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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莞邇 -【我家夫人病好了】《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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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29 PM
標題:
莞邇 -【我家夫人病好了】《連載中》
【書名】:
我家夫人病好了
【作者】:
莞邇
【內容簡介】:
衛芙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穿成了篩子。
*
京城人都知道,鎮國公夫人有病,作天作地的作病。
某一天,鎮國公夫人病好了。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30 PM
第1章 不對
衛芙覺得眼皮很沉重,她努力了好幾次,才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身體酸痛,精神疲乏,前所未有的疲倦如潮水一般湧上來,明明睡醒了,倒是比沒睡還要來得困倦一些。
這一覺……
就好像睡了好些年一樣。
將這種怪異的念頭壓下,衛芙伸手在眉心輕輕揉了揉,正準備揚聲喚身邊的大丫鬟來服侍,就因為入目所及的鮮豔色彩而不悅地擰起眉頭,等看到屋裡的情況時,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屋子還是她之前住的屋子,但除了床上這頂大紅色的細紗帳子之外,屋子裡的許多擺設都變了,紫檀嵌玉的屏風不見了,黃花梨的羅漢床換成了一張……
有靠背的長椅子?
那椅子上似乎還堆了不少的軟墊,叫人看上一眼就知道坐上去一定很是軟乎。
不過……
不是衛芙喜歡的。
衛芙確認自己沒有讓人換了屋裡的擺設,那麼,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張?
滿屋的傢俱擺設,衛芙向來最喜歡的就是屏風和羅漢床了,屏風上四時要換的繡品是衛芙自己畫了樣子讓丫鬟繡出來的,而平時理事乏了,她也習慣在羅漢床上歪一會兒。
這些,屋裡的丫鬟們都是再清楚不過的。
衛芙性情剛直強硬,嫁到姜家之後,上面又沒個婆婆壓著,姜家內宅一應大小事務都由她說了算,府裡的丫鬟婆子小廝自然是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的。
可現在……
她只不過是睡了一覺,府裡的人就已經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了嗎?
衛芙下意識的往自己的小腹處摸過去,卻摸了個空,觸手之處一片平坦,再沒有她記憶之中的隆起。
悚然一驚之後,她才想起昏睡之前的事。
衛芙是生完孩子之後力竭而眠的。
別看衛芙的年紀不大,就連十九歲的生辰都還差兩個月才過,但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
十六歲嫁入姜家,沒兩個月就有了身孕,十七歲生下嫡長子,出了月子沒兩個月就又有了身孕,還一舉懷了雙胎……
衛芙自幼就不同於別家那些貞靜的貴女,反而格外好動,曾經還有過想習武的念頭,要不是父親動不動就說她不成體統,為了她的事還沒少與母親發生爭執,她怕是不會打消這樣的念頭。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靖安伯府雖然是勳貴,但如今沒落得厲害,衛芙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教她習武。
因為好動,衛芙的身子骨向來比那些弱柳扶風一樣的貴女要好出不少。
但才出了月子沒多久就又有了身孕,而且還懷的是雙胎,這對她的身體到底還是造成了負擔。
所以,生產的時候,衛芙著實是吃了些苦頭的。
拼了半條命才產下了兩個孩子,衛芙只隱約聽到大的是個哥兒,小的是個姐兒,湊了個龍鳳呈祥,然後連孩子都沒能看上一眼,就再也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對了,她還沒見過兩個孩子呢。
衛芙猛地坐起身。
在起身的那一瞬間,她其實就有些後悔了。
女子剛生產完身子是再虛弱不過了,不管做什麼都應該小心翼翼的才是,她這般孟浪的起身,指不定就會引來一陣的頭暈眼花。
衛芙也確實準備好了迎接頭暈眼花的滋味。
但意外的是,除了覺得有些頭疼,她竟是半點別的不適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衛芙還記得,當初她產下長子之後,可是臥床了兩日才能勉強下床走動的,現在產下雙胎,竟然只需要睡上一覺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或者說,她這一覺已經睡了很久了?
醒來才這麼一會兒,衛芙的腦子裡就已經積壓了許多的疑問了。
「來人!」她揚聲喚道。
同時覺得她房裡的丫鬟越來越造次了,在她昏睡的時候房裡沒個人侍候著也就罷了,聽起來就連外間也沒留人,這是覺得她對她們太過寬容了嗎?
身為掌家夫人,過於的寬和不僅不會讓下面的人感恩,反而會讓他們覺得做主子的好欺負,奴大欺主就是因為做主子的壓不住下面的人。
所以,衛芙嫁進姜家之後,對於下面的人向來是恩威並施,且賞罰分明。
規矩立住了之後,姜家的下人也確實都服服帖帖的,絕不敢逆了她的意。
但就是這樣……
她睡上一覺的功夫,竟也讓下面的人敢於懈怠了?
衛芙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也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一串腳步聲,接著有兩名穿著翠色比甲,看年紀十七八歲的丫鬟疾步走了進來。
看到這兩名丫鬟,衛芙的眉心擰出一個結來。
衛芙的記性向來很好,再加上她行事又謹慎仔細,所以府裡的人上到她的夫君,景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姜珩,下到最偏僻的院子裡的灑掃丫頭,她都能記著他們的容貌與名字,絕對不會將人給弄混了。
可這兩名丫鬟……
衛芙可以肯定,自己以前絕對沒有見過她們。
這就怪了。
姜家世代從軍,且人丁稀薄,姜珩的祖父是有著「景朝守護神」之稱的姜振老將軍,姜老將軍膝下只得一子,也就是姜珩的父親姜燁。
六年前,景朝西邊的夷族突然發難,那時駐守在西疆的正是姜燁,因為景朝軍中有奸細,姜燁在這一戰之中陣亡。
消息傳回京城,姜振老將軍大受打擊之下一病不起,而老夫人韓氏痛失愛子,竟然沒過幾日便也跟著去了,整個姜家接連辦了兩場喪事,可以說是入目皆是素縞。
西疆一戰失利,甚至連主帥姜燁都戰敗身亡,對於大景朝來說,這就相當於將一大塊肥肉遞到了豺狼的嘴邊,要是沒辦法將這隻豺狼打死或者趕走的話,那這隻豺狼必定會在大景朝的身上撕下一大塊肉來。
不管怎麼樣,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接替姜燁鎮守西疆,將西夷趕出景朝的疆土。
可景朝立朝兩百餘載,長久的安樂使得朝中重文抑武已久,當今聖上數遍了朝臣也沒能找出另外一個能夠替代姜燁的帥才,而姜振老將軍年事已高,當然是不可能再上戰場的。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31 PM
第2章 沒有
也就在這個時候,當時才只有十六歲的姜珩站了出來,不僅在金鑾殿上向當今聖上自薦,還立下了軍令狀,若是不能在三個月之內將西夷人徹底趕出去,願從此埋骨於西疆。
當今聖上最後允了姜珩出戰。
這其實也是無奈之舉,姜振老將軍年邁,朝中又找不到一個可以出征之人,唯一敢於站出來的也就只有姜珩了,不讓姜珩去西疆又讓何人去?
指望著那些安寧了百餘年,養尊處優的文官嗎?
只怕他們人都還沒走到西疆,就已經被折騰掉半條命,更別提讓他們出戰了。
但誰都沒有想到,當今聖上的這一無奈之舉,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報。
姜珩到了西疆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了害得姜燁戰亡的奸細,又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景朝將士的信心凝聚起來,接下來的兩個月裡接連領著將士們取得了三場大捷,不僅將所有西夷人都趕出了景朝的國土,還將此前不可一世的西夷打得四分五落,再不敢妄圖挑起景朝的怒火。
捷報傳到京城,舉朝皆驚。
爾後,當今聖上龍顏大悅之下封了姜珩為從一品的鎮國大將軍,也讓姜珩一躍成為了景朝新貴。
十六歲的從一品,就是數遍了景朝兩百年歷史,那也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自那之後,景朝有了新的守護神,邊疆諸蠻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之後,知道姜珩這個新任的守護神雖然年少,但打起仗來是真的有其祖父之風,便也再不敢輕易的擾亂景朝邊關了。
如此一來,景朝倒是又恢復到了往常的平靜與安寧。
可有過西夷之亂,誰都知道,一旦景朝沒有一個可以支撐邊疆安寧的人,那麼景朝必將再度陷入戰火之中。
也正因為如此,少年將軍姜珩也就顯得再重要不過了。
而在景朝重新恢復平靜之後,姜珩自然也就一躍成為了京城貴夫人們眼裡再好不過的女婿人選,即使婚嫁之事向來是男方主動,但那段時間姜家的門檻也差點被媒人給踏破了。
直到姜珩班師回朝。
一直到現在,京城的許多百姓都還記得姜珩打了勝仗回京那天的盛況。
為了顯示對姜珩的看重,當今聖上指派了太子殿下至城外親迎,等到姜珩騎著馬入得城來,見著少年將軍那張怕是比宋玉潘安還要略勝一籌的臉,朝著他扔過去的手絹多得都能將京城的地面都給鋪嚴實了。
由此可見姜珩那時候是多麼的炙手可熱。
要是按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衛芙是根本就沒有機會嫁到姜家來的。
靖安伯府衛家雖然也是勳貴,卻早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到得衛芙長到該定親的年紀,衛家的境況更可以說是日薄西山,就是府裡的嚼用都難以為繼,甚至要靠了府裡女主人們變賣嫁妝才能勉強維持。
這樣的人家……
實在叫人很難與姜家聯繫起來。
但偏偏,最後與姜珩定親,又嫁進了姜家的就是此前在京城名聲不顯的衛芙。
衛芙與姜珩定親的事傳出來,可是讓京城不少的貴婦貴女們扼腕不已。
但就算是這樣,等到衛芙與姜珩成親,又成為姜家的掌家夫人,那些貴婦貴女們見了她還是得揚了熱情的笑臉。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
衛芙這時之所以會覺得不對,是因為姜珩的母親在姜珩幼年時就已經去世,祖母韓老夫人又經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沉痛打擊緊接著離世,如今的姜家滿打滿算的,也就只有衛芙一個女主人而已。
她這個女主人不點頭,府裡竟然就進了新的丫鬟?
衛芙越想越覺得古怪。
好像……
自她這一覺睡醒之後,入目所見的,俱不正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此想著,衛芙眉頭微斂,聲音平淡卻不失威嚴:「你二人是誰?春華和秋實呢?」
春華和秋實,這是衛芙嫁到姜家時帶來的陪嫁丫鬟,兩人是自幼就跟在了衛芙的身邊的,對衛芙可謂是忠心耿耿。
進來的兩名丫鬟聞言對視了一眼,面上都現出難色來。
好一會兒,在衛芙目光的逼視之下,其中一人才微垂著頭,低聲道:「夫人,府裡並無春華和秋實這二人……」
沒有?
衛芙眉心的結擰得更緊了。
她想過很多個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春華和秋實自從五歲起便伴在了衛芙的身邊,是衛芙的母親親自給她挑選的大丫鬟,三人年紀相仿,到得衛芙出嫁的時候,徵求了春華和秋實的意見,這才帶著她們一起陪嫁到了姜家。
衛芙並沒有拿了陪嫁丫鬟來固寵攏絡夫婿的意思,春華和秋實也不是那種想要做姨娘的,所以衛芙早就打算好了,要給春華和秋實挑個合意的夫婿,等兩人出嫁之後,還可以重新回到她身邊來做管事姑姑。
衛芙是如今姜家唯一的女主人,她身邊如此得用的兩個大丫鬟,這兩個陌生的丫鬟不僅不認識,甚至還說府裡壓根兒就沒有這兩個人?
將春華和秋實的事暫且壓下,衛芙目光落在這兩名陌生的丫鬟身上。
兩人都穿著翠色比甲,這是姜家主子房裡的大丫鬟才能有的裝扮,這會兒她們出現在自己的房裡,也就意味著,這兩人是自己房裡的大丫鬟?
莫非,向來不管內宅之事的姜珩趁著她生完孩子昏睡的時候不僅插手內宅之事,還將春華和秋實趕出了姜府,遣了這兩個丫鬟在她房裡來?
他憑什麼!
衛芙的目光轉冷,看著兩名丫鬟淡聲道:「我再問一次,你們是誰?」
兩名丫鬟身形一顫。
她們總覺得,今天的夫人好可怕!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兩名丫鬟也不敢隱瞞,「婢子映雪(映嵐)給夫人請安。」
同時,兩人心裡也犯著嘀咕。
雖然夫人向來是沒把她們這些丫鬟放在眼裡的,但不管怎麼樣,她們也服侍了夫人三年的時間了,怎的今日夫人看起來倒似是完全不認得她們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33 PM
第3章 古怪
映雪,映嵐。
這兩個名字,於衛芙來說毫無疑問是完全陌生的。
衛芙的神色更淡了。
不過,對於現在的衛芙來說,更重要的是她還沒見過的兩個孩子,至於這兩個丫鬟的事,稍後再處理也是不遲。
她於是站起身伸開雙手。
映雪和映嵐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衛芙這是要更衣,連忙取過床邊早就準備好的衣物服侍著衛芙穿上。
看到兩個丫鬟捧過來的衣物,衛芙再次皺起眉頭。
衣物是豔麗的桃粉色,這樣的顏色從來都不會是衛芙這種正室夫人會選擇的,不僅不莊重,還會讓人感覺輕浮。
古怪的感覺漫上心頭。
不對勁!
深宅大院裡的丫鬟不會不知道這些,但映雪和映嵐兩個丫鬟偏偏就把這樣的衣裳捧到了她的面前,是她們膽大包天,還是裡面有別樣的隱情?
不過,衛芙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看到她的兩個孩子,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便也將心裡的不悅壓下,任由兩個丫鬟服侍她梳洗。
等到穿戴洗漱完畢,衛芙才道:「讓人把韜哥兒和二哥兒大姐兒抱過來。」
韜哥兒是衛芙的長子,前段時間才將將滿了周歲。
才剛剛出生的龍鳳胎現在還沒個名字,衛芙準備等她出了月子親自去請姜老將軍替兩個孩子取名,現在也就只能叫做二哥兒和大姐兒了。
話音方落,映雪和映嵐面上的表情就更是古怪了。
韜哥兒?
二哥兒,大姐兒?
抱過來?
雖然從進到屋子的時候兩個丫鬟就覺得今天的夫人處處透著古怪,但也是到現在,兩人才確認了夫人是真的不對勁。
這是……
被魘著了?
與此同時,兩個丫鬟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國公爺臨走之前留下的話來。
國公爺說,要是哪時覺得夫人不對勁了,便使人傳消息給他。
兩人服侍夫人這三年以來,倒是給國公爺那裡遞了兩回信兒,不過國公爺那裡最後都沒有什麼動靜,再加上後來夫人也沒有什麼不對的,久而久之的,映雪和映嵐都快忘了有這樣一回事了。
現在……
夫人應當是算不對勁吧?
映雪和映嵐有些不確定地想。
雖然不確定,但本著謹慎的心態,兩人還是決定等會兒就給國公爺那裡傳消息去。
兩人心中有了決定,同時也不由暗暗歎息一聲。
說起來,夫人是國公府唯一的女主人,她們這些做丫鬟的原本應該唯夫人之命是從才對,但誰讓夫人這些年來鬧得太過了呢?
即使她們入府才三年,但在進入國公府之前,她們可也沒少聽過夫人做的那些荒唐事。
誰也不明白,當初能讓名流貴婦們交口稱讚的夫人為什麼會突然性情大變,還變得讓人說不出的不著調,但這樣一個人,明顯不會是個值得下面的人尊敬與追隨的主子。
所以……
她們會往國公爺那裡傳消息,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了。
映雪和映嵐正要想了法子將衛芙所提的古怪要求敷衍過去,就聽到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到了屋外卻沒有停留,緊接著,就有一個小丫鬟一頭衝到裡間來,甚至連裡面的情況都沒顧得上看一眼,張嘴便道:「夫人,靖安伯夫人來了。」
要不是聽到「靖安伯夫人」幾個字,衛芙定會讓人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規矩的小丫鬟。
先前那古怪的感覺再次漫上心頭。
這個冒失闖進來的小丫頭,同樣是個生面孔。
她不過是生了孩子睡了一覺而已,府裡的下人不僅被人換了個遍,還都這般沒規矩,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衛芙想不透。
不過,這些可以先容後再想。
站起身,衛芙審視著銅鏡中映出的自己不甚清晰的容顏,確定再沒什麼不妥後,這才吩咐道:「快請母親進來。」
靖安伯夫人,正是衛芙的母親。
母親?
屋裡的三個丫鬟齊齊一愣。
不過,進來報信的小丫鬟很快就認定了這是衛芙的口誤,就像來時那樣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這又讓衛芙眉頭微微擰了擰。
不管如何,府裡的規矩是該好好立一立了。
嗯,等見過母親之後吧。
衛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母親秦氏了。
女子出嫁之後便有了許多的身不由己,便是想回個娘家,也需要稟了婆婆,得了應允之後才能成行,也就是衛芙一嫁進姜家就當家作主,上面也沒有婆婆壓著,在這一方面才稍稍顯得寬鬆一些。
便是如此,衛芙亦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三天兩頭的往娘家跑。
上次見著秦氏,還是姜珩過生辰的時候,那時衛芙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秦氏借著過來給姜珩慶祝生辰的機會,給衛芙帶了一大堆孩子用的東西,因著衛芙懷的是雙胎,每樣東西還都備的是兩份。
那些小玩意兒也許值不了多少錢,卻都做得極為精緻。
衛芙到現在都還記得其中那兩雙看著十分精巧的虎頭鞋,放在她的手裡就像是藝術品一般,讓人只想將之珍藏起來。
聽母親說,那兩又虎頭鞋是大嫂周氏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周氏當初在閨中時就以心靈手巧聞名,要不是周家家道中落,只怕求親的人都給將周家的門檻給踏破了,又哪裡能輪得到衛芙的兄長衛琅呢?
便是如此,當初秦氏替衛琅求娶周氏的時候,亦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
衛芙在周氏嫁進靖安伯府之後不到一年就嫁進了姜家,且那段時間衛芙一直被秦氏拘著備嫁,與周氏倒也算不得熟悉。
但不管如何,就衝著周氏能親手做了鞋子小衣服給她的兩個孩子,她就領了周氏的情。
想著這些,衛芙決定等她出了月子,就再回娘家走一趟。
她那個爹,也就是在她這個出嫁女面前還能收斂著些。
也不知道……
她因為身子笨重而沒有回娘家的這些時間,她爹有沒有又氣著娘了?
這些念頭在衛芙的心頭閃過,讓她想要見秦氏的心更加急切了。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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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34 PM
第4章 甜姐兒
許是因為心中急切,衛芙只覺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仿佛過了許久,她才總算是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是母親來了!
衛芙連忙起身,朝著外面迎了過去,同時嘴裡喚道:「母……」
話只開了個頭就戛然而止。
因為,就著丫鬟打起的竹簾進來的並不是她所想的秦氏,而是衛芙的大嫂周氏。
不過……
衛芙的眼裡有疑惑。
雖然她與周氏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也沒有機會深交,但到底也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大半年,對於周氏,衛芙也是有那麼些瞭解的。
周氏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女人,她不僅心靈手巧,還有豁達的心性,所以不管處於什麼樣的境遇之下,都能讓自己保持最樂觀向上的那一面。
這樣一個女人,當然是活得極為年輕的。
可現在出現在衛芙面前的周氏,卻打破了衛芙對於她的認知。
難不成,她就睡了這麼一覺的功夫,不僅將軍府裡有了這麼多的變化,就連靖安伯府也發生了什麼讓周氏再怎麼豁達也不能保持心態的劇變?
要不然,明明才將將過了二十歲生辰的周氏,為什麼看起來倒像是三十幾歲的模樣?
「大嫂,你這是怎麼了?」衛芙忍不住問。
同時,另一個疑惑也浮上心頭。
方才那小丫頭稟報的是靖安伯夫人來了,按說來的應該是母親秦氏才對,為什麼出現在她面前的會是大嫂周氏?
總不能,那小丫頭能將靖安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搞錯了吧?
衛芙覺得,自她這一覺醒來,腦中就一直在繞著難解的線團。
而周氏,她原本以為這次上門又會跟以前一樣,與小姑鬧得不歡而散,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回去之後要怎麼樣勸慰婆婆了。
在這個時候突然感受到來自衛芙的關心,先是一怔,然後卻是疑惑起來。
她……
也沒怎麼啊,為什麼衛芙要這樣問,還拿了一副憐惜的目光看著她?
被衛芙這樣看著,周氏下意識的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是洗漱的時候沒注意,臉上有什麼不妥嗎?
一時之間,兩個人倒是這樣大眼瞪小眼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衛芙才收回視線,問起她心裡的疑惑:「大嫂,府裡是出了什麼事嗎?是父親又往家裡抬了一房姨娘,還是府裡又有哪個妹妹要出嫁了,鬧著要母親給嫁妝?母親是不是被氣病了?」
要不然怎麼沒來?
這一連串的問題聽得周氏有些發懵。
她的公爹老靖安伯衛明遠確實是個不著調的,自從繼承了爵位之後,不思怎麼讓伯府更進一步也就算了,只每天不務正業,領著那點俸祿花天酒地的,姨娘也是一個又一個的往府裡抬,庶子庶女更是成打成打的生。
靖安伯府本來就已經被掏空了底子,又哪裡能夠負擔起這些開銷?
要不是靠著婆婆秦氏的努力操持,甚至是變賣嫁妝,靖安伯府怕是早就垮了。
也就是小姑嫁到了姜家之後,家裡的光景才算是有了好轉。
只不過……
也就只好了那麼兩年罷了,這些年的小姑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不僅性情大變,還六親不認,讓向來最疼小姑的婆婆沒少因為這個而慪氣。
這一次婆婆也確實被氣病了,不過不是被公爹氣的,而是被小姑自己氣的。
怎麼著,小姑自己做了什麼事,她自己倒是心裡沒點數嗎?
周氏在心裡暗自嘀咕。
不過,好不容易看情形小姑今天態度有了些變化,周氏倒也沒有把這些一一細數出來,而是盡可能婉轉地道:「……母親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利。」
衛芙頓時就有些著急。
她與秦氏母女之間關係極為親密,可以說,打從衛芙記事,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是由秦氏打理的,甚至衛芙的性情,也是受了秦氏的影響才一點點成形的。
等到衛芙長大,她的親事也是秦氏一手操持的。
雖然,一直到現在,衛芙都還不知道秦氏當時是怎麼殺出重圍,在那麼多夫人的緊盯之下,替她張羅了與姜珩的親事的。
現在周氏生病了,衛芙又怎麼能不著急?
不過,她再怎麼急,現在也還在月子期間,怎麼也不可能回娘家看望秦氏。
「大嫂,你回去了代我向母親問安,一定要讓母親養好身子,等我出了月子就帶著二哥兒和大姐兒一起去看母親。」衛芙道。
周氏又是一怔。
小姑這是……
還沒睡醒?
雖然周氏是這樣認為的,但看著衛芙那一臉的關心,她原本想說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了。
這麼些年來,小姑與婆婆的關係急轉直下,這次甚至因為甜姐兒的事變得勢同水火,這還是小姑第一次表現出對婆婆的關心,說不定是小姑要向婆婆服軟了……
在這樣的當口下,周氏還是決定暫且不管原本的目的,把原先想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去。
想到這裡,周氏微微一頓,然後伸出手在衛芙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小姑,你放心,母親那裡我會仔細著照料的,倒是小姑你這裡,甜姐兒的終身大事你可不能由著她胡來,那個叫張生的書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甜姐兒要是真的嫁給了他,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衛芙越聽越糊塗。
「甜姐兒?」她下意識的就跟著重複了一遍。
周氏看了衛芙一眼,見她不似從前那樣一提到這件事就說什麼「婚姻自由」之類的話,心頭也跟著鬆了口氣,「小姑,甜姐兒怎麼著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當初你生產之後身子是虛了大半年,但這也不能怨到略哥兒和甜姐兒的身上去,你怎麼能對他們忽視至此?」
周氏越說越覺得心疼。
要不是小姑這個做母親的一直忽視略哥兒和甜姐兒,這好好的兩個孩子又怎麼會走了歪路?
周氏也是心疼兩個外甥,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年幼的略哥兒和甜姐兒穿著她親手做的虎頭鞋時是多麼的玉雪可愛,當然免不了要替他們說上幾句。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35 PM
第5章 夢與醒
話說出口之後,周氏就等著衛芙發火了。
雖然今天的小姑看起來比往常要平和了許多,但聽她這樣說,小姑是一定忍不了的。
但是……
讓周氏意外的是,她沒有等來衛芙的憤怒。
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衛芙,卻發現衛芙這會兒正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就好像完全沒聽懂她方才在說什麼一般。
衛芙也確實沒有聽懂。
甜姐兒?
略哥兒?
張生?
這些都是誰啊!
還有,大嫂說那個甜姐兒和略哥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而且他們還都到了已經可以考慮婚嫁的年齡了?
衛芙越聽越覺得自己怕是還在做夢。
這樣暈暈乎乎的,衛芙後面連周氏說了些什麼都沒有聽清,又糊裡糊塗的把周氏送走了。
揮退了丫鬟,等到屋裡只剩下自己了,衛芙才將醒來之後的一切都細細捋了一遍。
身邊的大丫鬟換成了陌生的映雪和映嵐,從前侍候左右的春華和秋實已經沒有了蹤影,兩個丫鬟準備的不是自己喜好的衣裳,沒規矩的小丫頭,老了許多的大嫂,大嫂嘴裡那一個個陌生的人名……
這種種一切揉在一起,叫衛芙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是怎麼回事呢?
想著這些,衛芙有些頭疼。
她覺得,大概……
她其實是還沒睡醒?
可能,等她真正的醒來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就會消失不見了吧?
嗯,一定是這樣的。
正好一陣睡意襲來,急著真正清醒的衛芙也不管睡著了怎麼還會想睡這種事了,順著睡意閉上眼睛便漸漸沉入了黑甜鄉。
一段好眠。
衛芙再醒來的時候,看天色已經臨近午時。
這次應該真正的清醒了吧?
衛芙第一時間竟是這樣的想法。
但她隨即就意識到,自己竟然對先前一個有些怪異的夢如此在意,真是有些可笑了。
可笑意還未達眼底,衛芙就倏地一頓。
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是和衣而眠的,而她身上穿著的衣物,赫然就是她以為的「夢」裡,叫映雪和映嵐的丫鬟準備的桃粉色的衣裳。
如果說,先前還只以為那是夢,那麼現在衛芙就不這樣想了。
那麼……
醒來之後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衛芙不喜歡這種失去對一切的掌控的感覺。
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遇事慌亂沒有任何的用處,只會將事情更搞得一團糟,這一點,衛芙是再清楚不過的。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揚聲喚道:「來人!」
既然不明白,那就想辦法弄明白。
映雪和映嵐在外面應聲。
進屋之前,兩人還對視了一眼。
先前衛芙休息的時候,她們已經往國公爺那裡送了封信,將夫人今天的異常都說了一遍。
只希望,這次還像前面幾次一樣,並不會讓國公府有任何的變化吧。
否則……
她們背主的事若是讓夫人知曉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呢!
但她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她們不過是國公府裡小小的丫鬟,國公爺與夫人不和,國公爺讓她們注意著夫人的異常,她們難道還敢不聽嗎?
兩人齊齊在心裡一歎。
「夫人,您有何吩咐?」映雪和映嵐齊聲道。
衛芙目光淡淡地自兩人面上掃過,「你們倆,把京城和府裡最近發生的事都說一遍。」
映雪和映嵐齊齊一怔。
不過,兩人這三年來倒也習慣了衛芙的這些莫名其妙的吩咐,因而這一怔之後,倒也不敢違逆,而是真的絞盡腦汁的思考起最近京城以及國公府裡發生的事來。
她們也不知道衛芙想要知道的到底是哪件事,但不管怎麼樣,將她們知道的都說出來,總是不會有錯的。
「回夫人……」
兩人開始一一講述。
而衛芙,聽著兩人的話,面上雖然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心裡無疑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鎮國公府?
國公夫人?
已經定親,甚至婚期已定的韜哥兒?
雖然才十五歲,但已經學會了遛雞逗狗整個一京城紈絝的略哥兒?
相信什麼自由戀愛婚嫁自由,要死要活的一定要嫁給一個出身貧寒不說,還明顯心懷不軌的書生的甜姐兒?
衛芙越聽臉上的表情越是木然。
雖然映雪和映嵐所說的並不多,但這些已經足夠讓衛芙將自己目前的處境拼湊出一個大概來了。
她沒有變成別人,仍是衛芙。
只不過……
她身邊的許多人與事,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在衛芙的認知裡,她是將軍府的女主人,在長子韜哥兒不到兩歲的時候,又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正是因為生產力竭,她才連一雙兒女都沒看上一眼,就昏睡過去了。
哪裡能想到,在她以為她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但再醒來時,身邊的一切卻都變了。
她熟悉的陪嫁丫鬟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一歲多的長子已經快十七歲了,沒看過一眼的一雙兒女都已經十五歲,還明顯長歪了。
甚至,就連她所熟悉的將軍府,也成了鎮國公府。
而衛芙自己……
則成了鎮國公夫人。
衛芙無法解釋為何在自己的身上會發生如此離奇的事,她甚至用力在自己的胳膊內側掐了一下,最後確認她並不是在做夢。
沉默了好一會兒,衛芙才算是稍微將目前的狀況消化了一些。
見映雪和映嵐已經好一會兒沒說話了,衛芙看向兩人:「都說完了嗎?」
明明只是再隨意不過的一句話,但映雪和映嵐聽了卻齊齊一抖。
「還、還有一件事沒,沒說……」映雪哆嗦著道。
衛芙揚眉。
憑著直覺她便知道,映雪所說的這件事,必定與她有關係。
她的目光於是落在了映雪的身上。
映雪心裡一突,然後原本壓在心裡不敢說的話,也就這樣哆嗦了出來。
「還有一件事,夫、夫人您,昨日和戶部尚書的千金劉小姐,因為一盒芝玉閣的胭脂大打出手,還衝撞了長寧長公主……」
話一說完,映雪連忙低下頭,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事實上,當時的情形可比映雪說的還要火爆太多了。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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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36 PM
第6章 荒唐
芝玉閣做的就是女眷的生意,從胭脂香粉到綾羅綢緞、頭面首飾,只要是女子用得上的,在芝玉閣就一定能找到。
而這其中,最受追捧的,就是芝玉閣的胭脂了。
芝玉閣的胭脂,在整個京城那也是首屈一指的,據說是採用了古法制成,不僅細膩芬芳,常用還可以使皮膚變得光滑細膩。
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每一名愛美的女子都想要的。
不過,芝玉閣的胭脂難得,每月只得一百盒,每每月初胭脂才一開始售賣,就會被一搶而空。
由此可見,這芝玉閣的胭脂有多搶手了。
所以十來年前,芝玉閣才剛剛在京城露面,就靠著售賣的這些好東西而迅速的站穩了腳跟。
當然,想要在京城立足,可不是靠著手裡有好東西就行的。
京城是天子腳下,丟下一塊磚頭都能砸到幾個五品官,權貴更是多不勝數,若是後面沒有人撐著,像芝玉閣這種鋪子很容易就會招來覬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夕之間變成了別人的產業,任是再紅火也不過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不過,芝玉閣後面可不是沒有人,雖然不知道芝玉閣的東家到底是誰,但明顯後臺夠硬,當初也不是沒有人打芝玉閣的主意,但不管是誰出手,最後都險些被剁了爪子。
久而久之的,知道芝玉閣不好惹,便也沒人敢再打什麼歪主意了。
到了現在,就連宮裡的貴人們,每月的月初也都會吩咐了宮人替自己買上一盒。
昨日正是初一,也是芝玉閣的胭脂開始售賣的日子,京城的夫人貴女們的丫鬟早早的就開始排隊,就為了替自家主子搶到一盒胭脂。
往常的衛芙,以及戶部尚書家的千金劉小姐,也都是打發了丫鬟去買胭脂的。
無論是鎮國公府,還是戶部尚書劉府,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人家,芝玉閣的胭脂就是再怎麼稀罕,那也只是一盒胭脂,兩人一個是國公夫人,一個是大家小姐,總不能為了一盒胭脂自降身份吧?
