想玩一會遊戲,放鬆下,可以嗎?”  

“好好好,當然可以!”  

面對童瑤總是挑三揀四的原勛媽媽,卻是原修面前最慈愛的奶奶。  

原修卻繼續道:“我想讓媽媽陪我玩遊戲。”  

原勛媽媽一愣,不過還是很快點頭道:“哦……好,好啊!”  

說著,她對一旁已經站起來默默立在一旁的童瑤道:“妳帶著原修上樓去,陪著他好好休息下。”  

童瑤點頭:“好的,媽媽。”  

原勛媽媽再次看了眼這個兒媳婦:“我就是對妳再不喜歡,妳也是原修的媽媽,做人媽媽的,就該負起做人媽媽的責任,知道嗎?”  

童瑤低下頭:“媽媽,我知道以前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以後……我會努力的。”  

雖然婆婆對自己許多不喜歡,也會比較挑剔,可是到底是原勛的親生母親,也對原修非常疼愛。再說……她也明白,婆婆對自己不滿,也是有她的道理。  

原勛媽媽看著她低頭的乖順樣子,想著這個兒媳婦雖然沒其他長處,可是好在模樣和脾氣都好,又給自己生了這麼一個好孫子,當下嘆了口氣:“行,你們上去吧。”  

原小佑本來還想追問童瑤關於原勛的事兒呢,眼睜睜地看著原修和童瑤母子兩個人手牽著手上樓了,不高興地道:“這還什麼都沒問呢,這就放過她……”  

她話還沒說完呢,原勛媽媽突然不高興地來了一句:“別看原修這段日子不說,其實還是想媽媽了,總要讓孩子和媽媽親近下。”  

只這一句,原小佑就愣了,無法理解地看了眼原勛媽媽。  

怎麼也不明白,不是說好了的嗎?怎麼忽然舅媽反過來維護童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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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陪著兒子上了樓,或許是因為剛才已經一下子傾瀉了太多激動和歡喜,以至於現在,母子兩個竟然是相對兩無言。  

細論起來,她不是會說話的,他也不是愛說話的。  

最後還是原修問道:“媽媽,妳先去洗個澡吧?”  

童瑤有些捨不得離開兒子,不過想想自己一路風塵僕僕地前來,確實應該洗個澡,只好點頭:“好,那你不要亂跑……”  

說著,她就忙亂地四處尋找。  

原修抬手,送上了她的手機。  

“嗯嗯,對,這是我的手機。你乖乖地坐在這裡玩遊戲吧,等我洗完澡馬上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原修拿著手機,點頭。  

童瑤向浴室走去,到了浴室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  

原修手裡握著她的手機,乖乖地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柔順的頭髮貼服在額頭,像個漂亮的小天使,安靜懂事。  

午後的陽光透過米色的窗簾灑在他身上,這讓她產生一種幻覺,好像他沐浴在陽光中,忽閃著一雙金色翅膀。  

童瑤的心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  

孩子是這麼的美好,好到她幾乎不敢相信。  

真怕一轉身的功夫,她就又把他丟了。  

    ***************************  

洗完澡後,童瑤匆忙吹了頭髮,穿上浴袍就跑出來了。  

她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快速地洗完一個澡。  

出來後,看兒子依然坐在那裡,低著頭乖乖地打遊戲,她總算放心了。  

之前緊繃的心弦好像也得到了安撫。  

坐在他身邊,她柔聲說:“原修,你之前給我發的消息,我其實都看到了。”  

“嗯。”原修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打遊戲,只回了輕輕的一聲。  

“我們一起打好不好?”她小聲提議。  

“嗯。”原修依然是那一聲“嗯”,不過卻讓出了一點位置。  

於是母子兩個人並排對著,手肘挨著手肘,各自拿了一個手機,分別登錄上自己的帳戶。  

“我……我已經把你之前帳戶的金幣都給敗光了。”童瑤不好意思地說。  

“是嗎?”原修平靜地反問。  

“嗯,是啊!”童瑤更加不好意思了:“你看——”  

說著時,她打開了他的帳戶,展示給他看,可是低頭一看,她就愣住了。  

咦……好多金幣。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8-3-1 01:06 AM

第六五章

咦……好多金幣。  

童瑤詫異地看向原修:“這……這哪裡來的啊?”  

“我贏的。”原修依然低著小腦袋,溫軟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屏幕。  

童瑤看看自己兒子,再看看那上面數目驚人的金幣,最後終於忍不住抿脣笑了。  

“原修,你真厲害啊!”她湊過去,在他眼前笑得溫柔。  

“這下子,夠妳輸一陣了。”原修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是沒什麼起伏的語句,可是童瑤卻聽出了幾分無奈。  

她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來了。

“誰讓我這麼笨呢!”想想也是,她好像做什麼都沒天才,打個遊戲竟然連不到七歲的兒子都比不過。  

“沒關係。”原修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反正我和爸爸比較聰明。”  

他其實說得很有道理,簡直是比大人說的話還有道理呢。可是看著他那黑軟略顯卷曲的短髮,飽滿白淨的額頭,還有一臉冷淡的小平靜,她竟然覺得他這個故作老成的樣子又萌又可愛,恨不得抱住啃一口。  

她也禁不住這麼做了:“原修,你太可愛了!”  

說著,她忍不住再次親了親他的額頭。  

原修在被親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反應,閉著眼兒,臉上微微泛紅,仿佛有點想反抗,又仿佛無奈忍受了。  

童瑤在最初情不自禁親了幾下後,也就放開他了。  

這時候才想起來,他是個比較冷淡的孩子,用原勛的話說,天性古板小老頭的性子,並不太愛和人接近的。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稍微和他距離遠一點,這樣他才會喜歡?  

過去這麼幾年她都沒太盡過媽媽的責任,現在孩子大了,懂事了,什麼都不用操心了,她卻湊過來當媽媽了……  

童瑤低頭想了一番,最後小心翼翼地瞅著兒子:“你想要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我現在會做很多菜,雞湯也會煲。”  

說著,她就要起身。  

原修卻拽住媽媽衣角,搖了搖頭;“媽媽,我不餓。”  

“嗯?”她回頭看兒子。  

“媽媽,陪我多玩一會兒,好不好?”他平靜卻清澈的大眼睛望著她。  

“好。”  

在兒子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化開了。  

恨不得為他去要星星要月亮,自己就是去爬天梯,也要為他摘下來。  

母子兩個人繼續肩並肩坐在那裡,一起打遊戲。  

童瑤其實比起一開始,技能已經很嫻熟了。  

可是沒辦法,她和原修挑戰的是hard模式,所以她還是悲慘地一次又一次死去。  

也幸好有原修幫著,才勉強過關。  

有原修,真好。  

童瑤一邊打遊戲,一邊滿足地抬頭看向兒子,心裡總覺得有什麼漲得滿滿的,一不小心就要溢出來。  

她愛原修,比愛任何人都要愛。  

當然她也愛原勛,可是那種感覺到底不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修手腕上的一個錶響了下。  

吱吱吱的聲音。  

童瑤詫異地看過去:“那是什麼?”  

原修抬手,按了下,聲音消失了。  

“媽媽,我該去上課了。”  

“喔,好的,那你趕緊去吧。”  

童瑤滿心羞愧,兒子還是要上課的,為什麼她這個當媽的竟然陪著他打遊戲?有這樣子當媽的嗎?  

原修點了點頭,向門口處走去。  

童瑤滿心不捨地望著兒子。  

她其實心裡有些失落。  

她多想回到兒子小時候,再親一親,抱一抱那個更小的原修。  

這個時候她也回想起來,好像很多次,當她飄忽的眼神經過原修時,那個看似冷漠的小孩,仿佛眼中也曾經浮現過一絲期盼?  

只因為那點期盼太過輕淡,也因為她心中被許多無謂的煩惱矇蔽著,以至於沒有將那點期盼看到心裡去。  

也或者,她和媽媽最後冷若冰霜的關係,其實還是在她心裡刻上了傷痕?  

就在這個時候,原修握著門把的手忽然停頓了下。  

他慢慢地轉過頭,咬著脣,望向媽媽。  

“原修,還有事?”她隱藏起心中的情緒,盡量輕柔平緩地問他。  

“媽媽。”原修仰臉望著媽媽。  

“嗯?”童瑤微微蹲下身子。  

原修盯著媽媽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邁步,走到了童瑤身邊,緊緊地抱住了童瑤。

“媽媽,我也好愛妳。”  

他的聲音竟然沒有了往日慣有的冷淡。  

小孩子稚嫩的聲音,軟軟的,在她耳邊這麼說。  

“原修!”她猛然反抱住他,淚珠子頓時往下掉。  

“媽媽,在妳離開的時候,我好想妳。”他輕輕地親上童瑤的臉頰:“就算妳是很笨很笨的媽媽,我也愛妳。”  

“妳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軟軟的請求,純澈的眼眸中帶著絲絲期盼:“我很聰明的。”  

“原修……”她哽咽著抱緊他的小小身體,整個人都在顫抖。  

仿佛有一種感覺,曾經失去的終究還是可以慢慢彌補回來。

哪怕外層包裹了冷而厚的堅冰,可是堅冰也會隨著春暖花開而融化,露出裡面軟稚的一層嫩芽,最後終至生根、發芽、成長。  

    *********************************  

回到家後,總要面對俗世的這一切。  

公司裡的事,其實童瑤並不太了解,她只是看到原勛每天都很忙,雖然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可是根本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在家裡休養,也總是會有視頻會議、電話以及來訪者。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也不好問什麼,只能沉默地從旁照顧他,提醒他該吃飯了,該喝點水了,該吃藥了,或者親自下廚去給他熬湯做飯。  

有一次她看他埋首在電腦前,皺眉盯著一堆線看,等了好久,最後終於忍不住,上前說:“來,先把藥吃了吧?”  

說完這個後,她忽然想起這句話似曾相識。  

他原本沉浸在數字和表格中的眸子微微一頓,也抬起頭,望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不由笑了。  

這句話以前他經常對她說,現在倒是反過來,輪到她對他說了。  

他抬起手,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忙完了這一陣子,我們出去玩一玩,妳想去哪裡?歐洲,東南亞,還是哪裡?”  

童瑤想了想,搖頭:“我隨便哪裡都行,不過要帶著原修。”  

原勛聽了,微愣,然後笑了:“好。”  

童瑤看了看他的電腦,終於忍不住問道:“工作的事……還好吧?”  

她雖然並不太懂,可是偶爾間也聽到原小佑抱怨,也會偷偷地去看新聞了解下情況,約莫知道現在的形勢並不好。  

原勛爸爸本身並不是擅長公司經營的,對公司事務也沒興趣,只不過是身份地位在那裡,原氏這個攤子才被他接管了。他其實在位沒多久,就把一切都傳給了年紀輕輕的原勛。  

以至於在原勛失蹤的時候,原勛父親原一鳴承擔著很大的壓力,特別是一直在公司經營事務的原一睿也在場,兄弟兩個人共進退,其中差別太過明顯。  

原一睿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迅速把控了公司主要事務,並在原勛回來後,諸多刁難。  

而在股市上,原氏集團的股票在原勛回來後接連攀升,上漲迅猛,看上去勢頭頗好,可是原勛卻發現,這種上漲背後,除了股民和資本市場因自己回歸而對原氏集團重新樹立的信心,還有另一種原因。  

有人確實在暗中收購原氏集團的股票。  

童瑤擰眉,替原勛犯愁:“那該怎麼辦呢,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他如果和原氏為敵,為什麼又要大量收購股票。”  

原勛微眯起眼睛來,在皺眉沉思中,慢慢地說:“現在原氏的股票,爸爸手中有10%,我手中有15%,35%是家族其他成員、公司高管和市面散股,剩下的40%在爺爺手中。”  

童瑤聽了,忽然想起來今早晨在廚房給原勛、原修做早點時,偶爾聽廚師和傭人提到的話。  

他們說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半夜裡一直咳嗽,所以要在粥裡加一些百合,後來還悄悄地說起,最近一直幫老爺子看身體的大夫來過幾次,拿著前一段的體檢報告,好像說了什麼。  

40%的股票在爺爺手裡,而根據原家的規定,爺爺這40%的股票,在他離世後,是要分給公公和二叔的,應該是兩個人各占一半。  

如果那樣的話,原勛和公公手中的股票一共將有45%。  

只是45%而已。  

童瑤雖然不懂這些,可是卻也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45%是小於50%的。  

假如有人手中的股票達到51%,那麼他就擁有對原氏企業的絕對話語權。  

原氏集團內部就要變天了。  

童瑤又想起,那天晚上原一睿咄咄逼人的態度,顯然他是絲毫不顧忌原勛是否對他不滿了的。  

“二叔他……?”童瑤終於忍不住,小心地問道。  

這話實在是不好說出口,畢竟爺爺還健在呢。  

“等等看吧。”原勛手裡把玩著一支鋼筆,輕而緩地道:“總是要讓那雙幕後的手全部伸出來。”  

原家成員,公司高管以及市面散股,這35%的量,說起來簡單,可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體量,任何一個財團都不敢輕易地說可以吃下的,更不要說一個原一睿。  

所以,這後面一定還有一張底牌沒有打出來。  

原勛需要等著那張底牌。  

那是一張被人握了很多年的底牌。  

一張連原勛也不知道牌色的底牌。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16 10:06 PM

第六六章

這些天童瑤一直陪著原勛留在老宅裡。她並不喜歡這裡的人,也不喜歡這裡的房間,無處不透著一股壓抑窒息的味道。  

可是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原勛不好離開。  

原修也是最好留在這裡,要不然她總不放心,怕他有危險。  

既然他們都留在這裡,她也就只能留在這裡。  

本來以為這段日子會很難熬,不過慢慢過下來,竟然也不覺得有什麼。  

白天的時候她會在廚房裡給兒子做精緻好看的下午茶,還會給原勛煲湯,會趁著兒子沒有課的時候陪著他說話、打遊戲,一起出去外面草坪上看看花花草草。  

或許是因為注意力都放在丈夫和兒子身上,對於原小佑的不喜、對於婆婆的不滿,她便不在乎起來。  

其實她現在也發現,她們也就是說說而已,又不能真把她怎麼樣?  

譬如現在,她在給原勛做海參煲,這個是她第一次做,是從網絡上看到教程,然後向廚房裡要了材料。

誰知道恰好原夫人過來,從旁瞅著她做,時而還要挑挑刺。  

“海參不能煮時間太長,妳要最後放進去,如果下鍋早了裡面的營養早就沒有了。”  

“那個切片再薄一點吧,這樣吃起來入味,要不然一股子腥味,原勛也不愛吃。”  

“妳啊,看這刀工,估計一輩子沒下過廚,這樣是不行的。妳別看我現在什麼都不做,但原勛小時候,我經常親自給他做飯的。”

童瑤確實是不太懂,想著網絡上不一定是正確的吧,倒是也虛心請教:“媽媽,那我切成這樣可以嗎?”  

“湊合吧!”原夫人勉強說道。  

“好,那我先下鍋了。”  

海參下了鍋,片刻功夫也就要停火了,童瑤自己看了看,小米粥熬得稀爛,裡面的海參切片均勻,還有蔥花碎在裡面點綴著,看著清雅可口。

原夫人從旁看著,倒是也算滿意:“趁熱,你趕緊送過去給原勛吃。”  

“好,我這就過去。”童瑤柔順地點頭,笑了笑說。  

原夫人抬眼,看著她那點淺淡的笑,竟然覺得她好像比以前有了點人氣。  

至少以前,沒記得她會為自己兒子下手做飯吃,以前不都是兒子跑過去哄著她吃飯嗎?  

想到這裡,她想起一件心事,微微皺眉,嘆了口氣。

“對了,今天原修要過去參加一個計算機方面的講座,我要在家招待個客人,沒辦法陪著他過去,妳去吧?”  

“嗯,好的!”

自從那晚上母子兩個人抱在一起,童瑤哭了一場後,母子兩個人關係是越來越親密了。

兩個人都沒提那個晚上的事,可是彼此之間卻有了默契。原修慢慢地也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冷冷清清,有什麼事也會給童瑤說。  

昨天他是提到那個計算機大賽的,要讓她陪著一起去。  

現在聽到婆婆這麼說,她自然連忙答應下來。  
“那妳現在先拿給原勛吃吧,免得涼了。”  

“好的。”  

離開廚房後,童瑤捧著托盤,想著剛才婆婆的樣子,總覺得好像她有什麼心事。  

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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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童瑤小心翼翼地起床。  

誰知道剛下床,就聽到原勛粗嘎低啞的聲音:“怎麼這麼早起來?”  

童瑤只好解釋說:“昨晚和你提過的,要陪著原修去參加計算機大賽。”  

原勛看了她一眼,卻是一伸手,重新將她扯回去了。  

他現在身體恢復了,有了些力氣,又天天吃著補品,體內的精力好像怎麼也發泄不完。  

她就有些受不了。  

感覺到他的意念,她頓時微微蹙眉,咬著脣小聲說:“再不起來就遲到了。”  

“我重要還是兒子重要?”他輕輕咬著她的耳朵問。  

“兒……”她剛發出一個字節,還沒來得及說呢,他的牙齒直接咬下去了。  

很奇怪,明明是真得被咬了,可是並不會很疼,反而好像被電擊一般,半邊身子都酥麻起來。

她原本撐著要起來的姿勢頓時坍塌,軟綿綿像根麵條倒回他身上去了。  

“別鬧了。”她撐著他的胸膛坐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姿勢處於一種可恥的狀態。  

“我重要還是兒子重要?”他再次問道。  

聲音固執低沉,充滿了濃濃的威脅感。  

“你。”她無奈嘆息,只能如他願。  

男人抬起大手,扶住她的腰:“真的?”

“真的。”她心裡明白他的意思,為了出門陪原修,也只能如他願了。  

在夜晚,他是貪婪不知足的狼,而她則是一隻掌握不住自己命運的小白兔。  

他明明是對她極為溫柔的,可是真猛起來絲毫不知憐惜。  

她會哭會求饒,而他卻根本不會放開,恨不得榨乾她的每一滴血。  

被迫無奈的時候,她也學會了主動。  

不同於十幾天前,現在她已經深切地明白了“吃吃”應該吃什麼,以及怎麼吃才能吃得更好。  

“乖。”他抬起大手愛憐地撫摸她纖細而顫抖的後背。

“唔,那我可以——”縱然和風細雨,她卻依然在啜泣。  

“什麼?”  