這天也是巧了,衛芙在府裡呆得悶了想要出門走走,想著不僅可以散散心,還可以在外面吃頓飯,趕上午時一刻玉芝閣開始售賣胭脂,還可以順便帶一盒回府。
哪裡能想到,玉芝閣的胭脂實在是太搶手了,衛芙用完午膳後想去買胭脂,已經只剩下最後一盒了,而那最後一盒,還已經被那位劉小姐拿到了手裡。
這可不得了了。
這些年來,在所有人的眼裡,鎮國公夫人衛芙,那可不是一個講究人,尤其是性情還多變,誰也把不准她的脈。
要是換了別人,一盒胭脂而已,斷然不會為了這個就與鎮國公夫人交惡。
畢竟,鎮國公夫人再怎麼是個渾人,她背後也還站著鎮國公姜珩不是?
姜珩是如今景朝的保護神不假,但他也同樣是個煞星,尤其最為護短,就算這些年來鎮國公與其夫人關係不睦,甚至幾年才回府一次,有傳言說鎮國公只怕快要忍不住休妻了,可不管怎麼樣,只要衛芙還頂著鎮國公夫人的頭銜,姜珩就絕不會容許人欺了她去。
這也是為何,鎮國公夫人這些年來各種作死,京城權貴們表面上卻仍對她禮敬有加的原因了。
但戶部尚書劉大人家的這位掌上明珠,自幼在劉大人的老家被祖母養在身邊,最近才剛剛回了京城,就算鎮國公夫人在京城有著再怎麼樣的名氣,架不住人不認識呀!
劉大人的母親平素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孫女了,難免也就嬌慣了些,這十幾年的嬌寵下來,劉小姐的脾氣可與京城別家那些溫柔嫻雅的大家小姐截然不同。
這不,自己已經拿到手的胭脂,非得有人來搶,劉小姐這脾氣一上來,又哪裡能忍?
於是……
一位國公夫人,一位當朝二品大員家的小姐,幾番拉扯之下,最後竟然演變成了大打出手,為京城百姓們閑來之時又添了一大談資。
至於說衝撞了長寧長公主……
長寧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也是皇太后的親閨女,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昨日長寧長公主進宮看望了太后,才走出宮門不久就正巧碰到了衛芙和劉小姐的大戰,當時就氣得斥了一句「成何體統」。
一個超品命婦,一個大家小姐,竟然在大街上動手,還惹來那麼多人圍觀,用一句「成何體統」都不能道盡其荒唐了。
長寧長公主本就是最重規矩的人了,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生氣,但既然碰到了,長寧長公主總不能任由這兩人繼續打下去不是?
於是,長寧長公主命人將人群驅散,又來到兩個正主之間,準備將兩個人制止下來。
但衛芙和劉小姐這時候已經動了真火,眼睛裡除了彼此之外壓根兒就再容不下旁人,長寧長公主來到戰圈旁邊,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就被衛芙一頭給頂得摔得眼冒金星。
當時那場景,衛芙只聽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形容,就已經能夠想像得出是怎樣的雞飛狗跳了。
聽完這些,衛芙不由得呆滯起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這是失心瘋了嗎?
要說衛芙本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但她就是再怎麼脾氣不好,嫁進姜家之後,也約束自己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名門貴婦,更絕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來,為了一盒胭脂與人大打出手,還是在大街上?
衛芙緊緊擰起眉頭。
當然了,她之所以皺眉,也只是因為她居然做出了這種往常的她絕不會做的事,而且還沒有半點的記憶。
至於讓映雪和映嵐敬畏不已的長寧長公主……
衛芙卻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還待字閨中時,就與長寧長公主打過交道,大概有些人天生的就不是一路人,衛芙與長寧長公主就沒少別苗頭。
衛芙只不過是伯府的女兒,長寧長公主可是聖上親妹,太后親女,兩人的身份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可想而知,兩人的交鋒之中,必定是衛芙居下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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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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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37 PM
第7章 十五年
反倒是後來,衛芙嫁進姜家,長寧長公主嫁了一個除了一張臉,別的什麼都沒有的駙馬之後,兩人再打交道時,衛芙開始漸漸占了上風。
妻憑夫貴,說的就是衛芙這樣的了。
按著衛芙對長寧長公主的瞭解,只怕長寧長公主這次制止是假,看熱鬧才是真,只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會一頭將她給頂得摔倒在地,平白丟了臉面。
長寧長公主這個人,因為出身高貴,平時最看重的就是規矩臉面這些東西,與人交往之時張口就是規矩,閉口就是臉面的,這會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出醜……
衛芙想想那樣的場景,都忍不住想笑。
隨後,她看向嚇得瑟瑟發抖的映雪和映嵐,想到自從醒來之後發現的種種不尋常,又將到了嘴邊的笑意硬生生給壓了下去。
現在可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最要緊的還是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芙於是,深吸一口氣,「你們都說說,從二哥兒……從略哥兒和甜姐兒出世之後,我還做了什麼荒唐事?」
她總覺得,為了一盒胭脂不顧身份與人大打出手,這還並不是「她」做過的最荒唐的事。
映雪和映嵐對視一眼。
她們雖然是三年前才在夫人身邊侍候的,但這些年來夫人做的荒唐事全京城就沒有幾個不知道的,她們當然也都是聽說過的。
不過……
真要當著夫人的面說出來,她們懷疑,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但夫人都這樣要求了,她們還能怎麼辦?
咬著牙說吧!
之後的這段時間,衛芙一直處於懷疑人生之中。
她很懷疑,映雪和映嵐嘴裡那各種荒唐事都做盡了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靖安伯府雖然沒落了,但衛芙卻也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更有母親秦氏自幼悉心教導著,哪怕她的性情不如一般大家千金那般溫婉嫻雅,可她的禮數規矩卻也是一點也不差的,更不可能容許自己做下這麼多荒唐事。
可映雪和映嵐……
這兩個丫頭,也不可能拿了這種事來騙自己才是。
那麼,這一切,到底是出了什麼錯?
這就得捋一捋映雪和映嵐說的這些年發生的事了。
在衛芙的記憶裡,她產下龍鳳胎之後就力竭昏睡了,但事實上,她以為的只是睡了一覺,實際上卻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五年。
這十五年裡,姜珩被當今聖上破了先例的封為了鎮國公,而衛芙也妻憑夫貴,成為了超品國公夫人。
而在鎮國公府內,從前對於韜哥兒萬分疼愛的衛芙,自從生下龍鳳胎身子虛在床上躺了半年之後,竟似是將龍鳳胎當作了害得自己身子不好的罪魁禍首,不僅對龍鳳胎不聞不問,就連韜哥兒也給冷落了。
周圍也不是沒有人勸。
從前在衛芙身邊侍候的春華和秋實,見著三個小主子受了冷落,也曾大著膽子勸過衛芙,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直接被衛芙打發了出去。
就連衛芙的母親秦氏,因為在外孫和外孫女的事上與衛芙有分歧,也近乎與衛芙反目。
當初親密無間的一對母女,近些年來竟然如仇人一般,一見面就必定會爆發衝突。
龍鳳胎叫姜略和姜糖,因為出生之後一直受到衛芙的冷落,姜珩又常年在不府裡,就連名字都是他們好幾個月的時候才由著當時還在世的姜老將軍起的。
可以說,要不是略哥兒和甜姐兒有著姜老將軍看顧著,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可姜老將軍畢竟年事已高,就算有心也無力,只能偶爾過問一下幾個重孫的情況罷了,又哪裡能面面俱到?
八年前姜老將軍離世,三個孩子那時候還年幼,沒有了一直關心他們的曾祖,被親生母親冷落忽視,身邊又沒有個可以引導著的人,這一年年的,眼瞅著就給長歪了。
韜哥兒雖然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子,而且已經請封了世子,但習慣了被衛芙忽視,又不知道從下人那裡聽了些什麼閒話,竟是將自己兄弟、兄妹三人不被母親所喜的原因歸咎於自己身上,從原本的活潑變得寡言少語,恨不得將自己縮在角落裡不被任何人發現。
就在三年前,衛芙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給已經是世子的韜哥兒定了一門親事,女方不是什麼門當戶對的人家的貴女,而是一個落魄的五品官家的閨女。
這件事在當時可是讓京城不少人吃驚不已。
畢竟,韜哥兒可是鎮國公世子,以他的身份,別說京城各家貴女了,就是宮裡的公主那也是能娶得的。
當然了,這可是一個說法,京城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並不會希望自家有出息的子孫尚公主就是了。
誰也沒有想到,鎮國公夫人竟然會給自己的親生兒子定下這樣一門要什麼沒什麼的親事,哪怕鎮國公府並不需要強勢的姻親來穩固地位,高門之間也向來有低頭娶媳婦的說法,但再怎麼低,也不能低到這樣的程度啊!
這哪是低,這簡直是低到塵埃裡去了!
為了這事,靖安伯府的老夫人秦氏和如今的靖安伯夫人周氏那段時間見天兒的往鎮國公府跑,就是想要勸著衛芙打消這樣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沒能勸得衛芙改變主意。
衛芙與秦氏之間的關係,也降到了冰點。
而略哥兒和甜姐兒,雖然自小就玉雪可愛,卻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來自親生母親的疼愛,在姜老將軍離世之後,身邊也沒個敢於管教他們的人,自然也就像是野草一般的肆意生長了。
略哥兒跟京城的一夥紈絝混在了一起,別看才十五歲,卻成日裡走雞鬥狗的,成了京城裡有名的紈絝。
甜姐兒作為國公府的千金,自然不可能像略哥兒一樣在外面瘋跑,而是迷上了坊間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後來聽了衛芙所謂的「婚姻自由」的說法,正好一次外出時又遇到了一個像是話本子裡的才子一般的書生,竟是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說是要與那書生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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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38 PM
第8章 不一樣
這要是換了別的府裡,家裡的姑娘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怕是立即就會被禁足了,絕不會允許自家姑娘真的與那等明擺著是帶著別的目的湊上來的書生扯上關係的。
但誰都知道鎮國公夫人這些年來作得厲害,這不,知道甜姐兒竟然鬧著要與那個張生定親,衛芙不僅沒有制止,反而還說什麼「婚姻自由」、「自己的親事自己做主」之類的話,言下之意竟是支持甜姐兒的做法。
這不,衛芙的縱容讓甜姐兒更加的有恃無恐,前幾日不僅又與那張生見了面,還在張生的同窗跟前露了面。
沒兩日的功夫,京城的不少學子之間就流傳出一個說法,道是鎮國公府的千金對張生青睞有加,張生很有可能從此就一飛衝天了。
當然了,對於這種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人,但凡是有點志氣的人,都會覺得不屑。
但是……
就算不屑,但真要說起來,大部分的學子依然是羨慕張生的。
讀書為的是什麼?
不過也就是為了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科考不易,並不是所有人寒窗苦讀十餘載就可以從此走上官場,多的是考了幾十年,直到白髮蒼蒼依然連個秀才都不是的讀書人。
所以,要是真的有捷徑走,能夠少了幾十年的苦讀,靠著岳家平步青雲,只怕少有人能夠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
張生,也不過是沒能拒絕這個誘惑的其中一人而已。
或者,也不能說是終生沒能拒絕這個誘惑,而是他根本就是苦心思慮的接近甜姐兒,從而得到這個走捷徑的機會。
要不然,張生和甜姐兒私下見面時,也不會正好那麼巧的就碰到了他的幾名同窗,這件事也不會這麼快的就流傳開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件事裡必定是有著張生的手筆的。
他做這麼些小動作,為的不就是將這件事變成既定的事實,讓鎮國公府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麼?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大概,他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衛芙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清醒過來了。
當然,這些內情,現在正得意不已的張生暫時還不得而知。
衛芙將從映雪和映嵐口中得知的這十五年來發生的事都回想了無數遍,明明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但偏偏,她的腦子裡卻沒有任何一丁點對於這些事的記憶。
她最後的記憶……
就停在了她生產結束之後。
衛芙也沒有輕易的就相信了映雪和映嵐的說法,她對這兩個丫鬟沒有任何的印象,誰知道這兩個丫鬟會不會聯起手來欺瞞於她?
所以,將映雪和映嵐揮退之後,衛芙又找了府裡的另外幾個小丫鬟過來問話。
那些小丫鬟平時幾乎沒有機會近衛芙的身,這會兒突然得到傳召,一個個都誠惶誠恐的,只想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對惹怒了夫人,要不是得了衛芙的安撫,只怕都能嚇暈過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衛芙的詢問,這些丫頭當然不敢有任何的隱瞞。
她們的說法,與映雪和映嵐所說的一般無二。
要說映雪和映嵐可以串通一氣來欺瞞於衛芙,但她們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壓著府裡所有的丫鬟與她們保持一致的說辭。
那麼,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那就是,不管是映雪還是映嵐,還是後面衛芙找的那些小丫頭,她們都沒有說謊,這十五年來,真的就發生了這麼多荒唐事。
這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真的是自己做出來的嗎?
衛芙在心裡問自己。
可是……
要是不是她做出來的,那麼,在自己沒有記憶的這十五年裡,用自己的身份做了這些事的人,又是誰?
這樣一想,衛芙甚至覺得不寒而慄。
怪力亂神之說,衛芙從前是不怎麼相信的,可仔細回想她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除了這鬼神之說,衛芙卻是怎麼也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什麼可能。
她這是……
在不自覺的時候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給附身了?
衛芙這樣想著,生生打了個寒噤。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次為什麼能夠清醒過來,但衛芙已經在心裡決定了,等過兩天就去大相國寺去上香,好好在佛前拜一拜。
有了這樣的決定,衛芙總算是覺得心下稍安了。
然後,她又細細將先前聽說的那些事一件件細細捋起來。
按著映雪映嵐等人的說法,這十五年來衛芙的所有作為都極為荒唐,與從前可以說是大相徑庭,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
秦氏曾經就怒而衝到了府裡來,質疑衛芙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事實上,要不是秦氏掀開衛芙的衣裳,確實在她腰間看到了那個心形的胎記,只怕都會覺得衛芙壓根兒就是被誰給冒充了。
不過,雖然這十五年來都很荒唐,但要是把這十五年前衛芙做過的事都拿出來擺在一起,就能發現,這其中是有些怪異的。
就好像……
這十五年來,衛芙雖然都很荒唐,卻又有不一樣的荒唐。
就比如,從略哥兒和甜姐兒出生到他們三歲,這三年裡,衛芙除了對三個孩子冷淡一些,倒也並沒有別的什麼異常。
而在第二個三年裡,衛芙則張羅著給姜珩納妾,倒像是要用這樣的辦法來改善自己與姜珩之間的關係。
換句話說,這是一種固寵的手段。
當然了,她安排的那些人都被姜珩送走了。
又三年,衛芙的表現又與前三年截然不同,前三年是成打的美人往姜珩那裡送,但這三年則性情大變,完全變成了一個妒婦,只要姜珩回府,就恨不得時時都跟在姜珩身邊,不讓任何女子有機會接近他。
事實上,要不是姜珩大部分時間都在軍中駐守,軍中又不允女子出入,只怕她都會跟在軍中去了。
這樣的表現被京城不少的夫人們看在眼裡,可沒少惹來些閒話。
既然這麼緊張,早幾年又做什麼裝出那麼一副賢慧勁兒?
許多夫人們當時都在心裡這樣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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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39 PM
第9章 韜哥兒
而第四個三年……
衛芙給韜哥兒定了那樣一門親事。
不僅韜哥兒,她當時甚至還打了主意要給略哥兒和甜姐兒都定親,而定親的對象也都不是什麼好人家,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
也是秦氏以略哥兒和甜姐兒還小,不宜過早定親為由堅決反對,才好歹沒讓衛芙給龍鳳胎定下這樣的親事。
不過,秦氏阻止了衛芙給龍鳳胎定親,韜哥兒那裡卻是沒有辦法阻止。
畢竟,韜哥兒那時候已經有十四歲了,這個年紀定親也並不能說太小,再加上衛芙還是韜哥兒的親生母親,在韜哥兒的婚事上,衛芙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秦氏當時生生給氣病了。
用秦氏的話來說,衛芙明明就是三個孩子的親娘,做的事倒是跟那繼母一樣。
可不是麼?
不好好管教三個孩子,任由他們長歪,又給韜哥兒定下這麼一樁婚事,還想著給略哥兒和甜姐兒也定下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將三個孩子都推到火坑裡去,說給誰聽,也只會以為這是後娘才能做出來的事啊!
可秦氏能怎麼辦?
她就是再心疼三個孩子,但她到底只是外祖母,不可能天天呆在三個孩子身邊看著,到最後乾脆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而到了最近這三年,衛芙的脾性再次一變,倒是不再想著怎麼給三個孩子定些不著調的婚事了,而是時時將什麼「婚姻自由」之類的話放在嘴邊說,看著倒像是要鼓動著三個孩子離經叛道一般,讓人完全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
甜姐兒會與那個張生扯在一處,很大的原因就是受到了衛芙這些話的影響。
而秦氏,說是對三個孩子的事眼不見心不煩了,但到底還是做不到完全不管。
這不,前些日子因為甜姐兒和那張生的事,秦氏又來了鎮國公府一趟,與衛芙爆發了一場衝突才捂著胸口離開。
要不是衛芙在這個時候清醒了過來,有她在後邊推波助瀾著,說不得甜姐兒還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衛芙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十五年發生的事,細品下來,倒不像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而像是五個人一般。
還是說……
那附身於自己的鬼怪,還並不是一個,而是五個?
這樣的猜測,讓衛芙渾身冰涼。
好在,她醒過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她辛苦生下來的三個兒女會變成什麼樣呢。
想到這裡,衛芙心中又是一軟。
在她的記憶裡,她的韜哥兒還只是一個未滿兩歲的小團子,而龍鳳胎卻是一次都沒見過,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她的孩子。
要是這十五年來她沒有遇到這樣的變故,又怎麼捨得讓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呢?
不知道韜哥兒現在有多高了,不知道略哥兒和甜姐兒長得什麼樣子,與自己像不像……
想到這些,衛芙心中不由有些急切。
她想快些見到自己的三個孩子。
在這樣的急切之下,衛芙很快的就將自己這十五年來的所有異常都盡數接受了。
雖然前面的十五年裡不知不覺間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但不管怎麼樣,她現在清醒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裡推。
只是不知道……
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他們會不會原諒自己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衛芙心中有些忐忑。
但同時,想起三個孩子那個同樣不負責任的父親,她的心裡便有怒火湧出。
她是沒辦法,做出那些事並非她的本意,甚至她這十五年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感覺,但姜珩不一樣。
雖然姜珩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駐守軍中,但衛芙知道,他其實並不用一直呆在軍中,只要知道姜珩這個人還在,邊疆諸蠻在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就絕對不敢再來捋景朝的虎鬚,以免惹怒了姜珩這尊煞神。
也就是說,有姜珩在一天,邊疆便可安穩。
在這樣的情況下,姜珩根本就不用親自鎮守在邊疆,只憑著他的名頭就能鎮住那些蠻族了。
可他偏偏就沒有這樣做,而是視家裡的三個孩子如無物,放任他們被養歪,被推進火坑。
說不定……
說不定,自己這十五年來的異常,姜珩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要是姜珩這個時候出現在衛芙的眼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一拳揮過去。
當然,衛芙更恨的是自己。
這樣一邊自責著,一邊憤怒忐忑著,衛芙招來映雪和映嵐,「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現在在哪裡?」
她的聲音裡帶著很明顯的期待。
映雪和映嵐雖然覺得今天的夫人格外的奇怪,但這時也沒敢多想,極為恭敬地道:「回夫人,世子這會兒正在府裡,二少爺和大小姐都出門去了。」
出門?
衛芙略擰了擰眉。
從之前得到的那些資訊可以知道,略哥兒出門必定是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處胡鬧,而甜姐兒,一個本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見天兒的往外跑,怕又是為了那個張生?
雖然有些憂心,但想到自己才是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衛芙更多的是覺得自責。
好在,略哥兒和甜姐兒還小,還有機會能將他們掰過來。
比起略哥兒和甜姐兒,已經定了親,就連婚期都已經定了的韜哥兒,才更讓衛芙覺得頭疼。
聽說韜哥兒現在性子極為安靜沉默,平時一天也不見得能開口說上幾句話,更沒有鎮國公世子應有的張揚肆意,反而有些自卑……
還有他那即將過門的媳婦。
衛芙眉頭越擰越緊。
她隨即就安慰自己,不著急,慢慢來,她這個做母親的缺失了十五年,想要讓孩子們的軌跡回到更好的方向,還得慢慢來。
只希望,三個孩子還沒有對她這個母親徹底失望。
這樣想著,衛芙吩咐兩個丫鬟:「去世子院子裡請世子過來一趟,再讓人去二門上守著,略哥兒和甜姐兒回來之後,讓他們都來主院一起用晚膳。」
映雪和映嵐聞言都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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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40 PM
第10章 不退婚
她們跟在衛芙身邊三年了,可從來沒見著衛芙與三個孩子一起吃過一頓飯,今天這是怎麼了?
想到今天夫人的異常,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趕緊將面上的疑惑都斂下,應了一聲之後便退下了。
對於衛芙的吩咐,映雪和映嵐都不敢大意。
她們雖然不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們能夠感覺得到,夫人在提起府裡三位小主子的時候,語氣神色與平時都極為不同。
因而,明明可以交到小丫鬟手裡的事,兩人都選擇了親自走一趟,於是一個去了世子院子裡傳話,另一個則去了二門上守著。
主院正房裡,衛芙等得有些心急。
好在,韜哥兒來得很快,並沒有讓她等多久。
看到映雪推門進來,衛芙的心頭一顫。
沒等她開口問,映雪行了禮之後道:「夫人,世子來了。」
話說完之後,映雪讓到一邊,露出跟在她身後進來的韜哥兒。
衛芙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韜哥兒。
她印象裡的韜哥兒只有不到兩歲,白白胖胖的像只小團子,才剛學會說話的他一張嘴必定喚出一聲甜甜軟軟的「娘親」,叫衛芙聽得心都要化了。
可現在……
出現在衛芙面前的,卻是一個看著十六七歲,很高也很瘦的少年。
他進到屋裡來,沒有抬頭直視衛芙,而是低著頭輕聲喚了一聲「母親」,然後便靜靜站在原處,像一座雕塑一般。
那聲「母親」,明明喚的是最親近的人,但語氣之中卻不見任何的親昵之意,只有冷淡與漠然,就仿佛喚的是與他毫無關係的人一般。
衛芙的心中一慟。
她沒有想到,她的韜哥兒,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眼前的少年雖然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整個人卻透著一股子暮氣,當他站在屋裡,明明有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卻仍如站在陰影之中一樣。
陰鬱,漠然……
衛芙在韜哥兒的身上看到了這些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氣息。
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此奪眶而出。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盡到責任,才會讓她的孩子變成這樣。
韜哥兒是這樣,那略哥兒和甜姐兒,他們又是什麼樣的?
衛芙的心如刀絞。
她幾乎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將那淚意壓了回去。
她原想著,雖然知道了這十五年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但到底只是知道,若是見著了長大了的韜哥兒,她也許第一反應是不適應。
畢竟……
在她印象裡的韜哥兒,只是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團子。
可當韜哥兒真正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衛芙卻沒有任何的不適應,只是看上那麼一眼,她就知道,不會有錯,這就是她的兒子。
不管韜哥兒變化有多大,哪怕他們之間隔了整整十五年的時光,但這是她的孩子,他們之間有著這世間最深的羈絆。
深吸一口氣,衛芙確定情緒重新穩定下來了,這才露出一個笑容,朝著韜哥兒招了招手,道:「韜哥兒,快過來讓母親好好看看。」
這話一出口,映雪先就忍不住驚訝地看了過來。
不僅映雪,就是沉默著的韜哥兒,也都表現出了相當的詫異,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
這更讓衛芙心中酸澀了。
她這個做母親的,只不過是想要讓兒子走近些而已,竟然就能讓丫鬟和兒子驚訝成這樣,可想而知,從前她與韜哥兒有多不親近。
好在……
她現在清醒了,一切都還有機會重新來過。
帶著這樣的想法,衛芙先是讓映雪去廚房吩咐準備晚膳,等到映雪離開,屋裡只有他們母子二人了,她才重新看向韜哥兒。
自從醒過來,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又看到長大了的兒子,衛芙的心裡思緒萬千,更有許多話想要對這些年來委屈了的韜哥兒說,可張了張嘴,卻又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曾經的衛芙將韜哥兒當作掌心寶,只是聽著韜哥兒喚上一聲「娘」,就能整顆心都軟得化掉,在她從前的設想之中,她會一直守護著韜哥兒長大,看著他成長為京城最優秀出色的少年郎。
可現在……
因為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的意外,她一覺醒來便已是十五年後,曾經她捧在掌心疼著的韜哥兒,在這十五年裡被漠視,被冷落,被惡意對待……
這個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能對他說什麼?
就算她說了什麼,對韜哥兒來說,又能有什麼用?
他曾經受過的那些漠視與冷落,能被抹平嗎?
衛芙緊緊攥了絲帕。
韜哥兒進到屋裡,好一會兒都沒聽到衛芙出聲,眼裡有淡淡的意外。
頓了一會兒,他才第一次抬頭看向衛芙,道:「母親,您不用再說了,我不會退婚的。」
衛芙一怔。
退婚?
她這一句話都沒說的,韜哥兒怎麼好端端的就提到退婚的事了?
那個「自己」替韜哥兒定了親,韜哥兒那即將過門的媳婦是京城一個五品官的閨女,對於這樣一門親事,真要說起來,衛芙自然是不滿意的。
衛芙並非一定要韜哥兒娶個高門貴女,但不管怎麼樣,韜哥兒作為鎮國公世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他的妻子也會成為鎮國公府的女主人,必定要代表鎮國公府在外與人交際,出身低也許不代表一定不能適應這樣的生活,但必定會艱難許多。
當初的衛芙,出身不算低,而且還有秦氏多年的悉心教導,嫁的還是姜家這種名門,尚且花了許多的心力才能夠在京城貴夫人們的圈子裡站穩腳跟。
衛芙不知道韜哥兒那即將過門的媳婦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可想而知,她將來的路只怕走得會比當初的自己還要難上許多。
當然,衛芙雖然對這樁婚事有所不滿,但這既然已經是事實,而且連婚期都已經定了,她也不可能想著讓韜哥兒退婚。
退婚,這對一個無辜的女子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衛芙是再清楚不過的。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43 PM
第11章 溫暖
不管這十五年是怎麼回事,這所有的一切也不怨那個姑娘,為了這個就要毀了一個姑娘的一生,就算韜哥兒想這樣做,她也不會同意。
但現在,韜哥兒說的是「母親,您不用再說了,我不會退婚的」。
也就是說……
在她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曾經向韜哥兒提過,讓他退婚。
衛芙擰起眉頭。
她在想,那個未知的「自己」也不知是何人,竟然絲毫不顧忌這樣會給另外一個姑娘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而韜哥兒見衛芙擰眉,卻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話而不悅了,雙唇也隨之緊緊抿起,整個人看著就像是一塊沉默而又倔強的石頭。
「母親,婚事是當初您執意要定下的,現在又說什麼自己的婚事應該由自己作主,讓我提出退婚,難不成,我的婚事,在母親的心裡,只是兒戲嗎?」韜哥兒問道。
他這些年來習慣了沉默,已經有很久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長一句話了。
將話說完,想著衛芙可能會有的反應,韜哥兒心裡卻並無畏懼。
他直視著衛芙,一雙黑沉沉的眼裡有執拗,更有某種讓衛芙看不懂的決絕。
這讓衛芙心裡有些慌。
她雖然是韜哥兒的生母,卻缺失了十五年的時間,對韜哥兒的脾性自然不是那麼瞭解,這會兒也猜不出韜哥兒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憑著感覺她也知道,若是這一次再讓韜哥兒冷了心,只怕,她以後都不要想著能修復與韜哥兒之間的關係了。
而這,無疑是衛芙所不能接受的。
「韜哥兒……」衛芙開了個頭,卻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解釋。
向韜哥兒說明實情嗎?
這樣詭異的事,她這個十幾年沒有盡到責任的母親說了,韜哥兒就會相信嗎?
就算韜哥兒相信了……
難不成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可以緩和了?
那十幾年的傷害,不是她的一句解釋就可以抹去的。
與其解釋,倒不如讓韜哥兒看到她的行動,讓他真正的願意嘗試著相信她這個母親。
衛芙手上力道稍稍放鬆,先將被她攥得皺巴巴的帕子撫平,然後深吸一口氣,看向韜哥兒,微微笑了笑:「韜哥兒,母親讓你過來不是為了讓你退婚的,母親仔細想了想,這件事確實是母親做得不妥,不管如何,那沈家姑娘沒有過錯,咱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姜家的兒郎無論如何也不能如此沒有擔當……」
這些話,顯然讓韜哥兒很意外。
他的眼中閃過些驚疑,定定地看了衛芙好一會兒,直到衛芙都有些緊張了,他眼裡的決絕才總算是收斂起來,又變回了先前那樣的淡漠。
衛芙輕輕鬆了口氣。
想她衛芙從來都不是會輕易怕人的人,當初還未出嫁之時,面對長寧長公主這樣身份的金枝玉葉,她尚且從來沒有低過頭。
後來嫁進了姜家,因為姜珩對整個景朝的重要性,上至宮裡的聖上太后,下到百官命婦,誰見了她不得笑臉相迎,她就更不用向人低頭了。
就算是面對她那個被譽為景朝守護神的夫君,衛芙也從來沒有真正的低過頭。
沒想到,如今在她的親生兒子這裡,卻是感受到了這種讓她差點就要低頭的壓力了。
但衛芙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堪的。
畢竟……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稱職,讓她的孩子們在這十幾年間經受了那麼多的傷害。
如今,只要孩子們能夠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能夠彌補這十幾年的空白,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又如何會因為這些許的小事而與孩子們離心呢?
衛芙的心情甚至是有些振奮的。
既然韜哥兒對這樁婚事如此看重,那她想要在韜哥兒這裡打開缺口,只要好好操辦婚事也就行了,至於別的……
也只能徐徐圖之了。
衛芙沉吟了一會兒,才重新看向韜哥兒:「婚當然是不會退的,母親今日喚你過來,也是想著如今離著婚期也只不過幾個月了,聘禮也該早早的備起來才是,總要讓沈家姑娘知道咱們家對這樁婚事的重視……」
韜哥兒更覺得意外了。
他雖然話少,但不代表他就不知事了。
明明之前,衛芙每次見了他都勸他退婚,還說什麼婚姻自由,自己的姻緣要由自己作主,就算是父母也不能包辦婚姻之類的話。
這才過了多久,怎麼,他的母親,就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尤其是,母親看他的眼神,與往常有了極大的不同,那雙眼睛裡,有著一種讓韜哥兒甚至下意識的覺得眼睛有些發酸的溫暖。
這種溫暖,甚至讓韜哥兒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其實是感受到過這種溫暖的。
但是……
很快的,韜哥兒心裡那點起伏就被他壓了下去。
他今年十七歲,在他有記憶的這十幾年裡,他又何嘗從他的母親身上感受到過溫暖呢?
所以,到底還是他的錯覺吧。
韜哥兒重新低下頭,回到了他慣常的狀態,嘴裡只淡淡地道:「一切都聽母親的。」
衛芙有些失望。
看韜哥兒的樣子,她想要重新得到他的親近,只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不過,這失望也只有一瞬罷了。
畢竟他們母子之間的隔閡是這十幾年以來點滴積累起來的,想要將這隔閡打破,自然也是需要水磨功夫的,又豈是一蹴而就的事?
衛芙很快就擺正了心態。
她於是笑道:「既然你也同意,那這段時間我也就開始準備聘禮了,不過,到時候下定的時候要用的活雁,就得韜哥兒你親手去獵了,好在如今也快入秋了,想來活雁應該不是太難獵。」
下定時能夠有一對活雁,這不僅是禮數,也足以表明鎮國公府對沈家姑娘的重視。
韜哥兒更覺得意外了。
他原以為,衛芙就算不堅持讓他與沈家姑娘退親了,但在準備聘禮這些事上頂多也就是隨意敷衍一下,卻沒想到她看起來是真的想要好好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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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44 PM
第12章 相見
這是怎麼了?
韜哥兒有些疑惑。
似乎,今天打從見到母親開始,母親就有些奇怪,就是對他的態度,也與往常大不一樣。
好像……
突然對他關心起來了。
但就如之前很快就壓下了心裡的起伏一般,韜哥兒仍是很快的就將自己疑惑拋到了一邊。
這十幾年來,他的母親時不時的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改變對他以及一雙弟妹的態度,他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也早就不敢再有所期待。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母親又要鬧出什麼妖蛾子出來?
韜哥兒突然就警惕了起來。
莫不是……
想要用這樣的態度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再做點什麼?
因為韜哥兒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的這段時間,不管衛芙想要與他說什麼,他的回應都只是簡單的「嗯」,偏偏他的態度還極為的恭敬,任是誰見了,也不能指責他一聲對母親不敬。
這讓衛芙有種無處可以使力的無力感。
這是她的親生兒子,但他們之間的相處,怕是比起陌生人還要有所不如。
但衛芙也不洩氣。
這些情況本就是她早就已經想到的,更是早就有了要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現在只不過是稍稍受挫而已,又如何能讓她洩氣?
在衛芙說話,韜哥兒時不時的「嗯」一聲的略尷尬的氣氛之中,又過了好一會兒,衛芙才等到了略哥兒和甜姐兒的消息。
「夫人……」外間傳來映嵐的聲音。
衛芙頓了頓,「進來。」
映嵐快步進了屋,先是朝著衛芙和韜哥兒行了個禮,然後道:「夫人,二少爺和姑娘回來了。」
不用映嵐說,衛芙的目光早就黏在了跟隨她進屋的一對少年男女身上。
兩個人看著十四五歲的年紀,容貌雖然不是完全一樣,卻也有六七分的相似,從他們的臉上,衛芙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自己與姜珩的影子。
這是……
她的一對兒女!
她在生下他們之後就力竭昏睡過去,連兩個孩子的面都沒看到過一眼,原本以為,醒來之後她會第一時間看到一雙兒女,哪裡能想到,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一雙兒女,卻是完全陌生的一切。
這中間,隔了十五年的時光。
如今,看著已經長大的一雙兒女,衛芙忍不住眼中一陣酸澀。
要不是怕嚇到本就與她關係不睦的孩子們,她只怕就要淚灑當場了。
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衛芙才總算是將那想要流淚的衝動壓制住了,她露出一個笑容,朝著略哥兒和甜姐兒招了招手,「略哥兒,甜姐兒,快過來讓母親好好瞧瞧……」
聽到這話,三個孩子都很意外。
韜哥兒還好,有了先前打底,也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但略哥兒和甜姐兒就不一樣了,見衛芙竟然這麼和氣的與他們說話,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是極為誇張的震驚表情。
然後,略哥兒很是警惕地看著衛芙,「母親,您有事不妨直說。」
甜姐兒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與略哥兒是一樣的意思。
衛芙一窒。
但她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來,「母親沒什麼事,就是許久沒見著你們了,想要讓你們過來說說話,再一起用晚膳而已。」
說話的時候,衛芙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柔和一些,以免嚇到了她的孩子們。
她卻是不知道,她的表情越是柔和,態度越是和藹,三個孩子受到的驚嚇也就越大。
說起母親,三個孩子那可真是一言難盡。
這十幾年來,他們心裡其實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母親生下了他們,卻又對他們如此冷漠,難道母親對他們就沒有任何一丁點的疼愛嗎?
要不然,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們不僅沒有在母親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關愛,母親還時不時的就要做些對他們沒好處的事呢?
大哥的婚事,不就是母親定下來的嗎?
看遍京城,他們也沒發現有誰像他們的母親一樣,如此漠視自己的兒女的。
難不成……
真的像長寧長公主所說的那樣嗎?
想到這裡,略哥兒和甜姐兒對視一眼,都有些沮喪難過。
身為兒女,要說對自己的母親沒有孺慕之情,不想得到母親的疼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們最開始時也與普通的孩童一樣,希望母親能夠抱抱自己,希望母親在看到自己的時候能夠露出溫暖的笑容,但後面那些年,母親對他們的冷淡與漠視,卻一點點的將他們心底的期望都消磨殆盡。
現在……
他們已經不敢對母親有所期待了。
大概,這一次,也不過是像從前的那幾次一樣,不過是母親的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他們的母親,又怎麼可能會有改變呢?
這樣想著,與韜哥兒一樣,略哥兒和甜姐兒也都跟著沉默起來。
看著表情如出一轍的三個孩子,衛芙就算再如何壓制,到底也忍不住有些悲從中來。
只從三個孩子的態度,她就可以看出來,三個孩子對她這個做母親的有多失望,這也讓她更加痛恨自己,要是她沒有莫名其妙的被那些東西占了身子,要是她這十幾年來一來陪伴在三個孩子的身邊,他們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衛芙知道,在這種時候,只一味的難受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只有真正的行動,才有可能讓三個孩子感受到她的改變,感受到她對他們的疼愛。
就算三個孩子與她的隔閡再怎麼深,但只要她心裡有著水滴石穿的信念,總有一天,孩子們總會真正的願意與她親近的。
衛芙又重新變得動力滿滿。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三個孩子,道:「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你們餓了嗎?晚膳已經在準備了,再過上一會兒就可以用晚膳了。」
韜哥兒三人仍沉默著,並沒有要回應她的意思。
衛芙也不以為意,她隨後就看向略哥兒和甜姐兒,「略哥兒,甜姐兒,你們這麼晚才回府,可是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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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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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47 PM
第13章 貼心
作為母親,而且還是一個十幾年沒有見著自己兒女的母親,衛芙之所以會這樣問,也只不過是出於關心而已。
但是,在略哥兒和甜姐兒看來,那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兩人立即就警惕起來,然後異口同聲地道:「沒什麼事!」
衛芙開口的時候,也是真的沒有多想,但這會兒聽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回答,卻又想起了先前從映雪映嵐嘴裡聽到的那些關於略哥兒和甜姐兒的話。
略哥兒成了京城有名的紈絝,仗著有姜珩這麼個爹,在外面向來不可一世。
而甜姐兒,雖然不像略哥兒這樣,卻是迷上了一個叫張生的書生,不僅與其往從過密,還被張生的同窗撞到了他們私會,甚至有謠言傳了出來。
一想到這些,衛芙就覺得頭突突的疼。
她不僅要與兒女們緩和關係,還得將兒女們給掰回正道上來才行。
但現在……
只看略哥兒和甜姐兒的警惕,衛芙就知道,她要是在這個時候與他們說教,只怕就連現在這種沉默中帶著尷尬的氣氛都要被破壞殆盡。
來日方才。
衛芙在心裡告訴自己。
她於是露出一個笑容來:「既然沒事,那以後就多到母親這裡來,母親也想與你們好好說會兒話。」
略哥兒和甜姐兒這會兒算是感受到了先前韜哥兒心中的古怪了。
一向對他們並不關心的母親,怎麼突然想要與他們親近了?
十幾年來,他們的母親性情用多變都不足以形容,前面那些年也就不提了,就這三年吧,母親並不常與他們見面,但每一次見面,不是說教略哥兒,讓他不要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交往,就是在甜姐兒的面前灌輸些什麼「婚姻自由」的觀念,甚至還會主動問起甜姐兒與那個張生的事。
至於韜哥兒那裡……
母親也就只會勸著他與沈家姑娘退親,重新尋一個合他心意的姑娘。
除了這些之外,他們真的不能在母親那裡感受到任何的關愛。
就好像……
她之所以會與他們說這些,只是出於一個路人對某些事單純的看不慣之下的多嘴罷了。
但這一次,好像是有些不一樣了。
不過,就算不一樣,又能管多久?
三年嗎?
這樣想著,略哥兒與甜姐兒對視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隨意點了點頭。
他們是點了頭,但他們會不會照做,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衛芙自然也是能夠看得出來略哥兒與甜姐兒的敷衍的,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來日方長,只要她是真心的疼愛孩子們,時間長了,他們總能夠感受到的。
說話的功夫,晚膳也準備好了。
因為這是夫人這些年來第一次要與三個孩子一起用膳,廚房得了吩咐,自然是不敢輕忽的,所以各色菜式擺了滿滿的一桌,可以看得出來是真的用了心的。
對此,衛芙是很滿意的。
她拿起公筷,原本是想要給三個孩子夾菜的,但才動了動手,卻又頓住了。
因為,看著這滿桌的菜,衛芙卻突然發現,她根本就不知道三個孩子都喜歡吃什麼。
這可真是……
有些尷尬啊!
略哥兒和甜姐兒倒是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他們在外面呆了大半天,也確實有些餓了,只等著衛芙說上一聲,就準備開動了。
但韜哥兒卻極為敏銳的察覺到了衛芙的尷尬。
母親……
這是想給他們夾菜嗎?
這個念頭湧上了韜哥兒的心頭,讓他的心情有些莫名的複雜。
若是很多年前,他也許會因為這樣的發現而覺得高興,畢竟,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只不過,大概是這些年來太過期待了,當最後證實這些期待都只不過是他多想了,他的心自然也就漸漸的冷了下去。
一顆心要是冷了,再想要捂熱,就不容易了。
韜哥兒看了衛芙一眼,原本想要視而不見的,就像從前的這些年來,衛芙對他做的那樣。
可心裡雖然是這樣打算的,但真正看到衛芙那又尷尬又失落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嘴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一句話就這樣說了出來:「略哥兒,這次可要少吃些蟹粉獅子頭,可別積食了,還有甜姐兒,快嘗嘗這蓮房魚包……」
略哥兒和甜姐兒原本正打算動筷子,但聽了韜哥兒這樣一說,手裡的動作一頓。
大哥……
今天也好奇怪。
龍鳳胎心裡都是這樣的感覺。
母親奇奇怪怪的也就罷了,怎麼大哥也變得怪怪的了?
倒不是他們覺得韜哥兒關心他們有什麼不對,他們也知道,大哥一直很關心他們,但是,往常一天下來也不見得聽到大哥說上幾句話,這次竟然聽到大哥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個字,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在略哥和甜姐兒疑惑的時候,衛芙心裡卻是一澀。
他的韜哥兒……
即使被錯待了這麼多年,即使性情變得沉默寡言,但他的內心,到底還是這麼柔軟善良。
當初衛芙生了韜哥兒出了月子沒幾個月,就又有了身孕,到她快要臨盆的時候,韜哥兒也不過一歲多,將將能夠自己走路,能夠口齒不太清楚的說話。
這般大的孩子,本正該被母親疼寵著,但因為衛芙又有了身孕,下面的人生恐韜哥兒會無意之間衝撞了她,平常都有意無意地攔著韜哥兒不讓他靠近衛芙。
即使是這樣,韜哥兒不僅沒有哭鬧,還會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在衛芙的肚子上,樂呵呵地與衛芙腹中的弟弟妹妹說著話。
貼心得簡直不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那時候的衛芙對韜哥兒也不是不愧疚的,但她那時腹中有兩個孩子,本就比一般有孕的婦人要來得辛苦許多,就算心存愧疚,卻也是真的顧不上他,只能將他交到乳娘和丫鬟婆子手裡。
她原想著,等她生產完,一定要好好補償韜哥兒,要讓韜哥兒知道,就算有了弟弟妹妹,她也仍然是疼她的。
卻不想……
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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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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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5 10:48 PM
第14章 習慣了
而現在……
韜哥兒仍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尷尬,並且及時的用這樣婉轉的方式給她解圍。
讓衛芙怎麼能夠不心疼?
將心中的酸澀壓下,衛芙連忙按著韜哥兒的提醒,給略哥兒夾了一顆蟹粉獅子頭,又給甜姐兒夾了一筷子蓮房魚包。
最後,她原想給韜哥兒也夾些菜,卻發現,韜哥兒雖然說了略哥兒和甜姐兒愛吃的菜,卻沒有說他自己的。
衛芙看向韜哥兒,卻見韜哥兒正低著頭吃飯,就像是先前那些話,真的只是隨口所說的一般。
這個孩子……
總是這麼讓人心疼。
衛芙想要給韜哥兒夾菜,卻又怕自己夾的不是韜哥兒愛吃的,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開口詢問,想了想倒也作罷。
以後她會多與孩子們一起用膳,時間久了,總能看出來韜哥兒愛吃什麼。
一頓飯,便也在這種沉默的氣氛之中吃完了。
衛芙自己倒沒有吃多少東西,倒是一直在注意著三個孩子的動靜。
她發現,韜哥兒好像不挑食,桌上的菜式每一樣他都嘗了些,卻又完全看不出來他有沒有特別喜歡哪道菜,因為每一道菜他都是淺嘗輒止。
而略哥兒和甜姐兒,他們先前雖然覺得奇怪,但因為都餓了,倒是都只顧著朝自己喜歡的菜式動筷子,很容易就讓衛芙看出了他們的喜好。
略哥兒更偏向肉食,桌上的蟹粉獅子頭、芙蓉肉他一個人就消滅了一半,而甜姐兒的口味則明顯偏向甜口兒,除了那道蓮房魚包之外,倒是吃了差不多一碗的蟠桃飯,哪怕最後吃飽了,都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衛芙若有所思。
看得出來,兩個孩子對吃食,倒是有些不一樣的執著。
這樣的話……
倒是可以試著從這方面入手,說不定還能收到奇效呢?
等到丫鬟們把剩下的菜撤下,又將桌子收拾乾淨,衛芙才笑著看向三個孩子,「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以後午膳和晚膳,你們都過來陪著母親一起用吧。」
韜哥兒眉峰微微一抖。
而略哥兒和甜姐兒,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原以為母親只是一時興起,才會喚了他們過來一起用膳,哪裡想到,竟是要讓他們以後每天都過來一起用午膳和晚膳?
兩人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
不過……
話到了嘴邊,他們才又想起,在他們面前的,可是他們的母親,做母親的只不過是要求他們過來一起用膳,他們要是還要拒絕,不管到哪裡也是他們沒理才是。
難不成,母親就是想讓他們拒絕,然後再抓住他們的痛腳不成?
這樣一想,兩人乾脆就不說話了。
但,即使他們不說話,他們眼中的拒絕之意仍明顯得讓衛芙想要忽略都不行。
這讓衛芙心塞塞的。
看來,她想要挽回兒女的心,還是任重而道遠啊!
裝作沒看出龍鳳胎的抗拒,衛芙笑眯眯地看著三個兒女,不容反駁地道:「既然你們都不反對,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以後午膳和晚膳記得過來用膳。」
甜姐兒和略哥兒一個噘著嘴,一個抿著唇。
衛芙見狀,慢悠悠地道:「等過段時間入秋了,讓莊子上送幾簍螃蟹和幾筐柳丁過來,到時候做蟹釀橙。」
甜姐兒眼中一亮。
蟹釀橙啊,一聽就覺得好好吃!
「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吃魚,春天可以用鮮筍做山海羹,秋冬可以做金齏玉膾……」
這兩道菜略哥兒都沒有吃過,但只聽這菜名,就足夠讓他咽唾沫了。
要是有這些好吃的……
那,他也是勉強可以同意到主院來用膳的。
龍鳳胎暗暗對視一眼,看著總算是沒有那麼抗拒了。
這讓衛芙輕輕鬆了口氣。
至於韜哥兒……
衛芙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他仍安靜地低著頭,似是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並不感興趣一般。
不過,他仍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衛芙的視線,然後輕輕應道:「聽母親的。」
至此,衛芙總算是讓三個孩子都不反對以後過來用午膳和晚膳了。
雖然想要徹底的挽回三個孩子的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不管怎麼樣,這第一步總算是邁出去了,而且也得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果,這就足夠讓衛芙高興的了。
想著將孩子們逼得太緊,說不定會起到反作用,再加上以後每天的午膳和晚膳都會在一起用,衛芙倒也沒有多留孩子們,又與他們說了會兒話,就放他們各自回房了。
韜哥兒領著一雙弟妹走出主院。
出了院門,三個人都不由得微微鬆了口氣。
曾經的他們,都很渴望母親能夠像舅母疼愛南表哥、北表哥和瑩瑩表妹那樣疼愛他們,但現在,一直對他們冷漠以待的母親突然熱情起來了,他們反倒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至於高興……
卻是沒有的。
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又怎麼會因為母親突然對他們和顏悅色就覺得高興呢?
再則,誰也不知道,這一次母親的熱情又能持續幾天。
略哥兒看向韜哥兒,「大哥,母親今天……這是怎麼了?」
甜姐兒也是一臉的不解,「就是啊,都嚇了我一跳。」
韜哥兒輕輕搖了搖頭。
略哥兒和甜姐兒也沒想過能從韜哥兒這裡得到答案,見韜哥兒搖頭,略哥兒冷笑一聲:「說不定,又是心血來潮,想逗著我們玩兒一會兒?」
就像是別家夫人貴女們養的貓兒狗兒那樣,想起來了就逗弄兩下,起不起來就拋到一邊。
略哥兒到底心中不忿,用力一拂衣袖:「我們又不是她養的貓兒狗兒,她想起來就逗一逗,想不起來就丟到一邊嗎?」
回應他的,只是沉默。
韜哥兒一如往常的閉口不語,只是看著略哥兒的眼中帶著微微的心疼,而甜姐兒,則是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神色看著格外的黯淡。
三個人在主院外面站了一會兒,就重新將心情調整過來了。
畢竟……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便是再如何不忿,他們也習慣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5 10:50 PM
第15章 管事
這一晚,衛芙輾轉反側,很久才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才一起身,就特地讓映雪吩咐廚房,午膳一定要仔細著做,多做幾道哥兒姐兒愛吃的菜。
映雪自然不敢不從,自去了廚房傳達衛芙的吩咐。
用完早膳,衛芙讓丫鬟們將房裡那有些古怪的長椅上的軟墊都收起來,然後擰著眉頭在那長椅上坐下,淡淡地道:「府裡各處管事何時過來回話?」
映雪和映嵐對視一眼。
有昨天的經歷打底,現在再聽到衛芙這古怪的吩咐,兩人倒也並不如何驚訝了,反正,這是她們的女主人,也是國公府的夫人,不管她想做什麼,她們只需要順從就是了。
「回夫人,因您這幾年都不耐煩管府裡的事,所以府裡各處管事平素都是不來院子裡回話的……」映雪道。
「若是夫人您想見管事們,婢子們這就讓人傳他們入內。」映嵐道。
衛芙輕輕擰起眉頭。
如此的話,也就難怪府裡的下人們會這麼沒規矩了。
這偌大的一個國公府,當家主母竟然不管事,府裡上下事務全掌握在各處管事那裡,可想而知會是個什麼樣的混亂情況,到現在都還沒亂了套,大概還全賴有姜珩的名頭在震著。
但就算有姜珩震著,頂多也就是讓府裡不亂了套而已,會滋生多少蛀蟲,只怕誰也說不準。
只怕,如今自己清醒過來,想要重新掌家,這些嘗到了甜頭的蛀蟲還要不樂意了。
不過……
呵,這國公府到底還是姓姜,自己是這國公府的女主人,下面的人若是識趣些,她也不是一定要把事做絕,若是還有人試圖挑釁她的威嚴,那就要做好將吃進去的連本帶利的吐出來的準備了!
衛芙於是輕輕頷首,「讓人都過來吧。」
映雪和映嵐行了個禮,自去通知各處管事了。
如今的國公府,也就是衛芙曾經所熟悉的將軍府,這宅子乃是當初當今聖上封姜珩為鎮國大將軍時賜下的,原是前朝的王府,因景朝的皇室宗親血脈不豐,倒是一直未曾賜給哪位王爺。
按著當時姜珩那從一品的官銜,住這親王規制的宅子,其實已經是逾越了,不過這是聖上賞賜下來的,就算是朝中那些就喜歡揪人小辮子的禦史,也無人敢多嘴一句。
既是親王規制,可想而知這宅子有多大,就算是數遍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幾座比鎮國公府更大的宅子了。
這麼大的宅子,就算國公府的主子並不多,但想要維持府裡的正常運轉,也是需要許多的下人的,各種繁雜事務也總需要一個管事。
所以,國公府裡內院外院各處管事還真是不少。
映雪和映嵐將各處管事通知到之後,就回了主院覆命。
而那些得了消息的管事們,在映雪和映嵐離開之後,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主院,反而在某種默契之下聚在了其中一人的家裡。
「劉總管,這件事你怎麼看?」其中一名穿金戴銀,看著極為富態的婆子首先急不可耐地開口。
這婆子看著四十幾歲的年紀,穿了一身棗紅色的衣裳,將自己收拾得乾淨俐落,顯得格外的精神,這模樣,說是哪家的當家老太太只怕都不會讓人覺得違和,若不是認識她,又有誰能想到,她其實只是一個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呢?
被稱為劉管事的是一個四十許的中年男人,比起說話的婆子,他的衣著無疑要低調許多,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衣衫,全身上下更是沒有任何的飾物。
這樣的人,似乎大街上隨處可見,但他卻是整個鎮國公府的總管,也是讓下面的眾多管事唯馬首是瞻的人。
聽到那婆子這樣問,劉管事笑了笑:「我不過是國公府裡一個下人,說是總管,也是主子們賞的臉,現在夫人想要見我們,我哪裡能有什麼看法,自然是去夫人那裡回話了。」
最先說話的婆子姓趙,是姜家的家生子出身,後來又嫁了同為家生子的男人,算是姜家的世僕。
見劉管事壓根兒就不搭自己的茬兒,趙婆子急了,「劉管事,您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夫人好些年不管府裡的事了,現在突然喚了我等過去回話,難不成是想要親自過問府裡的庶務了嗎?」
其他還沒開口的管事們聞言對視一眼。
他們雖然沒說話,由得趙婆子打了頭陣,但他們與趙婆子的想法可是一致的,都擔心夫人若是要重新過問庶務,會讓他們手裡的權柄被削弱。
別看他們同樣是國公府裡的下人,但每個人手裡多少都管著些事,在府裡主子們都不過問庶務的情況下,他們這些年過得可不比一些品級低一些官宦人家差。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這些管事便是如此。
哪怕他們知道,他們只是國公府的下人,他們手裡的這點權力也都是主子給的,但做主子的要是真的想要將他們手裡的權力收回去,他們又豈能甘心?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一起聚到了劉總管這裡。
不過就是希望,劉總管能夠起這個頭,帶著他們向夫人那裡施加壓力罷了。
一時之間,眾人都緊緊盯著劉總管,等著劉總管的回答。
被眾人看著,劉總管仍是方才的說法:「這國公府是國公爺和夫人的國公府,當初也是夫人信任我等才會委以重任,現在夫人若是想要受累打理府裡的庶務,咱們……」
說到這裡,劉總管頓了頓。
而其他人,也因為他的這一停頓而跟著屏息。
「……只需要聽從夫人的吩咐也就是了。」劉總管道。
聽完劉總管這話,趙婆子,以及其他一些人,顯然是有些失望的,甚至他們都沒能掩飾住,讓失望之色掛在了臉上。
但也有一些人,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劉總管將話說完,也不等趙婆子再說什麼,就朝著眾人擺了擺手,「行了,大家散了吧,夫人那裡還等著我等回話呢,總不能讓夫人久等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6 09:44 AM
第16章 劉總管
劉總管當先走了出去。
其他人對視一眼,也都先後出門。
但是,出了劉總管家的門之後,一部分管事跟上了劉總管,顯然是要去主院回話,而趙婆子,以及另外一部分人卻是落到了後面。
等到再看不到劉總管等人的背影,趙婆子等人停下腳步湊到一處。
「你們怎麼想的?」趙婆子努了努嘴。
其他人對視一眼,都沒有開口。
見狀,趙婆子冷哼一聲,「得了,現在劉總管他們都已經走了,難不成還想著讓我做這個出頭鳥?」
顯然,對於這些人把自己推到前面去做出頭鳥的心態,趙婆子其實看得比誰都清楚,只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與這些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才沒有計較而已。
聽趙婆子這樣一說,眾人倒也先後開口了。
一名穿著寶藍色綢緞衣裳的管事輕咳一聲:「夫人若是真的要重新理事,我們如何想的,又有什麼用?」
趙婆子惱了。
她又是打頭陣,又是主動開口相詢,想要的可不是眼前這些人一聽就假惺惺的話。
她於是一聲冷笑,道:「錢老二,咱們也算是一起共事了這麼些年了,誰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你們也用不著說那些只能糊弄自己的話,我也不樂意聽,大家要是都想被夫人奪了差事,過回以前那苦哈哈的日子,那你們就繼續裝!」
話說完,趙婆子轉身就要走。
「哎哎哎,你看你這急性子,這是跟誰慪氣不成?」錢管事連忙開口。
趙婆子「哼」了一聲,然後斜眼看著錢管事及其他人。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錢管事等人也都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
「咱們這些年在府裡多自在,就是出了國公府,旁人不也得高看咱們一眼,要是夫人真的要親自過問庶務,別人我不敢說,我自己總之是不樂意的!」錢管事道。
「我也不樂意!」
「我也是!」
「咱們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要是這樣隨意的把我們撇到一邊,那也太說不過去了!」有人義憤填膺。
聽著這話,眾人心中都是一哂。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們不過是國公府的下人,也是主子賞臉才有了他們的一口飯吃,服侍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說什麼功勞苦勞的,也就只能糊弄一下旁人罷了。
真正的情況,無非也就是他們過慣了上面沒有人管著的好日子,已經不想再回到從前,事事都要由夫人拿主意的日子去了。
聽到眾人的表態,趙婆子有些得意。
她的目光自眾人的面上掃過,然後道:「能不能還像這些年一樣的過日子,那就要看咱們大家齊不齊心了,早前一些年,夫人可不是沒有試圖讓咱們去主院聽候差遣……」
結果呢?
這是趙婆子話中未盡之意。
錢管事等人一聽,眼中都有些了然。
就如同趙婆子所說,前面這些年,其實夫人也不是真的就對府裡的庶務完全撒手不管,有過一兩次,夫人是想要試圖將府中庶務抓在自己手裡的,不過,在下面一眾管事的齊心施壓之下,夫人到底還是退了一步。
一步退,步步退。
這之後,夫人再想將眾管事們手裡的差事收回來,卻又是難上加難了。
顯然,這一次衛芙的舉動,就被趙婆子等人看作是她又一次對他們這些管事的試探。
也正是如此,趙婆子等人才會緊緊抱成一團,想要像從前那幾次一樣,用這樣的方式讓夫人收回她這樣的想法。
而在趙婆子等人商議著,要如何做的時候,跟隨劉總管離開的這些管事,心裡其實也在犯著嘀咕。
這些年來,府裡的女主人不管事,整個國公府裡上下一應事務,可都捏在了他們這些管事的手裡,上面又沒有個足夠壓得住他們的人,想要讓這些管事不伸手拿些好處,這還真是不可能的事。
這種好日子過久了,又有誰會真正的願意從此事事都聽從夫人的吩咐?
哪怕,夫人才是國公府裡的當家主母。
但是,這一部分管事們雖然心裡也有著這樣的想法,但在劉總管表明了態度前往主院時,他們在稍一猶豫了之後,卻都仍跟著劉總管走了。
究其原因,也是因為他們都相信,要論眼色,他們絕對都不及劉總管。
既然如此……
那就跟著劉總管走就是了,又哪裡用得著想這麼多?