“我可以陪著原修出去——”她提出自己的請求。

誰知道她話沒說完呢,下面那個男人眼神顏色轉深。  

驟然間,和風細雨變成了狂風暴雨,她想逃都來不及了。

過了很久後,童瑤滿身細汗,一頭墨髮鋪了一床,床上更是凌亂不堪。

一條有力的長腿邁下床,起身提上褲子:“早點去,早點回來,我讓保鏢都精神點,別出事。”  

“嗯。”她悶在枕頭裡,有氣無力地說。  

“今天有朋友過來,我會陪著說幾句話。”他扭臉,看了她一眼,這麼說。  

“嗯。”她覺得悶了,動了動腦袋,讓鼻子吸氣。  

他見她從臉上到脖子都是一片粉潤紅霞,又看她眉眼裡都是風情,半濕的頭髮散著,性感的樣子,任何男人看了都會腎上激素分泌。  

這一段日子夫妻之間的事做得勤,她比以前更像個嫁了人的女人了。

他的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想想,也就沒說,徑自進浴室去了。  

等到童瑤終於收拾整齊,洗澡穿過衣服,陪著兒子用早餐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真的快要遲到了。  

“會不會遲到?”童瑤滿心歉疚地望著兒子。  

“會。”原修讓媽媽坐在駕駛座後方的那個座位,自己則是坐在旁邊。  

“那該怎麼辦?”她無奈地望著竟然一臉淡定的兒子。

“不用怎麼辦啊。”原修給了媽媽一個安慰的眼神。  

“啊?”童瑤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遲到就遲到吧。”原修無所謂地道。  

“可是,這個不是很重要?”童瑤更加疑惑了。  

“嗯,對原家還蠻重要的。”  

童瑤頓時沉默了。  

原修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智商高到超越了絕大部分同齡小朋友。也是因為這個,原家人引以為傲。  

像這樣的人家,他們更注重後代子孫的培養。  

什麼計算機大賽,可能對於原修來說,並不如在家玩遊戲重要吧?

“媽媽,這沒什麼啊。”原修並不在乎地說:“雖然我還小,可是我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童瑤覺得自己在兒子面前像一個白痴。  

“每一個人,都必須身不由己地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嗯?”童瑤很是意外地看著兒子那張清透好看的小臉,無法想像剛才的話是他說出的。

“比如三、四歲小朋友,他必須上幼兒園,即使哭鬧也必須去;到了六、七歲就必須上學,開始上補習班、訓練班,還要學計算機、跆拳道;再大一些,比如到了十七、八歲,可能就要學著工作、掙錢。哪怕不喜歡,我們也必須按照這種規矩來。”

“你說得太有道理了。”  

童瑤喃喃地說著,不免想起自己。

假如自己不是原家的兒媳婦,就不會被婆婆挑剔嫌棄了嗎?就不會因為自己一無是處而遭遇各種矛盾嗎?  

童瑤想起那個曾經向自己訴說妻子種種不是的楚雲。  

假如自己嫁給他,現在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正想著,原修卻忽然又開口:“媽媽,妳脖子上怎麼了?”  

童瑤一愣,忙去摸自己脖子,可是並沒摸到什麼。  

而就在原修疑惑而清亮的目光中,她意識到了什麼。

一下子,臉上通紅。  

她想,原修所說的,一定是原勛留下的吻痕。  

是了……哪怕原修再聰明,他也只是侷限於書本、網絡以及課程給予他知識,不可能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情。  

“這,這是被蚊子咬了。”童瑤訥訥了一番,還是這麼解釋。  

“家裡有蚊子?”原修疑惑。  

“嗯……”就算沒有,童瑤這個時候也必須硬著頭皮說有。

“媽媽。”原修認真地望著童瑤:“今晚上我去問王媽要一份殺蟲劑,去妳房間,幫妳殺蚊子吧,這樣它就不會咬妳了。”  

“好……”  

童瑤輕輕點頭,可是聽著兒子的話,總覺得仿佛怪怪的?  

殺……蚊子?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16 10:15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9-16 10:17 PM 編輯

第六七章

計算機大賽,原修雖然遲到了,不過幸好前面都是開場瑣碎事宜並沒有影響真正的比賽。  

比賽過程緊張而激烈,童瑤從旁邊看著都為他捏了一把汗,不過原修卻依然很淡定的樣子。  
童瑤看著台上的那個兒子,一種為人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忽然能理解為什麼原家恨不得原修能夠再優秀一些。

自己的孩子,總是盼著他能更好吧。  

比賽暫時告一段落,童瑤忙跑到後台,去給兒子遞水擦汗噓寒問暖,又抱著兒子的腦門親了一番。  

因為她這個舉動,周圍好多人看過來。  

原修很小聲地說:“媽媽,別人看著呢。”

童瑤看他那小羞澀的模樣,一下子笑了:“看就看,你不是什麼都無所謂嗎?”  

原修咬了咬脣,也就笑了。  

這個時候,旁邊一個小朋友過來,是個女孩兒,打扮得像個小公主,頭上戴著蝴蝶結,身上穿著粉嫩嫩的裙子。

“原修,這是你姐姐嗎?她好漂亮啊!”  

小娃兒總是嚮往美好的事務,哪怕是七、八歲小姑娘也不例外。

原修眼神平淡地掃了那小姑娘一眼:“這是我媽媽。”  

語氣也是平淡的。

不過童瑤總覺得那句話裡仿佛帶了幾分驕傲。

童瑤彎腰,笑著問道:“這是你同學嗎?原修。”  

原修這邊還沒說話呢,小姑娘笑盈盈地道:“阿姨,我是原修的同學,叫田萌萌,我們在一個學校上課,也在一個計算機培訓班。平時我有什麼問題,原修都會幫我,我們是好朋友。”  

童瑤聽這小姑娘說話清脆可愛,而且很有條理,不由好感大增,她笑著看看仿佛有些彆扭的原修,忍不住道:“既然是同學,平時互相幫助是應該的。萌萌這麼可愛懂事,又是女孩子,你要和她好好相處,知道嗎?”  

說著,她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馬上又要開始了,你先準備上台,我去前面給你加油。”

走出後台,她想著那小姑娘落落大方的樣子,再想起自己兒子傲嬌的小模樣,不免再次想笑。  

其實別看才這麼大,小孩子怕是已經知道誰好看,誰可愛了呢。  

顯然那個小姑娘很喜歡自己家原修的,只是原修那個態度?  

還真看不出來,誰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討厭人家呢。  

正想著呢,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有人正在暗處看著自己。

她一驚,猛地轉身看過去。  

身後果然有個人,看樣子是個清潔工,戴著口罩,手裡拿著打掃工具,推著一輛工具車。  

“小姐,對不起,嚇到妳了?”對方很是歉疚的樣子。  

“沒事……”她勉強鎮定下來,衝對方笑了下。  

也許是自己太專心想著兒子的事了,以至於身後站了個人都沒有感覺到。

“沒事就好,我才來這裡做工的,怕不小心被投訴到時候我就失業了。”對方很是感激和慶幸的樣子。  

“你別擔心,我不會投訴的。”她並不是會讓別人丟了飯碗的人。  

“一看小姐就是善良的人,以後一定有大福氣的。”那清潔工將掃帚放到了工具車上,隨口問道:“小姐是陪著弟弟、妹妹過來的嗎?”

其實童瑤並不是會輕易和陌生人敞開心扉說話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年邁的清潔工,說話的時候語氣中透著慈愛,讓她感到很舒服。  

就好像和她說話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個熟悉的長者。  

她忍不住想多和他說幾句。

“我不是陪弟弟、妹妹來,是陪我兒子來的。”她站在那裡笑了笑,溫聲說道。  

“噢?看小姐年紀不大呢,就有兒子了?真好啊,我年紀一大把才生了個兒子,結果兒子還不孝順,現在臨老了,真是沒什麼指望。”

“老伯好好和兒子說說,也許就好了?”她有些心疼這個老人,不過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

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並不是能夠伸手去幫別人解決人生大難題的人,也只能說一句無關疼癢的安慰了。

“哎,哪裡那麼容易,兒子現在有媳婦了。”說著,那老伯看了眼童瑤:“一看小姐妳就知道,妳是個善良的也有福氣,只可惜我沒那福氣的。”  

正說著,不遠處一個穿制服的過來,老人忙拿起掃帚:“小姐,不說了,我們這邊如果偷懶,是要記一次過的。”  

童瑤見了,連忙點頭:“好的,大伯,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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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童瑤半摟著兒子,歪頭笑看他:“那個小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啊?人家是不是很喜歡和你玩?”

“沒有的事。”原修不高興地說。  

“怎麼可能呢,我看人家可喜歡和你玩了,你們是好朋友吧?”  

兒子越是這樣,她就越想逗他。  

“媽媽,妳想多了。”原修繃著一張小臉。  

“為什麼我想多了?”  

“我不喜歡粉色。”他些微撅著小嘴兒:“嬌嬌弱弱的,不喜歡。”  

額……

童瑤小心翼翼看了看自己身上,今天沒有粉色。  

不過她平時很喜歡粉紅和粉藍呢。  

“可是……”她小心翼翼望著兒子,語氣中有些哀怨:“我就喜歡粉色啊。”  

至於嬌嬌弱弱的,這不就是說她嗎?  

原來兒子不喜歡啊……  

“妳是我媽媽,那能一樣嗎?”傲嬌的原修小朋友瞥了眼媽媽,這麼說道。

    ***********************************  

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四、五點時候,這個時候外面已經不那麼熱了。  

童瑤牽著兒子的手,經過前面那條長長走廊的時候,卻聽到兒子說:“媽媽,那邊的琴房裡好像有客人。”  

“嗯?”原家有客人是很常見的,因為原家有許多藏琴,有時候會特意帶著客人過來參觀,這都是稀鬆平常的。

可是兒子特意提出來,就說明這個客人不是普通人了。  

“我也不知道是誰,我們進去看看吧?”原修這麼說。  

童瑤覺得有些古怪,她並不是有事喜歡往前湊的人,原修也不是,可是現在原修這麼說,總覺得仿佛有些什麼。

“好。”儘管心裡有些奇怪,不過她沒說什麼。  

她的這個兒子,雖然年紀小,可是已經足夠懂事。  

他既然這麼說,她也就聽了。

來到琴房前面的走廊時,恰好看到原夫人經過,身後跟著王媽。  

原夫人看到童瑤,好像有些意外:“這麼早就回來了。”

原修從旁淡淡地道:“奶奶,我爸爸呢?”  

原夫人摸了摸孫子的頭,笑了笑:“在客廳裡,有客人,你們先回……”

原修堅持:“媽媽,我們進去找爸爸吧?聽上去裡面很熱鬧。”

原夫人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童瑤聽著裡面動靜,看上去人不少,並不是什麼商業會晤,倒像是沙龍聚會。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修直接拉著童瑤的手踏進了琴房。  

一進去,童瑤發現原勛也在,對面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旁邊還有個女孩兒。  

女孩兒她見過的,叫馮婭。  

裡面的人見到童瑤進來,也是微吃了一驚,原勛直接站起來,過來牽著她的手:“怎麼這就回來了?”

童瑤看看原勛,再看看旁邊的馮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怪不得昨天的時候婆婆對自己欲言又止,原來今天原勛要招待的客人就是馮婭?  

這個時候,童瑤就聽到原修喊了聲:“馮叔叔,馮姐姐。”  

那邊的男子和馮婭都走過來了。  

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笑著看向童瑤,目光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驚艷。  

“這位就是……原太太?”

馮婭笑了:“是啊,這是原太太,怎麼,原先生,不介紹下?”  

原勛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旁邊的男子,微微攬住童瑤的肩膀,這才道:“這是我太太,童瑤,我兒子,原修。”  

說著又對童瑤說:“瑤瑤,這是馮先生,馮三越,馮氏集團的少當家。還有這位小姐,你見過的,馮婭。”  

剛介紹完,馮三越對童瑤笑了笑,便將手伸了過來。

童瑤並不喜歡接觸陌生人,不過她還是伸手過去。  

馮三越的手握著她的,著實握了好幾下才放開。  

“原太太氣質真好,用一句古話說就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旁邊的馮婭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原太太妳別在意,我哥哥高中就開始在國外上學,說話不倫不類的。”

原勛直接握住了剛才童瑤被馮三越握過的手,輕輕地摩挲。  

童瑤倒是沒什麼,微微靠著原勛,笑得溫婉。  

接下來的場面,和許多普普通通的會晤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童瑤並不太會交際,不過也約莫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說什麼。  

她長得好,隨便笑笑,就已經很賞心悅目了。  

所以她全程笑得溫婉柔和,坐在原勛身邊,就是活脫脫一個相夫教子的貴家太太。

旁邊又坐著一個聰明懂事的原修,那笑裡更是洋溢著幸福。  

等到送走客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目送客人離開後,她的笑頓時收斂起來。  

繃著小臉站起來,挽著原修說:“走,我們回房去打遊戲。”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26 12:50 AM

第六八章

這一晚,她一直沒怎麼搭理原勛,先是陪著兒子打遊戲,之後又陪著兒子吃飯、說話,還討論了一番今天粉粉嫩嫩的那位女同學。  

原修自然是不想提這件事,於是被童瑤笑了一番,最後她就上樓,陪著兒子打遊戲,這一次也不知道她是什麼神光護體,竟然屢戰屢勝,贏了不少金幣。  

最後終於有些累了,她倒頭半躺在沙發上,無精打采地捏了捏兒子的臉蛋:“那個馮三越是什麼人啊,馮婭是什麼人啊?馮氏集團是不是很厲害?”

原修的小臉蛋被媽媽都捏得變了形, 不過他依然一臉鎮定:“馮氏集團原本專注於傳統行業, 後來少東家馮三越回國後, 大刀闊斧, 開始進軍電子和互聯網行業, 目前公司市值增長迅猛,企業排名雖然不如我們原氏,可是也不容小覷。”  

他說出這番話的語氣像是在背書,一本正經的,結合被自己蹂躪的一張漂亮的小臉,莫名的萌。  

童瑤湊近了摟著兒子繼續問:“你有沒有覺得你爸爸今天根本不想讓我出現?”  

原修擰著小眉頭,想了想:“有。”

童瑤一聽,臉頓時耷拉下來了:“你覺得他是不是對那個馮小姐有意啊?我聽說人家對他一見鍾情。”  

原修歪頭又想了想,最後終於說:“媽媽,妳要聽假話呢,還是真話呢?”  

童瑤:“真話是什麼,假話是什麼?”  

原修看了媽媽一眼,慢條斯理地道:“真話就是,我爸爸對那個馮小姐沒什麼意思,可是我覺得他對馮三越有興趣。”

“啊?”童瑤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著兒子。  

原修後退了一步,從自己媽媽的魔爪下逃離:“馮三越在互聯網中撈了很大一筆,需要尋找良好的投資機會。而現在原氏的股票,卻被人在收購,被人大量收購,就需要大量的資金。可是在資本市場上,怎麼可能短時間調集這麼大的資金量呢?這麼一來,馮三越那邊和這件事極可能有關聯。爸爸現在應該是懷疑幕後主使人和馮三越有關係,或者說,他認為那個人會找馮三越來弄錢。”

原修看了看媽媽,繼續道:“當然了,我看那個馮婭對我爸爸有意,所以也跟著來了。”  

童瑤想想也是,很有道理,不由點頭。  

點頭之後,她又疑惑地說:“那你說假話呢,為什麼會有假話?”  

可是原修卻看著媽媽,眼睛眨啊眨,一直沒說話。

“假話呢?”她追問。  

原修卻別過臉去。  

“咦,這是怎麼了?”她納悶。  

原修抿了下脣才慢騰騰地說:“媽媽,妳更愛爸爸,還是更愛我嗎?”

這話聽在童瑤耳中,頓時微詫。  

原修挑了挑眉輕輕哼了聲:“我應該告訴妳說,爸爸很喜歡那位馮小姐,說不定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來往,這樣子妳是不是就不愛爸爸了?”

童瑤足足愣了三秒鐘,最後看著兒子那一臉的小傲嬌,再也忍不住,抱著兒子大笑起來。

原修窩在她懷裡,不高興地說:“媽媽,不許笑。”

童瑤卻笑得更厲害了。  

她這輩子還沒有笑成這樣過。  

過了好久後,她終於停止了笑,這個時候眼淚都出來了。  

她摟著懷裡的兒子,摸著他的小鼻子:“乖寶寶,原來你吃爸爸的醋了?”  

原修扭過臉去:“媽媽,爸爸是有些過分。”  

童瑤虛心求教:“怎麼過分了?”  

原修低哼了聲:“他明明知道妳今天要陪我去參加比賽,還故意讓妳晚出門。”

這話一出,童瑤愣了下,楞了一會兒後,就明白了。  

原來兒子什麼都知道……  

想起早上的打蚊子一說,她臉面通紅。  

“這個……”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正說著呢,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童瑤看了看,去開門,外面是原勛。

原勛已經洗好澡了,短而黑的頭髮半濕,身上穿著黑色亮緞子睡衣,領口那裡的兩個扣子帥氣隨性地開著,露出堅實散發著濕氣的胸膛。  
他望著她的樣子,就像是要睡覺了卻發現老婆不見了,箭在弦上,滿滿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怎麼還不回去睡覺?”他微微皺眉,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抱怨。  

“我在陪原修,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原修已經大了,妳不能和他一起睡。”他斷然拒絕。  

“媽媽,妳就陪我睡吧。”身後的小男生跳下床,握住了童瑤的手。  

“不行。”原勛不悅地掃向自己兒子。  

原修低下頭,不吭聲。

童瑤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兒子,忽然覺得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對原勛就生出一點不滿來,再想起白天的事,頓時有些惱了:“我今晚就是要陪原修,你自己睡去。”  

說著,她馬上推門就要關上。

誰知道原勛卻速度很快,伸出手擋住了門。  

“真不回去?”他黑眸中頗有深意,語音低啞曖昧。  

童瑤哪裡能聽不出來呢,這就是把自己叫回去,拉到床上欺負去呢。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要不是他,原修能遲到?雖然說遲到了也沒什麼大影響,可是不利於培養小孩子良好習慣吧?  

她柳眉倒豎,低哼一聲:“不回去!”

說著,她就要努力地推上門。

可是原勛就在這個時候,卻直接從門外擠進屋來了。  

“你,你……”她沒想到原勛也進來了。  

只見這個頭髮上尚且帶著濕氣一身性感的男人,挑眉笑了笑:“既然妳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原修愣了。  

童瑤也愣了。  

“今晚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  

    ***********************************  

一家三口在一個床上睡覺,實在是從未有過的經驗。  

原修非常不客氣地占據了中間位置。  

童瑤摟著兒子。  

原勛看了看,乾脆摟住他們母子兩個。  

原修被窩在中間不舒服,就開始動啊動,童瑤也去推原勛,這麼折騰了一番,童瑤也忍不住笑了。  

她低哼一聲:“應該把你扔出去。”  

原勛在床那頭:“為什麼?”

童瑤不客氣地說:“誰讓你瞞著我。”  

原勛挑挑眉:“原修,你說我有瞞著你媽媽什麼嗎?”  

原修:“……”  

童瑤:“當然有,是不是啊原修?”  