雖然決定跟隨劉總管行事,但管事們仍是想要問個究竟的。
「劉總管……」一名管事湊到劉總管身邊,「您看我們現在都還迷糊著呢,您既然已經看出來風向了,總得跟咱們都通通氣兒,讓咱們也明白明白啊!」
劉總管但笑不語。
要說這所有的管事之中,對自家夫人瞭解最深的,也就只有劉總管了。
劉總管原不是姜家的家生子,他的爺爺是姜老將軍手下的兵,後來在戰場中瘸了一條腿,不得不離開戰場之後,也就跟著來到了姜家,在姜府做總管,幫著姜老將軍打理府中雜務。
再後來,劉總管的父親,以及劉總管,順理成章的也都成為了姜府總管。
一直到姜府成了如今的國公府。
雖然這些年來夫人的性情有了讓人完全摸不透的變化,但即使是這樣,劉總管仍記得當初夫人剛嫁進當時的將軍府時,將府裡打理得有多秩序井然。
那時候的夫人……
可無人敢於去捋虎鬚。
只不過,離著那時候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府裡的許多人已經忘了,夫人曾經的厲害之處罷了。
現在……
劉總管有預感,曾經的夫人,也許要回來了!
只要這樣一想,劉總管就覺得有些激動。
自從夫人產下龍鳳胎開始,這府裡已經亂了十五年了,夫人這一變,國公爺怕觸景傷情,十幾年來回府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偌大的國公府,明明有主人,卻像是沒有主人一般。
如今夫人回來了,那,離著國公爺回府還會遠嗎?
心裡有著這樣的想法,劉總管高興之下,倒也難得的樂意出言指點一下跟在他身後的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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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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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6 09:45 AM
第17章 回話
「你們無須多問,只要知道如今的夫人可不像前些年那樣能夠由著你們糊弄的就行了。」劉總管話說完,腳步不停,繼續往著主院行去。
在他身後,一眾管事們面面相覷。
劉總管……
他為何會如此肯定?
劉總管自然是能夠肯定的。
他打從出生起就呆在國公府,後來年紀稍長一些,就被他爺爺和父親培養成了國公爺的長隨,可以說,他是最瞭解國公爺的人,也是對國公爺和夫人之間的事最清楚之人。
這些年來,夫人突然性情大變,好端端一個人,驟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又如何能夠完全瞞得住人?
劉總管不知道國公爺為何會放任不管,但他一直都相信,國公爺必定是有理由的。
也所以,得了國公爺的吩咐,要好好盯著府裡的劉總管,這些年來一直盡心盡力。
至於別的……
國公爺既然懶得管,劉總管也不想拿了這些去煩國公爺。
如此,才讓下面的管事們把膽子都給養肥了。
就如同趙婆子等人所想的那般,這些年來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試圖重新打理庶務,但都被管事們聯手給頂了回去。
但,這次不一樣。
身為總管,劉總管雖然在其他管事面前都是一團和氣,就像是沒有脾氣一樣,但他對於國公府大小事的掌控,可不是這些管事能夠想像的。
也所以,衛芙醒來之後問起了春華與秋實,又與府裡三位小主子一起用了晚膳,並且以後午膳晚膳也都要與三位小主子一起用的事,才發生了不久,就已經傳到了劉總管的耳中。
春華與秋實……
這兩人是當初夫人嫁進將軍府時的陪嫁大丫鬟,早在十五年前夫人性情大變之初,就因為勸誡夫人不要冷落三位小主子而觸怒了夫人,被夫人打發了出去。
十幾年來,府裡又還有何人記得這兩個人?
而夫人,現在卻問起了這兩個人。
劉總管相信,這並不是巧合。
在這個時候,夫人又召了府裡各處管事過去回話……
劉總管有理由相信,也許,曾經的那個夫人,又回來了!
既是如此……
府裡那些還想著用老方法讓夫人低頭的人,他們許是要倒楣了吧。
劉總管越想,腳步便越是輕快。
*
衛芙讓院子裡的丫鬟將偏廳收拾了出來,作為等會兒召見府裡管事們的場所。
才在偏廳裡稍坐了一會兒,劉總管就領著一眾管事在映雪和映嵐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衛芙一眼就看到了劉總管。
不過,這會兒的劉總管比起衛芙記憶裡的要老了不少,十五年前的劉總管,可還只有二十五六,正是年輕力壯之時,現在麼,竟也成了個略有些發福的中年人。
歲月,還真是不曾饒了誰。
「劉嚴。」衛芙道。
劉總管的面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自從夫人變了性子,國公爺常年不在府裡之後,這麼多年來,他就鮮少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了。
「夫人。」他用著再恭敬不過的聲音道。
其他管事見狀不由有些詫異。
在他們想來,劉總管就算是來夫人這裡回話,但也不至於如此恭敬才是,那現在,這又是個什麼情況?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眾管事也不敢多言,跟在劉總管之後恭敬的向衛芙問好。
衛芙目光在眾管事的身上淡淡掃過,那略有些陌生的威嚴讓眾管事都下意識的心頭一凜,就算原本還有著應付了事的心思,這時也都紛紛將之收斂。
今天的夫人……
真的不一樣了。
這是所有管事一致的感受。
「如今府裡各處管事一共有多少人?」衛芙問道。
劉總管聞言微一躬身,「回夫人,府裡各處管事共計有二十三人。」
但如今到場的,包括劉總管,也一共才十一人,連一半都不到。
衛芙輕輕一勾唇:「府裡所有下人的身契可都在?」
夫人這是要……
除劉總管之外的其他管事心頭一跳。
他們在府裡確實是管事不假,但除了劉總管之外,他們這些人不是府裡的家生子,就是後來被採買進府的。
也就是說,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契,可都捏在衛芙的手裡。
衛芙若是真的想要對他們動手,都不需要做別的,只這一點就能將他們治得死死的。
若是被國公府發賣出去,他們又還能進到別的什麼好人家?
眾管事這時候都在心裡暗暗感激起劉總管來。
要不是劉總管的提點,他們這時候只怕還在與趙婆子等人一起商議著要如何才能讓夫人低頭呢!
這般想著,眾管事的頭壓得更低了。
映雪和映嵐一直隨侍在衛芙左右,聽了衛芙這話,映雪道:「回夫人,府裡所有人的身契,都在您那裡收著。」
衛芙點了點頭,然後也不說話,只淡淡笑了笑。
只不過,這個笑容,在眾管事們的眼裡,卻是讓他們有些膽戰心驚的。
果然,衛芙接下來的話,就讓眾管事們差點沒驚得跳起來。
「映雪,讓人去牙行叫了牙婆過來,咱們府裡要賣一批人,還要採買一些丫鬟婆子……」衛芙吩咐道。
映雪應聲退下。
眾管事渾身僵直。
夫人……
這是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是要動真格的了?
看出來眾管事心裡的想法,劉總管在心裡冷哼一聲。
十幾年前,夫人掌家之事,整個將軍府上上下下又有何人敢不守夫人定下的規矩?
也就是這些年,夫人那裡出了些變故,才讓這國公府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那些以為憑著他們就能像以前一樣逼得夫人低頭的人,這是誰給他們的臉?
至於那些人最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劉總管卻是一點也不關心的。
總之,一切聽夫人的就沒錯了。
之後的這段時間,哪怕裡面有著十好幾個人,但偏廳卻一直極為安靜。
眾管事一邊慶倖著自己等人沒有作死,一邊深深垂著自己的頭,就怕自己萬一哪裡招了夫人的眼,也叫夫人直接給發賣出去。
也沒讓眾人等多久,大概也就一個時辰不到,映雪就領著牙行的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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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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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6 09:46 AM
第18章 似曾相識
來的是一個看著約五十的牙婆,她穿著一身靛青色的衣裳,略染銀霜的髮間只插了一根銀簪,打扮得極為乾淨俐落,才一進到偏廳,就先笑著朝著衛芙道了聲萬福。
「給夫人請安。」牙婆神色極為恭敬。
見著這牙婆,衛芙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從前是認得這個牙婆的。
這牙婆姓姚,當初衛芙剛開始嫁到姜家來,在收拾那些見她年少便想糊弄她的刁奴時,就與這姚牙婆打過交道。
衛芙還記得,這個姚牙婆很會調教人,經她之手採買進姜家的下人後來都極為得用。
不過……
當初不過三十多歲的姚牙婆,如今卻也已經年過半百了。
歲月不饒人啊。
想到自己這十五年來的空白,衛芙有些恍惚,但很快也就回過神來了。
「你是姚婆子吧。」衛芙微微一笑。
姚婆子有些意外。
她從前也只見過鎮國公夫人一面而已,而且還是在十六七年前,沒想到鎮國公夫人居然還會記得她,這讓姚婆子有些受寵若驚。
對於鎮國公夫人,姚婆子同樣也有著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時的鎮國公還是鎮國大將軍,鎮國公夫人也才嫁入姜家沒多久,得了鎮國公夫人身邊大丫鬟的吩咐,姚婆子不敢怠慢,將手頭所有的人都帶上,一起去了那時的將軍府。
雖然並不知道內情,但從當時的情況,姚婆子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無非就是將軍府的下人以為夫人只有十六歲,就算他們在下面做些什麼小動作,夫人也發現不了,只是沒想到夫人年紀雖小,卻是掌家的好手,明明打從一開始就發現了不妥,偏偏還能夠隱忍,直到一舉抓到下面人的痛腳。
再然後麼……
當時的將軍府可是發賣了不少人出去的。
好像也就是在那之後,鎮國將軍府行事便越來越有章法,而將軍夫人在京城眾夫人之間的評價也越來越高。
姚婆子當時還曾感慨過,難怪靖安伯府明明已經沒落了,將軍夫人仍能嫁進姜家,想來,也是姜家看中了夫人的才能吧。
正是因為當初是親眼見過衛芙是如何掌家的,後來這些年聽著鎮國公夫人是如何的荒唐,尤其是前些日子聽說鎮國公夫人與戶部尚書劉大人家的小姐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姚婆子才越發的覺得可惜。
不過……
想想自己的身份,姚婆子偶爾又覺得自己的惋惜有些可笑。
那可是鎮國公夫人,是超品命婦,只要有鎮國公在,就算是太后皇后這樣的貴人,也得給她幾分臉面,哪怕她這些年多有荒唐之舉,又哪裡輪得到自己去惋惜呢?
卻不想,這才過了沒幾日,姚婆子就又來到了鎮國公府。
這一切……
總叫她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雖然意外,但姚婆子很快也就收懾心神,朝著衛芙福了福身,「回夫人,奴家夫家確實姓姚。」
衛芙微微點頭。
這也有些巧了,當初她初入姜家,打發那些刁奴的時候就是與姚婆子打的交道,如今她大夢初醒,要收拾這些年府裡滋生出的蛀蟲,仍是與姚婆子打的交道。
想到這些,衛芙輕輕笑了笑,然後看向映雪:「去把放賣身契的匣子拿出來。」
這十五年的空白,衛芙有很多細節之事自是不知曉的,就比如這賣身契到底收在了哪裡,但劉嚴既然說在她這裡收著,她房裡的大丫鬟怎麼也該知曉才是。
映雪聞言微微一怔。
她與映嵐已經在夫人身邊服侍了三年了,但她們都心知肚明,這三年來,夫人可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信任過她們,夫人房裡一些重要的東西,更是從來不讓她們碰的。
這其中,也就包括了放賣身契的匣子。
不過,映雪到底也是衛芙房裡的大丫鬟,就算從來沒有碰過,但對於東西在哪裡,也還是知道的。
她很快就回過神來,應了聲「是」,然後快步去了正房,不一會兒就捧著一隻紅漆描金的匣子回來。
這匣子裡,裝的就是府裡所有下人的賣身契。
自然也包括映雪的。
也正是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映雪捧著匣子的姿態看著都極為的鄭重。
「夫人。」映雪將匣子捧到衛芙的跟前。
衛芙沒有接過那匣子,而是看了她手邊的桌子一眼,示意映雪將匣子擱在桌子上。
竟是沒有要打開看看的意思。
然後,衛芙看向正一臉恭敬地立於她下首幾步處的劉總管,開口道:「劉嚴。」
劉總管恭聲應道:「夫人有何吩咐。」
衛芙半閉上眼,「將府裡所有管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說上一遍。」
她一點都沒有懷疑,劉總管對這些人的所為會不知情。
而劉總管也確實沒有讓衛芙失望,聽到吩咐之後,沒有任何的遲疑,當下就將府裡二十餘名管事這些年的所為說了清清楚楚,包括這些人的姓名年齡手裡是何差事,清楚到哪名管事哪一年貪了多少銀子,又收了誰誰誰的銀子做了些什麼事……
等等。
聽到這些,跟著劉總管一起過來主院的十來名管事冷汗「噌」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就連衣裳也都被浸濕了。
這些年來,國公爺常年在外,十幾年也不過只回府寥寥數次,而夫人最開始是不想管事,後來想要管事又被他們這些人聯手施壓頂了回去,府裡大小事務,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們這些人的手裡。
放在夫人剛剛嫁進來的那兩年,他們這些人就算領著差事,但每日裡都小心翼翼的,絕不敢出什麼錯漏,可在夫人性情大變之後,就跟那俗語說的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樣,他們這些人先是小心試探了一番,等到確定如今的夫人是真的不想理會府裡的庶務之後,他們的膽子自然也就跟著一天天變大起來。
身為府裡管事,他們身上領的差事各有不同,但每一個人手裡都能夠經手相當數量的銀子。
畢竟,這是親王規制的鎮國公府。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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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6 09:47 AM
第19章 有恃無恐
哪怕國公府的人口不多,但想要維持這麼大的一座府邸,每年的開銷自然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
而這些開銷,都是經由各處管事之手花出去的。
手裡有這麼多的銀錢經手,就算最開始的時候懾於夫人往日的威嚴,眾管事不敢生出貪昧之心,但時間長了,夫人也一直是那副不想管事的模樣,又還有誰能夠忍得住?
尤其是到了後面這些年,嘗到了甜頭之後,這些管事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往自己口袋裡撈的銀子也越來越多。
可以說,鎮國公府每一個管事的身家,只怕都要比京城那些五品官的身家要豐厚許多了。
也正是這樣,這次衛芙讓眾人來主院回話,趙婆子等人才會如此不甘,甚至在明知當家主母召喚的情況下,還刻意尋了託辭避而不見。
偏廳裡站著的這些管事,他們心裡同樣不甘,只不過發現了劉總管那不同尋常的態度,這才跟了過來。
但是,在來的時候,他們也只是覺得,夫人就算想要重新掌家,這一次也必定不會有什麼大動作,而是只會徐徐圖之。
可哪裡能想到……
夫人不僅沒有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徐徐圖之,反而一出手就是大動作?
而且,最讓他們吃驚的還是劉總管。
作為府裡的總管,劉總管那裡是各處管事怎麼也越不過去的,所以這些年來各處管事都自認為他們將劉總管那裡打點得極好。
要不然,這些年來,劉總管又怎麼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哪裡能想到,劉總管確實是沒有管他們,卻將他們任何一丁點的錯漏之處都看在眼裡,還記在了心裡,這會兒甚至還一五一十地說與了夫人聽。
聽到劉總管的嘴裡說出自己等人的名字,這十來名管事只覺得心臟似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一張臉更是變得煞白。
他們紛紛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劉總管,期望前面的劉總管感受到他們的目光,能夠嘴下稍稍留情。
但沒有用,就在他們的絕望之下,劉總管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將二十多名管事這些年來的作為都說完了。
由此可見,這些管事行事有多膽大了。
而衛芙,從頭到尾,她都只端坐著,就連面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可莫名的,十餘名管事卻是覺得屋裡的空氣越來越凝滯,讓他們都快無法呼吸了。
「很好……」聽劉總管說完,衛芙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在面如土色的十餘名管事面上輕輕掃過,「你們這些年,倒是有長進。」
十幾年過去,這些管事之中的熟面孔已經很少,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但這並不是這些人欺上瞞下的理由,也不足以讓衛芙就這樣放過他們。
只看了一眼,衛芙就再沒理會這些管事,而是朝著劉總管點了點頭:「劉嚴,將今天沒到的那些管事的賣身契挑出來,再尋幾個人將那些人給我拖過來。」
「是。」劉總管應得極為乾脆。
應聲之後,劉總管從那匣子裡將剩下那些想要拿喬的管事的賣身契都挑了出來,又親自去點了幾名身強體壯的護衛,吩咐人自去抓人。
鎮國公府的護衛都是劉總管在管著的,這些人可不是尋常的護衛,而都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將士,有些是因為家裡已經沒人了,有些是從戰場上歸來身上帶了傷殘,最後都選擇了進入鎮國公府,作為護衛繼續替他們的將軍守護家園。
雖然其中一些護衛身帶殘疾,但真要論勇武,京城任何一家的護衛都遠遠不及他們。
這會兒不過是讓他們去將那些管事都帶過來而已,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不多時,眾護衛就拖著十幾名管事來到了主院的偏廳。
劉總管極為完整的轉達了衛芙的吩咐,既然說是要用拖的,那就是一定得是將他們拖過來才行!
所以,這些穿著打扮極為光鮮的管事來到偏廳的時候,一個個的都極為狼狽,又哪裡還看得出來之前的體面?
趙婆子等人這時心中都極為驚惶。
先前夫人喚他們去主院回話,想著前幾次他們這些人是如何連起手來打消了夫人要掌家的念頭的,以為這一次與前面那些次也一樣,趙婆子等人當然不會去主院回話。
要是去了主院,又怎麼能顯示出他們這些人的決心呢?
所以,趙婆子等人商量妥當之後,就各自回了家。
身為國公府的管事,趙婆子的住處要不就在國公府內,要不就在國公府附近,出入都極為方便。
只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才回到家沒多久,就連凳子都還沒坐熱,剛上的熱茶都還沒有喝上一口呢,就有一群如狼似虎的護衛衝了進來,不顧他們的喝罵,拖著他們就往府裡去。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坐在上首神色難辨的夫人,趙婆子等人先是一陣心虛,但隨即就又重新挺起胸來。
他們之中好些人都是姜家的家生子,又在府裡經營了這麼多年,可以說早就經營出了盤根錯結的關係,就算他們犯了錯,想要收拾了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除非,想要讓這國公府亂了套!
再說了……
夫人這麼多年不掌家,就算現在起了意,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理清這麼多的事?
而且,以著夫人這些年的心性來看,他們很大的可能都不會有什麼事,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又有什麼好怕的?
說到底,趙婆子等人也就是覺得衛芙好欺。
否則,看哪家的下人敢在主母面前如此囂張的?
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趙婆子等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慌張了,而是一個個的從那些護衛之手掙脫,先是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等到差不多了,才「撲通」一聲跪在了衛芙的面前。
「夫人啊!」趙婆子仍打了頭陣,「您可要替老奴們作主,老奴們得了夫人的信任,才能管著那一攤子的事,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這些莽漢,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衝進老奴們的家裡,這是想要打殺了老奴們嗎?」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6 09:48 AM
第20章 獨角戲
話說完,趙婆子就帶著頭嚎了起來。
有她開頭,剩下的那些管事也都有樣學樣,一個個都開始訴起苦來。
一時間,整個偏廳倒是只能聽見他們的哭嚎了。
衛芙輕輕揚了揚唇,看似是笑了笑,但實際上笑意卻未達眼底。
這些人……
他們以為,他們這麼哭嚎一陣,自己就會退讓了?
從前這十幾年的「自己」是如何任由這些刁奴欺主的,衛芙管不了,但她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這些人的算計,就註定行不通!
衛芙也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端起茶几上的茶淺淺啜了一口,之後只靜靜地聽著屋裡此起彼伏的哭嚎,她的眼裡甚至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的。
就好像,她這是在看著趙婆子等人盡心編排的一出好戲一般。
也確實是一出好戲。
不過,就算是唱戲,那也得有人對戲不是?
唱獨角戲的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現在的趙婆子等人,別看人數不少,但實際上可不就在唱獨角戲麼?
在他們看來,高門的當家主母,就算是再如何嚴苛之人,當著外人的面總也是要在乎自己的臉面的,要是傳出什麼禦下不嚴,或者是對下面的人不仁不慈的流言,豈不是白白落了臉面?
也正因為如此,一見著屋裡還有外人在,趙婆子等人都沒有去仔細看來的是誰,就這樣搶先開始嚎了起來。
原本還以為,夫人臉皮薄,他們用不著嚎多久,夫人就會先臉上掛不住了。
像夫人這樣的高門貴婦,就算憤怒於他們的作為,又如何能拉得下臉與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爭府裡的這點小權小利呢?
然後,結果自然也就像前面幾次一樣,夫人在他們的聯手之下打消了掌家的想法,大家重新相安無事。
反正……
他們這些年來就算再怎麼著,對夫人以及府裡的三位小主子,可都是不敢有半點的怠慢的。
夫人哪怕什麼事都不管,他們不也得畢恭畢敬的捧著不是?
與其勞心勞力地管著府裡的庶務,就這樣清清閒閑的做個貴夫人不好嗎?
趙婆子等人都是這樣想的。
可現在……
戲唱到一半,他們卻發現,事情的發展,好像打從一開始,就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夫人不僅沒有因為他們這些人的威逼而覺得丟臉,更沒有在他們此舉之下退讓半步,甚至連動怒都沒有,而是用著最為規範的坐姿端坐著,靜靜地看著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就是那演技最為拙劣的戲子一般,同時心裡也越來越沒有底了。
他們這一次,是不是做錯了?
趙婆子一邊減弱了哭嚎的音量,一邊悄悄拿了眼打量劉總管等人。
現在,騎虎難下的趙婆子是真的有些後悔了,早就知道劉總管才是對這府裡的事看得最清楚的人,當時就應該跟著劉總管來夫人這裡回話才是,為什麼一定要跟夫人別苗頭,弄成現在這樣子呢?
他們也就是想著夫人臉皮薄,才會同樣的招數用了一遍用兩遍。
但同時,趙婆子等人其實也不敢如何去鬧騰。
畢竟,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其實都心知肚明,他們是這國公府裡的奴才,賣身契都還攥在夫人的手裡呢,真要是將夫人惹得動怒了,直接不管不顧的拿了賣身契將他們發賣了,那他們豈不是連哭都沒地兒哭?
現在夫人不搭這一茬兒,他們要如何下這個台?
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趙婆子的哭嚎自然不如先前那般用心了。
她想起來,方才進屋的時候,一眼瞥到過屋裡除了劉總管這外,還有外人在,於是忙裡偷閒,悄悄往著姚牙婆那裡看了過去。
這一眼,就讓趙婆子面色煞白,心如擂鼓。
因為,她是認識姚牙婆的。
姚婆子因為擅長調教人,所以她手裡的人總是格外的受各府的歡迎,自然而然的,在這一行裡姚婆子的名聲就格外的響亮。
趙婆子負責的就是府裡的採買事宜,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下面丫頭小廝的進出。
不過,她也只是認識姚婆子這個人,卻沒從姚婆子手裡買過人。
為何?
自然是因為姚婆子手裡的人都調教得好,而價格也比其他牙婆那裡要高上一些。
趙婆子伸手往自己兜裡摟銀子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樂意花更多的銀子去買些丫頭小廝呢,要知道,省下的銀子,可都進了她自己的腰包!
可現在……
姚婆子卻出現在了夫人這裡。
這意味著什麼?
趙婆子心神俱震。
他們這些人鬧歸鬧,卻總也不敢真的叫夫人動怒,怕的不就是夫人動怒之下不管不顧的將他們發賣出去嗎?
離了鎮國公府,他們就算再被人買走,也絕不可能遇到夫人這樣的主母了。
原以為他們只是小小的鬧上一場,怎麼著也不會惹怒了夫人,但現在看來,事情可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
想到夫人也許是動了真怒,不打算再留著他們了,趙婆子頓時就慌了。
「夫人,老奴錯了,老奴錯了啊,求夫人您饒了老奴這一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趙婆子猛地便尖聲嚎了起來。
比起先前這麼久的哭嚎,這會兒的趙婆子明顯要更情真意切了一些。
只不過,她的哭嚎沒讓衛芙有所動容,倒是將與她一些被拖過來的那些管事們給嚇了一跳。
看著趙婆子那唱作俱佳的表現,原本心裡還有些忐忑的管事們都不由暗暗埋怨,這趙婆子,演戲而已,演得這麼逼真是做什麼,這不是襯得他們這些人表演得太不盡心了嗎?
埋怨完了之後,這些人才突然反應過來趙婆子哭嚎的內容。
她是在……
向夫人告饒?
剩下的管事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心裡那股子不祥的預感卻是越來越強烈了。
要說他們這些人之中,最不樂意夫人重新掌家的,那就非這個趙婆子莫數了,要不然她之前也不會做那出頭鳥了。
先前商量著要給夫人一個軟釘子碰的時候,趙婆子可是蹦達得最歡的那一個,怎麼現在,她倒是這麼輕易的就告饒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7 07:57 PM
第21章 告饒
眾管事都不笨,看出這其中有蹊蹺之處,一邊維持著哭嚎,一邊也跟著在屋裡四處看了起來。
而他們雖然不是都認識姚婆子,但其中也有好幾人是認出了姚婆子的,意識到自己等人的處境,眾人也就像先前的趙婆子一樣,擔驚受怕之下,越嚎越富有感情。
嘖,偏廳裡這此起彼伏的,怎一個熱鬧了得?
見著火候差不多了,衛芙將手裡端著的茶盞輕輕擱在了桌上,茶盞底部與桌面接觸,發出輕微的一聲「哢嗒」的響聲。
明明應該是被眾人的哭嚎聲給掩蓋的輕微聲響,偏偏似有神奇的魔力一般,直接將趙婆子等人的哭嚎聲給壓了下去。
「嚎夠了嗎?」衛芙神色淡淡地道。
趙婆子等人心頭一凜,就算還想再繼續討饒,偏偏又莫名的不敢再張嘴了。
於是,原本亂糟糟的偏廳裡,就這樣重新歸為了平靜。
沒有理會心中驚懼的趙婆子等人,衛芙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們,而是逕自看向了劉總管,道:「劉嚴……」
雖然衛芙的話只開了個頭,但已經足夠劉總管知道她的意思。
「夫人,這些人的身契都在這裡。」劉總管將手裡的那一疊身契輕輕放在了桌上。
衛芙隨意翻看了兩張,便轉向姚婆子:「姚婆子,這些人我都不想要了,你看著發賣出去吧,另外府裡還需要採買一些人……」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的「撲通」聲。
原來,卻是趙婆子等人聽到這話,膝蓋一軟,竟像是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的就跪倒在地。
「夫人,您大慈大悲,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屋裡又響起再一次的哭嚎。
這一次,趙婆子等人想到自己等人若是被發賣之後的命運,一個個的那可真是涕淚橫飛,看著要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要是他們面對是一個心軟些,臉皮薄些的主子,在他們這樣的哭求之下,說不定還真的會抬手放他們一馬。
不過……
衛芙可沒有任何的動容。
她之前就說過,她並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這十幾年來府裡會呈現出這一派亂象,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所以只要這些人老老實實的,她頂多也就是小小懲戒一番罷了。
偏偏,趙婆子等人這些年來牢牢把控著府裡的各項事務,竟是將心都給養野了,壓根兒就不理會衛芙的召喚,反正想要故伎重施,用這種辦法來逼著她這個做主母的退步。
既然這樣的話……
衛芙可沒有那容得下這種人的好胸襟。
既然連主子的話都不樂意聽了,那就發賣了吧。
衛芙的應對可以說是簡單粗暴。
但無疑,很有用。
至於發賣了這些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衛芙都無所謂。
當家主母發賣自家不聽話的下人,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說到哪裡,那也是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就算京城那些長舌婦想要拿她說嘴又怎麼樣,只要那些人當著自己的面還是得露出笑臉,那不就得了?
再說了,衛芙從前雖然做了兩年讓人稱讚不已的大家主母,但說實話,對於名聲這個東西,她還真不像別的婦人那般在意。
沒有理會趙婆子等人的嚎叫,衛芙將話說完,便只看著姚婆子。
姚婆子先前也嚇了一跳。
原本就覺得今天這場景似曾相識,在趙婆子等人進來之後,姚婆子就更加確定,這根本就是十幾年前那一幕的重現嘛!
果然,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鎮國公夫人這些年也多有荒唐之舉傳出,但這位夫人的脾氣還是一如當年。
這樣說來的話……
說不定,這些年那些關於鎮國公夫人的傳言,其實也是有失偏頗的呢?
心裡的這些想法,半點都沒有耽擱了姚婆子的回應。
她面色恭敬地微彎著腰,道:「回夫人的話,奴家手裡的人是盡夠的。」
先前接了通知,姚婆子可是將手裡所有調教好了的人都領了過來的,只不過這會兒那些人都在二門外而已。
不管衛芙想要買多少人,她這裡一定是夠的。
作為京城數一數二的牙婆,姚婆子有這樣的底氣。
衛芙點點頭:「既是如此,將人領進來我瞧瞧,再給這些人估個價。」
姚婆子正要說話,就被趙婆子打斷了。
「夫人!」大概是自知無法倖免,趙婆子這會兒也豁出去了,她一雙眼睛通紅,抬起頭來有些發直地盯著衛芙,「老奴等人多是府裡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裡服侍多年……」
她的話未說完,但從她的語氣之中,卻不難聽出威脅之意。
衛芙自然明白趙婆子的意思。
趙婆子等人是府裡的家生子,而這些家生子之間又相互通婚,到得如今,府裡的家生子之間的關係錯宗複雜,一時之間只怕是理不清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真的將趙婆子等人發賣了出去,那麼他們的家人,以及姻親等,心裡自然不可能什麼想法都沒有。
留著這些心裡有想法的人在府裡,又怎麼能指望他們盡心服侍呢?
趙婆子會說出這種帶著威脅的話,也是想著,衛芙若是真的將他們都發賣了,可不能讓下面的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到時候,整個國公府,那可就真的要亂了。
至於,將與他們這些人有關的所有人都發賣出去,這更是不可能。
家生子之間互相結親,如今早就已經不能完全掰扯開來了,夫人總不能將府裡所有的下人都給發賣了吧?