原修:“……”  

原勛:“沒事,原修,你說實話就行。”  

原修:“……”

童瑤:“原修,別怕,你說,你爸爸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原修:“……”  

沉默了很久後,原修爬起來,裹著被子,坐在床頭,看著自己爸媽,一臉的平淡:“爸爸,媽媽,我看你們兩個都回去睡吧。”  

    ***********************************  

這一晚的原勛一家三口鬧騰了半天,最後還是一起摟著睡著了。  

童瑤淺眠,也不易入睡,她睜開眼睛悄悄看過去,只見自己摟著兒子,原勛摟著自己,三個人相互偎依著。  

這使她想起了小時候,爸爸還在的時候。

仿佛有一種記憶,就是一家三口睡在一起的情境。  

那個時候房子好像很破舊,臥室只有一個,床也只有一個,而且床還很小,家裡也並不富有,以至於連童瑤的衣服都有些舊了。

可是她躺在父母中間,半夜偶爾醒來,看著外面的月亮光照在床上,年幼的童瑤緊挨著熟睡的爸爸和媽媽,她覺得日子就是這麼簡單和幸福。  

後來,爸爸不在了,原叔叔走入了她的人生。

再後來,原叔叔不在了,媽媽也不在了,她嫁給了原勛,有了原修。  

有些人,註定是生命中留作思念的過客,而不是陪著你度過一生的人。  

童瑤正默默地想著,就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敲門聲。  

她微驚,渾身繃緊了。  

也是經歷過幾場變故,她對這種異常變得格外敏感。  

一定是有事情發生了,要不然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如此大張旗鼓地去敲原勛和原修的門來影響他們休息。  

“少爺,少奶奶?”外面還有低呼聲。  

童瑤仰起臉,只見原勛和原修都睡的踏實。

原修是孩子,需要睡眠,原勛是這幾天太過勞累了。  

她雖然不忍心,還是拉了下原勛的胳膊:“勛哥哥,外面有人叫我們。”  

原勛醒來,他最近確實睡眠少,以至於聲音中充滿了疲憊:“怎麼了?瑤瑤。”  

童瑤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外面再次傳來聲音:  

“少爺,老太爺那邊出事了,你快點過去看看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26 01:20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9-26 01:22 AM 編輯

第六九章

有時候,人生中的重大變故總是在不經意間就發生了。  

前一秒,你還處在歡聲笑語中,後一秒,巨變已經將你拉入不可測的深淵。  

一家三口匆忙起床,原勛率先穿上衣服出去,童瑤和原修也匆忙穿戴好,緊跟其後出去。  

到了前面的大廳,這才知道老太爺剛剛犯病,救護車已經來到了。

院子裡的燈都打開了,照得院子裡的樹木和游泳池都呈現出一種暗夜裡光照之下特有的詭異色澤。  

童瑤帶著原修過來的時候,看到原勛和原一睿正陪著救護人員把老爺子抬到車上,旁邊還站著幾個原勛的堂兄弟。  

看來人們都已經到齊了。

童瑤心便又下沉了一層,她忽然有種預感,老爺子怕是不行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原修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  

她低頭看過去,明白原修這是在安慰自己。  

搖了搖頭,她艱難地衝原修笑了下。

老爺子已經快九十歲了,其實活到這個年紀,就是出了事,也算是喜喪了吧,原家人早就有心理準備的。  

只是假如老爺子突然離世,那麼原家的事怎麼辦?

現在可正是原氏局勢不穩的時候。  

恰在這個時候,救護車開走了,原勛陪著去的,原一睿留下了。

原一睿回頭看了看。

在光亮的反射下,童瑤仿佛感到,原一睿正是朝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一陣寒意。  

原一睿並不喜歡她,她知道,這很正常。  

可是這個時候的原一睿,卻透著一股森冷的味道,這卻是前所未有的。  

這一晚,原家不少人分幾趟車去了醫院,原家通往醫院的那條路上,保鏢,車輛,燈光,幾乎熱鬧了一夜。  

原夫人自己當然也去了,不過卻吩咐童瑤留下:“妳去了也沒什麼用,在家裡照顧原修吧。原修不去了,這是晚上,孩子小,仔細在醫院衝撞了。”

於是童瑤便回到後面小樓上,摟著原修。  

原本熱鬧的房間,現在少了個原勛,一下子就冷清了。  

“媽媽,妳很難過?”原修在童瑤懷裡仰起臉看她。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當年我爸爸出事的時候。”  

老太爺出事固然是讓人嘆息的,可是她和老太爺並不親密,而且年紀大了預料之中,倒未必有那麼多傷悲。

“妳爸爸?”原修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明白的。  

“是的,就是妳的外公。他很早就去世了,那個時候我才五歲,我現在……”她苦笑了下:“我已經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了。”  

她手裡只有一張黑白的照片而已,而且那張照片是爸爸年輕時候照的。  

她曾經無數次拿著那張照片,揣著她的蝴蝶結髮卡,想像著爸爸後來的模樣。  

“媽媽。”原修垂下眼,握緊了媽媽的手。

童瑤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臉頰:“太爺爺平時很疼你,等明天,我帶你去醫院,一起看看他老人家吧。”  

“嗯。”  

    ***********************************  

第二天早上童瑤很早就醒來了,她其實幾乎一夜沒睡。  

她洗漱過後,原修也醒了。

“天亮了,我們去醫院看看吧?”她其實擔心,怕萬一老太爺挺不過這個晚上,原修沒能見到老人家最後一面,總是一個遺憾。  

“好的。”原修點點頭。  

於是童瑤便叫了司機和保鏢去醫院,到了醫院,一股消毒水味衝進耳鼻中,童瑤微微皺了下眉。

她又想起了去醫院探望原叔叔的那個傍晚。  

好像在她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已經看著太多人陸續離開人世了。  

強忍下那濃烈的不適感,她領著兒子,跟隨著醫院的工作人員往VIP病房區走去,在走廊拐彎的時候,忽然感到背後有一道視線。

她猛然回頭看過去,可是卻並沒有看到什麼,周圍都是穿著白衣的工作人員和清潔工人。  

因為這是VIP病房區,也因為是凌晨時分,連病人家屬都看不到一個。

她想著或許是自己休息不好的錯覺,便沒有在意,領著原修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病房外的時候,原夫人眼前一亮:“剛才給家裡打電話,說你們過來了,快!”

說著,拽了原修就進去了。  

童瑤見此,知道必然是不好了。  

她低著頭,默默地等在外面。  

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她抬起頭,四處張望,卻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消失在長廊角落,走得很匆忙。  

這是誰?  

正疑惑著,就聽到病房裡仿佛傳來什麼動靜,於是和童瑤一樣守在外面的原家子弟一下子嘩啦啦全站起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前方那扇門,那扇他們最後關鍵時候根本沒資格進去的門。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開了,原一睿走出來,一臉的沉重。  

一看他這個神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老爺子去了。”他用疲憊的聲音宣布說。  

而伴隨著他這聲宣布,病房裡傳來了哭聲。  

    ***********************************  

原家老爺子去世了,悲涼的氣氛籠罩在原家人頭上。  

一連幾天的忙碌,原勛幾乎沒時間和童瑤說句話,就連睡覺都沒有回房過。  

他是嫡長孫,又是原氏現在的掌舵人,有太多的事需要他處理,裡裡外外都是事。  

童瑤知道自己也幫不上忙,只能安靜地陪著原修,並在適當的時候去當那個孝順而悲傷的孫媳婦。

幾天的忙亂後,老爺子終於下葬了。  

下葬那天,天已經有些涼了,下著雨,淅淅瀝瀝的,越發給這場葬禮蒙上了一層凄涼的味道。不過原夫人卻說,這是喜葬,下葬的時候有雨,這也是有福氣的。  

原家的子孫本來就不少,還有平時要好的世家子弟,還有老爺子生前的老友,黑壓壓的一片,站在細雨朦朧中。

因為雨不大,大部分人並沒有打傘,只有原夫人怕原修小孩子著涼,拿了傘讓童瑤給打著。  

童瑤點頭,一手打著傘,一手領著原修。  

周圍一片沉鬱。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童瑤卻不經意察覺,好像有人在暗中注視著自己。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這是一片公墓,周圍有山有樹有草,有許多保鏢在明裡暗裡守著,甚至還有當地的治安人員出動維持秩序。

到底是誰在看著自己?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怎麼為什麼會一直出現這種幻覺呢?  

童瑤不由得想起被綁架的那一次,那雙撫摸過自己臉頰的手。

那是一雙初時讓人驚悚恐懼,可是過後細細品味,卻仿佛又透著一絲溫情的手。  

那個人……到底是誰?  

這幾天家裡出事,原勛太忙,她也不願意因為這個打擾他,還沒來得及說,而原修又太小,她還不願意對兒子訴說這種隱約莫名的感覺。  
而就在童瑤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時,老爺子的葬禮已經結束了。  

人死如燈滅。  

原家的這一盞燈滅了,他所照亮的那一方天地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客人已經散去,原家自己人坐在大廳中,原一睿臉上是陰鬱的冷沉,周圍的人則是一臉沉重。  

童瑤約莫聽出來了,原一睿在指控原勛。  

“原勛,以前老爺子在,我不願意因為這個起爭執,導致同室操戈、自相殘殺,讓老爺子看著心寒,現在老爺子不在了,我不得不站出來說句話,要不然我對不起四弟,對不起童瑤的母親,也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童瑤聽到他提了自己的名字,便抬頭看向旁邊的原勛。

原勛身穿黑色西裝,漠然地站在那裡,好像是暗夜裡一座高聳矗立的小山。  

“原一睿,你什麼意思?”原夫人上前,臉上漲紅,憤怒地說道。  

原一睿點燃了一根煙,抽了口,嘲諷地笑望著原夫人:  

“怎麼,害怕了?包庇了自己兒子這麼多年,現在老爺子不在,怕我捅出來,害怕了?”

原夫人顫抖的手,指著原一睿:“你,你當年答應過的,不要忘記了,你答應過老爺子什麼?現在老爺子屍骨未寒,你就要出爾反爾嗎?”  

原一睿聽聞,不由哈哈大笑:“是,我是答應了老爺子,所以這麼多年了,我只能保持沉默!明明知道怎麼回事,我卻什麼都不說!”  

原夫人咬著牙,恨不得上前過去掐他。

而一旁的眾位原家子弟見了這個情景,自然是驚疑不定,詫異地看看原夫人,看看原一睿,最後所有的人都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麼,於是目光便最終聚攏到了原勛身上。  

關於原家老四,關於原勛的,涉及到童瑤的母親,只有那一件事了。

七年前,原家老四慘遭綁架撕票,原家老爺子悲痛欲絕,之後原家老四的情人,也就是現在原勛太太的母親,也跟著撒手人寰。  

原家老四的死至今不明不白,主犯逃竄在外,一直沒能得到懲戒,而童瑤媽媽的死,更是一樁無法破解的疑案。

這件事,和原勛有關係?  

在場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原家歷代來最年輕的主事人,原氏集團的掌舵人,原家最出色、最優秀的那一位繼承人——原勛。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28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9-28 05:41 PM 編輯

第七十章

在場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原家歷代來最年輕的主事人,原氏集團的掌舵人,原家最出色、最優秀的那一位繼承人——原勛。各種目光,懷疑的、震驚的、不敢相信的,也有期望的,而在這所有的目光中,唯獨童瑤平靜地望著他。  

那目光,如同三月山林中潺潺的流水,沒有懷疑、沒有震驚,只有往日坐在餐廳裡一起用餐時的安靜。  

好像剛才原一睿說的只是再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和童瑤的母親,和原勛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就好像,她完全沒明白原一睿在說什麼。

原勛定定地凝視著童瑤,看她淡然的神情仿佛沒有絲毫波動的樣子,這才終收回目光,望向咄咄逼人的原一睿。  

“二叔,你到底要說什麼,請講吧。”  

他的聲音冷靜平淡,甚至連看一眼原一睿的意思都沒有,好像他剛才說得根本無關緊要。  

也許是他太過鎮定的神情,眾位原家子弟心中略鬆了口氣。  

這件事,應該真得和原勛沒關係吧?

畢竟如果原勛出了事,對原家將要造成怎麼樣的損失,他們是再清楚不過的,到時候手中的股票市值下跌,名望、地位、金錢都將遭受損失。  

誰也不希望原勛出事。  

原一睿見他竟然不慌不忙,當下冷笑一聲走上前,高聲宣布說:“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們可能會震驚,會不信,可是你們一定要知道,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是隱瞞了七年的事實!”  

原夫人聽了這話,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是要血口噴人!”

原一睿哈哈一笑:“大嫂,我話還沒說呢,妳就知道我血口噴人?難道妳做賊心虛,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妳心裡也是怕的吧啊?以前靠著老爺子,現在老爺子走了,沒人護著原勛了,妳就怕了,哈哈!”  

原夫人怒極了:“你——”

一旁的原茉忽然開口了:“大嫂,不管二哥打算說什麼,還是要讓他說出來的好,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藏頭露尾含含糊糊的,反而讓別人懷疑,好像咱家原勛幹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呢。”  

原夫人頓時皺緊了眉,原茉這話說了真是不如不說,她這一說,所有的人都更加忍不住想了,到底原勛幹了什麼壞事?

原溪從旁皺了下眉,過去扶住了原夫人:“媽,原勛自己會處理好的。”

原勛爸爸也走上前,盯著自己弟弟,最後笑了下:“原勛這個孩子的為人處世,列位也是從小看到大的,他這些年掌管原氏集團,諸位手中的股票翻了多少,又得了多少分紅,大家心裡也都知道。一睿,今天你到底有什麼話,想說的話就說出來,趁著今天原家的人都在,也好讓大家都跟著評評理,辯個是非曲直。”  

大家聽著原勛爸爸這話紛紛點頭,最後有一個和老爺子同輩的原特安,今年八十歲了,在孫子的扶持下走上前。  

“一鳴說得對,一睿,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可是一定要記住,原勛是我們原氏集團的掌舵人,是原家這一代的繼承人,我們作為原家子孫,可不能隨意污衊他。”

原一睿收斂了笑,一本正經地道:“六叔,你放心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都是有證據的。”  

說著,他咳了聲,望向在場的眾人,一臉的嚴肅:“我先說一件事,在場的諸位,可能有些人知道,也有些人不知道。”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知道重點來了,一個個屏住呼吸等著。  

童瑤握著原修的手,安靜地站在角落,靜靜地聽著原一睿接下來的話。

“七年前,童瑤的母親蘇婉秋去世的時候,案件一直不能偵破,當時最大的嫌疑人曾經被警察局關押了二十三個小時,最後迫於各方壓力不得不釋放出來,你們知道這個最大嫌疑人是誰嗎?”  

他停頓了下,目光落在遠處的童瑤身上,試圖從她臉上找到驚恐、憤恨或者震驚之類的情緒,可是沒有。  

童瑤一臉的平靜。  

他微微皺眉,不過還是繼續說道:“這個最大的嫌疑人是原勛。”

原勛?  

其他人都震驚了,再也忍不住面面相覷,議論起來。  

“怎麼可能呢?”  

“這麼大的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原勛怎麼會殺蘇婉秋?”  

而就在大家的議論中,原修仰起臉看向媽媽。

童瑤感覺到了,低頭微微用力握緊了原修的手,用脣語輕輕說道:“沒事……”  

聲音幾乎不曾發出,可是原修卻聽明白了,他的小身體輕輕靠緊了媽媽一些,仿佛在依賴,又仿佛在守護。  

其實原一睿說的這些對於童瑤來說,當然曾經是觸目驚心到讓她夜夜無法安眠的事實。

她和一個男人有了一夜纏綿,之後甚至還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可是那個男人卻被當做殺害她母親的最大嫌疑人。  

對母親,她是歉疚的,無論是出於當年對母親的一些隱隱約約的懷疑,還是因為她就這麼身不由己地嫁給了原勛,這些都讓她不敢去看清楚周圍的事實。

假如她恨原勛,那麼一切都會看起來合理了。  

假如她根本不在乎那個她懷胎九月生下的孩子,那麼一切就仿佛更心安理得了。

所以她曾經肆意自私地去漠視曲解了周圍的一切,不敢去信任原勛,更不敢去抱一抱那個自己生下的孩子。

她總覺得,天上有一個亡靈在看著她,那是母親漠然而疏冷的眼睛。

這些曾經折磨了七年之久。  

可是現在,微微閉上眼睛,她腦中浮現出原勛虛弱地躺倒在病床上的情境。  

那個時候,她卑微地親著他的手發誓,告訴諸天神佛,告訴過往神靈,只要他醒來,那麼她會忘記過去的一切。  

這個世上有許多事,她曾經看得很重,重到壓垮她的精神和靈魂。  

可是那一刻,看著原勛掙扎在生與死的分割線上時,她才明白,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活著的人。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再多的悔恨和自責她也救不回來。  

可是原勛還活著,原修也還活著,他們都是她至親的骨肉。  

往事不可追,她本應該珍惜當前。  

當那個男人抱著她溫存安慰告訴她說會陪著她一生一世,告訴她說相信的時候,她為什麼還要懷疑?  

她是一個笨拙的人,天性的怯弱導致她總是沈默不前。

可是她知道兒子是聰明的,丈夫是精明的。  

她早已經放棄自己的感知,無條件地去相信她愛的那個男人。  

即使有一天她會被他埋葬在深淵裡,永世不得超生,她也認了。  

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會相信原一睿。  

原一睿的眼睛中有一種陰毒的光,他不懷好意。

就在這個時候,年邁的原特安深深地嘆了口氣,在眾多侄孫輩疑惑求解的目光中,蒼老的聲音顫抖著說道:“一睿,不錯,當時原勛確實是因為這件事被臨時拘禁了二十三個小時,可是這個案子最終的結果是,他並不是殺害蘇婉秋的凶手。我不知道你現在又把這件事翻出來,是什麼意思?你是要讓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勛曾經涉嫌謀殺案嗎?你是要大街小巷網絡媒體所有的人把原勛的負面新聞傳得沸沸揚揚嗎?”

他停頓了下厲聲道:“還是說,你是希望原勛身敗名裂,希望原家股市大跌,希望原氏從此後徹底在世界上銷聲匿跡嗎?”  

“是,六爺爺說的是,如果原勛出事了,原氏怎麼辦?”

“這種事,既然當時已經放了,那就說明沒事,現在怎麼舊案重提?這不是看著大爺爺不在了,故意鬧事嗎?”  

旁邊一直沉默了很久的原茉聽到這些言論,忽然冷笑了聲。

“其實這件事很好辦,現在二哥指控說原勛做了違法的事情,可是原勛自然是不承認。我們也不能就因為二哥的一句話直接把原勛送到警察局去是吧?這個時候我們倒是應該問問一個關鍵的人,這個人可是牽扯進去的。”

說著,她望向童瑤:“童瑤,雖然妳嫁給了原勛,甚至還為原勛生下了孩子,可是死的那個人,卻是妳的親生母親。我想,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原諒自己的殺母仇人,甚至還嫁給他,為他養育兒女吧?現在,妳能不能告訴我,妳母親死的那一天傍晚,妳看到了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想一想妳死去的母親,妳敢摸著心口說,這件事和原勛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原茉這話一說出來,所有的目光都仿佛探照燈一般照在了童瑤身上。  

強大的壓力像一座山般襲來。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29 10:49 PM

第七一章

一直沈默的原勛皺著眉頭踏步走上前,掃了原茉一眼後站在了童瑤面前替她擋住了一雙又一雙探究的目光。  

那些目光一下子都不見了,童瑤只能看到眼前男人那高大堅實的後背,護在她和原修母子兩個人面前。  

她垂下眼默默地聽著原勛說話。

“姑姑,今天我還能叫妳一聲姑姑,是看在我們的血脈中同樣流淌著原家的血,是看在妳和我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的份上。當初妳遭遇困難在外生子,爺爺也曾經對妳氣憤難當,那個時候爸爸也曾幫妳許多。無論是於原家,還是於我父親,我們之間本不該走向這種地步。可是妳這樣咄咄逼人,卻是逼著原家走向四分五裂,逼著兄弟同室操戈。妳曾在爺爺面前哭得泣不成聲,可是妳覺得爺爺在天上看著靈堂鬧成這樣,他會怎麼想?他能走得心安嗎?”  

“原勛,你現在是不是也只能搬出老爺子來救命了?只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沒辦法再無原則地護著你了!”原一睿衝口而出。

“呵呵。”原勛挑眉,淡定地道:“我從來沒有要誰護著我的意思。”  

他掃過眾人驚疑的目光,一臉的沉穩自若:  

“不錯,當年在童瑤母親去世後,我確實曾經被警察局帶去問話,可是後來確認了這件事和我無關。你們如果不信,可以去查當年的案情記錄。可是現在,如果有人懷疑這個案子,那大可以去請求複查,可以報警,可以做一切你們想做的。可是童瑤,她是我的太太,她當年已經在警察局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現在,你們沒有資格要求她配合,更沒有資格逼著她任何有關或者無關的話。”

最後,他抬起手,手指撫過拇指上的扳指,笑了笑:“下一次,哪位想對著我的太太逼問什麼,麻煩出示下證件。”  

他這番話說得不輕不重,不疾不徐,甚至語調是平淡的,可是話語間散發出的氣勢,卻是重若泰山,讓所有的人都聞之一愣。

他從十三歲就進入家族企業跟著了解公司事務,到了十七歲就已經從旁輔佐原一鳴處理數億的項目投資,到了二十一歲正式接管原氏集團,成為原氏歷代上最年輕的當家人,也成為了本國商業界的一個神話。

他是可以讓原氏集團兩萬多名員工信服的當家人,是能令原家眾多子弟分紅猛翻三倍的財神爺,這樣的人,沒有人敢得罪,也沒有人願意得罪。

更何況,一切看起來或許就是子虛烏有罷了?

不光是其他在場眾人,就連原茉和原一睿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是了,其實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這樣逼問童瑤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刑事案件,必須法院和警察出面才能解決,而他們既不是法院也不是警察,更不是苦主。  

良久後,站在原茉背後的原小佑忽然開口,飽含嘲諷地道:“童瑤,妳媽媽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妳真得就一句話不敢說嗎?還是說妳有了好老公、好兒子就忘恩負義,不記得妳媽媽了?有妳這樣的好女兒,妳媽媽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原勛聽聞,黑眸陡然望向原小佑,冷光四射,薄脣微動,一字一字地命令道:“原小佑,妳本不是原家的人,原家族譜上也沒有妳這尊大神。現在,這是原家內部人的會議,麻煩出去。”  

這句話真是直戳原小佑的七寸,不光是原小佑,就連一向優雅高冷的原茉幾乎都要原地跳腳了。  

“原勛,你什麼意思?你這是——”原茉咬牙切齒這麼說道。  

原勛抬抬手:“請出去。”

只是簡單的三個字而已,聲音一點不響,一點不重,可是這話一出後,立馬有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上前,對著原小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原小佑眼淚當場就落了下來:“原勛,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你這是仗勢欺人!”  

原勛挑眉,淡聲道:“妳本來就沒有上過原家族譜,我現在是原家的當家人,有權請妳出去。當然——妳也可以認為我仗勢欺人。”

原小佑一邊哭著,一邊求救地看向周圍的人,可是原家人都避開了她的目光。  

原家是一個在互聯網時代卻保留著傳統腐舊思想的家族。  

原小佑確實本來不應該姓原,她的母親原茉並不是招贅女婿入門,她沒有進過原家的族譜,也沒有被分到任何原家的股票,  

她只是一個私生女。

甚至這一次連她的媽媽原茉,本以為能夠分到的股票也沒有能夠順利拿到手。  

從被老爺子寵愛的外孫女,到被狼狽請出去的外家人,在這一刻,光鮮的外表驟然被撕破,原小佑憤恨地盯著原勛:“爺爺剛死,你就這麼對我?!”  

原勛微抬手。

頓時兩個保鏢再不留情面,直接請出去。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噤聲。  

其實在原家,原老爺子已經不在了,原勛就是絕對的權威。

原勛掃視過眾人,目光所到之處,所有的人都微微低下了頭。

原一睿別過臉去,冷笑一聲:“這個案子總是會捅出來的,放心好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說著,他目光越過原勛的肩膀,落在童瑤身上。  

“還有妳,原太太,妳就一輩子保持沈默吧,反正——”  

他一聲嘲諷的笑:“反正妳母親的死,妳已經不在乎了。”  

站在原勛背後,一直沈默無語的童瑤,此時卻是動了動握著原修的手。  

原修敏銳地感覺到了,仰起臉凝視著媽媽。  

他從小就是一個智商超過絕大多數同齡人的孩子,有著超乎尋常的成熟心性。

他繼承了父親的優秀和沉穩,也繼承了母親的敏感和容貌。  

所以現在,他仰起臉望著自己的媽媽,清澈的黑眸中現出一絲憂慮。  

他感覺到了,媽媽的心情並不像剛才那樣平靜了。  

她……怎麼了?  

而童瑤卻沒有低頭去看兒子,她盯著原一睿。  

“我有話想說。”

她用她那天生比平常人更為輕稚的聲音,淡淡地這麼說。  

只是簡單的五個字,滿臉嘲諷的原一睿頓時現出驚喜。  

原茉猛然看向她的方向。  

在場的其他人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空氣在這一刻變得凝固起來。  

原勛不動聲色地轉身,望向自己的妻子。

“好,童瑤,妳要說什麼?當年妳母親死的時候,妳到底看到了什麼?原勛是不是在場?他是不是手中拿著一把剪刀?那把剪刀上是不是有血?”原一睿的聲音中幾乎帶著興奮:“是不是原勛殺了妳的母親?”  

原一睿的話語中透露了太多細節,以至於那些不知情的人個個都驚呆了。  

如果這些是真的,那麼原勛看來真的是和當年蘇婉秋的死有著莫大的關聯?  

童瑤垂下眼瞼,沈默了片刻。  

即使不去看,她也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  

耳邊傳來原勛媽媽的厲聲指責:“童瑤,這麼多年過去了,妳難道還對當年的事情念念不忘?妳難道還在懷疑原勛嗎,他是無辜的!”  

童瑤抬起眼,望向原勛。

原勛默然不語。  

四目相對間,童瑤感到了原勛眼底深處外人難以察覺的一絲裂動。  

在這一刻,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

哪怕面對全世界人的指責,他也會站在自己和原修面前,替自己擋住風刀霜劍和各種是是非非,會用自己的肩膀給自己和兒子一片安穩太平的空間。

他很優秀,也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去對抗這個世界所有的敵意。  

可是他也有弱點。

弱點就是來自他的背後,來自被他護著的自己。

她定定地望進他的眼睛裡,在那雙以往總是看不懂的深沉雙眸中,尋到了和他這個人強大穩定的外表極其不相稱的脆弱。  

她明白,他一定是擔心自己。  

怕自己會因為回憶起往事而依然耿耿於懷,怕自己再一次地對他產生懷疑從而站在他的對立面。  

他可以對付全世界,卻沒法對付自己。  

甚至,他沒有辦法承受來自自己的指責。  

她凝視著這個一直以來細心呵護著自己的丈夫,在這大廳裡無數雙眼睛盯著的時候,卻輕輕綻開一個笑容。

她天生好相貌,精緻柔美,這個時候笑起來,好像一朵清雅純美的百合綻放在本不該開放的寒冬臘月。  

這下子,全場人都驚呆了。  

原勛也是微微一愣。  

凝視著眼前這雙清澈含笑的雙眸,一時竟然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麼在笑,是自己看錯了嗎?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30 10:08 PM

第七二章

原勛愣愣地凝視著眼前這雙清澈含笑的雙眸,一時竟然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麼在笑,是自己看錯了嗎?  

眼前竟然有些恍惚。  

可是就在這恍惚之中, 他聽到耳邊傳來她柔和輕稚的話語。  

“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恰好趕到。我看得很清楚,這件事和原勛沒有關係。”

這一句輕柔的話語猶如春風一般傳入耳中,再經由耳朵傳入大腦。  

開始的時候還不能品味到其中意思,待到明白了,卻又有些不敢相信,擰眉定定地看著她,想她的神態間捕捉到一絲半絲開玩笑的痕跡。  
可是沒有。  

她神態祥和,言辭懇切,望著大家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嚴肅。

她對著在場所有的原家人輕聲說道:“我媽媽去世的現場有很多血,我當時嚇壞了,差點被剪刀絆倒,原勛扶住我,拿開了那把剪刀。這是當時他身上沾染了血跡的原因。後來在警察局裡,我被詳細地盤問過這個過程,我當時的回答和現在是一樣的,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警察局調取當年的口供。”

微微停頓了下,她又說道:“當年我還很小,只有十八歲,作為一個剛剛目睹了母親流血死去的女孩子,我可能言辭並不能很好地表達我的想法,記憶也有些紊亂,甚至——我還出現了一些幻覺。我想,也許當年我的表現讓有些心存不軌的人產生了誤解,甚至對原勛存了並不好的印象,這是我的錯,今天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我的丈夫原勛,也向因為這個而心存憂慮的原家人道歉。”  

“童瑤,妳說的都是真話嗎?不要為了維護原勛而胡編亂造!”原茉忽然爆出這一句。  

童瑤輕描淡寫的目光掃向原茉,微微挑眉,她不解地問道:“死去的是我的媽媽,姑姑,妳怎麼氣成這樣?還是說,妳當年也在場,認為我說得有什麼不對?”

這下子,大家都紛紛看向原茉。  

原茉頓時後退了一步,皺眉反駁道:“怎麼可能,這件事我怎麼可能在場,我只是提醒妳,不要為了維護原勛而說謊。”  

童瑤笑了下誠懇地道:“姑姑,妳怎麼可以這麼認為呢。那是我的媽媽,難道我希望她死去嗎?希望殺人凶手逍遙法外嗎?我不會這麼幹。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心無雜念地想為她報仇雪恨,那個人一定是我。”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特意加重了“心無雜念”這四個字。

這話一說完,原茉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旁邊的原一睿更是皺緊了眉頭,面色沉重地望著童瑤。  

童瑤笑了笑,回過頭來,去握住了原勛的手。  
這個時候的原勛還愣愣地望著她,好像不太明白她到底說了什麼。  

因為他和她都知道,曾經一度,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幾乎瘋狂,就是因為她無法摒棄,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那個原勛誤殺了自己媽媽的可能。

童瑤握住原勛的手,低頭望著那雙手,她才想起來。  

這雙手,曾經牽著她走過那條長而黑暗的走廊。

含笑的眸子裡帶著一絲輕淡的憂傷,她柔聲對他說:“勛哥哥,我住在明亮寬敞的房間裡,打開窗子看到的是群山環繞,明明周圍很開闊,可是我的心總是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我看不清楚周圍的路,不知道該走往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只要握著你的手,我就找到了方向。只要聽到你的心跳,我就知道了自己生存的意義。”

她抬起秀美的眼瞼,用濕潤的眸子凝視著他,輕輕地告訴他:“你就是我的信仰。”  

這一句話,仿佛一道閃電擊中了胸口,電流從胸口那裡直躥向全身,遍布四肢百骸,讓原勛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視線糾纏,彼此看到眼底深處,溫情和感動在交融。

最後終於,原勛抬起手,用盡平生所有的力氣將自己的妻子擁抱在懷裡,仿佛歷經萬難之後的重逢,仿佛百死不撓之後的相遇,仿佛這是世界末日之時的最後一個擁抱。

原勛一直是一個很強大的人,沒有人會說他不夠強大。

可是再強大的人也有七寸之地,也有脆弱的時候。  

現在的原勛,毫不顧忌地抱住童瑤,將自己的脆弱展現給她。  

只有上天才能明白,在童瑤要張口說話的時候,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重鼓在緩慢而猛烈地敲擊。  

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或許她不再信任自己,或許她再縮回以前的狀態,或許他這麼長久的努力終將前功盡棄。  

可是現在,她卻用溫柔的言語來撫平他內心不為人知的驚惶。

七年的煎熬,多少個不能入眠的夜晚,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化為甜蜜的汁水,流淌到他的喉舌,蔓延到他的全身,滋潤著他每一處的傷口。  

有人曾問,付出那麼多努力,只為了一個幾乎毫無希望的夢想,值得嗎?  

他說,值得。  

哪怕是萬分之一,只要有一天她能走出那片霧霾,那就值得。  

當這麼回答的時候,他心底深處其實還是有一絲憂慮。

可是現在,他可以說一千個、一萬個值得,就是值得。  

哪怕付出所有,哪怕死一千次、一萬次,為了這一刻她對自己的一個笑,那就是值得的。  

“瑤瑤,妳竟然信我?”他低聲在她耳邊呢喃著,聲音中竟然有一絲不自信。  

“嗯,這個世上,我不信你,還能信誰?”她仰起臉,滿心都是依賴。  

“瑤瑤,瑤瑤。”他低喚著她的名字。

他並不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可是現在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勛哥哥,我說了,你是我的信仰。”她微微闔上眸子,將臉靠在他胸口這麼說道。  

哪怕有一天他要將自己送到永不翻身的深淵,她也是認了。  

周圍原家的人見此情景,面面相覷之後,也就各自散開了。

看起來人家夫妻關係甜蜜著呢,沒有人相信這麼一對夫妻背後有著殺母之仇,於是所有人靜悄悄地離開了。  

原茉和原一睿相視一眼後也各自散去了,唯獨原小佑,回頭望著童瑤,眼中卻閃著一絲不甘。

或許人總是要給自己找一個比較點,就好像槓桿需要一個撬點。  

原小佑找的那個比較點就是童瑤。  

她和童瑤是同學,這麼多年來,她受寵、風光,童瑤黯淡無光。

可是現在,一轉念的功夫,好像變天了。  

當差不多的人都散去了,原夫人嘆了口氣走上前:“鬧了一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  

“妳說謊了。”  

“嗯。”

“為什麼?”  

“我不喜歡別人指控你的樣子。”  

“妳信我?”  

“信。”  

“可是……我卻沒辦法自圓其說。一直都沒辦法。”  

“我知道。”  

“妳以前……心裡一直在懷疑我吧?”  

“嗯,可是現在不了。”

“瑤瑤,我真的值得妳信任嗎?”  

“勛哥哥,真的。”  

“妳是不是應該問我,為什麼那一天我會出現在妳家,為什麼我手裡會拿著一把沾著血的剪刀。”  

“因為你想救我媽媽,因為你想幫我媽媽拿走那把剪刀。”  

“然而我自己卻無法自圓其說。”

“如果你想,你一定有很多辦法自圓其說。你只是不想說。”  

“是……可是妳依然信我?”  

“是的。”  

如水的月光從落地窗灑在床上,原勛在朦朧中定定地凝視著懷中的女人。  

一場激烈之後,她香汗淋漓,氣韻嫵媚,滿頭青絲蔓延下來,兩眼帶著夢一樣的迷離。

他的兩隻大手捧住她染了胭脂一樣的小臉,顫聲問道:“瑤瑤,謝謝妳肯信我。”  

他俯首,將臉輕輕埋在她濕潤溫熱的脖子裡悶聲道:

“我以我的性命來發誓,妳媽媽的死真得和我毫無關係。儘管我永遠無法解釋明白,可是真得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妳永遠永遠不必因為今天的謊言而內疚,因為妳從來沒有半點對不起妳的媽媽。妳的媽媽在天之靈,也絲毫不會因為今天的事情而有半點不快。”  

她伸出修長纖細的胳膊,環住他的脖子。

“嗯,我知道的。”她溫柔地抱住這個男人的腦袋,感受著手底下短髮的觸感。  

這個男人那雙她總是覺得莫測高深的眼睛中,剛才竟然有一點罕見的濕潤。

她都看在眼裡的。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9-30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9-30 10:35 PM 編輯

第七三章

原家接下來的發展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不過知情人看在眼中,卻是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原一睿幾乎撕破了臉要反對原勛,在原氏集團內部和原勛公開作對,集團內部人心惶惶,關於拆分組合的傳聞紛至沓來。  

而原氏的股票卻在各種小道消息之中,震盪上升,一連幾個漲停,讓人不免猜測其中的門道。  

就在這番震動之中,原勛開始大刀闊斧地行動了。  

依大家以往的印象都覺得原勛對這位二叔太過容忍了,以至於縱容了他。

可是現在,原勛開始出手。  

原勛一出手,便是一番嚴密的布置。  

往日集團中看起來中立的股東和持有原氏家族股票的成員竟然一邊倒,全都支持原勛,這讓之前躥上躥下開始聯絡收買人心的原一睿頓足不已。  

接著呢,原氏集團股票開始一連三個跌停,原一睿之前手中收購的股票市值迅速縮水,而顯然他背後的資金成本抵不住這壓力,開始四處謀求出路。  

“他手中現在除了自己所得的20%股票,還有原茉的3%,以及市面上收購的19%。本來呢,如果他能在原氏的股東中找到支持者,或者說有人願意出更多的資金來支持他的收購,他完全可以反敗為勝的。”  

原勛品著自己妻子送過來的咖啡,輕描淡寫地這麼說。  

“可是他只差9%的股票,就可以反敗為勝了啊,還是很危險的。”

原勛慢慢地度了一口咖啡笑了下,望著嬌美的妻子:“很多人都是距離成功只差一步,結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就是邁不過去那一步。”  

童瑤想了想,覺得很對,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啊!”  

原勛垂下眼睛:“有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卻得不到,那才是最痛苦的。”

童瑤聽到這個,微愣,越發點頭:“嗯。只是我不明白,他找不到資金了,是嗎?”  

原勛將咖啡杯放到一旁:“這個世道,錢就是企業的生命線,誰會輕易借給別人用,更何況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原一睿。”  

童瑤卻想起了那天見到的馮家人,猶豫了下,還是問道:“那個馮三越呢?”

原勛聞聽,抬眼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剔透的眸子眨啊眨的。  

他不由笑了,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有話問就直接說。”

童瑤低頭羞澀地笑了下,不過還是問道:“說吧,那個馮小姐怎麼回事?”  

原勛見她這樣,笑了下,沒說話,伸手一拉,直接把童瑤拉到了自己腿上坐著。

“妳也知道問這個?”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別過臉去躲開,低哼一聲。

看她有些賭氣的小模樣,他也不忍心逗她了,摟著她溫聲說:“乖,我這輩子就妳一個,看都沒興趣看別人一眼。”  

其實這事本來對她來說也沒什麼的,只是話都說到這裡了,她想起以前他的那些傳聞難免泛酸,又記起陳思琪說他以前確實是有緋聞的,只不過後來沒了,更覺得不是滋味。  

她乾脆勾住他的脖子,夠著去咬他的耳朵。  

以前他咬過她的耳朵,那種疼她還記著呢。  

於是她勉強夠著要去咬,誰知道這活兒也不是隨便就能做的了的,她張開嘴巴夠啊夠,都沒能咬到嘴裡去。

最後還是原勛看不過去,微微俯首下來,這下子她算是咬到了。  

她含住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說:“我也要咬你。”  

“嗯……”低頭下來就這她的他,喉嚨間發出一點意味不明的音節。  

她沒聽清楚,只以為他不疼,便下狠心,稍微用了一點力氣。  

“疼不疼?”稍微用了點力氣後,她就開始擔心了,小心地望著他。

他的脣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一點溫熱的氣流從臉頰旁滑過,她卻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於是她湊過去:“什麼?”  