趙婆子也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會大著膽子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只希望夫人能夠稍退一步。
她發誓,只要夫人這次不將她賣出去,她以後一定跟鵪鶉一樣老老實實的,再也不忤逆夫人半分了。
不只趙婆子,就是那些之前與她走在一處的管事們,也都心中帶著期待,屏息凝神,等著衛芙的回應。
這回應,不僅關係到趙婆子,也關係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將來,由不得他們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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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時間:
2020-1-27 07:57 PM
第22章 發賣
只是,讓趙婆子等人沒有想到的是,衛芙壓根兒就沒有回應。
在作出決定之後,衛芙就沒有想過要與趙婆子等人多說什麼,甚至就連問他們的罪狀都沒有。
就像是沒有聽到趙婆子的話,衛芙問劉總管:「劉嚴,府裡如今一共有多少人?」
劉總管連停頓都沒有,「回夫人,府裡各處共有二百一十二人,俱是有身契的,與趙婆子等人有關係的約有七十餘人,其中趙婆子的孫女是姑娘房裡的二等丫鬟,孫子則是二少爺身邊的小廝。」
這樣的回答並沒有出乎衛芙的預料。
姜家祖上便是跟隨景朝太祖打天下的,是實打實的功臣,而不僅僅只是姜家後人傳承了下來,姜家的家生子們,也一代一代的深深紮根於姜家,到得如今,但凡是家生子,只怕拐著彎都能攀上點關係。
劉總管所說的,與趙婆子等人有關係的只有七十餘人,一是沒有算先前跟著劉總管過來的那些管事,二就是因為十幾年前,衛芙就已經發賣過一批人了。
聽完劉總管的話,衛芙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趙婆子:「所以,你這是在提醒我,既然要發賣了你們,就要做得更乾脆一些,將你們的家裡人,以及與你們有關係的人全都一起發賣出去?」
趙婆子渾身癱軟。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威脅不僅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倒將家人姻親等都牽扯了進去。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趙婆子悔不當初。
其他管事的反應與趙婆子也都差不多。
衛芙冷眼瞧著這些人的反應。
在她的眼裡,趙婆子的威脅也未免太可笑了。
他們也是這些年過得太安逸了,才會如此將自己當一回事。
沒了張屠夫,難不成還得吃了帶毛豬?
至於趙婆子等人的家人,以及與他們有關係的那些人是不是無辜的,那就更不用說了,衛芙可不相信,這些年來趙婆子等人撈進口袋裡的銀子,他們的家人沒有享受到,又或者說趙婆子等人沒有為他們的家人謀福利。
要是這樣,趙婆子的孫子孫女,又怎麼可能一個在略哥兒院子裡,一個去了甜姐兒院子裡?
既然享受到了趙婆子等人帶來的好處,那麼如今趙婆子等人倒楣了,這些人跟著倒楣,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冷冷看了想要求饒又不敢的趙婆子等人,衛芙道:「也對,要是只將你們發賣出去,倒是叫你們親人骨肉分離了,沒得讓人說道我這個做主母的不仁不慈了,既是如此,那就讓你們骨肉團聚,一起離開國公府吧。」
至於,離了國公府,他們親人骨肉之間還能不能聚在一起,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夫人!」
「夫人饒命啊!」
趙婆子等人只覺渾身冰冷,縱是知曉用處不大,他們還是忍不住哀哀哭求。
而有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姚婆子已經讓人將她帶來的人都領了進來,人太多,偏廳裡站不下,衛芙都起身去了院子裡。
因為準備得很充足,姚婆子這次帶來的足有上百人,而且這些人的年齡,從幾歲的稚童到幾十歲的婆子,都是應有盡有,絕對能夠滿足衛芙的需要。
事實上,姚婆子這會兒也在心裡慶倖。
她只是向來習慣準備周全,再加上一知道是鎮國公府來的人,莫名的就想起了十幾年前來鎮國公府的經歷,這才會將手裡的人全都帶了出來,如今想來,也幸虧如此,要不然這一大筆的生意能不能做成都還是未知呢。
微垂著眼瞼,姚婆子指揮著自己帶來的人站好,以供衛芙挑選。
她還記得,十幾年前她帶著人來將軍府的時候,這位夫人可是有著一雙利眼,挑的可都是她手裡最出色的那批人。
就是不知道……
這一次會如何了。
將心思盡數斂下,姚婆子道:「夫人,人都在這裡了,這些都是奴家已經調教好了的,立馬就能用的,保管誤不了國公府的事。」
姚婆子說得極為自信。
衛芙大略掃了掃姚婆子帶來的人,點了點頭:「讓他們站成一排,依次到我近前來。」
姚婆子自是照做。
不得不說,姚婆子也確實有自信的本錢,經她之手調教過的這些人,每一個的衣著都極為乾淨俐落,雙眼有神,進退有度,看著還真是不錯。
衛芙時不時的便從人群之中點出幾個,不一會兒,也就點出了七十餘人。
「就這些吧。」衛芙道,然後看向劉總管,「劉嚴,把這些人領下去,再安排到各處。」
「是,夫人。」劉總管應了一聲,領著新採買的這些人退下。
與此同時,被劉總管挑出了身契的七十餘人,也都被府裡的護衛先後扭送到了主院,這些人突然被押了過來,壓根兒就來不及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容易見著熟悉的人,自是忍不住打聽追問。
一時之間,主院裡熱鬧得就跟那菜市場一樣。
許久,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衛芙那冷淡的目光,還是從熟悉之人嘴裡打聽到了事情的原委,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一道道的視線,也都隨之落到了衛芙的身上。
身為奴僕,如此直視主人,原是十分不該的,但這些人突然遭逢大變,再加上往前的這十幾年來,下面的人就算好生捧著衛芙,但在私底下,真正敬重於她的,還真只是極少數,想要讓這些人改變十幾年來形成的習慣,卻又是如何可能?
衛芙的神色更冷了。
回想十幾年前,整個將軍府在她手下是如何規矩嚴明,現如今這鎮國公府,又哪裡能找出幾個明白人?
「將人都帶下去吧。」她道。
接下來,就是好一陣的雞飛狗跳了。
在鎮國公府呆了這麼多年,眾人又如何願意被發賣出去?
就算他們的身契都已經交到了姚婆子手裡,想要讓他們乖乖跟著姚婆子走,卻也是不可能的。
姚婆子做的就是這一行,當然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乖乖聽話,自然是帶了人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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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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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7 07:59 PM
第23章 處置
但姚婆子事先也沒有想到鎮國公府會發賣這麼多人,帶來的人手自然是不夠的,這麼多人左衝右撞的,鬧起來那叫一個熱鬧。
衛芙擰起眉頭。
「劉嚴,讓府裡的護衛幫著護送一程。」她吩咐道。
劉總管趕緊招呼了鎮國公府裡的護衛們出手,好歹是把哭鬧不休的眾人給制住了,等到將這些人送走,主院才總算是重新安靜下來。
很快,劉總管又重新回來了。
「夫人,人都已經送走了,不該他們帶走的東西也一樣都沒帶走,不過,被發賣的那些人之中有二少爺的小廝和姑娘身邊的丫鬟……」劉總管有些為難。
衛芙看過去。
有什麼問題嗎?
劉總管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這才道:「可不巧,二少爺和姑娘一早就出了門,身邊帶的正是這兩個人。」
見夫人不知道二少爺和姑娘出門的事,他原本是不想說的,哪裡知道就這麼巧呢?
衛芙眉頭輕輕擰起。
這一早,她就忙著處理趙婆子等人的事,又想著孩子們午膳會過來與她一起用,便也沒有過多的關注三個孩子那裡,誰曾想,略哥兒和甜姐兒竟是一早就出了門?
為人子女,出門都不與她這個做母親的說一聲,由此看來這在從前必定是常態,也可以看出從前的「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放任孩子們了。
想到孩子們還未與自己親近,自己還需要多多努力,衛芙的眉頭便也舒展開來。
至於略哥兒和甜姐兒身邊的小廝和丫鬟……
衛芙可不會將這兩個不確定因素放在自家兒女的身邊。
別說這兩個人同樣享受到了趙婆子這些年來帶來的福利,只說這次趙婆子被自己發賣,要是仍放了這兩個人在略哥兒和甜姐兒的身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懷恨在心,從而在略哥兒和甜姐兒的身邊說些什麼?
如今,衛芙與兒女們的關係,可是經不起任何一丁點的挑撥了。
衛芙道:「讓人在二門上守著,略哥兒和甜姐兒回來之後,把那兩個人給姚婆子送去。」
劉總管立即吩咐了人去辦。
將這些都處理完了,衛芙的目光才落到了一直像鵪鶉一樣靜靜呆在屋裡,半點不敢發出聲響的另外那十來名管事。
這些管事此前緊跟著劉總管的步伐,第一時間就來到了主院回話,當時心裡到底還有些不情願,但後來親眼見證了趙婆子等人與夫人對著幹的下場之後,他們心裡自然也就只剩下了慶倖。
要不是多了個心眼兒跟在了劉總管的身後,他們也是被發賣的一員了。
想想都後怕。
先前夫人忙著處理趙婆子等人,倒是沒有理會他們,但現在……
想起先前劉總管念出來的自己等人這些年來所做的事,剩下的這些管事們都覺得兩股戰戰。
要說他們在鎮國公府也管了這麼多年的事,原本也不至於見了主子就如此膽小才是,但誰讓他們突然發現,自家夫人要是不按理出牌起來,一招就能讓他們從雲裡跌到泥裡呢?
而衛芙,她就像沒見著屋裡還有這些人一般,根本就沒多看上一眼。
許久,其中一名管事咬著牙,主動道:「夫人,老奴有罪,求夫人寬恕……」
有了這名管事開頭,其他的管事也都紛紛主動認錯。
他們做了些什麼,早就被劉總管捅到了夫人跟前,就算想不承認都沒有辦法,與其如此,還不如早早的認錯,說不定夫人還能網開一面呢?
一時之間,這十餘人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衛芙這才看向他們:「就憑著你們這些年的所為,我捋了你們的差事,你們有意見嗎?」
眾人連連搖頭。
他們哪裡敢有意見,能不被發賣出去就已經很滿足了。
衛芙又道:「那,你們這些年貪墨的銀子,讓你們交出來九成,有意見嗎?」
眾人再次搖頭。
意見還是不敢有的,但心痛,卻是真的。
但他們其實也再明白不過,這些銀子本就不該是他們的,夫人只是讓他們交出來九成,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至於,之前趙婆子所說的什麼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呵,他們本身就是姜家的奴才,連整個人都是屬於姜家的財產,別說辦差事每個月還有月例,便是沒有月例,主子只賞他們一口飯吃,他們也該感恩戴德了。
什麼功勞苦勞的,也不過是拿來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這些年來他們每一個人往兜裡撈的銀子可都不在少數,便只是一成,其實也不算少了,所以,眾人就算心痛,卻也好歹還覺得有些安慰。
能夠剩下這些銀子,家人姻親又都沒有被牽連,對比趙婆子等人,眾人也滿足了。
「謝夫人仁慈。」眾人齊聲道。
衛芙擺了擺手,將這些人揮退。
這一上午的功夫,處置了那些刁奴,又給新採買的人安排了差事,便也差不多到午膳時間了。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姚婆子送來的這些人確實得用,明顯是被調教了許久的,雖然才進入鎮國公府,但一被分配了差事,很快也就適應了下來,完全沒有出現趙婆子等人想的,缺少了他們,府裡就會陷入一團亂的情況。
很讓人省事。
所以,衛芙對於姚婆子倒也確實很滿意。
因為府裡今天的變動多少也波及到了廚房,所以午膳準備得有些慢,直到過了平時的午膳時間三刻鐘,映雪才入內回稟。
「夫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映雪道。
衛芙沒有急著讓人擺飯,而是問道:「讓人去請世子了嗎?略哥兒和甜姐兒可回來了?」
明明昨兒就說過了,讓他們以後的午膳和晚膳都到主院來用,三個孩子卻一直到現在都還未現身,難不成是忘了?
這兩日下來,已經足夠讓映雪看出夫人如今有多在意府裡的三位小主子了,所以她半點不敢大意,「回夫人的話,世子那裡已經遞了信兒,應該就要到了,二少爺和姑娘還未回府,不過婢子遣了人去二門上守著,二少爺和姑娘一回府就能有消息。」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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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7 08:01 PM
第24章 誤解
到底是衛芙屋裡的大丫鬟,映雪和映嵐行事可以說是極有章法。
衛芙滿意地點頭。
就在這時,被映雪遣去二門上候著的一個小丫鬟前來稟報,道是略哥兒和甜姐兒回府了。
衛芙想著馬上就可以看到三個孩子了,心下高興,也就沒有注意到小丫鬟面上的為難與欲言又止。
映雪倒是注意到了想要提醒一聲,但這時院子外面已經傳來了一陣喧嘩吵鬧聲。
「這是怎麼回事?」衛芙問道。
大概是因為心情好,她的聲音裡倒也並無責難之意。
原本就欲言又止的小丫鬟聞言,再不敢隱瞞,連忙道:「回夫人,二少爺與姑娘才到了二門上,劉總管就讓人將二少爺身邊的小廝和姑娘身邊的丫鬟給拿住了,說是夫人吩咐了要將這二人發賣出去,二少爺和姑娘有些不高興……」
這完全是委婉的說法了。
事實上,何止是不高興啊,略哥兒和甜姐兒簡直就是火冒三丈。
他們一早就出了門,在外面逗留得有些久,若是按著往日的習慣,定是就在外面用午膳了,也是想著昨日衛芙讓他們每日都要去主院用午膳和晚膳,這才會趕回府。
原還想著,也不知道母親那裡今天有沒有準備什麼新奇的吃食,從而有些期待呢,哪裡能想到,才一到了二門,府裡的護衛就兇神惡煞地衝了出來,直接將他們身邊的丫鬟小廝拿住了,說是夫人吩咐了要將這二人送到牙婆那裡發賣了。
略哥兒和甜姐兒既憤怒又委屈。
昨兒還好好的,一副要彌補自己過失,好好關心他們的模樣,這才一天不到,竟然就朝著他們身邊的丫鬟小廝下手。
這是在告訴他們不該有這樣的妄想嗎?
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略哥兒和甜姐兒又哪裡能樂意?
一邊攔著護衛不讓他們將人帶走,兩人一邊氣勢洶洶地往主院裡來。
他們一定要向衛芙討個公道!
略哥兒和甜姐兒是國公府的小主子,護衛們又哪裡真的敢攔著他們,這不,一路就吵吵嚷嚷的到了主院外面。
將話說完,那小丫鬟死死低著頭,不敢看衛芙這會兒的臉色。
事實上,衛芙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也算不得很難看。
她早就知道,這十幾年的隔閡下來,她想要得到兒女們的信任,想要與他們真正的親如母子、母女,是極不容易的事,需要她長時間下來一點一點的去做才行。
而在略哥兒和甜姐兒的眼中,自己這個母親……
只怕還比不上他們身邊的丫鬟和小廝來得親近。
所以,在不明白事情真相的情況下,他們會因為這個而生氣,也是再所難免的事。
但……
就算明知這一點,衛芙還是難免有些心塞。
想要與兒女們言歸於好,道阻且長啊!
衛芙深吸一口氣,又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著更自然一些,然後起身朝著外面迎了過去。
才出了正房的門,就見著略哥兒和甜姐兒一人手裡拽著一個人,身後跟著劉總管以及兩名護衛,就這樣進了主院。
衛芙面上的笑容緩緩收起。
若不是她今日處置了趙婆子等人,給府裡來了個大換血,也震懾了其他沒有被發賣的那些人,按著衛芙清醒兩日以來對府裡原本情況的瞭解,只怕見著略哥兒和甜姐兒如此衝進主院,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下人會在暗地裡看他們笑話了。
衛芙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女被下面的人看了笑話。
看到略哥兒和甜姐兒來到自己近前,她沉聲道:「略哥兒,甜姐兒,你們鬧夠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威嚴,讓原本還吵吵嚷嚷的略哥兒和甜姐兒驀地便安靜下來。
但隨即,兩人更憤怒了。
莫名其妙要將他們身邊的丫鬟小廝發賣了,現在一見著他們,就指責他們這是在鬧?
憤怒的同時,兩人既委屈又失望。
雖然昨天他們都認定了,衛芙這次只是心血來潮,說不定哪天就又故態復萌了,但在他們的心裡,自然還是希望衛芙是真的想要關心親近他們。
所以,真正確認衛芙與從前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們的心情才會如此複雜。
努力忽略心中的酸楚,略哥兒一臉不忿地瞪著衛芙:「母親,您要發賣了我和甜姐兒身邊的人,這是想要借機警告我們嗎?」
甜姐兒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衛芙。
真要說起來,略哥兒和甜姐兒並非是對他們身邊的小廝和丫鬟有多看重,趙婆子也是今年年初才將孫子和孫女塞到了略哥兒和甜姐兒的院子裡,不過短短兩三個月的功夫,又能對這兩人有多渾厚的感情?
他們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只是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而已。
或許,他們的母親昨天之所以會對他們和顏悅色,只是想要讓他們降低警惕,再尋著機會達到她那未知的目的而已。
這不,他們才一個鬆懈,母親就要拿他們身邊的人下手了。
那麼……
下一個,會是他們嗎?
略哥兒和甜姐兒越想越憤怒,甚至還有些驚惶。
這是他們的母親,也是國公府的主母,若是她真的想做什麼,他們能攔得了嗎?
也正是如此,他們才會擺出這副強硬的姿態來。
不管怎麼樣,他們是絕對不會妥協的!
略哥兒和甜姐兒緊緊攥著拳頭。
被一雙兒女這樣看著,衛芙只覺心中無力。
十幾年的冷落與漠視,早就讓略哥兒和甜姐兒對她的惡劣印象根深蒂固了,就算她如今有所改變,但又如何能讓他們相信?
接連深吸了幾口氣,衛芙才將心頭的鬱氣與酸澀壓下,儘量心平氣和地道:「略哥兒,甜姐兒,母親並不是針對你們,將他們發賣了也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略哥兒打斷了衛芙的話,「母親,你果然沒有變,一點都沒有變!」
甜姐兒沒有說話,卻是緊緊抿著唇。
毫無疑問,她也是認同略哥兒的說法的。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7 08:02 PM
第25章 也累
兩雙極為相似的眼睛裡,這時帶著一模一樣的憤怒與失望,當他們這樣看過來,那目光就像是幾支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入了衛芙的心裡,叫她心如刀絞。
衛芙確實想要好好補償兒女們這些年吃的苦,想要與他們處好關係,重新做回最親密的家人,但她也是人,她也同樣會累!
從昨日到今日,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身邊逢了劇變,所有的一切於她來說也都是陌生的,便是她的兒女,亦是如此。
要接收這麼多的資訊,要努力去適應周圍陌生的一切,要照顧兒女的想法,爭取讓他們與自己親近……
衛芙也累。
她只不過是憐惜兒女們所受的苦,所以將這所有的疲累都壓在了心底而已。
這會兒被一雙兒女如此仇視著,原本壓著疲倦感立時便湧上心頭,讓衛芙有種想要將眼前這一切都丟開的衝動。
她寧願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個逼真的夢。
但是……
醒來這麼久,衛芙心裡再清楚不過,這並不是夢。
她知道,她若是真的想要逃避這一切很簡單,只需要像過去的那十五年一樣什麼都不管也就行了,說不定她的兒女們還會覺得這樣更自在一些,可就算再怎麼心累,她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管呢?
那是她的兒女,他們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將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來,自然也就應該盡到教養的責任。
前面十五年,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缺席了,哪怕這並不是出於她的本意,但事實就是如此,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給予孩子們她所有的關愛,將他們重新掰到他們應該走的路上來。
說起來慢,但這些想法只短短一瞬就自衛芙的心裡閃過,讓她覺得身體裡又湧出了新的力量,那些疲倦,自然也就被她重新壓了下去。
而在衛芙想著這些的時候,略哥兒和甜姐兒沒有等到回應,心裡愈發的覺得失望了。
他們的母親,這是被他們說中了心事,所以都不屑辯解了嗎?
哪怕這些年早就已經習慣了不對自己的母親抱任何的希望,但當再一次確認這一點,略哥兒和甜姐兒還是忍不住的心情黯淡起來。
看在衛芙的眼裡,自己這一雙兒女,就像是那被拋棄的小狗一般,哪怕努力表現出「我很凶」的模樣來,但只要看看他們的眼睛,就能看出來他們有多難過。
這讓衛芙在難過的同時,又驀地有些想笑。
嗯,還想去摸摸一雙兒女的腦袋。
因為這樣的想法,原本情緒有些低落的衛芙倒也恢復了正常。
沒等衛芙開口,就見略哥兒驀地抬起頭來瞪著她,「母親,不管你心裡有什麼打算,我和甜姐兒是絕對不會像大哥一樣任你擺佈的,你也別想再挖個坑把我和甜姐兒推進……」
「放肆!」
衛芙厲聲打斷略哥兒的話。
她不知道略哥兒先前心裡想了些什麼,為什麼要覺得她這是想把他和甜姐兒推進火坑裡去,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略哥兒把這話說完。
只因……
如此質問懷疑自己的母親,這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忤逆了。
雖然今天府裡的人已經被她清理了一遍,但略哥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忤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這樣的事若是被誰傳了出去,那略哥兒以後只怕就再沒有任何的名聲可言了。
哪怕在外人眼裡,略哥兒就是個仗著父輩胡來的紈絝,但京城的紈絝多了去了,敢於公然忤逆親生母親的,又有幾人?
景朝可是極重孝道的,就連當今聖上對太后都恭敬有加,有聖上這樣的表率,若是下面臣子的兒女之中還有這種忤逆不孝的,只要被禦史參上一本,略哥兒便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縱是還未與兒女修復好關係,但衛芙也是絕不容許有略哥兒忤逆不孝的風聲傳出去的。
而略哥兒,被衛芙這樣一聲呵斥,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服氣。
他並不認為自己說錯了,這些年來,他們兄弟、兄妹三人雖然是國公府的公子、姑娘,在外人眼裡也許是生活在了蜜罐裡,但誰又知道他們三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呢?
大哥的那門婚事,連外祖母都指責他們的母親明明是親娘,做的卻是後娘的事,由此可見一斑了。
而他……
他難道一開始就想做個紈絝嗎?
甜姐兒不想做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嗎?
他們只是有人生沒人教養而已。
既然母親這麼多年來都是生而不養,養而不教,那,她現在又憑什麼來管他們?
這些年以來,對親生母親的痛恨,在這一瞬間盡都湧上了略哥兒的心頭,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將所有的不滿與憤怒都發洩出來。
但他才張了嘴正要說放,就觸到了衛芙的眼睛。
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的眼睛都像極了衛芙,從前的這些年,要不是每每都能從自己兄妹三人的臉上看到衛芙的影子,只怕略哥兒都要以為他們都是從外面抱來的了。
這時候,那雙與他們兄妹三人極為相似的眼睛裡,再不似從前那樣只有冷漠,而是盛滿了威嚴,只被這雙眼睛看上一眼,略哥兒就像是卡了殼一般,原本想要說的那些話卻是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一時之間,略哥兒心裡既覺訝異,又有種淡淡的彆扭。
就在這時候,韜哥兒也過來了。
從映雪讓人過去,韜哥兒就動身前往主院了,只是沒想到,他的動作到底是沒趕上略哥兒和甜姐兒,等他趕到,聽到的就是略哥兒那不管不顧的質問,以及衛芙的那聲「放肆」。
韜哥兒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然後,他大步進了院子,站到了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前面,保護者的姿態一覽無遺。
衛芙見狀,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欣慰的是,三個兒女即使吃了這麼些苦頭,還是能夠手足同心,彼此愛護。
心酸的是……
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卻是與三個兒女站到了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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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時間:
2020-1-28 09:33 PM
第26章 月例
很快,衛芙就將這樣的想法壓下。
她的目光自院子裡屏氣凝神,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粒微塵的眾人身上淡淡掃過,「我不喜歡多嘴多舌的人,你們最好閉緊自己的嘴,今天發生的事若是傳了一個字出去,你們……」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話中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院子裡的眾人聞言身體一顫,然後整齊劃一地身體矮了一截。
見狀,後面趕來的韜哥兒輕輕鬆了口氣。
他年長一些,自然知道名聲的重要性,也許平時略哥兒和甜姐兒可以仗著他們的身份而不在乎許多事,但忤逆不孝的名聲,他們卻一點也不能沾!
放鬆下來之後,韜哥兒眼瞼微微下斂。
他其實沒想到,衛芙會維護略哥兒,還如此警告院子裡的眾人。
衛芙確定了院子裡的人都不敢將今日之事外傳,這才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夫人。」
院子裡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們如聞大赦,忙不迭地起身退出院子。
被略哥兒和甜姐兒拉進了主院的小廝金子和丫鬟銀子,兩人同樣是一對兄妹,長得看著倒是挺機靈的,就是眼神太過活泛了些。
他們這會兒也想跟著眾人一起退下。
事實上,他們這會兒已經有些後悔了。
才跟著二少爺和姑娘回到府裡,就有護衛要扭著他們送去牙行,道是夫人已經將他們發賣了,兩人震驚之下自然是不願的。
別看他們是府裡的家生子,但有趙婆子在,他們倆從小過的日子也不比那些門戶小一些的人家的少爺小姐差,要不是他們一出生就是奴籍,最好的出路也就是跟在國公府的主子們身邊,只怕趙婆子都不樂意讓兩人服侍人呢。
不過,金子和銀子對於現在的生活倒也沒有什麼不滿。
跟在二少爺和姑娘身邊多好啊,天天都能去外面長見識,好吃的好玩的一樣都不少,他們恨不得天天這樣才好呢。
要是將來要是能像趙婆子一樣做個管事,那也就更好了。
過慣了這樣的好日子,現在說要將他們發賣了,以後如何誰也說不清楚,這兩人又怎麼會樂意?
再說了,這兩人可不相信他們的祖母會放任他們被夫人發賣出去。
在金子和銀子的心裡,不管出了什麼事,趙婆子一定能護得住他們。
所以,兩人才會在本就覺得憤怒和委屈的略哥兒和甜姐兒耳邊挑撥了幾句,可不就將略哥兒和甜姐兒的怒火給挑了出來麼?
由此可見,衛芙決定將趙婆子等人的親屬都一起發賣了,一點錯沒有。
金子和銀子原是想著,反正夫人和少爺姑娘的關係也就那樣,趁著他們吵上一架的功夫,他們還可以去尋了趙婆子給他們做主。
哪裡能想到,夫人竟然這麼快就將事情壓了下來,壓根兒就沒能吵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金子和銀子哪裡還敢繼續留下來,自然是溜都來不及了。
而且,自回府之後,金子和銀子時不時的就能接收到其他人那同情的眼光,再加上又發現府裡多出了許多的生面孔,這些都讓兩人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在他們跟著少爺和姑娘出門的這一個上午裡,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急需回去尋趙婆子。
但兩人才站起身往外走了一小步,就被衛芙制止了。
「你們倆留下。」衛芙道。
金子和銀子渾身一僵。
他們當然不願意留下,擺明瞭夫人留下他們不是為了給他們什麼好果子吃,但夫人發話了,他們難道還敢不聽嗎?
只瞥了金子和銀子一眼,衛芙就重新看向了三個兒女:「你們跟著我進來。」
然後當先進了屋。
在她身後,韜哥兒三人對視了一眼。
略哥兒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韜哥兒對他輕輕搖了搖頭之後,倒也將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三人一起跟著進了正房。
再後面,則是金子和銀子。
衛芙在花廳的上首坐了,等到三個孩子以及金子和銀子進來,她看著略哥兒和甜姐兒,道:「你們以為我發賣了他們是故意在打你們的臉?」
略哥兒和甜姐兒並未說話,但他們的沉默本來就已經是一個答案了。
衛芙也沒有解釋,她的目光掠過略哥兒和甜姐兒,落到了金子和銀子的身上,將兩人打量了一下,她才再度開口。
「你們就是金子和銀子。」衛芙淡淡地道。
她的記性好,先前劉總管將那七十餘人的身契挑出來的時候向她彙報過,她順便也就記下了。
金子和銀子聞言渾身一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他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平時的他們也算得上能言善道了,要不然銀子不過是甜姐兒身邊的二等丫鬟,也不能哄得甜姐兒撇開屋裡的大丫鬟天天領著她出門了,但這會兒被夫人這樣看上一眼,他們就跟那沒嘴的葫蘆一樣,竟是一個字兒也不敢多說。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兩人的臉上就已經浸出豆大的汗珠。
略哥兒和甜姐兒見狀,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仍被韜哥兒用眼神制止了。
對於韜哥兒這個大哥,略哥兒和甜姐兒向來極為敬重,所以雖然有些不解,但兩人仍順了韜哥兒的意思,什麼也沒說。
衛芙這才道:「略哥兒,甜姐兒,你們可知母親為何要發賣了他們?」
略哥兒和甜姐兒當然不知,在他們看來,衛芙這就是在借著發賣了他們身邊的人來落他們的臉面,要不然,就算金子和銀子犯了什麼錯,總也該與他們說上一聲才是。
兩人的憤怒,其實也就源自於此。
所以,這會兒聽了衛芙的話,就算應了韜哥兒不要說話,兩人仍忍不住用力「哼」了一聲。
衛芙淡淡一笑:「略哥兒,這兩人是你們身邊的小廝和二等丫鬟,那,你們可知他們每個月的月例是多少?」
月例?
別說略哥兒和甜姐兒,就是韜哥兒,聽到衛芙問起這個,也是有些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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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8 09:34 PM
第27章 傻兒子
韜哥兒不語,而略哥兒則最先搖了搖頭。
略哥兒是誰,那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平時慣會做的就是從帳房支了大把的銀子,領著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外胡吃海喝,手鬆得十兩以下的銀子他都不會在意,又怎麼可能知道他身邊一個小廝每個月的月例有多少?