“再用力些。”他按住她,低啞緊繃的聲音透出了渴望。  

    **********************************************

童瑤這段時間留在老宅,每天精心給兒子和丈夫做愛心早餐、下午茶和甜點,閒暇時打打遊戲,狀態倒是並不差。  

現在的老宅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沒了原家老爺子,老宅裡少了一分權威,沒了原茉和原小佑母女,老宅裡少了一分鼓噪。  

他們一家三口住在後面小樓上,原家老兩口住在前面大宅子裡,竟然顯得格外冷清。

童瑤倒是習慣了,這讓她覺得好像和住在半山腰的家裡並沒區別。  

反而是原夫人,竟然看上去格外寂寞的樣子,有時候會到後院來,對著童瑤嘆口氣:“等妳再懷孕了,給原修生個弟弟吧。”

原修上小學了,各種課外培訓也更多了,閑下來的時候並不多,大部分時間還過來陪著媽媽玩了。  

這讓原夫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可是雖然不是滋味,她都是也沒說什麼。  

“原修比以前看著開朗了些,倒是有個笑模樣了。”原夫人有一次對童瑤這麼說。

童瑤望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婆婆,看到她保養得宜的眼角有點細紋。  

她原本覺得這個人很陌生,陌生到絲毫無感,可是現在,想起她到底是生了原勛的人,而且對原修是真心疼愛,也就便多少生出一種類似親情的感覺來。  

她雖然並不會懂很多人情世故,可是也知道,婆媳關係原本就是世上最難處的關係之一,況且自己又實在不是一個會討婆婆喜歡的兒媳婦。  

這麼一想,她對於過去這個婆婆的冷臉也就理解了。  

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並沒有很壞的,只是立場不同,也就衍生出厭惡和喜歡來。  

“他是比以前愛笑了。”童瑤點點頭。

“其實原修這幾年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想親近妳的。妳啊,以前沒盡到半點當媽媽的本分,現在好歹比以前強點,知道關心自己孩子了。這樣也好,妳這個當媽的,總比我這當奶奶的細心。唉,說起來,當奶奶的就是把心捧出來,也比不上當媽的呢!”原夫人終究是有點酸。  

“媽媽,原修很喜歡,也很尊重妳的。”童瑤低聲勸慰道。  

雖然未必是真,可是原夫人卻很受用,她笑了笑點頭說:“那是自然,要不然白疼了呢。”

正說話間,旁邊傭人就過來提醒說:“太太的手機響了。”  

童瑤並沒有隨時帶著手機,聽到這個便接過來,一看,是陳思琪。  

自從上次她被綁架回來後,兩個人還沒見過面。  

聽說陳思琪被原勛折騰得不輕,公司差點直接倒了。

後來陳思琪偷偷在扣扣上聯繫過她幾次,都叮囑她別告訴原勛的。  

“誰啊?”原夫人知道童瑤幾乎沒交際,現在看到她接電話便納悶地問。  

“是陳思琪,上次姑姑的生日宴上,她來過的。”  

“哦,是她啊?她是百樂企業董事長的侄女,好像是才回國沒多久,妳和她認識?”

“是同學。這次她出國回來,重新聯繫上的。”  

“這樣也好,妳也該多交道一些人。她既然是妳同學,沒事多來往吧。我先回去,妳和人家多聊聊。”  

“好的,媽媽。”童瑤柔順地點頭。

    ************************************  

送走了婆婆後,童瑤才趕緊接了陳思琪的電話。  

“怎麼這次敢給我打電話了?”童瑤知道陳思琪怕原勛,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我有要緊的事告訴妳。”對面的聲音很低,是做賊的人才有的聲音。  

“什麼?”

“妳還記得上次我陪著妳從山裡回來,你們家大廳裡走出去一個人嗎?”

“妳是說霍大夫?”

“對,就是他!我最近收拾電腦,發現一個合影,我才想起來,這個人我知道。”  

“嗯?”童瑤握著電腦的手忽然用了一點力氣。  

“這個人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我見過的,他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神經學教授,據說還是個高級催眠師,叫丹尼爾-霍,他根本不是什麼大夫啊!”  

高級催眠師?神經學教授?  

這兩個字眼傳入童瑤耳中,就好像一道灼熱的電流,幾乎燙傷了她的意識。

她沉默了良久後,終於聽到自己對電話那頭的陳思琪說:  

“我之前精神上不太好,如果是神經學博士,或許確實對我精神有幫助吧?”

“哎呀,童瑤,妳別傻了!我還特意查了這個丹尼爾-霍,有一本雜誌叫《Neuron》,他曾經發表過一篇論文來講他的研究成果,是說什麼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掃描儀來跟蹤人類大腦中的神經活動,這樣子好像就能捉住人大腦中的圖像和思維,之後在電腦上進行成像。簡單地說就是,他可以掃描人的大腦,然後把人腦中的畫面動態呈現在電腦上,甚至還能做成視頻!”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0-13 05:57 PM

第七四章

“這個……和我有關係嗎?”在陳思琪那番話後童瑤沈默了下,便平靜地反問。

“童瑤,童瑤妳傻了嗎?妳難道沒意識到這裡面有問題嗎?”陳思琪聲音中充滿了不敢相信:“妳就算得過抑鬱症,可是妳要明白,神經學博士和抑鬱症專家完全不是一回事,神經學問題和精神病更不是一回事?妳覺得一個神經學博士給妳當大夫,他會做什麼?他到底對妳做了什麼?!”

“原勛是我的丈夫,我相信他。”童瑤笑了笑這麼說。  

“可是那個丹尼爾什麼霍根本不是醫生……”陳思琪聽著童瑤這個反應,一時有點不敢相信,不由得訥訥地道。

“那又怎麼樣?”童瑤反問:“不是醫生就不是醫生吧。”  

“好吧……”陳思琪有些無語了。

“思琪,我知道妳是為了我好。以前我也的確曾經懷疑過,曾經掙扎過,更曾經恨過,無論他對我多麼好,我都不相信他。可是現在我累了,我也想明白了。不管那個人是什麼人,又對我做了什麼,他都是為了我好,都是為了治好我的病。我知道他是愛我的,而我也是愛他的,我們還有一個兒子,這就足夠了,我不需要知道其他的。”  

童瑤緩慢而堅定地說:“思琪,妳知道我的心願是什麼嗎?我希望能和我的丈夫白頭偕老,希望能看著我的兒子平安幸福地長大,我希望我們住在開闊的房間裡,窗戶上有藍色的窗簾,希望推開窗子就能看到山看到水,看到這個美好的世界。”  

當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仿佛什麼時候,她是曾經對誰說出過這些話的。

這就是她的夢想。  

而這個夢想,好像其實早已經實現了。  

“我渾渾噩噩這麼久,回過頭來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擁有這些,只不過我從來沒有珍惜,兜兜轉轉,我重新活過一次後,終於想明白了,也看清楚了。目前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是我所渴望的,就是我要珍惜的,也是我要去信仰的。我不允許任何人去打破它,哪怕是我自己。”  

電話那一頭的陳思琪沉默了很久後,終於問道:“假如這一切都是錯的呢?”

“錯的?為什麼會是錯的?”她輕笑了下:“我曾經徘徊過,糾結過,現在我就是相信他,他為了我付出了那麼多,我為什麼不信他?就算一切是錯的那也沒關係,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願意承受選擇錯誤的後果,我心甘情願。”  

陳思琪嘆了口氣:“我本來還希望妳能和葉寧聊一聊,因為她看起來知道些什麼。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葉寧……

童瑤閉上眼睛,靜默了很久,才搖頭:“她是個很好的人,可是我卻並不喜歡。”  

原修說,他不喜歡那個叫葉寧的女人,那麼她也不喜歡。  

“我不需要別人對我說什麼,我也不想聽別人對我說什麼。”  

說完這個,童瑤直接掛上了電話。  

    ***************************************

和陳思琪通電話的事,童瑤沒有告訴原勛。  

一個是下意識地不想提,另一個也是因為原勛現在太忙,怕他分心。  

原氏集團公司內部的鬥爭開始更加白熱化了,原一睿幾乎是公開站在了原勛的對立面,而原茉也是支持這位二哥的。

這兩位的野心,原氏集團內部高管以及原家子弟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勛就在這個時候開始收網。

先是原氏股票走低,市場上出現恐慌拋售,接著原勛出手收割,之後原勛又召開原家內部的會議,開始公布原一睿聯合外人收購原氏集團股票之後又拋售的行為,嚴重損害了家族利益。

不過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乾淨利索地將原一睿手中的股票收割過來,之後將原一睿趕出原家,從此後在原家除名。

他這一番動作做下來,光明正大地趕走了原一睿,且讓公司內外都心服口服,誰也不能說原勛在祖父去世後就對叔叔趕盡殺絕,畢竟是叔叔動手在先。  

童瑤見此情景,也是鬆了口氣,她知道現在原勛整個人都是緊繃的,每天忙碌到很晚,想著現在原一睿的事解決了,總算是能歇一歇了。  
可是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變故再次發生了。  

有人匿名向某個大型新聞機構發了一封舉報包裹,裡面放了當年童瑤母親死亡審理案件中的一些線索和證據,其中的一些證據,是直指原勛有嚴重殺人嫌疑的。

這個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傳遍互聯網,甚至有經濟權威報紙大幅頭條刊登,轟動一時。  

所有的人都開始猜測和疑惑,原勛竟然和凶殺案有關係?  

網絡上出現了各種負面新聞和八卦猜測,有的說早年原勛確實曾經殺過人,殺的就是自己妻子的母親。據說當時妻子年幼,未來丈母娘不同意,於是一氣之下殺人。當然也有人為他辯護,根本不信這些,說原勛那樣的人有一堆女人會貼上來,怎麼會需要採取這種手段。

除了這個版本,還有另一個讓人幾乎作嘔的版本,竟然是原勛和現任妻子的母親有染,因為要斷掉這個關係娶童瑤,童瑤母親不同意,揚言要揭發真相,於是原勛沒辦法,為了保守秘密才痛下殺手。  

無論是哪個版本,落在童瑤心裡都可以是點燃燎原之火的火星。  

這一天原勛回到家裡,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可是童瑤卻感覺到了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今天做了什麼?每天在家裡是不是很悶?”他牽過她的手,柔聲問道。

“還好吧,今天陪著原修打遊戲,給他做下午茶,還跟著媽媽學了插花,陪著她看了今年一些大牌的出品。”  

也許是現在的原宅太冷清,當然也可能是原夫人這個當婆婆的終於認命了她這個兒媳婦,現在婆媳兩個人竟然相處得不錯。  

原夫人會叫著她一起學插花,一起挑挑服裝,再讓她給點意見。兩個人有時候還會探討下原修的課程和休息問題。

慢慢地,童瑤也從這位看上去冷淡高貴的婆婆身上,找到一點人情味。  

她知道以前這個婆婆看不上她,可是她是原修的生身母親,也是原勛的妻子,為了這兩點,可能她也只能接受和讓步——當然了,這和原勛私下和母親的談話應該也分不開。

原勛望著自己妻子眉眼間恬淡的笑意,微鬆了口氣:“這幾天家裡悶的話,讓媽媽陪著妳一起出國玩玩吧?帶上原修,你們一起過去。”  
“那你呢?”她仰臉,柔聲問道。  

“我有事,可能要出差幾天。”他不著痕跡地躲開她的目光。

“有事?是因為最近的傳聞嗎?”她一派平靜地問道。  

原勛臉上神情微僵,詫異地看向她。

“我都聽說了。”她淡定地走過來,幫他脫下了西裝外套,又去踮起腳尖解開他的領帶。

面龐精緻,姿態清麗的女人,一頭溫順的秀髮垂下,有些許陽光落在她的肩頭,使她看起來像童話裡的仙子。  

她正伸出纖細的手指,靈巧而溫柔地幫自己解下領帶,微涼的指尖輕輕擦過自己頸間,帶來輕風撫摸般的觸感。  

“妳都看到了?” 他垂下眼,盯著她那白細的手指,輕柔卻緩慢地問道。  

“嗯,打開手機,直接彈出來的大新聞啊,各種版本都有,我全都看了。”她大方承認,神態依然自若。  

“妳……妳覺得怎麼樣?”原勛說出的話透著艱澀。

“我要覺得怎麼樣?”她不解地望著他。  

“妳——”原勛心中自然是有一千個一萬個忐忑,生怕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成為幻影,可是低頭間,他看到的是她無辜而迷茫的眼睛。  

她甚至輕輕皺起眉,不能理解地反問他:“還是說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反應?”  

“……”原勛一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  

童瑤隨手將他的領帶放置好了,又把他的外套掛在了衣架上,這才道:

“你以前緋聞滿天飛的時候,怎麼也沒像現在這樣子,竟然要我反應?難道我該懷疑你,指著你鼻子問,扯著你袖子追問到底是不是你?還有什麼你和我媽媽有牽扯?我能信嗎?”  

原勛定定地望著自己的妻子,低聲道:“那些緋聞和我沒有半點關係,都是二叔為了損害我的名聲,故意設下的。”  

他解釋了這件事,卻沒有說為什麼他沒有阻止,更是放任。

當她深深地陷入自我之中無法回到現實的時候,其實是萬分之一的希望著她能因為這個受到一些刺激吧……只是如今想來未免太過幼稚可笑,像個小孩子想引起喜歡的人的注意。  

微垂下眼的他聽到自己的妻子柔聲問道:“還是說,我應該和你再大鬧一場?再把過去曾經懷疑過、糾結過的都翻出來,從頭到尾再把過去重演一遍?勛哥哥,我累了,只想我們一家好好過日子,我愛你,你…”  

原勛猛地伸出手,將她環入了自己懷抱裡。

“我說了信你,愛你,你真的不用懷疑什麼…”  

在他激烈的啄吻中,她仿佛一隻任人宰割的天鵝,斷斷續續地這麼再次重複著這句話,告訴他,也告訴自己。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0-20 03:33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10-20 09:06 PM 編輯

第七五章

原勛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在原氏集團召開當天的高層會議時被警察帶走的。  

被帶走的時候,他臉上很平靜。  

原氏集團所有的高層臉上也都很平靜。

看樣子這件事是早已預料到的。  

原勛被公安機關帶走的那一幕,被人拍了照片,發佈到了互聯網上,並且上了頭條新聞,一下子又是傳得沸沸揚揚。  

這下子,以前所有支持原勛的都被打臉了,而那些在網絡上黑踩原勛的,都像打了雞血一樣開始奮鬥起來。

一時之間,各種關於原勛的黑料一層又一層地出來,連八百年前沒譜的事都被抖落出來了。而其中難免涉及到童瑤。  

其實關於原家那位小太子爺原修,一直是傳說中太陽一般的存在,原勛、原修父子,無論是顏值還是財富值,都足以讓人看迷了眼。  

可是關於這對父子的傳聞卻缺少著一個重要的環節。  

是誰生下了原修,是誰嫁給了原勛這樣的國民男神?  

這樁原勛涉嫌謀殺案的大熱點中,曾經被刻意隱藏的真相也被揭露出來,於是童瑤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關於童瑤,是證件照上一個帶有淺淡笑容的照片,也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模糊側影,可是這些卻足以承載人們幾乎狂熱的八卦之心。  

“看上去是個大美女!怪不得能嫁入豪門!我喜歡這個范兒的,楚楚動人啊!”  

“原勛殺了她的媽媽,為什麼她還嫁了?我去,這個女人為了往上爬也是不要臉了。”  

“我有個表哥認識原家的人,偷偷告訴我說,本來原勛殺人犯罪名都鐵板釘釘了,都要判了,是這個女人出來做偽證。”

當這些消息傳入童瑤耳中的時候,她都沒皺一下眉頭。  

她是個倔強和固執的人,以前不信,怎麼也不信,現在信了,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會信。  

當她平靜地對著桌子上的國畫,一筆一筆地描畫時,她能感覺到原修經過門前時,小心翼翼打量過來的眼神,當她彎腰在廚房裡將親手熬的小米粥關了火時,她知道原夫人正用無奈的目光望著她。  

原修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媽媽,謝謝妳。”

“為什麼謝我?”  

“妳……是不是依然相信爸爸?”  

“那你呢?”  

“我當然信。”他仰起臉來,端詳著媽媽的神色。  

“既然你信,為什麼我不信。”她笑了下,摸了摸兒子的頭髮。

柔軟略顯卷曲的髮,這是遺傳自原勛的。  

而原夫人也私底下找了童瑤。  

“瑤瑤,原勛的事——”她嘆了口氣,略一停頓,問道:“我可以叫妳瑤瑤吧,我看原勛都這麼叫妳。”  

“媽媽,當然可以。”她低垂著眼兒。

“妳和原勛的事,從一開始我就是反對的。但是妳也知道,原勛是個固執的性子,他一旦認準的事,誰也沒辦法改變。”

原夫人長嘆了口氣:“再加上當時妳懷孕了,我也沒辦法,只好讓你們結婚了,你們結婚這幾年,我也確實並不喜歡妳。或許妳心裡會怪我,可是妳也要知道,原勛是我兒子,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都希望兒子能娶一個賢惠懂事體貼,又能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啊。”

童瑤依然低垂著眼,柔聲道:“媽媽,我知道的。”

立場不同而已,站在原夫人的立場,不喜歡自己是正常的。

畢竟她確實並不是適合當原家長媳的女人。  

“妳能理解最好了。以前我還壞心眼地想著,讓原勛再找一個,慢慢地等著他感情淡了,早晚會和妳離婚,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可真是一個倔性子,從小就認死理。”  

童瑤沒吭聲,安靜地聽著原夫人繼續講下去。

“我當時不喜歡妳,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妳應該也知道,那就是妳母親的事。你母親那個事,當時原勛確實有嫌疑,那個時候的情況,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看到現場的只有妳了。可是我聽說……聽說……”

原夫人艱難地說了幾下,終究沒說出口,最後跳過這句話,繼續道:“我其實就是怕,妳嘴上不說,心裡是記著這個事恨著原勛的,那樣的話,我的原勛可就苦了。”  

童瑤聽到這個,微微咬了下脣。  

原夫人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確實一度陷入了瘋狂的懷疑原勛和自我懷疑之中。  

其實並不怕原勛真是那個凶手,如果他是,她是願意和他同歸於盡的。  

可是就因為無法證明是,也無法證明不是。

明明確信應該不是,可是卻有存著似有若無的那麼一點懷疑。  

那點懷疑足以把一個好好的人逼瘋,更何況趕上她懷胎生子。  

她當時真得病了,病得不輕。  

她甚至記得自己有一次,在原勛睡熟的時候,掐住原勛的脖子,逼問他到底是不是。  

那個時候對她來說,生或者死其實都沒有了意義,她就是想知道是還是不是。

七年的煎熬,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徹底崩潰的時候,她終於獲得了重生的契機。  

重新來過一次,檢視了她和原勛相識相遇的每一次,她終於走了出來,開始信任原勛,信任這個世界,也信任自己手中擁有的幸福。

“瑤瑤,我給妳說句真心話,無論我們以前有什麼誤解,現在我都把妳當我兒媳婦,當我孫子的母親,也試著把妳當成我的女兒。我們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說兩家話。”原夫人靠近了童瑤,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媽媽,有什麼話,您就說吧。”童瑤低著頭,溫順的長髮輕輕垂在耳邊。

“瑤瑤,我只問妳,這一次原勛又被帶走,妳真信他,會幫著他吧?”原夫人盯著童瑤,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話題。

七年前的舊案,沒有其他人證,只有一把帶血的剪刀、一件帶血的襯衫,剪刀上還留著原勛的指紋,襯衫是原勛的,上面是童瑤母親的血。

現在不同於七年前了,社會輿論高漲,這件事在互聯網上已經造成了熱門話題。所以原勛這一次,非常危險。

除非他能得到一個證據證明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否則法院都怕難以服眾吧。  

可是證據,去哪裡找?  

只有童瑤了。  

童瑤是一個關鍵的人證。  

原夫人望著童瑤,全部的期望幾乎都寄託在了童瑤身上。  

童瑤在那沉甸甸的目光中無奈地笑了下。  

她笑起來很好看,可是此時的原夫人根本無心觀賞,她只是緊張地盯著童瑤,生怕她說出自己最不想聽的話來。

童瑤無奈笑了下後,終於開口了:“媽媽,妳剛才說,原勛是一個固執的性子,一旦認準了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是,他從小就這樣……現在就算妳想親手要他的命,他都願意把脖子送上。”原夫人滿眼的哀愁和嘆息。  

“可是,很不巧,我也是這樣的人。”她收斂了笑,認真地對原夫人說。  

原夫人一愣。

“媽媽,我也是一個固執倔強的性子,一旦認準了的事,誰也無法改變。我相信原勛,我相信我的丈夫,我既然認為他沒有殺人,那麼無論何時何地,什麼人都說什麼,我都不會懷疑了。”  

清清淡淡略顯稚幼的語氣,透著是無怨無悔的倔強。  

“原勛愛我,我也愛他,他一定不會殺了我媽媽。”她再一次強調道。  

原夫人愣愣地望著這個兒媳婦,看著她清澈眼底的固執半響,忽然苦笑了一下。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原勛就邁不過你這道坎,因為妳和他太像了。”  

兩個孩子,都是倔強固執的孩子,都是認死理。  

原勛就是因為這個,被活活折磨了七年,都沒辦法走出那道叫童瑤的光陰。  

    **********************************  

送走了婆婆後,童瑤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是一個沒有用的人,現在原勛身陷囹圄,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幫他。  

有什麼辦法,她能證明,一切都和原勛沒有關係呢?

如果真到了要走上法庭作證的那一天,她能說什麼,乾巴巴地重複著已經說過的一次話語,當著所有的人告訴大家,一切和原勛無關,剪刀從來沒有在原勛手中,原勛襯衫上的血跡是自己抹上去的?  

會有人信嗎?自己能做到在那麼多人面前說謊而鎮定自若嗎?

童瑤沈默地坐了很久後,終於找出了自己被綁架那天的那個小包,翻開來,拿出了三封信。  

其中有一封的上面寫著:寫給二十五歲童瑤的 第一封信。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0-20 05:55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10-20 09:09 PM 編輯

第七六章

“2003年9月17日  

今天,我給媽媽打電話,說今天沒課,我晚上回去吃飯。媽媽答應我給我做好吃的清燉魚湯。我本來下午有一節政治課,上完課後,晚上才能回到家。可是我覺得,好像家裡要出事了,我心裡砰砰亂跳,所以我應該逃課,立即回家。”  

或許是由於年代過於久遠,以至於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了。  

可是童瑤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是自己重生到了2003年時寫給自己的信。  

這說明,重生是真的,確確實實是真的。  

過去的那些懷疑,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她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將這封信重新讀了一遍。  

她要銘記這封信的內容,要在夢裡也記得。  

也許這樣,她就能重生到2003年的9月17日,回到那一刻。  

她希望自己能改變這一切,能夠幫助現在的原勛,能夠讓原勛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名譽掃地。  

當然,更希望,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改變媽媽的命運。  

這麼想著,她便走到了床邊,準備躺下睡覺。

可是在躺下的那一霎那,她想起了一件事。  

藥。  

她記得,以前原勛總是讓她吃藥,她不愛吃,可是原勛逼著她吃。  

吃藥,做夢,重生……  

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些關聯的。  

鬼使神差地,童瑤走到了桌邊,從中掏出了一個藥瓶,倒了一杯白水,就著服下了。

不管這撬動重生契機的是什麼,她都希望,能夠再有一次機會,重生到2003年9月17日的那個下午。  

    ******************************************  

太陽照在身上,她在流汗。  

耳邊是鼓噪的蟬鳴聲。  

童瑤扶著腦袋,艱難地立在墻根底下。

她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誰,該去做什麼。  

當記憶逐漸回籠,她仰起臉,仔細地辨別著周圍的一切。  

屬於2003年的老房子,屬於2003年的破敗商場,屬於十八歲那年的高考紅條幅。  

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到了那一刻。

當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她的心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媽媽,媽媽!”她從來沒有敢抱過任何希望,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急切地想去看一看媽媽。  

她能救原勛,也能救媽媽的,是吧?

她試圖去看時間,可是手腕上沒有手錶,身上也沒有手機,她怎麼知道幾點了?  

看看太陽,這個時候是不是已經下午三、四點了?

想到這種可能,她一下子慌了,連忙就要往家裡奔去。

跑在柏油馬路上,她兩腳生疼,於是想著攔住一輛出租車,可是周圍竟然連一輛車都沒有?  

她胸口那裡開始沸騰。  

這是重生了,唯一的機會啊,也許只是很短的機會,必須趕回家啊!  

她使出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捂著燒灼的咽喉,機械地邁出一步又一步,拼命地向著家裡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跑到了小區裡,跑進了樓道裡,進了家門,她拼命地拍打著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鎖。  

激動地撲進去,眼前的一幕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地板幾乎是紅色的,好大一灘子血。  

而媽媽就倒在血泊之中。  

在媽媽的身旁,二十二歲的原勛正握著一把帶血的剪刀,起身仿佛要做什麼。  

看到童瑤走進來,原勛看上去很震驚的樣子。  

“瑤瑤!”  

童瑤看了眼這個年輕的原勛,直接撲到了媽媽的面前。

“我,我媽媽……怎,怎麼樣了?”臉色蒼白的她,氣喘吁吁地問。  

“她——”年輕的原勛仿佛不知道說什麼。  

童瑤跪在血泊之中,急切地盯著媽媽,卻看到有血液從媽媽胸口那裡汩汩流淌。  

她知道,媽媽是活不成了,依然活不成了。  

其實所謂的重生根本沒辦法改變什麼實質的,已經發生的大事!

“媽媽,對不起,我又來晚了。”她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媽媽死,卻無能為力。  

“瑤瑤……”這個時候的蘇婉秋,竟然還殘存著一點意識。  

“媽媽——”童瑤流著淚攥住媽媽的手。  

她感到媽媽一定有話對她說。

“瑤瑤,給妳這個……”說著這話,蘇婉秋用最後的力氣,將一頁揉皺的紙遞給童瑤:“瑤瑤,好好活著……原勛……他會照顧妳的……”  

說完這個,蘇婉秋頭一歪。  

童瑤抱住媽媽,痛聲流淚。

其實她早有預感的,明白即使回來,她也沒辦法改變什麼,可是這一路跑來,她還是存了萬分之一的希望。  

也許呢,也許就改變了。  

也許等她回到二十五歲,就能看到媽媽含笑望著自己呢!

可是一切都是奢念罷了。  

她重生多次,媽媽的命運從來沒有更改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不再哭了,低頭望著懷裡逐漸冷卻的媽媽,看到了飄落在她袖口的那張紙。

她拿在手中,展開來讀,那是媽媽留給她的一封信。

或許,應該叫遺書吧。  

瑤瑤:  

媽媽要先對妳說一聲對不起,在過去,媽媽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只顧著追求自己的幸福,卻沒有想到過妳的許多感受。作為一個母親我沒有好好照顧我的女兒,這也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敗。  

可是瑤瑤,媽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更對不起妳了。  

請原諒媽媽好嗎,因為媽媽實在是無法堅持下去了。

妳原叔叔離開了,這讓我每天都處於痛苦的折磨之中,我總是做夢夢到他。  

他說他很寂寞,他需要我過去陪他。  

這些年,他幾乎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不知道沒有了他,我該怎麼活下去。  

所以瑤瑤,媽媽要走了,要留妳孤零零一個人在世間。  

請原諒媽媽的再一次自私。  

——媽媽絕筆

2003年9月17日  

這封遺書,因為染了血的緣故,許多地方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  

可是童瑤依然從頭到尾仔細地讀了兩遍。  

最後淚水落在紙上,她哭著抬起頭,問旁邊那個愣愣地站在那裡的原勛。  

“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她?”

“對不起。”他低下頭,眼中浮現出深沉的痛意和歉疚:“我趕過來的時候,她要自殺,我只好搶過來這把剪刀,可是我沒想到,她已經……”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下去。  

童瑤攥著那張媽媽的絕筆,哭著道:“你怎麼知道我媽媽要出事?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阿姨忽然給我打電話,約我過來,說是有事要同我講。”  

“她對你說了什麼?”說著這話,童瑤忽然站起來,兩眼含淚逼問著這個年輕的原勛。  

“她說希望我能好好照顧妳,她讓我發誓。”原勛臉上泛著紅暈,咬牙這麼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了你那麼多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童瑤幾乎是大聲地喊出來的。  

她媽媽竟然是自殺,因為無法接受原叔叔去世的事實,覺得即使世上有她這個親生女兒,依然不足以支撐她活下去?

所以她媽媽自殺了。  

所以媽媽拋棄了她這個女兒。

可是她那麼多次地問起原勛,原勛為什麼從來不說?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在這件事面前自始至終保持沉默,一字不發?

她淚眼中帶著一點憤怒,盯著年輕的原勛。

“為什麼……”眼淚流淌過臉龐落在嘴角,是鹹鹹的味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假如他能告訴她,她一定不會恨了他整整七年。  

“瑤瑤——”年輕的原勛一步步地走過來,盯著十八歲的童瑤:“有時候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有時候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二十二歲的原勛這麼說道。  

那個聲音仿佛帶著無限回音,就這麼一直迴盪在童瑤耳邊。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媽媽,媽媽——”在那連綿不絕的聲音中,一個稚嫩的聲音插入進來,打破了原來那仿佛永恆不變的旋律。  

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童瑤猛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中,是原修焦急擔憂的目光。

視線逐漸清晰,她微微擰眉,疑惑地望著原修。  

“原修……”這一聲原修喚出,她才發現自己聲音中充滿了疲憊。  

她又回到了現實。  

一次重生,她沒有做出任何改變,既沒有救回媽媽,也沒有幫原勛拿到任何證據。

“媽媽,妳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在房間裡就聽到妳的叫聲。”原修小眉頭皺著,滿滿的都是擔憂。  

“我沒事。”她掙扎著坐起來。  

鼻間聞到一點似有若無的香氣,那是久違的一種香。  

“這是什麼味道?”

“味道?”原修疑惑地聞了聞,搖頭:“好像沒有味道。”  

童瑤沈默了一會兒,終於搖搖頭:“我沒事,我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原修望著自己媽媽,半響後點頭:“好的,媽媽。”

童瑤閉上眼睛靠在床頭櫃上,回想著重生後所發生的一切,每一個細節。  

忽然間,她瞪大了眼睛,一絲希冀浮現心頭。

那封遺書。  

既然那封遺書出現了,那麼當時十八歲的自己一定會妥善保管的。

只要找到那封遺書,是不是就能證明,媽媽的死和原勛沒有關係?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1-10 09:16 PM

第七七章

因為這個陳年舊案在網絡上發酵極大,公眾影響較為惡劣,以至於就連原家一時半刻都不好輕易插手。原勛父親已經召集了原家人召開緊急會議,大家商量的結果是一邊搜找證據,一邊靜待刑事拘留三天後,提出取保候審請求,先讓原勛出來之後再另做打算。  

可是三天呢!童瑤想著一直養尊處優的原勛竟然被拘押在公安機關,儘管知道公公一定會想辦法讓原勛得到照顧,可是她依然不能釋懷。

她愛這個男人,愛到已經不捨得讓他受任何委屈。  

他就是沒殺人,為什麼要被這樣冤枉?

“我或許能找到證據,證明我媽媽是自殺。”她推開原勛父親書房的門出現在大家面前,望著那一雙雙疑惑的目光這麼說道。  

“自殺?證據呢?”原勛父親眼中頓時綻放出光彩,其他人也都是眼前一亮。  

“我現在不知道。”  

童瑤這話一出,大家面面相覷都有些失望。  

以前大家都知道的,這位原勛太太腦子有點不太正常,現在她說的話未必能當真。

“到底是什麼證據?童瑤,妳說清楚一點。”原父這麼追問道。  

“我媽媽臨死前有一封遺書,裡面寫了自從原叔叔去世後,她就有尋死之心。這……應該算一個證據吧?”童瑤試探著說道。  

“算,當然算!如果能有這麼一封信,加上妳的證詞,原勛的事就沒問題了。”原父有些激動地走過來:“童瑤,那封信呢?在哪裡?妳仔細回憶下?”  

童瑤搖頭:“我沒辦法回憶起來,不過我想,這麼重要的東西,或者就在我的某本書裡夾著,或者放在我以前住的老宅子了。”  

童瑤其實只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十八歲的童瑤拿到了那麼一封信,那麼這封信就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了。  

可是看起來原父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樣子。

既然這樣,那封信就應該是被她藏起來了,她經常藏東西的,無非那幾個地方罷了。  

在她來說這是再老實不過的分析,不過在原父聽來,卻是心裡一突。  

他疑惑地打量著自己這個兒媳婦,從很久前就聽自己妻子說兒媳婦精神不太好,他並沒太當回事,現在看來,果然是有點不正常。

既然那封信是她媽媽的遺書,那就是她的東西。  

她自己不記得那封信在哪裡,可以說忘記了,但是不應該用這種猜測的語氣說應該在哪裡啊。  

“童瑤,這種話並不是能隨便說的。”原家德高望重的四爺開口了。

“我並不是隨便說說,確實有這麼一封信,只是我不知道在哪裡,需要找到。”童瑤知道,找信這件事必須要快,那麼光憑自己是不行的,必須原家出面,最好帶上公安人員一起去找,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原家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原父皺著眉頭說:“那童瑤,妳先找找妳手頭的書,然後今天我們去一趟妳以前住的房子,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封遺書。”  

童瑤聽著這話,知道他應該是並不抱希望的。  

儘管童瑤並不知道那個遺書在哪裡,可是冥冥之中,她知道那個遺書一定會出現的。  

她回到過去,和記憶中的場景唯一改變的就是那封遺書。

“我們現在就去吧。”童瑤想到原勛還在拘押,根本等不及。  

原父等人心中自然也是想盡快知道這封遺書的結果。雖然童瑤看著一副並不可信的樣子,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事到如今,也只能試一試了。  

    **************************************  

因為這件事,事關重大,而且童瑤的老宅因為這個案件重新審理,作為當時的案發現場,已經封閉了起來,並不能隨便進入。  

原父動用關係,找到了公安機關人員陪同,一起前往尋找這份證據。

同去的是李公安,多年的公安了,這次奉命前來查找線索。  

一群人踏入了這一方即將拆遷的老房子,走到樓道的時候,還有蟑螂和老鼠在眼前竄過。  

“確定那份遺書在這裡?”李公安有些疑惑地問道:“根據當時的案件記錄,這間房子肯定已經是被搜查過的,並沒有發現什麼遺書。而這之後,房子就一直沒有人來過吧?”  

原父其實也是不確定,只好看向了童瑤。  

至於童瑤,她又怎麼可能確定。

做夢重生到過去,從而可能製造出一份原本不存在的遺書,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她怎麼開口對人說。  

她憑著一種直覺和信念,認為那個遺書會出現的,可是如果沒出現呢?  

“一定會有的。”她咬了咬牙,對自己說,也對原父,更是對李公安說。  

她相信自己的那個夢並不是毫無益處的,相信一定會有所助益。

更相信,這個遺書一定是存在的。  

然而她的話,卻讓原父更加疑惑了,和原四爺對望了一眼後,大家心中都生了忐忑。  

事關重大,如果找了公安來興師動眾地尋找,最後卻根本沒有什麼遺書,丟人事小,就擔心這件事會讓原勛的案件雪上加霜。

畢竟現在的公安辦案不同於以前,輿論力量非常大,就連公安局長都未必敢在這件事上擅作主張。  

李公安見此情景更是皺了下眉頭。

憑著他老公安辦案多年的經驗,他直覺這個女孩子說得並不是真話,必然有什麼事情隱瞞了。  

不過考慮到這是原家的太太,就是那位原勛的妻子,他並沒有多說話。

一行人來到了童瑤家所住的四樓,入眼的是破舊不堪的兩個“福”字,上面滿是灰塵,且掛滿了蜘蛛網,看得出,這個房子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過了。

李公安揭開了最近的封條:“你們先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們先進去尋找線索。原太太,麻煩妳也進來吧。”  

童瑤點頭,邁開步子,踏進了這個房間。  

一進到這個房間,她的身體便開始泛冷。  

就是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發生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鐫刻在她的大腦皮層上,印在她每一個腦細胞中,永遠無法忘記。  

就是在小餐桌靠近冰箱的地方,媽媽曾經倒在了血泊中。  

而就是在臥室旁邊的沙發上,自己痛苦地喝醉了酒,被原勛抱在懷裡,做了一夜夫妻,從而懷下了原修。

閉上眼睛,童瑤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那封遺書,到底在哪裡?”李公安盯著童瑤,更加皺眉。  

他覺得這個原太太有點奇怪,直覺再次告訴他,一定有什麼隱情。  

不過可惜,他只是奉命來尋找證據而已。  

這件案子現在鬧得這麼大,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童瑤聽到李公安的問話,緩慢而艱難地將目光從那小沙發上移開,看了眼李公安,想了想才說道:“應該在那間臥室的書桌上……”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最後的那個“吧”字吞掉。  

她知道李公安一定覺得自己不可信——其實她自己都有點不敢信,所謂的重生和直覺能成真嗎?  