倒是甜姐兒,到底是姑娘家,性子較略哥兒要細膩許多,對於身邊丫鬟的月例倒是知曉。
甜姐兒道:「這個我知道,我房裡大丫鬟的月例是一兩五錢,二等丫鬟是一兩二錢,小廝的月例我不知道,但想來也不會差多少。」
衛芙聞言笑了笑,道:「甜姐兒說的沒錯,銀子是二等丫鬟,月例是一兩二錢,小廝的月例要高一點,與大丫鬟一樣,也是一兩五錢。」
略哥兒和甜姐兒還是沒明白衛芙是什麼意思,倒是韜哥兒,目光在金子和銀子的身上打了個轉,眼裡已經有了些明悟。
而金子和銀子,這兩人同樣沒明白衛芙的用意,但不知為何,他們這會兒覺得渾身都有些發冷。
衛芙這時候看向金子和銀子,道:「每月一兩多的月例,說起來在京城各家的水準倒也不低,但你們看看,他們身上穿的戴的都是什麼?」
略哥兒和甜姐一怔,然後偏過頭,仔細打量起他們的小廝和丫鬟。
最明顯的就是丫鬟銀子了。
姑娘家總是愛俏的,銀子自然也愛打扮,再加上也有足夠的銀子來打扮,所以她的這一身穿戴,都能比得上一些官家小姐了。
茜紅色的杭綢做成的衣裳柔軟光滑,雖然比不得雲錦蜀錦這等名貴料子,但價格可一點都不便宜,頭髮挽成了雙丫髻,兩邊一邊戴了一朵熒白珍珠做的珠花,那珍珠雖然個頭小了點,但看著也是圓潤而富有光澤,可見也是經過了精心挑選的。
除了兩朵珠花之外,耳朵上還戴了一對黃澄澄的金耳墜。
再仔細看看,她的面上還敷了一層薄薄的脂粉,那脂粉雖然比不得芝玉閣的胭脂,但一盒只怕也得要一兩銀子以上。
平時沒太在意,倒也不覺得銀子的穿戴有什麼問題,但這會兒經了衛芙這樣一點出來,再看她的這一身穿戴,甜姐兒卻怎麼都覺得有些打眼了。
她以前……
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這樣想著,甜姐兒又看向了銀子身邊的金子。
比起銀子的招搖,金子的打扮就收斂許多了,不過,這大概也不是因為金子行事低調,而是因為他身為男子,不可能像女子那樣又是金又是銀的往身上戴。
金子同樣穿了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的杭綢衣裳,領子和袖口、下擺等處都極為細緻的滾了邊兒,將這個頂多十七八歲的少年襯得十分有朝氣。
他的腰間繫了一條與衣裳同色的腰帶,看著似乎有些不起眼,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腰帶上不僅有刺繡,而且還綴了幾顆瑩潤的珍珠,看著與銀子頭上那兩朵珠花的珍珠差不多。
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綴在腰間的那塊玉佩了。
即使只是一眼掃過去,甜姐兒也能看出來,那塊玉佩的成色相當不錯,只這塊玉佩怕就要比銀子全身上下的衣裳首飾加一塊兒還貴。
要是往常,甜姐兒也許還不會往別處想。
畢竟,略哥兒平時就喜歡領著一群人吃喝玩樂,他的手也鬆,時不時的打賞下面的人一些銀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
略哥兒就是手再怎麼鬆,頂多也就是打賞一些碎銀子,又怎麼可能會將這種玉佩隨手賞給身邊的小廝?
再則,國公府主子們手裡的東西可都是登記在冊的,就算賞給了下面的人,也會在冊子上記明東西的流向。
略哥兒嫌麻煩,就衝著這一點,他也絕對寧願賞銀子,而不會賞東西。
若不是二哥賞的,那,金子的玉佩又是從何而來的?
再聯想到先前衛芙所說的,金子和銀子的月例,甜姐兒總算是有些明白了。
甜姐兒明白了,但略哥兒就急了。
他的心思本就不像甜姐兒這樣細膩,再加上金子自從來到他身邊,基本上都是按著這一身這樣穿戴的,他看習慣了之後,倒也真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
這不是……
一切都很正常嗎?
怎麼不僅大哥,就連甜姐兒都一臉的若有所思。
略哥兒莫名著急。
總覺得,自己好像比大哥和甜姐兒都笨。
他緊緊擰著眉頭,「金子的穿戴怎麼了?從他在我身邊侍候,不一直都是這樣穿戴的嗎?」
衛芙一窒。
想想姜珩在戰場上的算無遺策,再想想自己也時常被人稱作是精明,怎麼他們就生出來這麼一個傻兒子呢?
不過……
往好的方面想,這也是略哥兒心思純淨不是?
衛芙也只能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了。
甜姐兒這會兒已經明白了,見略哥兒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輕輕咳了一聲,提醒道:「二哥,金子和銀子的月例都只有一兩多一點,但他們這一身的穿戴……銀子也就罷了,頂多也就是幾十兩,但金子的那塊玉佩,起碼也要上百兩,這些銀子都是哪裡來的?」
略哥兒一愣。
然後,他兩眼圓瞠,瞪著金子:「好你個金子,少爺我對你也不薄,你竟然敢偷少爺的銀子?」
衛芙和韜哥兒甜姐兒都不由撫額。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略哥兒竟是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來。
見衛芙三人的反應,略哥兒還很是不解,繼續傻傻地問:「大哥,甜姐兒,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麼?他的月例才一兩五錢銀子,不是從我這裡偷偷拿了銀子,怎麼能打扮得這麼光鮮?」
他這樣想,有錯嗎?
略哥兒撓了撓後腦勺,一臉的迷茫。
衛芙忍了又忍,還是笑了出來。
她覺得,她要是不把今天這事兒說清楚,可能她這傻兒子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點子上來。
於是,衛芙道:「他倒是不敢偷你的銀子,不過,他那祖母趙婆子,這些年來管著府裡內院的採買,可沒少伸手往自己的口袋裡撈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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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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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8 09:35 PM
第28章 榮與損
趙婆子?
聽到這幾個字,略哥兒倒也真的明白過來了。
趙婆子管著內院的採買,每天從她手裡經手的銀子都不是一個小數目,上面又沒有人時時盯著,她想要往口袋裡撈銀子,那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之前劉總管向衛芙稟報眾管事這些年來的作為時,就著重提了這趙婆子。
據說,趙婆子為了中飽私囊,還曾經把幾文錢的雞蛋報了一百文的價格,從而將這中間的差價撈進自己的口袋。
雞蛋如此,別的東西可想而知了。
要不是劉總管那時見她太過分,出言敲打了幾句,只怕這鎮國公府都得進了她的口袋。
當然,這樣的說法是有些誇張的,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趙婆子有多貪得無厭了。
所有的管事之中,膽子最大的,大概也就是這個趙婆子了。
這樣扒著國公府吸血還不知感恩試圖威脅主子的蛀蟲,別說她今兒領著那些管事想要與衛芙對著幹,就算她今天老老實實的來了主院回話,衛芙也絕對不會留著她的。
略哥兒和甜姐兒都沉默了。
他們不知道趙婆子借著手裡的差事,到底撈了多少銀子,但只看金子和銀子的穿戴就能窺見一二了,只怕,花在金子和銀子身上的,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這樣的刁奴……
任是誰家的主母,也是絕對不可能留著他們的。
略哥兒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趙婆子歸趙婆子,他們二人……」
衛芙一眼掃過來,就讓略哥兒把剩下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不知為何,明明母親的樣子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整個人外露的精氣神,卻是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只要往人身上看上一眼,就能讓人下意識的不敢與之對視。
但略哥兒隨即就又有些惱怒。
他可不能在母親的面前露了怯,要不然母親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欺負他呢!
略哥兒於是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衛芙,就像是要與衛芙比誰眼睛大一樣。
衛芙是真的忍俊不禁了。
略哥兒的眼睛本就隨了她,這樣一雙與她差不離的眼睛瞠得黑溜溜地看著她,哪怕略哥兒努力擺出一副「我很凶」、「我不好惹」、「不要欺負我」的模樣來,也總讓衛芙想要好好摸摸他的腦袋,給他順順毛。
這是她的傻兒子。
衛芙心裡又樂,又驚奇。
她確實缺失了這十五年,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她來說,兒女們身上的每一點特性,也都是極為新奇的。
有種她在尋寶的感覺。
只要她耐著性子,一點一點的將兒女們的性子摸透,總有一天,她一定成為他們最信任最愛重的母親的。
心裡有著這樣的想法,衛芙的眉眼舒緩,整個人看著又柔軟又溫暖。
但略哥兒被衛芙這樣看著,卻越來越覺得羞惱。
他一點也沒有覺得母親被他嚇到了,那麼……
是他還不夠凶嗎?
他不由自主地這樣想。
衛芙在心裡偷偷笑了好一會兒,這才正色道:「略哥兒,你是想說,趙婆子是趙婆子,她做的事與金子和銀子無關,我不該遷怒到他們的身上,對嗎?」
略哥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衛芙卻道:「事情確實是趙婆子做的,但是,趙婆子克扣下來的那些銀子,就全都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嗎?」
說話的同時,衛芙還朝著金子和銀子那裡看了過去。
略哥兒的臉一熱。
金子和銀子可才到他和甜姐兒的身邊兩三個月,月例都才只拿了兩個月,那又有幾個銀子?
既然他們不可能憑藉自己的月例置辦這一身的行頭,那這些是誰給他們準備的,那也就再明顯不過了,只怕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見略哥兒想過來了,衛芙又道:「他們既然享受了趙婆子克扣來的銀子,而且看情況還適應良好,如今趙婆子事發,他們又豈能半點責任都不擔?」
略哥兒沉默。
不僅略哥兒,韜哥兒和甜姐兒,聽了衛芙這話,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總覺得,衛芙話裡還有話。
衛芙也沒打算讓三個孩子猜她的心思,「為人子女,享受了長輩帶來的富足與榮光,自然也就要承受長輩失利帶來的後果,金子和銀子是如此,你們也是如此。」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便是如此了。
只不過,如今的國公府還沒有落到那樣的地步,所以他們才不用承受父輩帶來的苦難而已。
但,國公府如今雖然還極為炙手可熱,誰又能肯定將來一直會這樣?
歷朝歷代,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又不是沒有,隨便一翻史書就能找出來不少,衛芙也只是想借此來點一下三個孩子而已。
「所以……」衛芙緩聲道,「他們既然被趙婆子從小這樣嬌養著長大,現在趙婆子被發賣了,你們覺得,他們還很無辜嗎?這事上可沒有只需要享受好處,而不承擔任何責任的便宜事。」
略哥兒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衛芙說的一點都沒錯。
衛芙的話還沒說完呢。
想起先前一雙兒女拉著金子和銀子衝進主院時,這兩個人面上的得意與算計,她的雙眼微微一眯,「趙婆子在你們回府之前就已經被我發賣出去了,你們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將金子和銀子放在你們的身邊,他們真的會盡心盡力地服侍你們,而不是想盡了辦法的挑撥你們與我之間的關係嗎?」
略哥兒欲言又止。
他覺得……
他們與母親之間的關係,好像不用人挑撥也就那樣了。
當然了,因為心裡那莫名的感覺,他到底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衛芙本就決定要將這件事完全掰碎了說與兒女們聽,於是又道:「略哥兒,甜姐兒,你們仔細回想一下,先前有人去拿了他們說要發賣出去的時候,他們有沒有在你們耳邊說什麼,挑起你們的怒火?」
略哥兒和甜姐兒順著衛芙的話仔細回想,很快就發現,還真的就如衛芙所說的那樣,一點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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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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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8 09:36 PM
第29章 過急
原本,對於衛芙要發賣了金子和銀子這件事,略哥兒和甜姐兒更多的是驚訝,怒火倒是在其次,要不是金子和銀子在他們的耳邊說些這是衛芙要借此打他們的臉的話,他們也不會氣得不管不顧叫嚷著衝到主院去。
所以……
他們這是被金子和銀子拿來當槍使了?
略哥兒和甜姐兒沉默著攥緊了拳頭。
而金子和銀子,早在衛芙指出他們穿戴的問題時,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趙婆子手裡有銀子,也樂得給這一對孫兒花,當然了,他們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也是因為這些年來府裡壓根兒就沒個能管事的,就算他們的穿戴再怎麼出格,也沒人能管不是?
兩個人也自持是國公府的少爺和姑娘身邊的人,自然是有什麼好物件兒都往自己身上放了。
而略哥兒和甜姐兒從前也果然沒有注意這些,倒一直叫這兩人極為得意呢。
但這會兒,兩人卻是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尤其是,聽到衛芙說早已經把趙婆子一家發賣出去了,金子和銀子更是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軟倒在了地上。
他們都再清楚不過,他們能有現在的日子,都是托了趙婆子的福。
這些年來,趙婆子在府裡是如何得意的,這對兄妹都是看在了眼裡的,他們還想著他們將來也能像趙婆子一樣呢。
現在,趙婆子還有他們的父母都已經被發賣了,這兩人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衛芙也沒打算在金子和銀子的身上費多少功夫,見略哥兒和甜姐兒總算是不再一臉憤怒地看著她了,直接叫了人將金子和銀子送去了牙行。
至於,接下來趙婆子一家會怎麼樣,她就不關心了。
既然有膽子做出這些事來,那自然也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笑看著三個兒女,衛芙道:「你們都餓了嗎?」
因為這一攤子的事兒,他們可都還沒用午膳,這會兒都已經比平時的午膳時間要晚了大半個時辰了呢。
不問還不覺得,衛芙這樣一問,略哥兒和甜姐兒下意識地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們……
還真餓了。
衛芙連忙讓人擺飯。
飯菜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只不過因為先前略哥兒和甜姐兒鬧的那一場而耽擱了而已,也虧的廚房的人機靈,一直給溫著,要不然只怕早就涼了。
韜哥兒話少,略哥兒和甜姐兒都餓了,再加上先前金子和銀子的事,兩人本就覺得有些理虧,因而這頓飯倒是極為安生。
一頓飯吃完,丫鬟們收拾好了,送上熱茶便退下了。
衛芙這才問道:「略哥兒,甜姐兒,你們一大早的就出門,是去了哪裡?」
略哥兒和甜姐兒對視一眼,沉默以對。
原本用午膳時延續下來的輕鬆氣氛,也跟著戛然而止。
見一雙兒女不說話,明顯對這個問題很是抗拒,衛芙放柔了聲音,道:「你們年紀還小,尚不會分辨你們身邊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交往,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略哥兒打斷了。
「母親!」略哥兒猛地站起身,「你不就是想說,跟我呆在一塊兒的都是些不值得交往的狐朋狗友嗎?」
這樣的話,在過去,他不只聽了一遍。
想到過去衛芙是如何說的,略哥兒頓時就紅了眼眶:「我知道,你覺得我就是一個不懂事,只會仗著國公府胡來的紈絝,覺得我身邊的人都是為了鎮國公府的名頭才跟我玩兒在一起的,既然你以前是這樣想的,那就一直這樣想好了!」
話一說完,都沒等衛芙多說一個字,略哥兒扭頭就衝了出去。
見哥哥走了,甜姐兒也站起來,她似是猶豫了一下:「母親,我的事你以前不是一直都不管的嗎?」
言下之意,既然以前沒管,那以後也都不要管了。
話說完,甜姐兒沒忘了給衛芙行了個禮,也轉身離開了。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屋裡就只剩下了衛芙和韜哥兒。
衛芙在心裡暗暗搖了搖頭。
雖然她是有些操之過急,想要儘快的將一雙兒女的性子給扭過來,但她才只是試探著問了一下,略哥兒和甜姐兒就有這麼大的反應,還是讓她有些無奈。
也許……
她該試著換個法子?
衛芙若有所思。
然後,她才看向靜靜坐在一邊的韜哥兒。
她記得,當初的韜哥兒雖然只有不到兩歲,卻也能看出來是個活潑的性子,現在卻變得如此沉靜,這也讓衛芙有些無奈。
尤其是,韜哥兒不僅性子沉靜了,似乎還總能最大限度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便是衛芙因為這十五年來的缺失而極為心疼韜哥兒,一心想著要補償於他,時不時的也總要忘了他的存在。
並非是衛芙有意的,而是韜哥兒就有這樣的特質。
現在,衛芙只希望那個沈家姑娘是個性子活潑一點兒的,若也像韜哥兒這樣一天也不見得說上一句話,兩個人這樣湊在一起,那衛芙可真無法想像他們要怎麼過日子。
這般想著,衛芙朝著韜哥兒笑了笑,「韜哥兒,你也回院子裡休息吧。」
韜哥兒聞言點了點頭,站起身。
才向外走了兩步,他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母親,略哥兒和甜姐兒,其實……並不像別人所說的那樣。」
話說完,他緊緊抿起唇,再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衛芙有些驚訝,但她隨即便點了點頭:「你放心,母親知道,你們都是母親的兒女,母親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看法說法而對自己的兒女有偏見。」
這話似乎並沒有安慰到韜哥兒,衛芙注意到他的嘴唇都抿成一條直線了。
她又說錯話了?
但,沒等衛芙想明白,韜哥兒就又朝著她微微一躬身,轉身離開了。
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衛芙不由得輕輕歎息一聲。
她確實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也深受自己的孩子,但她真正做母親的日子,也只有不到兩年而已,那個時候的韜哥兒還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團子,根本沒有那麼多心思讓她來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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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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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8 09:38 PM
第30章 聽說
準確來說,做母親,衛芙也是新手。
只不過,她的情況特殊,都還沒來得及循序漸進的適應,她的孩子們就已經長大了。
已經逝去的時間,衛芙沒有辦法使之重來,但今後如何,卻是她可以為之努力的。
*
接下來的幾天,衛芙都忙著熟悉與安排府裡的各項事務。
雖然她從前是姜家的女主人,府裡上下一應事宜都是由她親手安置的,但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好幾年,府裡各項事務被那些管事們把持了這麼久,就算衛芙將這些管事手裡的差事收了回來,但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府裡所有人見上一面,觀察這些人的能力稟性,又要重新安排差事,饒是衛芙以前做慣了這些事,也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總算是讓鎮國公府的各項事務走上了正軌。
一得了空,衛芙就讓人將劉總管喚了進來。
當初衛芙嫁入姜家的時候,隨著姜家的主事人換成了姜珩,劉總管也才從他父親那裡接手成為了姜家總管。
衛芙管著姜家的內宅,而外院諸事一向是劉總管管著的,所以兩人之間也算是極為熟悉的了。
劉總管對姜珩有多忠心,以及他的能力如何,衛芙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之前處置那些管事時,衛芙想要知道什麼直接問劉總管,也就是基於對他能力的瞭解。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
有劉嚴這麼一個人在府裡放著,為什麼鎮國公府的內宅會變成這樣?
帶著這樣的疑問,衛芙淡淡地看著剛進了屋的劉總管。
「夫人。」劉總管的態度仍極為恭敬。
衛芙點了點頭,才問道:「府裡如今除了主院和韜哥兒兄妹三人住的院子,其餘院子都是空置的嗎?」
鎮國公府可是按著親王的規制建的,府裡院落那可是不少,別說姜家如今也就這麼幾個人了,就算再繁衍個兩三代,只怕住著都不會覺得擠。
衛芙如今住的是翠鳴軒,其實算不得真正的主院,主院是從前姜老將軍住的清暉院,後來姜珩與衛芙成親,作為晚輩的,便是已經當家作主,總也不能讓長輩從主院搬出來,於是姜珩和衛芙便住到了翠鳴軒。
而韜哥兒住了暉日閣,略哥兒住的是暉雲閣,甜姐兒住的怡雅軒。
如今姜老將軍已經仙逝,按道理說,除了他們母子四人住的院落之外,其他的院子應該都是空置的才是,衛芙也只不過是例行問上一句罷了。
劉總管聞言先是準備點頭,但突然想到了什麼,點頭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回夫人,除了您和三位小主子的院落,還有瑞華院……」
瑞華院?
衛芙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這個院子是內院裡最偏僻,也是離著她如今住著的翠鳴轉最遠的一個院子了。
府裡拱共也就這幾個人,自己和三個孩子都有地方住,自然不可能住到瑞華院去,那麼,這瑞華院裡住的是……
姜珩?
還是說,這十五年裡,姜珩的後院還添了人?
這樣想著,衛芙的目光莫名有些泛冷。
劉總管顯然是看出了衛芙的想法,立即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解釋:「夫人,您想岔了,這十幾年裡咱們府裡沒有添人,就是,就是國公爺偶爾回府的時候,都是住到瑞華院的……」
衛芙微微眯起眼睛來。
她和姜珩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從前姜珩可都是住在翠鳴軒的,而且還攆都攆不走,要不然衛芙也不會兩年生仨了。
想到這些往事,衛芙的眉頭不由緊緊擰起,好一會兒才又重新舒展開來。
據她所知,這十幾年來,姜珩回府的次數少之又少,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而他回府之後卻是住到了別的院子裡去,還是離著翠鳴軒最遠的院子……
是姜珩發現了什麼嗎?
也對,姜珩能夠在戰場上成為神話,他的那雙眼睛有多利自然是可以想像的,自己身上發生了這麼明顯的變化,他要是一點異常都沒發現,那才真是愧對了他的名號呢。
可是,既然他發現了,為什麼會不管不顧?
不管自己也就罷了,竟然還放任三個孩子在這國公府裡,與「自己」呆在一處,他這是安的什麼心?
衛芙回想起,當初韜哥兒剛剛出生的時候,剛剛自邊疆趕回來的姜珩穿著一身甲胄,就連那一臉因為趕路無心打理而冒出來的青色胡茬子都掩飾不住的喜悅,以及他第一次抱韜哥兒時,因為害怕傷到孩子,只能攤著手像木頭人一樣動都不敢動的樣子,怎麼也與如今這個會十幾年對三個孩子不管不問的人聯繫起來。
是十幾年的時間,讓姜珩變成了另外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還是說,這其中隱藏著些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衛芙一時難以下定論。
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連帶著讓她身邊的人,似乎也都變得奇怪起來。
微微眯起眼睛,衛芙的目光落到劉總管的身上:「聽說……這十幾年來,國公爺只回府了幾次?」
劉總管的心頭一跳。
聽說。
他默念著這兩個字。
劉總管雖然並未跟著姜珩上戰場,卻是姜珩的心腹。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他才會從姜珩的嘴裡知道一些事,最初時,劉總管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隨著之後的一些見聞,他漸漸的倒也變得不得不信了。
這十幾年來,國公爺失望了幾次,劉總管又何嘗不是如此?
前幾天衛芙處置那些管事的時候,劉總管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但也是在現在,他才真正的敢肯定,夫人,是真的回來了!
國公爺這一次,總算是不用再失望了!
劉總管忍不住喜出望外。
不過……
見著衛芙那雙眼微眯的樣子,劉總管心裡的喜色立即一頓。
身為屬下,最重要的當然是要為主子分憂了!
劉總管於是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解釋:「夫人,國公爺這些年雖然回府的次數少,但國公爺也是有苦衷的,對幾位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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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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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25 AM
第31章 國公爺苦啊
劉總管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衛芙的一聲冷哼。
「呵,有苦衷?」衛芙目光泛冷,「你不會想說,他對韜哥兒三兄妹也很關心吧?」
劉總管確實想這樣說來著。
但是……
被衛芙這樣注視著,他剩下的話不敢說出口啊。
如今夫人回來了,只怕國公爺在夫人面前也只能做低伏小的,他又哪裡敢惹夫人動怒?
劉總管於是只能苦著一張臉,卻是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他有預感,他要是再多說一個字,不僅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只怕還會更讓夫人生國公爺的氣,為了不叫國公爺吃掛落,他也只能閉嘴了。
不過……
他覺得,就算他什麼也不說,國公爺也只怕免不了吃掛落。
想像著自家在外人面前冷漠威嚴的國公爺在夫人面前做低伏小的樣子,劉總管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但,同時,他心裡也高興。
替國公爺高興啊!
所以,哪怕已經決定了不說話了,但劉總管這時還是沒能忍住:「……夫人,您莫要誤解了國公爺,這些年,國公爺他過得苦啊……」
苦?
衛芙沉著一張臉。
她和三個孩子誰能不苦?
她自己也便罷了,這十五年來沒有任何知覺,只不過是醒來之後才苦了這麼幾日而已,但三個孩子這十五年來可是這樣一日一日苦過來的。
姜珩他還敢叫苦?
衛芙直接忽略了她根本還沒見著姜珩,姜珩也根本沒有叫苦,這些話都是劉總管說的這個事實。
無論如何,姜珩這個做父親的失職,沒有盡到教養三個孩子的責任,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
衛芙看了劉總管一眼,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我已經吩咐下去,讓人將汀蘭院收拾出來了,下午你帶些護衛過來幫著搬東西。」
她要搬離翠鳴軒。
雖然從一嫁進姜家,衛芙住的就是翠鳴軒,而且這院子的景致也確實是府裡最好的,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沒有知覺的這十五年裡,有不知道是什麼,且還不只一個的孤魂野鬼佔據了自己的身子住在這裡,衛芙就覺得不自在。
便是這幾日,雖然住在了翠鳴軒,她也是著人將屋裡原有的東西換了個遍,才勉強能說服自己暫且住下。
現在既然已經抽出手來,衛芙是一刻也忍不得了。
劉總管自然是無有不從的。
安排好搬院子的事,衛芙這才話鋒一轉,「對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的事,你應該瞭解得很清楚吧?」
劉總管聞言精神一振,「回夫人,屬下這些年來一直有讓人留意三位小主子的事,您若是想知曉,屬下這就讓人整理一下給您送過來。」
三個孩子十幾年來的成長經歷,也確實需要整理一下才行了。
衛芙點頭。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年來,三個孩子有父有母卻又相當於無父無母的情況下,是如何走過來的。
想了想,她又道:「除了韜哥兒他們,靖安伯府這些年來的情況也整理一份給我。」
「自己」混帳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母親被氣成了什麼樣了。
她這個做女兒的……
到底還是讓母親失望了。
哪怕,她也是身不由己。
等到這幾天把事情理順了,她就領著三個孩子回娘家。
這些年來,沒有她鎮著,她那個混不吝的父親還不知道行了多少荒唐事,又氣了母親多少回,如今她回來了,自然要回去給母親撐腰!
劉總管依然應了。
「還有春華和秋實,以及從前我的那些陪房都去了哪裡,可以打聽得到嗎?」衛芙問。
當初「自己」冷落三個孩子,春華和秋實苦苦相勸,卻惹怒了「自己」,直接將春華和秋實打發了出去。
不僅春華和秋實,還有其他幾房陪房,後來都陸續被打發了出去。
陪嫁的丫鬟和陪房,這些可都是秦氏當年精心替衛芙挑選出來的,俱是忠心且又精明能幹之人,在秦氏的盤算裡,有了這些人相助,衛芙不管是打理姜府的中饋還是打理自己的嫁妝,都會輕鬆許多。
哪裡能想到,她會將這些人一個不剩的給打發走?
只怕,知道這些的時候,母親也定是氣得不輕吧?
衛芙緩緩籲出一口氣,看著劉總管。
劉總管沒有任何猶豫,點頭應道:「回夫人,當初春華秋實等人離開府裡,都是屬下一手安排的,想要將他們找回來倒也便宜,就是不知夫人……」
他帶著徵詢地看著衛芙。
衛芙點頭:「將人都找回來吧。」
十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怎麼樣了。
當初衛芙是準備等她出了月子就開始安排春華和秋實的婚事的,畢竟春華和秋實比衛芙還要大上一歲,那個時候都已經二十了。
衛芙其實心裡都已經有人選了,只要春華和秋實自己樂意,這婚事就可以準備起來了。
哪裡能想到……
一別十五年,春華和秋實早就已經不在府裡了。
需要處理的事還很多,衛芙也沒有繼續想下去,繼續道:「如今的戶部尚書姓劉?」
十幾年前,戶部尚書可不是姓劉的。
劉總管道:「夫人,如今的戶部尚書是劉琨劉大人,劉大人是天啟元年的進士,後考取了庶起士,散館之後入了戶部,先是做了湖廣清吏司的員外郎,歷任湖廣清吏司郎中、戶部右侍郎,三年前,上一任戶部尚書張大人告老前向聖上舉薦劉大人,劉大人才成了這一部堂官。」
知道衛芙是想問些什麼,劉總管沒等衛芙發問,又繼續道:「劉大人的老家在山東,其母在山東老家由著劉大人的弟弟一家奉養,劉大人得了兩子一女,因愧於無法奉養母親,於是在其女三歲之時便將之送到了山東老家,代為承歡劉老夫人膝下,劉老夫人對這個孫女極為嬌慣,性子難免養得大了些,而近來劉大人和劉夫人想是要替女兒尋摸親事,才會使人去山東老家將劉小姐接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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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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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27 AM
第32章 詢問
卻不想,這劉小姐才一回了京城,就與衛芙起了衝突,兩個人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
想到這裡,劉總管連忙對這種行為予以譴責,「夫人,那劉小姐行事實在荒唐,您……」
話才開了個頭,注意到衛芙那略有些發涼的視線,劉總管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劉小姐行事荒唐,那為了一盒胭脂就與劉小姐上演全武行的自家夫人呢?
他這也是昏了頭了,想要替國公爺討好夫人,沒想到卻是幫了倒忙了。
看來……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把討好夫人的事留給國公爺吧。
劉總管的神情立即就嚴肅起來。
衛芙陷入沉思。
這個劉尚書……
倒也有手段。
衛芙記得,天啟元年原本並非大考之年,但這一年,當今聖上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時也開了恩科。
這位劉大人,想來是如此才中了進士。
二十二年的時間,就已經爬到了一部之首,這個速度絕對不算慢了,尤其是,這位劉尚書三年前時任戶部右侍郎,卻能得了致仕的老尚書推薦,從而接任成為了戶部堂官。
六部尚書之下,各有左右侍郎,雖然品級一樣,但都是以左為尊。
劉大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越過戶部左侍郎,由此也就可見其手段如何了。
過了好一會兒,衛芙才問道:「這尚書府裡如今可是沒有主母主持中饋?」
她會有此一問,也是有原因的。
不管從前的「自己」與那位劉小姐之間的事情緣由為何,自己可是鎮國公夫人,只要劉家有當家主母在,怎麼也該著人上門致歉才是。
可衛芙都已經甦醒好幾天了,劉府那裡卻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打量著如今的鎮國公夫人行事荒唐,不屑為之,還是這其中有別的講究?
聽衛芙這樣一問,劉總管立即就知道她的想法,於是道:「回夫人,如今劉府的當家主母是劉大人的髮妻吳氏,聽說那日劉小姐回府之後就被禁了足,就連吳氏也被氣病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好全乎呢……」
衛芙聞言唇角輕輕上翹。
不僅那位劉大人有手段,便是他這髮妻吳氏,可也同樣不簡單。
劉小姐已經受了懲罰,雖然只是禁足,但劉夫人不是還沒來得及罰別的就已經氣病了嗎?
如此一來,誰又還能說出一個「不」字來?
真要與之計較,那不就成了逼人太甚了?
對於那吳氏的做法,衛芙其實能夠猜想一二。
劉大人和吳氏把那劉小姐接回京城,是因為劉小姐已經到了可以考慮親事的年紀了,只怕吳氏前面一段時間就沒少為此四處尋訪,說不定連中意的人家都有了,但劉小姐不僅與衛芙這個鎮國公夫人在大街上大打出手,還衝撞了長寧長公主,這名聲只怕是也沒剩下什麼了。
這樣一個名聲不存的官家小姐,就算是尚書家的千金,只怕樂意聘了回家做兒媳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的。
吳氏會又氣又恨,其實也並不是什麼難以想像之事。
只不過……
就算就吳氏想要盡最大的可能消除這件事的影響,衛芙也不能讓她踩到自己的頭上。
她看了劉總管一眼,「這些年下來,咱們家國公爺若不是惹了聖上的猜忌,或者已經廉頗老矣了?要不然,這吳氏豈能如此行事?」
這件事或許雙方都有錯,但自己為國公夫人,為長也為尊,無論如何,那吳氏也該遣人甚至是親自上門致歉才是,而非如今的對外稱病。
衛芙會有此疑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劉總管聽得面帶苦笑,「回夫人,國公爺如今才三十又六,而邊疆雖定,但諸蠻並未真正臣服,尤其近幾年更是蠢蠢欲動,聖上又如何能猜忌國公爺?」
不是姜珩老了,也不是當今聖上猜忌於他,那就是……
自己這個國公夫人,這些年來作天作地的,讓人覺得恥於與自己打交道了?