可是原勛需要這封信,哪怕冒一次風險,是必須的。  

“我陪著你過去找。”她壓抑下對那些回憶的懼意,努力對著李公安笑了笑。  

“好。”李公安的眼神是半信半疑的。

站在外面陪同著的原父以及原四叔對視一眼,彼此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他們並不相信,這麼一個曾經被公安搜索過,而且多年沒有人跡的房間裡,會藏著童瑤母親蘇婉秋的遺書。  

如果有遺書,早就發現了。  

“原勛的事,看來應該另想辦法了。”原四叔的聲音很小,恰好能讓原父聽到。

“嗯,我知道。”原父深深皺著眉頭,童瑤這個兒媳婦本身精神就不太好,這個時候實在不該信的。  

至於辦法,現在不是說沒辦法,而是所有的辦法都不好施展。

這件事被人盯上了,輿論鬧得那麼大,如果不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那麼原勛即使出來,依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原氏集團的將來也註定處於風雨飄搖中了。  

兩個人正皺眉愁對,各自想著對策,就見童瑤跟隨李公安以及另外兩位,從房間裡走出來。

李公安神情嚴肅,看不出什麼端倪。  

童瑤臉色泛白,神色間有一絲奇異的不平靜。

見此情景,兩個人的心都往下一沉,看來就是沒找到了。  

想想也是,怎麼可能找到的。

“其實……也許是童瑤記錯了,或者那封遺書已經丟掉了……”原父想著找回個場子。

“遺書找到了。”李公安斬釘截鐵地說。  

“啊?”原父和原四叔都不敢相信地望著李公安。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2-8 12:18 AM

第七八章

  “遺書已經找到,我們需要帶回去研究筆跡以及書寫的時間,如果沒問題,這將是重要的證據。”  

聽到這話,原父頓時眼中流露出一絲激動:“遺書上說了什麼?”  

李公安看了眼原父,恭敬而頗有歉意地道:“這個暫時不好透露。”  

說著間,李公安已經準備下樓。  

原父看向童瑤:“遺書上都說了什麼?”

童瑤低下頭顫聲道:“就是我媽媽留下的遺書,說了她要自殺。”  

原四爺聽了,頓時激動得鬍子都跟著翹:“如果有這個,那太好了!只要妳再出庭作證,那原勛的冤屈就能洗清了!原家終於可以渡過這一次危機了!”  

童瑤點頭:“嗯,我會出庭作證的。”  

原四爺不由得笑起來:“走,我們下樓,這個案子算是有進展了!”

原父自然也是高興,當下幾個人一起下樓去。  

可是童瑤卻沒有他們那樣鬆快的心情,她最後一次回頭望瞭望這個承載了太多回憶的房間,邁著沉重的步子往下走去。  

走出樓梯拐角的時候,有一個老人彎著腰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走過,嘴裡念念有詞。  

童瑤並沒在意。

可是等到走出院子,上了轎車,她猛然意識到那傳入耳中老人低喃聲,仿佛是:“走了,走了,我這次真走了。”  

這原本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話語罷了,可是童瑤卻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她連忙叫停了車子,跑回那座行將廢棄的宅院。

驕陽之下,院子裡空盪蕩的,並沒有什麼人煙,只有一條老狗無趣地耷拉著耳朵臥在那棵老柳樹下。  

    *********************************************  

有了遺書,又有童瑤的證詞,這個七年前的案情很快有了進展,原勛結束了刑事拘留,回到家中。

同時原氏集團也開始進行了公關,在輿論上占據優勢。這邊原勛還沒回到家裡,那邊網絡上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諸如原氏內部股權之爭,導致自相殘殺,有人為一己之私而試圖構陷原氏集團接班人,同時還有知情人士爆料,講述了原氏股票最近兩個月動盪不安的原因。  

豪門鬥爭本來就是吸引眼球的事,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涉到了七年前謀殺案,原氏超級男神級別霸道總裁原勛涉嫌謀殺自己的丈母娘?裡面還充斥著各種情色猜測,這樣一來,這個消息想不火爆都難,成為了各大媒體熱聞。  

而原氏集團公關一出後,案件又有了大反轉,原勛的形象頓時成為了遭受長輩欺壓、構陷卻隱忍不發,被逼到了絕處才不得不反擊的原氏繼承人。

原勛得以釋放,冤屈得以洗清,原氏股票也跟著扶搖直上,節節攀升。  

原勛回到家裡,家裡自然設了接風宴,洗去霉氣,原家幾個重要人物都在場,席間提起這件事來,還是原父說道:“這次多虧了童瑤,如果不是童瑤找出遺書的證物,又給原勛做人證,原勛的冤屈怕是難以洗清。”  

這話一出,被圍在眾人之間的原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母親旁邊的童瑤。  

童瑤低垂著眼,輕笑了下,沒說話。  

後來宴席散了,因為原勛還要和家裡人討論公司的事,童瑤自己先回來的。

呆坐了片刻後,她拿出來自己的小包,摸出裡面第一封信,打開重新讀了一遍後,最後終於一點點地將這封信撕掉了。  

撕得粉碎。  

彎腰將那些撕碎的紙屑掃到了垃圾桶中時,門開了,原勛走進來。  

“瑤瑤。”他的聲音很是輕柔。  

“勛哥哥。”她抬起頭,衝他笑了笑。

原勛踏進房間內,望著垃圾筒裡露出的那些白色紙屑,溫聲道:“瑤瑤,謝謝妳,這次是妳救了我。”  

童瑤低下頭,沒說話。  

“妳母親當年……”原勛凝視著童瑤的神情,仿佛在想著用什麼言語來表達:“當年只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我明白的。”

這件事對原家來說,也許是十全十美的勝利,可是對於童瑤來說,卻是把傷疤再一次揭開。  

原勛坐了下來,伸手抱住童瑤:“瑤瑤,我現在可以和妳說說當年的事,妳願意聽嗎?”  

“嗯,你說吧。”

“我是接到了妳母親的電話,覺得她狀態很不好,過去的時候發現她要自盡,她說我四叔走了,她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所以她拋棄了我。對於她來說,愛人太重要了,我這個女兒,是可以被拋棄的。”

原勛沒說話,抬起手,安慰式地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背。  

童瑤將自己靠在他胸膛上:“勛哥哥,你不在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

“嗯?什麼夢?”  

“我夢到了一句話。”童瑤笑了笑,繼續道:“說是真相比欺騙更殘忍。”

原勛開口,正要說話,童瑤卻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

“勛哥哥,如果你覺得有些話,不該告訴我,那就欺騙我一輩子吧。曾經你問我到底要什麼,我想了很多,卻好像也說不明白,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如今所擁有的生活,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時從未察覺,但只要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其實一直以來,幸福都在她身邊,只是她沒有睜開眼睛去看而已。  

這一晚,當原勛睡去的時候,童瑤卻無法入睡。

她輾轉反側,良久後,終於起身,再次拿出了放在櫃子裡的小包,小包裡還有兩封信,是自己重生回到十年前給自己寫下的兩封信。  

因為年代的關係,鋼筆字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  

她讀了那信,半響後,終於閉上眼睛,將第二封信和第三封信撕碎了。  

第一封信裡寫的是她醉酒之後和原勛的事情。  

她喝醉了,之後就不記得了。

曾經後悔過,也曾經怨恨過,可是現在,她不想去想了。  

至少結果是好的,她就滿足了。  

至於第二封信,寫的是她懷了原修時候的事。  

曾經想過要過去彌補,給原修一個更好的童年,可是現在她想著,或許不需要了吧。  

過去的已經過去,關鍵是珍惜現在的生活。

她只要從現在開始,好好疼愛自己的兒子,一切都是能彌補的。  

而不是非要斤斤計較於過去。  

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重生,也不需要再回到過去改變什麼。  

她關上檯燈,躺下來,鑽進了被窩裡男人那寬厚的胸膛中,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幸福地閉上眼睛睡去。

月光如水,傾灑在這間溫馨的大床上,映照在她如雪的肌膚上。  

那個被她用纖細的胳膊緊緊摟住的男人,在夜色中睜開了眼睛。  

    ***********************************************

生活一如既往,仿佛沒什麼改變,不過對於童瑤來說,這個世界應該再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原勛的案件塵埃落定,原氏集團又重回正規,唯獨原一睿和原茉,兩個人雙雙離開了原氏集團,並且因為涉嫌在網路上散佈謠言損害他人名譽,有被原家起訴的風險。

之前綁架原家四叔的那位在逃嫌疑犯,也被抓捕歸案了,原家上下也終於鬆了口氣。

而之後緊接著,原茉不得不向原勛賣出了自己手中的股份,帶著女兒遠渡重洋去了國外。原一睿則是攜著巨款潛逃,一時之間,追討者將他告上法庭。可是這個時候原一睿已經根本是不知所蹤了,不過徒留下那些欠債者皺眉嘆息罷了。  

一樁轟轟烈烈的謀殺案和經濟大案,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而在原家,因為之前原勛案件的緣故,原夫人對童瑤這個兒媳婦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如今待她更好了,每每遇到什麼活動,也喜歡帶著她出席。  

童瑤慢慢學會了許多作為原勛的太太應該會的事情,也開始涉獵交際應酬,雖然說未必做得足夠好,可是也讓原夫人滿意了。

除了陪著婆婆,童瑤還報了一些培訓課程,跳舞、國畫等,還會陪著原修參加競賽,一起玩陶藝,去逛博物館和展覽館等。  

她的生活豐富多姿起來,臉上也總是帶著淺淡溫軟的笑意。  

任何人都能看出來,她雙眸中有著幾乎洋溢而出的幸福。  

原修上小學了,穿上校服,看著像個彬彬有禮的小紳士,帥氣而可愛。童瑤偶爾間還發現他的手機上有小女孩發過來的問候。  

看上去他很受女孩子歡迎,一如當年他的爸爸一樣。

他並不怎麼回覆,一副高冷的模樣。  

童瑤偶爾也打趣他一下,問問當初他那個女同學,他卻掃了媽媽一言,皺眉說:“媽媽,我真沒興趣。”  

童瑤挑眉,故意打趣他:“都是同學,談什麼興趣不興趣,小孩子家的,難道沒事不可以來往一下嗎?”  

原修頓時抿著脣不說話了。  

童瑤又故意說:“作為小孩子,總是要有幾個好朋友啊,男的朋友,女的朋友都應該有。”

其實原修在學校有幾個玩得很好的小夥伴,不過童瑤忽略不提。  

最後原修只能是無奈地看了媽媽一言:“媽媽,我看是最近爸爸太忙了吧。”  

“額,和你爸爸有什麼關係嗎?”  

“爸爸如果有時間,妳一定沒有精力來找我麻煩的。”  

“你——”童瑤頓時無語。

忽然有種感覺,自己那看起來很好很好的兒子,還是繼承了他爸爸的惡劣毒舌啊?  

正和兒子說笑著,卻聽到了樓下花園裡有說話聲。  

“瑤瑤和原修就住在這邊的二樓,等一下,我讓陳媽叫她們下來。”這是原母的聲音。  

童瑤探頭,從窗戶裡看過去。

只見秋葉飄落的後花園裡,站著一個清麗的女子,手中還牽著一個和原修差不多同齡的男孩兒。  

童瑤雖然並沒有記人的天性,不過她卻記得,這個人叫葉寧。  

葉寧是陳思琪的好朋友。

原修曾經說過,他不喜歡葉寧。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19-12-16 02:58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9-12-20 12:13 AM 編輯

第七九章

葉寧是陪著自己丈夫過來的。

她的丈夫蕭岳和原勛是好朋友,這次過來看起來是有事要談,於是葉寧順便帶著兒子一起過來了。  

岳寧集團在S市也是頗有分量的,原夫人自然是不好慢待,便特意帶了葉寧在後花園裡轉了一遭,這不,恰好碰上了童瑤。  

童瑤不好退卻,只能帶著原修下樓,彼此見了面。  

很快,茶水上來了,兩個男孩子出去玩,原夫人陪著一起說話,童瑤自然不好告退。  

不過是閒話家常罷了,因為有孩子,不免說些孩子上學的事。

說著間,原夫人因為有事要出去,便笑著說:“妳們兩個年輕的一起說說話吧,平時蕭太太也不常出來走動,我們瑤瑤也是個悶葫蘆性子,正好現在認識下。”  

待到原夫人出去後,童瑤臉上的笑便慢慢收斂了。  

她盯著紅木小餐桌上的茶水,一言不發。  

葉寧抬頭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後,最後笑了。  

“聽說原太太前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  

“嗯。”

“其實早就聽我先生提起過,只是一直沒機會見罷了。上次在宴會上,也是匆忙打個招呼而已。今天恰好我先生過來,我也順便和太太說幾句話。”  

說著間,她微停頓了下:“看著太太氣色倒是不錯。”  

這句話倒不是恭維,如今的童瑤看著容光煥發,眉眼間都是溫暖的幸福感,好像是從陽光下走出來的一般。  

這樣的童瑤,和幾個月前那個宴席上的童瑤自然好太多了。

“蕭太太氣色看起來也很好。”童瑤輕笑了下,禮貌地回了一句。  

葉寧笑著沒說話,目光下移,最後落在了童瑤手上。  

童瑤的手帶著一種古典美,仿佛那種古時候養在深閨大院裡的夫人們的手。  

此時此刻,這雙手輕輕攏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葉寧想起自己從蕭岳一本書上看到過,這個姿勢,說明手的主人是忐忑的,是缺乏安全感的。  

她在害怕。  

葉寧苦笑了下:“原太太,我沒什麼事,只是隨便坐坐。”  

童瑤點頭,看向窗外。
窗外,原修正站在花園裡,和葉寧的兒子蕭楠不知道說著什麼。  

她輕笑著道:“蕭太太以後常來玩,我看著兩個孩子玩得還好。”  

誰知道這話剛說完,花園裡就傳來了驚叫聲。

兩個人忙看過去,只見蕭楠摔倒在了花叢旁。  

這下子兩個女人忙都起來往花園裡去。

走到近前,蕭楠已經爬起來了,手上碰到了幾個花刺,已經流血了。  

原修站在那裡,神情淡淡的。

“這是怎麼了?”

“媽媽,原修欺負我,他把我推倒的。”  

“我沒有。”  

“就是你,本來說話好好的,你忽然推了我一下!”  

蕭楠疼得眼裡含著淚,憤怒地盯著原修:“你太莫名其妙了,我又沒有得罪你,你就突然給我一下,還不承認?媽媽,他在說謊!”  

原修平靜地看向兩個大人,一臉誠懇地說:“他在說謊,我沒有推他。我們確實本來說話說得好好的,如果我突然去推他,為什麼?我怎麼會幹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說著,他又看向蕭楠:“你自己沒站穩,反而怪到我頭上。”  

這下子,蕭楠氣得差點衝上來:“你胡說八道。”  

這個時候早有傭人過來幫著處理傷口,還有人去前面通知了原夫人。於是原夫人、原勛都過來了。  

隨行的還有一個男子,長得很高,膚色健康,神態沉穩,童瑤想起來自己好像見過這個人。  

記不得什麼時候了,他曾經去過山中別墅。

這個人顯然就是蕭岳——葉寧的丈夫。  

幾個家長都湊齊了,也有懂得護理的傭人過來幫蕭楠處理了傷口,並沒有什麼大礙。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爭執,大家也沒當回事。兩個孩子各自由媽媽帶過去安撫了下,這件事就過去了。  

送走了葉寧一家三口後,原勛原本溫和的面容,忽然嚴厲起來。  

他望向原修,漠聲道:“跟我到書房去。”

童瑤見此情景,不免擔憂地看著兒子。  

總覺得剛才原勛那神情,和平時很不一樣。  

她沒見過原勛用這種嚴厲的神態對待這個一向懂事的兒子。  

旁邊原夫人皺著眉頭,心疼地望著自己的孫子:“瑤瑤,妳過去勸勸!”  

“我?”

“是,妳是當媽的,不是妳,是誰?”原夫人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既然兒子要訓孫子,她是萬萬不好過去的,可是童瑤是當媽的,又好脾氣,還是讓她去吧。  

童瑤想想也是,她確實擔心兒子,當下點頭。

她來到了書房外,隔著門板,努力地聽著。這門隔音效果非常好,可是幸虧她耳力好,竟然讓她聽到了。  

“你知道錯了嗎?”一個淡漠嚴厲的聲音。  

“知道。”

“為什麼錯了?”  

“我應該推得更重些。”  

“原修!”男人的聲音充滿說不出的冷意。

“爸爸。”

“在你想明白為什麼錯了之前,跪在這裡,不許吃飯。”男人沉聲下令。  

    **************************************  

門被推開了,原勛走出來。  

童瑤站在那裡,從門打開又關上的瞬間,可以看到自己兒子那小小的身體正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接受處罰。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  

默契地沒說話,一起上樓來到了臥室裡。  

“你也太狠心了。”她軟聲軟語地抱怨。

“不然呢?”面對自己的妻子,原勛沒有了之前的嚴厲,神態緩和下來,不過依然帶著些許不悅。  

“他確實是錯了,不過好歹問清楚原因。”  

“你覺得是什麼原因讓他去欺負小朋友?”  

感覺到原勛的目光帶著探究,她低下頭,連忙搖頭。  

搖頭過後又點頭:“他不喜歡蕭楠吧,好像之前就不喜歡蕭太太。”  

“不喜歡,就隨手欺負別人嗎?”

“確實不應該……”  

“那妳覺得我罰他跪著,有錯嗎?”  

童瑤越發低著頭,她發現原勛說得太有道理了,根本無從辯駁。  

這件事,明眼裡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原修就是欺負小朋友了,確實做錯了。  

就連原修自己也承認了的。  

可是,讓他跪在那裡呢,不讓他吃飯呢?
這件事童瑤怎麼也不會答應的。  

她看著心疼。  

“瑤瑤,這件事妳不用管,小孩子家,做錯了事,罰一罰,他以後也就知道錯了。”說著,原勛抬手牽住童瑤:“走,該用下午茶了。”  

“不。”童瑤咬著脣,倔強地說。  

“嗯?”原勛挑眉。

童瑤是個軟性子,一般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並不會太過強勢。  

可是現在涉及到她的兒子。  

她這麼可能在兒子跪在那裡受苦的時候自己去吃飯呢?  

“你如果不讓他吃飯,那我也不吃!什麼下午茶,你自己吃去吧!”童瑤低哼一聲。

“真不吃?”  

“嗯。”  

“好,那我自己去吃了,妳在房間裡好好休息。”  

說完這個,原勛轉身就要往外走。

童瑤看著原勛離開的背影,頓時無語至極。  

她只是用自己要挾一下他,鬼都能看出她的意思,誰知道他根本是置若罔聞,竟然扔下自己去吃下午茶?

“你——”  

她心裡暗恨,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就見原勛去而復回。

“你……”原本的惱恨頓時沒了,不過她還是低哼一聲,故意看向窗外。

接下來應該是原勛過來哄哄她,告訴她說,兒子可以不罰了,以後多教育教育就是了。  

可是誰知道,原勛卻徑自越過她,去了更衣間,嘴裡還故意淡聲說道:“剛才忘記換衣服了。”  

“你!”童瑤這下子再笨也看出來了,他就是故意的!  

原勛很快換好了衣服,走出換衣間,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沒發生一樣,直接牽起她的手:“乖瑤瑤,我們去用下午茶?爸爸、媽媽等著我們呢。”  

她滿肚子都是惱,望著原勛半響,最後直接甩開了他:“不去!”