這一點,劉總管不說,但衛芙也能夠猜得到。
從前的衛芙年紀雖輕品級卻高,且還有姜珩這麼一位前途無量的夫君,出門交際之時,與京中諸位老夫人那也是平起平坐的,又何時會讓人輕慢至此?
想到這些,衛芙揚唇笑了笑,道:「劉嚴,回頭就放出風聲去,道是本夫人自上次與劉小姐相識歸家之日起,就生了一場重病。」
至於什麼時候病好,那就要看劉家什麼時候來人,還要看劉家來的是誰了。
並非衛芙一定要以勢壓人,而是這高門貴族之中,重的就是「臉面」二字,從前如何,那是衛芙不能左右的,但她既然已經醒過來了,只要她一天是這國公府的女主人,那她就一日不能讓旁人踩在了自己的頭上。
誰也不能!
劉總管喜滋滋的應下了。
這些天他可沒少在外面聽到旁人暗地裡嘲笑鎮國公府行事無端,偏偏這事吧,他還沒法子去回應,只能硬生生給忍了。
現在夫人這一出手,保管劉家再不能裝聾作啞了。
果然,夫人歸來就是不一樣,就連他這個總管,也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衛芙很輕易的就從劉總管的面上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輕輕笑了笑,然後問起了另外一人:「長寧長公主,這些年來如何了?」
長寧長公主,這可是衛芙的老相識呢。
說起來,長寧長公主比衛芙要年長三歲,別看只是三歲,但有這三歲的差距,正常情況下來說,兩人應當是湊不到一處去的。
不過,雖然不在一塊玩兒,但京城也就這麼大,東家的喜酒西家的花宴的,自然難免會有遇到的時候。
最初大家也都相安無事,直到某一次,在一次賞花會上,衛芙聽到長寧長公主與人用著戲謔的語氣議論著靖安伯府的事,言辭之間對於秦氏極為不屑,這才惹怒了衛芙。
衛芙自小可不是一個溫馴的人,當即就將長寧長公主鬧了個沒臉。
身為長公主,平日裡規矩時常掛在嘴邊,卻又做出這種背地裡道人是非的事,全無任何公主的氣度,可不就得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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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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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28 AM
第33章 先見之明
衛芙是無法容忍有人議論到秦氏的頭上,而長寧長公主則覺得自己受到了屈辱,兩人的梁子也就這樣結下了。
自那之後,但凡是兩人遇上,便總會落得個不歡而散。
長寧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的胞妹,是太后在四十一歲高齡時生下的閨女,自幼金尊玉貴的長大,又何嘗有人這般與她針鋒相對過?
因而,對衛芙,長寧長公主也是真的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
在衛芙出嫁之前,她也真的在長寧長公主的手裡吃了不少的虧。
也就是後來嫁到了姜家,有姜家以及姜珩在後面撐著,衛芙才漸漸的改變了這樣的局面。
衛芙估摸著,這十五年來,「自己」行事荒唐,長寧長公主只怕沒少看笑話,說不定還時有推波助瀾之舉。
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劉總管似是對衛芙喚自己過來會問些什麼早就有所準備,因而,這時候聽到衛芙發問,沒有任何的遲疑,便道:「回夫人,公主府倒向來風平浪靜,不過駙馬爺近來卻是常往梧桐巷子的一處院子裡去……」
衛芙眼中一亮。
梧桐巷子。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更是百官雲集之地,房屋價格自然是景朝之最。
而京城的房屋,地段不同,價格也是有著天差地別的。
梧桐巷子所在的地段,從這方面來說就稍稍有些尷尬了,地位高一些的人看不上,地位低一些的人買不起,久而久之的,倒是成了商人聚居,以及官宦人家的爺們兒金屋藏嬌之所。
駙馬經常往梧桐巷子跑,可想而知是為了什麼了。
長寧長公主的駙馬叫李俊。
這李家祖上倒也是出過三品官,之後便在京城紮根下來,不過李家的子孫不爭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李俊這一代情況尤為嚴重,只能靠變賣家中祖產維生。
等到十幾年前,一家人除了住的那棟三進的宅子之外,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
事實上,要不是那個時候李俊正好入了長寧長公主的眼,讓李家人看到了希望,說不定這最後的一棟宅子都得被李家人給賣了。
這樣的人家……
只怕稍微心疼自家閨女一些的人家都不會看得上,更別說是皇室了。
但長寧長公主就是看上了李俊。
李俊人如其名,長得那是真的極為俊俏,還有人稱其是潘安宋玉在世,尤其可見一斑。
這懷春少女,又有哪個是不愛俏的?
長寧長公主亦是如此。
所以,在偶然見過李俊一次之後,長寧長公主從此便犯了相思病,要死要活的一定要鬧著招了李俊做駙馬。
莊太后與當今聖上自然看不上除了一張臉之外什麼都沒有的李俊,但架不住長寧長公主的水磨功夫,最後倒也被說服了。
按著莊太后與當今聖上的想法,這李家既然是如此一無所有,若是李俊尚了長寧長公主,就相當於是李家所有人都靠著長寧長公主才能有飯吃,如此一來,自然就沒人敢讓長寧長公主不痛快。
再則,長寧長公主成親之後自然是與駙馬一起住在公主府,壓根兒就不用與李家人打照面,這日子應當過得相當的順心意才是。
也是覺得長寧長公主有自己兩人撐著腰,李家人絕不敢給長寧長公主添堵,莊太后與當今聖上才點了頭,招了李俊為駙馬。
李家都快要賣祖宅來維持生計了,可見已經落魄到何種地步了,在這個時候李俊一朝飛上枝頭成了駙馬爺,一家人的心情用喜出望外都不足以形容了。
靠著長寧長公主,李家自然一改從前的落魄,漸漸有了重回上流圈子的跡象。
在衛芙的記憶之中,駙馬李俊,雖然長了一張俊俏的臉,但因為不僅他自己,就是整個李家也是靠著長寧長公主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所以向來是唯長寧長公主之命是從的。
對於李俊的事事順從,長寧長公主顯然是極為得意的,成婚之後可沒少在衛芙跟前炫耀。
但……
身為一個男人,吹軟飯也就罷了,妻子還時時不忘了為此向外人顯擺,只怕是個人都不可能一直忍下去。
從前長寧長公主拉著李俊過來顯擺的時候,衛芙倒是見過李俊幾面。
長寧長公主身為金枝玉葉,性情本就極為傲慢,她向衛芙顯擺得意的時候,可不會注意用辭照顧李俊的心情,衛芙就幾次注意到,李俊面上揚著笑臉的同時,半隱在袖中的兩隻手卻是緊緊攥成了拳。
當時衛芙就在心中預言,總有一日,這讓長寧長公主得意的駙馬,一定會幹出一件大事來。
這不,他果真就幹了一件大事出來。
長寧長公主向來以李俊對她的言聽計從為傲,若是叫她知曉,她以為溫順的駙馬,早在暗中養了外室,也不知道她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想想就覺得期待呢。
身為老對手,只要長寧長公主過得不好,衛芙就安心了。
她於是道:「我與長寧長公主怎麼也算得上是舊友,既然知曉駙馬如此哄騙於她,自然要盡到友人之義,怎麼也不能叫長寧長公主一直蒙在鼓裡不是?將這件事的風聲放出去。」
長寧長公主有了事做,就不會再一直盯著自家了。
劉總管樂呵呵地應了。
等到將想問的都問過了,衛芙這才看向劉總管:「劉嚴,你莫不是早就有所準備?」
要不然,為何她不管問什麼,劉總管都能立即有所應答,都不帶頓一下的。
劉總管輕輕一揖:「為夫人分憂,本就是屬下應該做的,屬下自當盡力。」
所以,從察覺到夫人有所改變之時,他就將夫人回來之後有可能想要知道的這些事都查了個清清楚楚,怕的就是到時候夫人問起來了,他答不上來。
現在看來,他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劉總管不由有些得意。
衛芙也不由微笑。
雖然已經過去十五年,身邊的很多人與事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從來未曾改變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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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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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29 AM
第34章 重病
劉總管顯然是極有效率的。
確認衛芙沒有什麼想問的,劉總管便先行告退。
到了下午,汀蘭院那邊已經收拾妥當,劉總管立即就安排了府裡的護衛過來幫著搬東西,沒用到一下午的功夫,就將翠鳴軒的所有東西都搬進了汀蘭院。
向衛芙覆命的時候,劉總管還送上了一隻小匣子,匣子裡裝的就是劉總管調查的,衛芙想要知道的所有事。
因為剛剛搬到汀蘭院,院子裡還有些亂,需要好好歸置一下,衛芙便使人給韜哥兒三人傳了話,讓他們不用過來用晚膳。
將院子裡的一切都歸置好,也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衛芙簡單用了晚膳,便揮退了院子裡的丫鬟們。
黃花梨的羅漢床,以及同樣材質的衣櫃,紫檀嵌玉的屏風……
等等。
也虧的這些都是大件兒,要不然只怕都存不到現在。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當初屏風上的繡品這十幾年來沒有保存得當,找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成樣子了。
想當初,屏風上四時要換的繡品,還是衛芙自己畫了樣子,春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呢。
春華的針線功夫,那可是連外面的繡娘都比不上的。
角落裡的幾盞風燈驅逐了黑暗,將屋子裡照得極為明亮,衛芙看著重新從庫房裡找出來的自己熟悉的傢俱擺設,總算是感覺到了輕鬆之意。
自她醒來,時不時的總會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如今看到這些從前便熟悉的東西,那種陌生感才總算是如這室內的黑暗一般,被驅逐開來。
這些東西還在,那些故人也能夠一一找回來。
衛芙輕輕舒了一口氣。
*
第二天一早,服侍著衛芙梳洗又用完早膳,映雪低聲稟告:「夫人,咱們院子裡的萍兒一早跑過來,道是如今外面都在傳著夫人您被尚書府的劉小姐氣得重病一場……」
萍兒是衛芙院子裡的三等丫鬟,她的老子娘都是府裡的家生子,人也都是老實忠厚的,這次府裡發賣了那麼些人,衛芙見這夫妻二人不錯,便將兩人提了上來做管事,萍兒的娘負責的就是廚房的採買。
既是負責廚房採買,每日裡自是要早起外出的,可不就正好聽到了外面的傳言麼?
萍兒娘可不知道這其中緣由,想著自家夫人分明就好端端的,外面竟然有了如此傳言,莫不是有人故意在使壞?
所以一回了府,就立即將話傳給了萍兒,萍兒又往映雪這裡遞話,可不就把話傳到衛芙的耳朵裡呢?
衛芙彎唇笑了笑。
劉嚴果然與從前一樣,不管什麼事交到他手裡,總能用最快的速度辦到最好。
「讓府裡的人將嘴管好,本夫人確實氣得生了一場生病,這麼些天了,還一直纏綿病榻,知道了嗎?」衛芙道。
映雪和映嵐對視一眼。
兩人都不知衛芙這話是何意,但有一點她們是知道的,既然夫人吩咐了,她們只需要按著吩咐去辦就行了。
因而,兩人微微一屈膝:「是,夫人。」
在衛芙將趙婆子等人處置了之後,府裡如今可再沒人敢逆了她的意,因而映雪和映嵐將衛芙的話傳下去之後,眾人便也都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不該說的,那是一句都不敢往外說的。
因為衛芙的一場「重病」,京城許多人可是議論開了。
這卻是為何?
當然是因為前面這些年,鎮國公夫人太作了!
在京城絕大多數的女子眼裡,鎮國公夫人衛芙,那可真是掉進了蜜罐子裡了。
出身上,哪怕伯府沒落了,但衛芙總還是勳貴家的小姐,婚嫁上又不知道走了什麼運,居然嫁給了當時最炙手可熱的姜珩,後面還妻憑夫貴的成為了超品的國公夫人,而在子嗣上,進門不到三年就生了兩子一女。
這也就罷了,鎮國公還從來不拈花惹草,即使這麼多年以來長期呆在邊疆,身邊也從來沒添個人,別說是妾了,就是通房丫頭那都是沒有一個的。
鎮國公夫人……
她這得有多好的命啊!
可以說,許多人眼裡的美滿人生,也就是衛芙這樣的了。
按著這些人所想,要是她們是衛芙,那肯定得安安心心的好好過日子才是,可這位鎮國公夫人呢?
人家非但不想著好好過日子,還就是想不開的作,作天作地那樣的作!
嘖,像是非得往鎮國公那裡送女人,回頭又一下子跟個妒婦一樣恨不得將鎮國公視線所及的女人都給弄死,對自己的兒女冷落忽視,像個後娘一個任由兒女長歪,給將來要繼承國公府的嫡長子定下那麼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與自己的娘家翻臉,生生將自己的親生母親氣病……
等等。
哦,還有最近為了一盒胭脂與戶部尚書劉大人家的小姐大打出手,還衝撞了長寧長公主。
這每一樁每一件,拿出去都能讓人當作談資說上半年了,偏偏所有的笑料還都是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簡直讓人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這一次鎮國公夫人與劉小姐的事,當時可是有許多人都看到了,沒用到一天的功夫就傳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了。
世家夫人與高門貴女大庭廣眾之下動手,打得頭髮散亂衣衫不整的,這多新鮮啊,十年八年說不定都見不著一次,好不容易見著了,可不就得好好議論一番麼?
按著大家所知的鎮國公夫人的脾性,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了。
這位鎮國公夫人……
那是無理也要橫上幾分的人,這次沒有從劉小姐那裡占到多少便宜,那哪能善罷甘休?
眾人都等著鎮國公夫人發作呢,要知道,大家接下來半年的談資,可全指著這位鎮國公夫人了!
但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鎮國公夫人不僅沒有發作,反而還……
被劉小姐氣得生了一場重病,一直到現在都還纏綿病榻?
一時之間,許多人都覺得有些狐疑。
先前劉夫人禁了劉小姐的足,又病了一場,現在鎮國公夫人竟然也生病了,而且還生了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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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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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29 AM
第35章 憋屈
在明眼人的眼裡,鎮國公夫人的這一病,病得那是恰到好處。
就如衛芙所說的那般,她為尊為長,即使在這件事中雙方都有錯,劉家也該拿出一個態度來,先前劉夫人道是病了,不管大家信不信,但劉家沒有就此事有任何的行動,那倒也勉強能說得過去。
畢竟,劉家的當家主母都被自己那頑劣的女兒給氣病了不是?
可現在,鎮國公夫人也病了,同樣是被劉小姐氣病的,那劉家若是還沒有反應,就說不過去了。
鎮國公夫人行事再怎麼沒有章法,那她也是國公夫人,她生病了,便是宮裡的太后和聖上只怕都不會不聞不問,劉家作為始作俑者,若是還裝作不知道這件事,那可真是張狂了。
而且……
鎮國公夫人生病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傳遍京城,很明顯這是鎮國公府故意往外傳的,代表了什麼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這分明就是鎮國公夫人要逼著劉家低頭嘛!
劉家出了一個戶部尚書不假,但鎮國公夫人的身後站著鎮國公,若是劉家一定要與鎮國公府別苗頭……
結果會如何,誰都能夠想得到。
鎮國公夫人從前與許多人交手之所以落到下風,可不是因為鎮國公府不給力,而是因為鎮國公夫人自己行事沒有章法,平白讓人看了笑話,現在鎮國公夫人既然行事有了策略,只要劉家不想與鎮國公府徹底的撕破臉,那麼先低頭的就一定會是劉家。
眾人都已經預料到這件事會如何發展了。
而此時的劉府,對外稱病的劉夫人吳氏正緊緊擰著眉頭,而她的近前,則是那位與衛芙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的劉小姐。
劉小姐閨名劉知雅,若是人如其名,那便該是一個溫雅嫺靜的大家閨秀才是,偏偏劉小家從小在山東老家長大,又有一個萬事護著自己的祖母在,沒有京城這許多的規矩束縛著,性子在外人看來自然也就有些野。
雖然女兒沒有養在跟前,但對於自家閨女的性子,吳氏也是有所瞭解的,原想著將人接到京城來,尋個宮裡出來的嬤嬤好好學上一陣子,總能將性子掰過來,要是再定下一樁好親事,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哪裡能想到規矩還沒開始學呢,劉知雅就先跟鎮國公夫人打了一架。
打架?
吳氏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受到的教養讓她無法想像當時的情形到底是如何的,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差點直接暈過去。
鎮國公夫人是個混不吝的,就算她這些年行事再如何荒唐,但滿京城又有誰敢當面招惹她?
自家閨女倒是好,不僅招惹了,還直接跟人打了起來!
吳氏都不敢想,這件事之後,自家閨女還能剩下什麼名聲,又還能定下什麼樣的婚事。
為此,吳氏雖然沒有真的氣病了,但也著實是慪了些氣的。
而在慪氣之餘,對於鎮國公夫人,吳氏心中到底還是多有埋怨。
這一個巴掌拍不響,自家閨女是沒規矩不像話,但鎮國公夫人呢?
三十幾歲的人了,再晚上幾年都能做祖母了,竟然還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大打出手,為著這件事,自家閨女的名聲都快沒有了,將來能不能尋著一個好夫婿還是未知!
吳氏怎麼能不埋怨?
可誰都知道鎮國公夫人本來就是這麼個人,這些年來被鎮國公夫人下過臉面的可不只劉家,她就算埋怨,也就只能嘴上說說罷了,唯一能做的,還只是稱病沒有登鎮國公府的門致歉。
吳氏心裡憋屈啊!
原想著,這件事要是就這樣拖下去,說不定就能不了了之了,她也不用明明埋怨鎮國公夫人,還得上人跟前作低伏小,哪裡能想到,現在鎮國公夫人也對外稱病,還道是被自家閨女給氣病的?
吳氏更覺得憋屈了。
可再怎麼憋屈,吳氏也只能生生忍了。
她知道,鎮國公夫人這是在逼著她低頭呢!
要是按著吳氏自己的意願,她當然是不樂意低這個頭的,自己女兒沒了名聲,還得向始作俑者低頭,這是人能忍的事嗎?
可吳氏也知道,她不得不低頭。
這個時候低頭,頂多也就是陪個笑臉說幾句好話的事,要是等事態再發展下去,傳到了宮裡貴人的耳中,到時候太后聖上過問,那劉家才要真的沒臉呢。
據夫君說……
邊疆最近可有些不安穩,在這樣的時候,鎮國公無疑是景朝的定海神針,那可是萬萬不可招惹的。
別說是自家閨女,便是宮裡的公主,若是招惹了鎮國公夫人,只怕也會得了聖上的呵斥,到時候還得乖乖的賠禮道歉。
這樣一想,吳氏心情倒也微微好轉了。
「母親……」看著吳氏面上的愁容,劉知雅咬了咬唇。
這幾日的時間,已經足夠劉知雅對鎮國公夫人其人有幾分瞭解了,也正因為瞭解,所以才知道自己給裡惹了什麼麻煩。
要是早知道那鎮國公夫人是這樣的人,那她就,嗯,少打她幾下好了。
對於自己的性子,劉知雅倒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好。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脾性,想來以後也改不了了,與其藏著掖著的定下親事,將來夫君在相處之中發現她的真實性情心裡會有疙瘩,倒不如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定下的婚事,至少也算是開誠佈公不是?
要是找不到門當戶對的……
哼,祖母說了,她隨時可以回山東老家,到時候招個婿在祖母膝下承歡也是不錯的呢!
這樣一想,劉知雅也算是有了底氣了。
「母親,您別為了女兒著急上火了,那鎮國公夫人不就是想逼著女兒與她道歉嗎?大不了女兒就走一趟,向她負荊請罪成了吧?」劉知雅道。
吳氏瞪了她一眼,「你這幾天繼續閉門思過,旁的事自有父親和母親!」
對於這個閨女,吳氏心中是有愧的。
原本該是她這個做兒媳的在婆母跟前盡孝的,卻是由當時才三歲的閨女取代了自己,而且閨女在山東老家一呆就是十多年,好不容易回京城了吧,又遇到了這麼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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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0 AM
第36章 箱子
吳氏就差沒抱著劉知雅大哭一場了。
見劉知雅還想說什麼,吳氏拍拍她的手,不容置疑地道:「你聽母親的,這件事母親自有定論,你繼續回房思過去!」
然後就這樣將劉知雅趕回了房。
*
鎮國公府。
對外道是重病一場,纏綿病榻的衛芙,卻是沒有理會外面的人是如何說如何想的,她這時候正在看劉總管送過來的那些東西。
通過這些東西……
她就可以瞭解到,在她缺失的這十五年裡,她最關心的那些人,到底經歷了什麼。
劉總管做事最是妥協不過,匣子裡裝著好幾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每個信封上還寫了名字,以示這信封之中記載的,是關於誰的消息。
看著自匣子裡拿出來的幾個信封,衛芙伸出微微顫動著的手,頓了頓,最後將寫了韜哥兒名字的信封拿了起來。
打開信封,拿出其中厚厚一疊的紙張。
這樣一張一張地看下去,衛芙拿著信紙的手越來越抖,看到最後,甚至聯手裡的紙都要拿不住了。
韜哥兒……
衛芙捂著唇。
她原以為,前面的那些年,「自己」只是對三個孩子冷落了些,但現在看到這紙上的內容,她才知道,這樣的冷落,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曾經的韜哥兒是個愛笑又暖心的雪團子,可是自從那一年,衛芙生下龍鳳胎之後,韜哥兒就再未像以前那樣笑過了。
對於府裡那些不知內情的人來說,衛芙是因為在生產的時候受了大罪,才會不喜自己的孩子,連帶著連韜哥兒也被冷落了。
而除了冷落三個孩子,那時候的「衛芙」也沒有做別的什麼。
但是,對於一個才不到兩歲,最是應該得到來自母親的疼愛的孩子來說,「衛芙」這突然大變的態度,毫無疑問便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最開始時,小小的韜哥兒不明白,為什麼自從弟弟妹妹出生之後,母親就不疼愛不喜歡自己了,他以為是自己不夠乖不夠好,小小的孩子突然就變得無比懂事起來,他不再頑皮,不再挑食,希望這麼乖的自己能夠得到母親的關注與誇獎,卻沒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無視。
韜哥兒並沒有氣餒,即使「衛芙」從來沒有主動讓人將他抱去主院,他也會自己主動去到母親的身邊,將自己從乳娘那裡學到的笑話講給母親聽,還不到桌子高的小團子主動要給母親端茶倒水……
他只希望能夠得到母親的一個笑容而已。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那個「衛芙」許是有著鐵石心腸,不管韜哥兒怎麼乖巧懂事,怎麼討好於她,她都視而不見,從來沒給過韜哥兒一個好臉色。
漸漸的,韜哥兒便也明白,不是他不好,而是他的母親,真的不愛他了。
對於一個將母親當作是天的小孩子來說,這樣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中間也有一段時間,韜哥兒許是以為母親的轉變都是因為弟妹的出生所致,時不時的總要欺負弟妹一下,直到他發現,弟妹同樣並不得母親的喜愛,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兄妹三人,處境沒有任何的不同。
自那之後,小小的韜哥兒就擔負起了為人兄長責任,用自己小小的肩膀給一雙弟妹撐起了那麼小小的一片天。
在韜哥兒五歲那一年,仍沒斷了討好「衛芙」,重新得到來自母親的疼愛的念頭的韜哥兒又一次來到了主院。
那個「衛芙」也不知是為何,對於孩子沒有任何一丁點的疼愛與耐心,在韜哥兒極為期待地看著她的時候,與韜哥兒說,要與他玩捉迷藏的遊戲。
韜哥兒那時候多快樂啊。
小小的他以為,母親總算是看到了他的努力,要重新疼愛他了,更願意與他一起玩遊戲了,又哪裡有不同意的?
所以,在「衛芙」與他說,在她沒有找到他之前,一定不能自己走出來時,韜哥兒兩眼閃亮的重重點頭。
再然後……
為了不叫母親輕易找到自己,韜哥兒跑到了府裡一個空置的院子,在裡面尋到一隻大木箱鑽了進去。
他一邊躲著,一邊期待著,要是母親找到了他,將他從箱子裡抱出去,那他該是如何的快樂?
可是,他並不知道的是,那個「衛芙」並不是想要跟他玩遊戲,只不過是敷衍於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他打發走,讓他不要煩她罷了。
至於捉迷藏,去找韜哥兒?
等韜哥兒離開之後,「衛芙」扭頭就給忘了。
這一忘就是半天。
小小的韜哥兒躲在那只大木箱裡,要不是箱子已經極為破舊,上面裂開了足以透氣的縫隙,只怕韜哥兒都得被活活憋死。
那個木箱雖大,但用料並不好,而且木料也只薄薄一層而已,若非如此,也不會裂縫,更不會被人隨意丟棄在這空置的院子裡了。
也正因此,那木箱的蓋子其實並不重,韜哥兒能打開箱子爬進去,按理說也是能夠打開箱子重新爬出來的。
可韜哥兒並沒有這樣做。
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靜地蜷縮在木箱裡面,透過頂上的那條縫隙,韜哥兒看到外面從明亮到昏暗,最後再到沒有任何一絲的光線。
沒有人知道,當時小小的韜哥兒經歷了怎樣的恐懼。
也沒有人知道,當韜哥兒獨自一人在黑暗之中呆了那麼久,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也許,他是固執的想要等到他的母親前來尋他,相信母親不會騙他,一定會將他找到。
也許,他只是想要等一個結果。
只不過,他到底還是失望了。
總之,等到劉總管發現不對,發動府裡上下所有人四處尋找,並將韜哥兒從那箱子裡抱出來時,原本靈秀可愛的韜哥兒,就連眼神都變得有些呆滯了。
自那之後,愛笑愛鬧的韜哥兒一夕之間性情大變,才不過五歲就變得沉默寡言,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
劉總管差點以為韜哥兒這是變成了一個小啞巴,請了御醫前來府裡診治,才知曉韜哥兒並不是不能說話,他只是不願意說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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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痛恨
自那之後的韜哥兒,除了在一雙弟妹面前,還能看到一點溫情之外,在旁人面前就像是一塊沉默而又冷硬,還毫無存在感的石頭。
一直到現在。
衛芙強忍著心痛看完,手裡緊緊攥著信紙,然後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眼淚滑落,落在那紙上,成為一個個深色的圓形水痕。
那是她的韜哥兒,她的韜哥兒啊!
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她那麼疼愛的韜哥兒,卻承受著這些原本並不應該由他來承受的痛苦,只要一想到韜哥兒獨自一人縮在木箱之中,透過一條縫隙看著外面漸漸天黑,滿懷期待的心也一點點變涼變冷,最後生生將自己變成如今這沉默寡言的樣子,衛芙就恨不得殺了將這些傷害加諸到韜哥兒身上的那個「自己」。
同時,她也恨姜珩。
不管她與姜珩之間如何,韜哥兒和略哥兒甜姐兒也是姜珩的兒女,他明明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異狀,甚至都已經猜到了那時的「自己」並非自己,居然還能無動於衷,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如何妥善的安置兒女們。
他如何配做一個父親?
若是那時候,姜珩發現有異狀,妥善的安置了三個孩子,不管是將「自己」關起來,還是將三個孩子帶在他的身邊,有了來自父親的關愛,韜哥兒都絕不會變成這樣!
姜珩,姜珩!
衛芙咬牙切齒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若是這人還敢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
衛芙用了很長時間才又重新平靜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她現在便是再如何憤怒也無濟於事,與其無謂的憤怒,倒不如想想以後要如何才能讓韜哥兒從那只困了他十幾年的木箱裡走出來。
關於韜哥兒的這封信裡,還連帶著有關於沈家的記載。
就如衛芙所知的那般,沈家的老爺沈從是工部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在京城這樣的地界兒,一個五品官,那還真是不顯眼。
沈從娶妻余氏,兩人育有一子一女,長子沈泓,今年十九歲,已經過了童生試,還是稟生,正在積極的準備明年的鄉試,小女兒了就是韜哥兒那未過門的媳婦沈珺。
沈珺與韜哥兒同齡,今年都是十七歲。
幾年前的那個「衛芙」,據說是在一次去大相國寺上香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與余氏一起去寺中上香的沈珺,覺得此女堪為韜哥兒良配,這才會著人上門求娶。
這樣的說法,自然是極為敷衍的。
高門世族的兒女親事,無一不是經過千般衡量萬般思慮之後才會做下決定,而且最先考慮的就是門當戶對,哪怕有「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這樣的說法,雙方的門第也都會在一個差不多的範圍之內,絕不會相差太多。
韜哥兒怎麼說也是鎮國公世子,那個「衛芙」給他定下這樣一門親事,很明顯是沒安好心。
說不定……
那個「衛芙」打的就是給韜哥兒定這樣一門不能得到妻族助力的婚事,將來好給她生的兒子讓路的主意?
衛芙覺得,這是極有可能的。
要不然,又要如何解釋那個「衛芙」的所作所為?
再往下看,衛芙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據劉總管的調查,沈珺容貌端莊秀麗,性情也極為溫婉,但唯有一點就是膽子太小了,幾乎可以說是膽小如鼠,據聞是小時候受到驚嚇之後的後遺症。
沈珺膽小到什麼程度呢?