“怎麼了?”他一臉無辜。  

童瑤這個時候氣得恨不得上前直接掐他脖子。  

她早就知道了,原勛從小就是個惡劣的傢伙,從小就是!  

至於那些所謂的重生,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他一直都在欺負人。

“我不管,反正我的兒子在跪著,我也要去跪著,你不讓他吃飯,那我也不吃飯!他是做錯了事,可是他還小,為什麼要這樣懲罰他?你好好教育他不行嗎?難道只有體罰這一個辦法?再說了,他這麼懂事的孩子,從來沒有欺負過小朋友,忽然推倒蕭楠,難道你不是應該去問問為什麼嗎?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體罰他,這樣子會對他心理造成創傷!”  

童瑤現在也是看了一些兒童心理的書籍的。  

“瑤瑤,以前原修做錯了事,都是……”

“那我不管,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說著這個,童瑤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原來你以前是這麼對待我兒子的?”  

原勛見她眉眼間帶著薄怒,只好解釋道:“沒有。以前原修很少犯錯。”  

確切地說,是從來沒有過。  

原修確實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

“那就是了!既然原修從來沒有做錯過事,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這一次?”  

原勛凝視著她片刻,堅定地道:“童瑤,不行。有一次就有兩次,做錯了事,是要接受懲罰的。不管他為什麼這麼做,再充分的理由也不是做錯事的藉口。”

童瑤咬了咬脣,最後忽然踮起腳尖,湊過去,輕輕親了他下。  

“勛哥哥……”她軟聲哀求道:“不要讓我心疼,好不好?”

鼻息交纏,她溫軟的脣輕輕擦過他的,帶來柔膩的觸感。  

他眼神微暗,僵持半響後,終於嘆了口氣。

抬起大手,輕輕攬住她的腰,啞聲道:“下不為例。”

    **************************  

童瑤如今的生活,可以說是再愜意不過的,丈夫疼愛,兒子懂事,公婆也對自己極為疼愛。她富足、悠閑、從容,生活中幾乎沒有什麼事會讓她皺一下眉頭。  

可是在這種猶如夢幻一般的美好生活中,有一絲陰影,卻仿佛太陽底下的雲,輕輕地飄來,遮住了那溫煦的陽光。  

那是一天的午後,童瑤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大字“童瑤收”。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20-1-28 12:22 A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20-4-20 12:22 AM 編輯

第八零章

那是一天的午後,童瑤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大字“童瑤收”。  

童瑤詫異地打開來。  

她是不明白,在這個互聯網的年代,誰會給她寄一封這樣的信呢,而且這封信和普通的信完全不一樣,那簡單的三個字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坐在露天的茶廳裡,一邊品著咖啡,一邊打開那封信。  

信封裡掉出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耳環。  

金色的,因為年代久遠而有些發暗的耳環。  

在這一刻,她渾身的血液幾乎停止了流淌。

顫抖著手,捏起耳環,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  

她認識這個耳環的,怎麼都不會忘記這個耳環的。  

這是媽媽的。  

那一天,媽媽倒在血泊中,她的耳環丟失了一隻。

這對耳環是爸爸當年留給她的。  

童瑤捏著那個耳環,大步奔向樓上,到了樓上後,她翻箱倒櫃,終於從一個櫃子裡找出了一個淡綠色的首飾盒。  

就在那個首飾盒裡,她哆嗦著捏出了另外一隻耳環。

兩隻耳環,恰好是一對,因為保存環境的不同,一個泛著暗色,另一個卻色澤極好。  

可是這些色差也無法抹滅它們是一對的事實。

其實當年耳環的丟失,也是一個重大的疑點。  

在她堅信原勛和自己母親的死並無關聯後,她更傾向於認為,那個耳環只是被媽媽無意中丟在了哪裡。  

可是現在,她卻明白,不是的,不是自己猜測的那麼簡單。  

媽媽的耳環,在她去世的那一天,確實是被有心人拿走了。  

是誰?是誰拿走了媽媽的耳環?  

又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寄給自己,對方是什麼目的?  

童瑤握著那耳環,猶如一隻被困在籠子的拼命掙扎的兔子。

她想去追問,想知道為什麼,可是卻只能悶悶地咬牙,忍下。  

她能去問誰?  

這封信又是被什麼人投放到了原家的信箱裡?  

原勛,原勛。  

她幾乎是急切地拿起手機,要給原勛打電話。  

他一定知道為什麼的,一定會想辦法查出來。

為什麼媽媽的耳環會在陌生人手裡,為什麼有人會把這個耳環寄給自己。  

可是手機撥出去後,卻是一片忙音。  

再撥,還是忙音。  

她一下子急了,連忙奔下樓去,要去前院找公公、婆婆。  

原勛的那個手機是私人電話,因為怕她找不到他,他會一直開機的。  

除非他出了什麼事?
可是他能出什麼事呢?  

童瑤想起自己剛剛收到的那個耳環,一股徹骨的冷意襲來。  

奇怪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怎麼會收到那樣的一個耳環呢?是什麼人,一定是別有用心的人!可是如果是別有用心的人,以原勛對自己的保護,怎麼可能允許這樣別有用心的人將這樣一個耳環送到自己面前呢?

童瑤大口喘著氣,站在大廳裡,卻看到婆婆正在陪著客人說話。  

“瑤瑤,這是怎麼了?”原母看到童瑤氣喘吁吁的樣子,詫異地問道:“快點過來,這是孫太太,妳之前見過一次的。”  

“媽媽,原勛呢!”

儘管曾經和這位婆婆生分到了懼怕,可是如今,看著她含笑的面容,想起這是原勛的母親,她心中竟然充滿了依賴,當下語氣中帶了點哽咽:“媽媽,我打不通原勛的電話了,怎麼會這樣?他人呢?”

原母也是被驚到了,不過礙於客人在場,忙道:“打不通,應該是沒電了吧,我記得早上是老劉開車送他去公司的,我去打……”  

話剛說到這裡,就聽到旁邊有刺耳的電話聲響。

她疑惑地拿起來,接通了。

童瑤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可是她看到,她那位向來養尊處優的婆婆,臉上的紅潤瞬間消失了,那張臉仿佛紙片一樣,變得雪白雪白。  

“媽媽,原勛怎麼了?”童瑤忽然意識到,一定是原勛的消息。  

旁邊的孫太太也是驚呆了,嚇得不敢說話。  

原母皺著眉頭,一字又一字艱難地說:“我不懂……那個案子,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不是結案了嗎……”  

哢嚓一聲,電話掉落在地上。  

童瑤的心,仿佛被石頭狠狠砸上。

案子,還能有什麼案子……一定是媽媽的那樁案子了。  

媽媽消失的耳環出現了,舊案重翻,原勛再次被捲入其中嗎?  

怎麼會這麼突然?昨天不是他還好好地笑著說要帶她去歐洲玩嗎,怎麼今天,忽然就這樣?  

    ****************************************  

仿佛一塊巨石陡然投入平靜的湖水中,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舊案重翻,原勛再次被刑事拘留。

而這次公安部門竟然掌握了新的證據,證據是,原勛上一次的所謂遺書物證,根本是偽造的。  

偽造的?  

童瑤幾乎把牙齒壓碎,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原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童瑤。  

“那個信,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是妳母親當年留下的嗎?”原父皺眉問道。

“是的,確實是的,那封信是我媽媽臨死前交給我的。”童瑤拼命點頭。  

“可是現在有證據證明,那封信,根本不是妳媽媽的遺書,是偽造的!妳知道如果真是偽造的,這將怎麼影響案情嗎?這幾乎是擺明了說我們在偽造物證,這是對原勛極為不利的證據!”他這幾天顯然有些上火,語氣都變得焦躁起來。

“瑤瑤,到底怎麼回事?既然妳媽媽確實留下了遺書,公安機關拿到的那封是不是妳媽媽留下的那個?會不會被人從中做了手腳,換掉了?”關鍵時候,原母竟然想得更深遠。  

“我不知道。那封遺書,按說除了我,除了原勛,沒有人知道才對!”她該怎麼說,那是她做夢重生到過去,才變出了這封遺書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這個世上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封遺書的存在呢?又怎麼可能掉包,怎麼可能作假?  

“童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遺書,是妳找出來的啊!”原家四叔搖頭嘆息著,一臉的無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質詢的、懷疑的,甚至帶著敵意的。  

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是了,這封遺書是她找出來的,如果真的是偽造的,那麼所有的人第一時間應該懷疑她。

畢竟死的人是她母親,畢竟她曾經怨恨過原勛那麼多年,畢竟她是最有理由要將原勛置於死地的!  

她收到了那個耳環,不知所措,她正要找原勛幫助自己,可是原勛卻已經身陷囹圄。  

這個時候,誰還能幫她,誰又能幫她證明清白?  

“我會去向公安局說明情況,那個遺書確確實實是我媽媽留下的,他們要來問,就問我好了!原勛從來不知道那封遺書的存在,如果是偽造的,那就是我自己偽造的!”  

她對原家的人一字一字地這麼說道。  

    *****************************************

接下來的事情,仿佛一場夢,流光幻影,人來人往,她一次次地被迫回憶當年的那一幕,又一次次地辯解著關於那封遺書的事情,她也上繳了收到的那個母親的耳環。一切有用的沒用的,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最後她坐在了公安局一間屋子裡,對面是兩個大蓋帽的警察,一男一女,神態冷靜,言語犀利。  

“那封遺書,確實是我媽媽留下的,當初我媽媽攥著它交到我手裡。”  

“為什麼七年前,沒有拿出那份遺書?”  

“我……”

“說實話。”  

“我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並不知道這樣的遺書是重要的證據。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遺物,我需要好好保存著。而且當時我傷心過度,也沒有細想這些。”  

“就妳剛才的描述,原勛也知道那封遺書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因為當時他在旁邊,而我抱著我媽媽,我媽媽把那封遺書交給我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當時我嚇壞了,肯定不會注意到他。”

“妳有沒有和原勛提起過那封遺書?”  

“沒有。從來沒有過。”  

“為什麼?”  

“我並不懂法,不知道那封遺書會那麼重要。”  

“妳認為原勛是殺害妳母親的凶手嗎?”  

“不認為。”

“但是據我所知,妳嫁給原勛的七年裡,過得並不好。”  

“夫妻之間總有矛盾的,而且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他又忙工作,我們兩個人之間缺乏交流,感情並不好。不過如果我懷疑他和我媽媽的事有關係,我怎麼可能嫁給他呢?”  

“他強奸了你,是不是?”

“沒有,從來沒有。我和他是自願發生關係的。”  

“但是妳當時喝醉了酒,他是趁人之危,在妳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了關係?”  

“不是,我雖然喝醉了酒,但是我當時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沒有後悔過。”

“妳很愛他?”  

“是,我愛他。”  

“為了所愛的男人,妳竟然做偽證?”


作者: bettyfreesia    時間: 2020-5-10 11:43 PM

第八一章

“為了所愛的男人,妳竟然做偽證?”

聽到這話,童瑤幾乎要跳起來,不過她忍住了。

抬頭盯著對面那個目光銳利的人,看著在那灰暗的燈光下,顯得越發深不可測的臉龐,她眼中泛起惱怒的激動:“我知道他沒有,沒有殺害我媽媽。我心裡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相信他,他就是沒有!為什麼你們非要認為我在做偽證?為什麼你們認為我在騙你們?那封遺書,真的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我媽媽臨死前親手交給我的!你們憑什麼認為那是假的?”  

她大口喘著氣,盯著那個男人,一字一字地質問道:“法律清明,你們應該給我,給原勛公正,可是你們都在做什麼?你們要屈打成招嗎?還是說你們指鹿為馬,要把真的說成假的?”  

“請妳冷靜下。”

“冷靜,我怎麼冷靜?我的母親去世了,我的丈夫被你們冤屈被,你們關押,你們讓我怎麼冷靜?”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拿出一份材料,放到了童瑤面前。  

“我想,妳應該看一看這個。”那個女警察淡定地望著童瑤:“這是一份鑒定結果。”  

童瑤緩慢地低下頭,艱難地看向那份鑒定材料。  

她拿過來,一頁一頁地翻開,看得出,這是關於那份遺書的鑒定報告。

只是一頁紙的遺書,鑒定結果足足十幾頁。  

“妳可以看這裡,上面顯示,那份遺書存有做舊痕跡,儘管技術很高明,可是我們的鑒定結果依然是,這個遺書用的是大約七至八年前的舊紙,但是字跡是六個月內寫上去,之後用了做舊手段將字跡模糊化處理。”  

童瑤見了,嘲諷地笑了笑:“我為什麼要信這個?難道鑒定結果不會出錯嗎?”  

那是七年前的遺書。

可是如果自己不重生到過去,這份遺書根本不會存在。  

所以說,因為重生而多出來的遺書,會不會也是經歷了七年的光陰,還是憑空出現在現在的時空裡?童瑤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只要知道,那份遺書確確實實是媽媽留給自己的,這就夠了。

“其實關於這份鑒定,我們本身也存有疑義,畢竟只是疑似做舊,我們並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可是後來,我們又重新做了另一份鑒定。”  

說著,女民警又拿出來另外一份材料,展示給童瑤看:“根據妳的陳述,那份遺書上是沾了妳媽媽的血液,於是我們提取了這份遺書上參與的血跡成分,並拿去和當初留存的妳媽媽的血樣DNA做對比,我們發現——”  

女民警停頓了下,安靜地望著童瑤。

童瑤忽然意識到了,不敢置信地望著女民警。  

女民警冷靜的目光中,仿佛閃過一絲的憐憫,不過她還是繼續道:“發現遺書上血樣的DNA,和我們在死亡現場採取到的DNA樣本,並不屬於同一個人。”  

她輕輕地道:“至此,我們認為,這份遺書,係偽造。”  

遺書上血樣的DNA,和死亡現場採集到的DNA樣本,並不屬於同一個人……  

這意味著什麼?  

童瑤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想這件事了。  

她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這份遺書是偽造的,而妳幫我們找到了這份遺書。所以現在,麻煩妳解釋下,這份遺書的來歷。”  

“我不知道……但是遺書確實是我媽媽交給我的……”童瑤艱難地低下頭,這麼說道。  

“妳知道做偽證的話,是犯了偽證罪,也是要承擔法律後果的嗎?”  

“我明白妳的意思,可是我確實不知道這份遺書是偽造的。因為我媽媽當年的確留了一份遺書給我,而我記得留在了老房子裡。至於為什麼找到的這份遺書竟然是假的,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是有人故意掉包了?”童瑤想起了婆婆的猜測,忽然覺得這種猜測很有道理。

“除了妳,還有誰知道這份遺書的存在?”  

“沒有人。”  

她是確實不可能知道還有誰會知道,就算原勛知道這份遺書,他也不可能對遺書掉包來陷害自己。  

當童瑤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暗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仿佛跑過了一場馬拉松,疲憊到了極致。

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仿佛一座山般壓在她的胸口,讓她憋悶得無法喘息。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忽然怎麼全部變了樣?  

    ***********************************  

童瑤上了車的時候,依然處於恍惚之中。  

這次原修也跟著過來接她了,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握得有些太過用力,以至於童瑤低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的,你爸爸不會有事的。”她柔聲這麼安慰他。  

原修抬起臉來看她。  

他臉色並不好,嘴脣都泛著白:“媽媽……”  

他看起來有話說,不過卻到底是沒說,而是低下了頭。  

童瑤並沒太在意他的異常,她現在心亂如麻。  

回到家裡時,發現原父和原四叔,還有原家幾個重要人物都在。

童瑤在裡面的情景,以及其他童瑤不知道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們耳中。此時的原父,眼中一片沉重。  

這個遺書是假的,偽造的,現在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但是這是誰偽造的呢?  

是誰在刻意陷害原勛?

所有的人都將懷疑的目光放在了童瑤身上。

大廳裡仿佛有厚重的雲壓下來,悶燥到讓人窒息。  

“童瑤,原勛很愛妳,妳——”原母顫抖著問道:“妳該不會真以為是他殺了妳的母親,借機報復吧?”  

這一句話,打破了沉靜。  

“童瑤,妳說實話,到底是不是?”逼問的聲音傳來。  

童瑤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沒說話。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窘境。

投機取巧,用重生到過去的方式拿到了一份遺書,可是這份遺書,竟然被認為是假的。因為是用投機取巧的方式,所以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份遺書是一直存在的,也就沒辦法說清楚那份遺書的來龍去脈。  

本來就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她該怎麼說明白?  

現在無論她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的。  

沒有人會信她了,除了被關押起來的原勛。  

“童瑤,真的是妳?妳是他的妻子,妳怎麼可以——”指責的聲音撲面而來。

她輕輕咬牙,想著她接下來怎麼辦,她還可以怎麼辦?  

她已經撕碎了那最後兩封信,她沒有任何改變這一切的機會了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稚嫩、輕淡,但是卻不會讓任何人忽視了。  

“那個遺書,是我偽造的。”

這個略顯細弱的聲音,仿佛一條引線,頓時引爆了原本沉悶到極致的厚重烏雲。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充滿了震驚、不解。  

說出這話的人是原修,那個握著媽媽的手,站在媽媽身邊的原修。

“原修,你胡說什麼!”最先出口的是原母,她是最疼愛原修的,當然不信她抱在懷裡的小小孩兒可能做出這種事:“你不能為了護著你媽媽,連這種事都承認,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說著,她就厲聲喊道;“王媽,趕緊把小少爺帶到樓上去。”

可是原修當然不走,他固執地道:“我說了,那封遺書是我偽造的。”  

“原修,這和你沒有關係,你先上樓吧。”童瑤低頭望著自己兒子,盡量放柔了語氣。

“媽媽,那個遺書,確實是我偽造的。”原修抬起頭來,坦然地望進媽媽的眼睛裡:“我知道你們都不信這會是我做出來的,可是妳還記得,前幾天我被爸爸罰跪嗎?”

“嗯,記得。”

“那天晚上,爸爸後來又把我叫到書房,告訴我說,如果有一天他出什麼事,那麼讓我一定要請人去造一份這樣的遺書,放到媽媽以前住過的老房子裡。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可是我答應了,於是就去做了。”  

“原修,你在胡說什麼!”原父聽了,一下子惱了。  

因為沒有人相信原修小小年紀會做出偽造證據的事情,他一定是有人指使的,現在他親口承認,是原勛讓他這麼做的,那麼這件事的性質一下子就變了,變成了原勛偽造證據!  

“爺爺,要不要我說一下那封遺書的樣子,放在什麼位置,或者讓我說一下那封遺書是什麼人偽造的,上面用的什麼血型的血?”原修仰起臉,一本正經地對他爺爺這麼說。  

原父臉色一下子變了:“原修,閉嘴!”  

原四爺皺眉盯著原修,半響後,那目光移到了童瑤身上。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封遺書的出現,原本是救了原勛的,可是現在,卻可能已經是葬送他前途的引火線!  

最後原四爺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沉聲道:“遺書的事,也許是有人刻意偽造了來陷害原勛,我們並不知情。今晚的事,從此之後誰也不許提起!如果我知道誰敢對外面泄露半分風聲,那就是和整個原家為敵,從此後逐出原家!”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不敢吭聲半句了。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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