除了家裡人之外,見著外人她都會下意識的覺得害怕,恨不得將自己裹成一團躲起來,為此,沈珺最初時沒少在外人面前丟過臉。
久而久之的,為了不讓沈珺的情況更加嚴重,余氏漸漸的便也不再帶著沈珺外出了,就連她自己也變得深居簡出起來。
可以說,那個「衛芙」找出這樣一個人來給韜哥兒定下親事,也算是不容易了。
看完這些,衛芙覺得有些頭疼。
韜哥兒是個沉默寡言的,這沈家姑娘是個膽小的,衛芙很有理由相信,這兩個人要是成了親之後,別說一天了,只怕十天半個月都說不上一句話。
想想那樣的場景,衛芙不由撫額。
不幸中的萬幸,這沈家姑娘除了膽小一些,倒也沒有別的什麼毛病了,要不然,按著韜哥兒現在不願意退婚,一定要履行婚約的情況,衛芙還真怕因為這婚事而讓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惡劣呢。
將信紙重新塞回信封,深吸一口氣,衛芙將寫了略哥兒和甜姐兒的信封拿起來。
看完之後,衛芙是鬆了口氣的。
韜哥兒雖然性情大變,但對一雙弟妹卻向來極為愛護,尤其是自那件事之後,對略哥兒和甜姐兒也就更上心了,知道母親不會搭理他們兄妹三人,每每遇到什麼事了,韜哥兒總會第一時間去尋了劉總管。
小小年紀的韜哥兒,已經學會了用自己的雙手來保護弟妹了。
和韜哥兒比起來,略哥兒和甜姐兒無疑是極為幸運的。
他們雖然同樣沒有得到過來自父母的關愛,但他們還有韜哥兒這個長兄的照顧,也正因為如此,兩人這十幾年來的成長倒也還算平順。
略哥兒性情有些衝動,這些年來每每外出時總少不了與人爭鬥,偏偏他又沒有學過拳腳,時常回府時都帶了一身的青紫。
這樣打來打去的,略哥兒也就漸漸長大了,許是已經學會了打架的技巧,也許是他的身邊漸漸的多了一群小夥伴兒,近些年來倒是再未像從前那樣時不時的就帶著一身的傷回來了。
而甜姐兒,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是一個甜甜的很讓人暖心的小姑娘。
哪怕她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父母的疼寵,但小姑娘的身上就像是天生就有一種讓人心暖的力量,讓人只要靜靜地看著她,就能夠從中得到足夠的溫暖。
也許……
也正是因為有了甜姐兒的存在,韜哥兒和略哥兒才會一直這樣堅持下來吧。
要說甜姐兒平時很是聽話,每日裡乖乖呆在府裡並不會隨意亂跑,唯一讓人操心的,也就是她與那個叫張生的書生相遇之後,突然一改之前的乖巧,一定吵著鬧著要嫁給那張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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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慶倖
偏偏,「衛芙」不僅不阻攔,還幾次三番的當著甜姐兒的面說她並沒有錯,還說些什麼「即使身為女子亦可以追尋自己所愛」、「婚姻自由」等等的混帳話,讓甜姐兒更加的錯得離譜。
這不,還讓那張生借著巧遇的名頭,將他與甜姐兒的事添油加醋的傳了出去。
在那些傳言之中,甜姐兒這個國公府的千金對終生那是情根深種,兩人不日就要定親云云。
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這樣的傳言根本就是那張生自己傳出來的,其目的嘛……
無非也就是想用這樣的法子壞了甜姐兒的名聲,叫鎮國公府捏著鼻子認了這門婚事。
若是衛芙沒有及時醒過來,按著之前的「自己」在對待兒女的時候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態度,只怕還真有可能叫張生得逞了。
衛芙想起來,她清醒的那天,大嫂過來看她的時候就說過,那個張生居心叵測,不是個好人,若是真的由著甜姐兒胡鬧,只怕日後定會後悔。
現在看來……
大嫂的判斷沒有一點錯,那個張生,可不就是將甜姐兒當成了他的青雲梯,想要借著甜姐兒從此平步青雲麼?
這樣一個人,能指望他對甜姐兒有幾分真心?
而且,這個張生是被寡母養大的,一個寡婦能獨自將兒子養大,而且還供他讀書,由此可以想見張生這個母親有多厲害。
尤其是劉總管還查到,許是認為自己的後半輩子要全靠著兒子,那寡婦于氏將個張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裡哪家小姑娘多看了張生一眼,就得叫她追在身後用極盡刻薄惡毒的話給罵哭了不可,偏偏這一次,張生與甜姐兒來往了一段時間,這個于氏竟然一直隱忍不發。
她這般隱忍為的是什麼可想而知。
但想也知道,這樣一個將兒子當作是命根子的女人,真的等到大事已定,甜姐兒這個高門媳婦嫁進門,指不定要怎麼折騰甜姐兒呢。
可以預見,甜姐兒若是真的信了那什麼「婚姻自由」的鬼話,嫁給了張生,日後的大半輩子,定是要泡在苦水裡。
身為國公府的小姐,又有爹有娘,若是甜姐兒還落到這樣的結果,那才真是可笑了。
衛芙看得眉頭緊緊皺起。
她真的無法想像,若是她沒有及時醒來,她的兒女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甜姐兒被人這樣算計,韜哥兒和略哥兒呢?
沉默寡言的韜哥兒沒有長輩護著,又娶了沈珺這樣膽小的人,連個助他在外與人交際的人都沒有。
略哥兒已經是有名的紈絝,若是無人加以約束以及引導,哪怕現在本心還不壞,只怕也有很大的可能走上一條歪路。
每每思及這些,衛芙便不由後怕,以及慶倖。
她的兒女們雖然在這些年走了歪路,但一切都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將兒女們的情況都瞭解了,衛芙是既心痛,又鬆了口氣。
然後,她開始看起靖安伯府的消息。
看完之後……
衛芙只想拎起她已經丟在箱子裡落了十幾年灰的鞭子,直接打上伯府去。
她事先就已經想過,這十幾年來,沒有她時不時的回去鎮著,好歹給她那個不著調的爹一些壓力,只怕她爹會鬧騰的不成樣子。
但現在看來,她爹行事之荒唐,竟還是出乎她的預料了。
衛芙的爹,也就是如今的老靖安伯衛明遠,雖然一出生就是靖安伯世子,但那時的靖安伯府早就已經開始走了下坡路,不說只是個空架子,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按說,伯府走了下坡路,衛明遠這個做世子的,應該從小立志承擔起讓家族重新回到巔峰這樣的重任才是,但衛明遠偏偏就不。
而且,在當時的靖安伯夫人錢氏,也就是衛明遠的母親的教導下,衛明遠不僅沒有重振家族的志氣,反而整天想的就是怎麼著才能娶一個對他有益處的妻子,讓靖安伯府擺脫這苦哈哈的日子。
衛明遠的一張臉長得倒也確實還不錯,那時還真有不少女子因為他這張臉而對他傾心。
不過……
能看得上衛明遠這張臉的人,出身好的,有家中長輩管著,是絕對不可能嫁給衛明遠的,而那些不僅自己,就是家中長輩也樂意她嫁給衛明遠的女子,其家世可達不到衛明遠及當時的靖安伯夫人錢氏的期許。
到了最後,錢氏和衛明遠知道,要是他們一直要求這麼高的話,可能衛明遠這一輩子都不要想著娶到媳婦了。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放低了要求。
在他們看來,既然娶不到出身高門的貴女,那麼,娶一個門第低些,但是能夠讓靖安伯府得了實惠的女子,那也是不錯的。
沒有面子,至少也要有裡子不是?
於是,兩人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些門第雖低,但家中銀子不少的人家。
這不,那時還雲英未嫁的秦氏,就這樣進入到了錢氏和衛明遠的目光之中。
秦家祖上是商人,雖然景朝並不禁止商人之後科考,但同樣有士農工商這樣的偏見,所以商人雖然有銀子,但地位還真是不高。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沒有個可以作為倚靠的人或者家族,就算真的富可敵國了,只怕最後也只能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一點,秦家祖上當然是有所預見的。
所以,從幾十年前,秦家就定下了但凡家中的男丁滿了三歲便會由先生開蒙讀書的規矩,若是沒有這個天賦,自然會被安排著去學習家中的生意,若是在讀書上有些天賦,便會被送入書院之中。
雖然秦家先祖有這樣的前瞻性,但這種從來沒有讀書氛圍的人家,就算手裡有銀子,但想要供出一個可以考取功名的族中子弟,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更何況,世人對商人本就有所偏見,便是有了有天賦的子弟,也不一定能夠被那些有名氣的書院所接受。
這樣幾十年下來,秦家也只出了幾個秀才,就連舉人都沒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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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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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2 AM
第39章 算計
直到秦氏的兄長秦振中了舉,這樣的局面才算是有所改變。
秦振自幼聰慧,在讀書一事上極有天賦,後來又打動了一位極有名望的先生將之收入門下,再加上他自己又肯努力,考中舉人的時候才不過十九歲,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了。
雖然中了秀才就已經算是有了功名,但只有考中了舉人才有可能做官,秦振這一中舉,不僅秦振,就是整個秦家,其地位也是跟著往上躥了一大截的。
才十九歲就已經中了舉,而且鄉試的名次還極為靠前,可以預見的是,只要秦振自己不懈怠,日後的會試十之七八都能得中進士,再退一步,同進士應該是不會有意外的。
這就意味著,秦家是真的要出一個做官的子弟了。
只要秦振自己不是太糊塗,有秦家大筆的銀子在後面撐著,秦振日後的前程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也正是看明白這一點,秦振自從中了舉之後,雖然不能說是炙手可熱,但想要與秦家結親的人家也變得多了起來。
這些人家看中的,其實就是秦振的潛力。
這其中,就有靖安伯府。
不過,衛明遠也沒有什麼適齡的姐妹,所以錢氏看中的是秦振的胞妹秦姝。
在錢氏看來,秦家有了秦振,這就已經意味著將來的秦家會變得興盛,而秦家既然能夠培養出一個秦振,想必還會培養出更多的入仕的秦家子弟。
秦家不缺銀子,秦家子弟為官還能經受得住金錢的考驗,比起別家子弟只怕還要多出幾分優勢來。
等到這幾個秦家子弟徹底的站穩了腳跟,那時候的秦家,可就不是現在的秦家所能夠比擬的了。
而靖安伯府的情況,京城有地位一些的人家都是看得心知肚明的,衛明遠想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貴女,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便是那等會拿了女兒去攀附權貴的人家,將女兒嫁進靖安伯府可是半點好處都撈不著,誰家的夫人能樂意讓自家閨女嫁進也就只剩下一個名頭的靖安伯府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錢氏會放低自己的要求,也就不奇怪了。
而秦家,除了前途可期的秦振之外,最讓錢氏看重的是……
秦家有銀子,若是衛明遠能夠娶了前途可期的秦振的妹妹,陪嫁是絕對不會少的,對於如今已經開始拆東牆補西牆的靖安伯府來說,這就至關重要了。
所以,在錢氏的考慮之中,不管怎麼樣,若是能娶了秦姝,那對於衛明遠,對於整個靖安伯府,那都絕對是有好處的。
錢氏既然這樣盤算了,很快也就有了動作。
她先是讓人去打聽了秦振和秦姝的母親田氏的行蹤,得知田氏會帶著秦姝去大相國寺上香,便在同一日帶著衛明遠也去了大相國寺,與田氏和秦姝來了一出偶遇。
在錢氏的刻意交好之下,不知內情的田氏自然很容易的就對其有了好感。
再後來,這樣的偶遇又有了幾次之後,田氏與錢氏也就這樣熟悉了起來。
田氏那時候也沒想過錢氏是不是別有目的。
靖安伯府沒落了,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但再怎麼著那也是伯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是?
一個伯府的夫人,能為了什麼而刻意與自己結交?
按著田氏的想法,伯府就算沒落,但總還是有些底子在,怎麼著也不會是看上了自己家的銀子——自己家就算銀子不少,但只怕那些高門貴婦們還嫌這銀子有銅臭味呢。
只能說,當時的秦家雖然有銀子,但還沒來得及躋身到足以對靖安伯府的狀態有著清晰認知的那個階層,所以田氏才會有了這樣錯誤的認知。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錯誤認知,田氏將錢氏當作了一個天性熱情的人,在後面還真與她來往起來。
她自然想不到,錢氏不僅有所圖,而且還圖的是秦姝以及秦家的銀子。
這樣往來了大概半年之後,錢氏主動提出有意為獨子衛明遠聘了秦姝為妻時,田氏不僅沒有察覺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對的,反而還有些欣喜。
在田氏想來,靖安伯府雖然沒落了,也許沒有其他公侯之家那樣光鮮,但秦姝這樣的出身,她也壓根兒沒有指望過能夠嫁入那等人家不是?
哪怕真的有機會嫁進那等高門,只怕田氏還得擔心自己寵著長大的女兒會不會受了欺負呢。
反倒是靖安伯府,正因為沒落了,才能夠被秦家搭得著邊兒。
而且田氏又一心認為錢氏又是個熱情和善的,這半年來時不時的見著衛明遠幾次,因為衛明遠的刻意表現,在田氏的眼裡,衛明遠也算是個熱情溫和的小夥子。
若是秦姝嫁進了衛家,田氏倒還能夠放心了。
不過,那時候的秦姝才只有十四歲,而衛明遠已經十八,若是定下親事,按著衛明遠的年紀,怕是頂多過個一兩年就要成親。
田氏原本是想要多留秦姝幾年的,因此倒也頗為猶豫了一番。
而錢氏,在知道田氏的顧慮之後,當即就向田氏保證,道是先定下親事,婚期由著秦家定,不管幾年自家都會等。
話說得敞亮,但實際上……
錢氏之所以會考慮讓衛明遠取秦家的閨女,前提就是看中了秦振的潛力,但同時,錢氏也是有顧慮的。
秦振若是能考中進士,那娶秦振的妹妹為妻自然不錯,但秦振的科考之路若是止步於舉人,那錢氏就要覺得是自家兒子委屈了。
與其早早的將人娶進門來,倒不如再過上幾年,看看秦振到底能不能高中呢。
若秦振能夠考中進士,那娶了秦姝自然不虧,但若是秦振也就只能風光這一時,那……
到時候,錢氏可還要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讓自家兒子娶秦姝呢。
在這個時候,田氏表示不想讓女兒早早出嫁,那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兩家的親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這樁婚事,當時還讓秦家族中的姐妹們對秦姝羨慕不已呢,衛明遠是靖安伯的獨子,秦姝嫁進衛靖安伯府,就是將來靖安伯府的女主人了,又如何能不讓眾人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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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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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3 AM
第40章 往事
尤其是,靖安伯夫人還如此喜愛秦姝,為了能聘了她做兒媳婦,還直道不管幾年都樂意等。
只能說,這世上就有這種慣會裝樣子的人,叫人明明被算計了,還能記著她的好。
錢氏,無疑就是其中之翹楚了。
定下親事之後,錢氏也果然如先前所說的那般,即使衛明遠年歲不小了,卻也一直並未催婚。
在秦家人眼裡,這是錢氏看重秦姝,也是錢氏信守諾言。
但實際上,也不過是錢氏在衡量到底要不要真的結這門親而已。
鄉試的第二年便是大考之年,時年二十的秦振下場應試,結果卻是並未金榜題名,這無疑是一件讓人覺得遺憾的事。
早在這個時候,錢氏就已經想過,要不要退了這門親事了。
不過,一來錢氏那還並不能確定秦振下一次一定不能中第,二來嘛,錢氏那時候也沒找著什麼比秦姝更合適的兒媳人選,如此,才暫時沒有動作。
後來,錢氏沒少為自己的沉得住氣而慶倖。
秦振一次未中,並未氣餒,而是又潛心苦讀了三年,再一次下場,果然一舉中第,而且還中了二甲頭名的傳臚。
雖然不是一甲,但也極為可貴了。
秦振這一中第,整個秦家也都跟著水漲船高,尤其是在秦家子弟的婚嫁一事上,更是變得出奇的順利起來。
要知道,放在往常,別說是高門世族了,就是那些與清貴沾得上點邊的人家,看秦家這等商戶時,那也是斜著眼的。
如今秦振一朝中第,倒是讓整個秦家都跟著沾了光。
作為秦振的胞妹,秦姝受到的關注無疑是最多的。
只是……
可惜的是,等到有人想要替自家適齡的兒子求娶秦振的胞妹時,卻被告知秦姝早有婚配,而且其求婚夫婿還是靖安伯世子。
靖安伯世子?
倒也不是沒有人知道靖安伯府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而靖安伯世子又是怎樣的眼高手低不成氣候,但人家都已經定了親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實情讓人親家不成做仇家不是?
雖是如此,但暗地裡,可沒少有人嘀咕著錢氏的會鑽營。
對此,錢氏不是不知,但她不僅不以為意,反而還極為得意。
這不正能說明她眼光好嗎?
當初看好秦振的人可是不少,誰能像她這樣果斷,在四年前就與秦家定了這門親事?
得意之後,錢氏就著手上秦家提親了。
當初說是不管田氏想留秦姝多久,她都能等,但那不是為了留下時間衡量要不要真的結這門親麼,現在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了,當然得抓緊時間將婚事給辦了。
再說了,不是都已經等了四年了嗎?
田氏雖然捨不得女兒,但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將秦姝留在身邊,這時候秦姝已經十八了,再不出嫁,也確實是晚了些。
於是,親事也就這樣被提上了日程。
要說錢氏這人,倒也確實是個能狠得下心的,為了不叫秦家看出靖安伯府的現狀,也為了這門親事不告吹,錢氏那是真的將靖安伯府扒了個底朝天,這才湊了一份極為豐厚的聘禮送去了秦家。
當然了,錢氏也不是會吃虧的人,她心裡早就盤算好了,秦家疼閨女,她送了這麼多的聘禮過去,秦家給的嫁妝怎麼也不會少了,更有極大的可能是秦家會給秦姝備了豐厚的嫁妝,再將聘禮一起送回到靖安伯府來。
這樣的話……
靖安伯府那可就是不虧反賺了。
至於,嫁妝是兒媳婦的私產這回事,錢氏可沒放在心上。
在她眼裡,既然進了靖安伯府的門,那就都是她的了!
而事情也果如錢氏所料,秦家不僅沒有留下靖安伯府送過來的聘禮,還給秦姝備了一份極為豐厚的嫁妝,秦姝出嫁那天,光是抬嫁妝,那可都抬了大半天,說是十里紅妝,一點都不為過。
畢竟……
秦家是真的不缺銀子。
當初兩家結親時的盛況,一直到現在,都還時不時的能夠聽到人提起呢。
秦姝是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嫁進靖安伯府的。
只是,直到真正的成了衛家婦,秦姝才發現,原來她母親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這位靖安伯夫人,更沒有認識到她的這位新婚夫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姝已經知道了,但為時已晚。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這時候大抵已經哭哭啼啼地回家哭訴,尋求娘家撐腰了,但秦姝並不是一個遇事只會哭訴抱怨的人,即使發現現實並不盡如人意,仍咬著牙撐下來了。
這一撐……
就是很多年。
後來,秦振入朝為官,秦家也適時的分家,將秦振所在的這一支分了出來,讓人再無法用「出身商戶」這樣的言語來詆毀秦振,秦家的地位也日益提高,田氏,也漸漸知道了自己到底給女兒挑了怎樣的人家。
只可惜,到底為時已晚。
後來的這些年,秦姝過得並不輕鬆。
靖安伯府就是一個無底洞,錢氏和衛明遠在達到了目的之後,也絲毫不介意讓秦姝看到他們的真面目,兩個人只知道伸手管秦姝要銀子,完全不管那銀子從何而來,但凡秦姝流露出不樂意,錢氏要不就是用婆婆的身份施壓,要不就是拿秦家曾為商戶,秦家人就算成了官身,仍改不了那商戶習性這樣的話來諷刺秦姝。
若只是諷刺自己,秦姝倒也不在意。
在看清了錢氏和衛明遠之後,秦姝對他們都沒有了期待,既然沒有期待,自然也就不會在意。
可是,錢氏是個只要實惠不要臉面的人,若是這樣還不能達到目的,她真的能幹得出來豁出臉面去秦家找田氏這種事來。
秦姝不想田氏被這種事打擾,更不希望田氏為她操心,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如了田氏和衛明遠的意。
也是直到秦姝有了兒女,這樣的情況才算是有所好轉。
當然,並不是錢氏和衛明遠在秦姝生下了衛琅和衛芙之後就有所收斂,而是秦姝在有了兒女之後,心裡有了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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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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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4 AM
第41章 養豬
心裡有了寄託,便能夠無視很多讓自己不愉快的人與事,對於秦姝來說,她的兒女就是她的寄託。
原本秦姝對衛明遠就淡淡的,在生下了一雙兒女之後,更是再不理會衛明遠的任何事,而衛明遠呢,不僅不因為秦姝的冷淡而不高興,正相反,沒有人管束,衛明遠那才是天高任鳥飛,平日裡只管從秦姝這裡拿了銀子在外面胡來,到後來,大抵是覺得秦姝沒有底線,乾脆還往靖安伯府裡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這樣的日子……
秦姝過得是真的累。
要不是有一雙兒女,她也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尤其是對衛芙這個閨女,秦姝生怕衛芙將來會走上像她一樣的路,打小就沒約束過衛芙,不管衛芙想做什麼,她都只有支持的。
就比如,曾經的衛芙想過要習武,秦姝還試圖替衛芙尋一個武藝不俗的女師傅,還是後來衛芙自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秦姝才算是作罷了。
秦姝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打小就與她親近的女兒,會與她疏遠,甚至是變得反目成仇。
她也不是沒有發現過衛芙的異狀。
衛芙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女兒,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的,誰也不如秦姝這個做母親的清楚,可她也查驗過,那確實就是她的女兒,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突然就性情大變了而已。
甚至,她還請過大相國寺裡的得道高僧去了鎮國公府,同樣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再後來……
還是得到了姜珩的勸說,秦姝才算是接受了自己貼心的女兒性情大變的事實。
這一晃,就是十幾年。
這十幾年裡,秦姝與衛芙反目,若不是有兒子衛琅和兒媳周氏的勸慰,只怕早就被氣病了,便是這樣,靖安伯衛明遠也從來沒有讓她省過心。
今年已經五十有六的衛明遠,上個月竟然又納了一房妾室,那妾室的年紀才十七歲,都能夠做他的孫女了!
當然,這幾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秦氏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
反正……
她早就想明白了,銀子麼,她有,大不了,就當作是養豬一樣養著衛明遠,以及他的妾室,他的那一窩庶子庶女,至於更多的,那就想都不要想了。
秦氏沒將衛明遠鬧出來的這一出出當回事,但衛明遠見秦氏這些年來只會退讓,倒還以為自己是真的把秦氏治住了,最近這一段時間更是縱著他的那些妾室上躥下跳的,居然想逼著秦氏將他的一個庶子和一個庶女記在名下。
「呵……」衛芙冷笑一聲,「誰給他們的臉?」
想像著自己的母親這些年來都受了些什麼氣,衛芙簡直恨不得將那些給母親添堵的人都好好抽上一頓。
但……
她隨即就意識到,外人添的堵,母親還可以不在意,但自己這個做女兒的,才是這些年來最給母親添堵的人。
衛芙隨即便又內疚起來。
這些年來,她不僅沒能在母親跟前盡孝,反而還每每氣得母親夜不能寐,她確實是個不孝女。
這般想著,衛芙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來,這就飛去靖安伯府,向母親訴說她的愧疚。
但衛芙還是將這樣的急切按捺了下來。
今天已經晚了,而且事先也沒往靖安伯府知會一聲,要是真的這樣回了娘家,說不定還會累得母親和大嫂替自己擔心。
與其如此,倒還不如先知會了母親和大嫂,明日一早再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靖安伯府。
這般決定下來,衛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先是著了人去靖安伯府知會一聲,然後衛芙才打開了剩下的信封。
劉總管的準備很是齊全,除了衛芙吩咐的這些之外,他還將這十幾年來京城的大事小事都整理出來一併送了過來。
將這些看完,衛芙對這十幾年裡景朝以及京城發生的事便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
對於自己以後應該如何行事,也總算是有個底了。
總的來說,這十幾年,因為有姜珩在邊疆鎮著,景朝整體來說也算得上是安穩,就算諸蠻隔三岔五的會滋擾邊關以作試探,但最後的結果總是好的。
雖然沒有大的戰事發生,但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並不是因為諸蠻已經沒有一戰之力,而是因為畏懼姜珩這尊煞神,因而不敢進犯而已。
若是沒了姜珩,又沒有一個可以接替姜珩的人出現,只怕這些早就有不臣之心的蠻夷,會毫不猶豫的進犯景朝。
也正是因為如此,鎮國公姜珩,才會成為整個景朝都不可或缺的存在。
大概,這也是「自己」這十幾年來作來作去,得罪了不少人還能好端端的呆在國公府的原因所在吧。
說起來,衛芙對於過去這十幾年來「自己」作的程度也是有些佩服的。
十五年的時間,「自己」的性情不管怎麼變化,只有一點是沒有變的,那就是會作。
而且不僅在鎮國公府裡作,在外面同樣也作。
像之前與劉家小姐為了一盒胭脂而大打出手都不算什麼,「自己」還做過在宮宴裡指出某寵妃的娘家侄兒與人有染,導致這人與某高門小姐的婚事告吹,去人府裡吃喜酒,指出一對新人的婚約來得不光彩,是庶女勾搭上嫡姐的求婚夫婿從而上位,鬧得兩家都沒臉,喜宴變成了大型笑話現場……等等的事。
總之,從前這十五年來,「自己」那是真的得罪了不少人。
說真的,衛芙都覺得,「自己」沒有被人逮著機會套了麻袋,都全是托了姜珩的福。
衛芙估摸著,要是這個時候自己真的重病得快要死了,估計有不少人會在暗地裡拍手稱快。
這人做的……
還真是夠失敗的。
要知道,十幾年前的衛芙,嫁進姜家之後,沒用到半年的功夫,就已經與各府夫人達成交際,當初的將軍夫人,那可是能讓京中貴夫人們稱道不已的。
這大好的局面,就這麼讓幾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孤魂野鬼給破壞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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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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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4 AM
第42章 金煮玉
不過……
衛芙也並不如何覺得遺憾就是了。
她當初確實能做到讓與她有來往的人都對她交口稱讚,更成為了許多人眼裡最有大家夫人風範的人,但實際上,溫婉賢淑什麼的,這並不是衛芙真實的性情,只不過是她嫁人以後壓制了自己的真實性情而已。
既然如此,只不過是失去了曾經違心得來的好名聲而已,又怎麼能讓衛芙有所遺憾?
能叫衛芙覺得遺憾的,也就只有這十幾年來沒有陪在三個兒女以及母親的身邊而已。
等衛芙將這十幾年來發生的大小事都瞭解完了,也到了該用膳的時候了。
大概是自知昨日行事有差,今兒略哥兒和甜姐兒都沒有外出,到了午膳時間,兩人就跟在韜哥兒的身後一起來了汀蘭院。
「母親。」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衛芙看著三個兒女,怎麼看怎麼覺得喜歡。
「不必多禮。」她道,「你們都餓了吧,午膳已經準備好了,快坐下。」
招呼著三人入座。
看出略哥兒和甜姐兒對吃的執著,衛芙這幾日可是挖空了心思的讓人準備飯菜,有好些讓略哥兒和甜姐兒欲罷不能的新奇吃食,還都是衛芙教了廚娘做法做出來的。
而龍鳳胎呢,兩個小傢伙也是有趣,既拒絕不了衛芙這裡新鮮又美味的吃食,又不甘心就這樣被衛芙攻陷,用膳的時候是一個樣兒,用完膳又是一個樣兒,可沒少叫衛芙覺得好笑。
因上次操之過急得了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反感,衛芙今日倒也沒說些什麼,只是用公筷給三個孩子夾菜。
廚房準備的菜式不少,但其中最受略哥兒和甜姐兒喜歡的,就是那道炸竹筍了。
新鮮的嫩筍,加了調味品和成麵糊炸至金黃,極為甘脆可口,不僅甜姐兒喜歡,就連略哥兒這向來喜歡肉食的,也都連著夾了好幾筷子。
見孩子們喜歡,衛芙面上的笑意加深:「若是你們喜歡,明兒早膳時再過來嘗嘗這鮮筍做的粥,這炸筍和鮮筍粥,因其顏色一金黃一如白玉,倒是並在一起稱作是金煮玉呢,嘗嘗也是可以的。」
金煮玉?
略哥兒和甜姐兒一聽就覺得饞。
不過,兩人還是有些猶豫。
要是就為了點吃食就低頭,那他們豈不是太沒節操了?
衛芙見狀也不勸說,只笑了笑,道:「對了,明日用過早膳,你們都隨母親一起去靖安伯府,看看你們外祖母。」
略哥兒和甜姐兒眼中一亮。
對於一直對他們關愛有加的秦氏,他們自然是極為敬重且喜歡的,他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外祖母是怎麼為了護著他們而與母親鬧得不歡而散的。
想到這裡,兩人的眼中便不由有些警惕。
這些年來母親可從來沒有說主動去靖安伯府看望外祖母,這突然一反常態,難不成是又想借著什麼事氣外祖母?
衛芙也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作為讓三個孩子對她並不信任,見略哥兒和甜姐兒如此,倒也並不以為忤,而是很低認真地看著三個孩子,道:「母親這幾日好生反省了一番,深覺這些年來行事太過荒唐,讓你們外祖母傷心了,所以想要向你們外祖母好好道歉賠罪,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你們願意幫助母親嗎?」
韜哥兒目光微閃。
略哥兒甜姐兒對視一眼。
三人都忍不住懷疑,今兒這太陽是不是打從西邊出來的?
這些年來,他們是親眼見著衛芙是如何與秦氏勢同水火的,便是偶爾去了靖安伯府,秦氏同他們說起從前與衛芙母女之間有多親近,三人都不信呢。
他們的母親,這又是想作什麼妖?
略哥兒和甜姐兒是龍鳳胎,不用言語交流,只需要一個眼神,兩人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不行不行,他們一定要趕在母親作妖之前就告訴外祖母,一定要讓外祖母早些防範起來,絕不能讓外祖母再被母親氣著了!
兩人在心裡暗下決心。
衛芙自然能看出來他們在想什麼,見狀故意道:「你們要與母親一起去靖安伯府嗎?要是你們不願意去,那……」
「我們一起去!」
略哥兒和甜姐兒同時道。
他們同意了,韜哥兒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衛芙眼中笑意加深,「那你們明天早上記得早點起身,可別耽誤了時辰。」
甜姐兒在心裡暗哼了一聲。
他們什麼時候因為起身晚了耽誤過時辰了?
三個孩子現在也沒有用完膳要陪著衛芙說會兒話的習慣,用過午膳之後,三人便一起離開了汀蘭院。
衛芙知道他們現在跟自己呆一塊兒還覺得彆扭,倒也沒有強留他們,送走了三個孩子之後,就開始琢磨著明兒個回娘家要帶些什麼了。
她可沒忘了,自己明日回娘家除了是要看望秦氏,最重要的還是要替秦氏撐腰。
所以,衛芙首先就找出了壓箱底十幾年的鞭子。
年少時的衛芙雖然最後沒能如願習武,但她的鞭子使得倒是真的不錯,只不過,自從成親之後,她讓自己變成了讓所有人交口稱讚的將軍夫人,鞭子倒是再沒有動用過了。
這次清醒過來,發現這十幾年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尤其是姜珩那廝竟然對三個孩子如此不管不顧,衛芙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做個溫婉嫻淑的鎮國公夫人了。
衛芙箱子裡的鞭子還不只一條,她從中挑了一條火紅的長鞭。
要是這個時候姜珩在她面前,她肯定毫不猶豫的就是一鞭子抽過去。
既然姜珩不在,暫時也抽不著她,那就先拿靖安伯府那些讓人噁心的玩意兒出出氣好了。
這麼多年過去,靖安伯府那些人大概也忘了,她曾經是個什麼樣的脾性!
看著手裡的鞭子,衛芙冷笑一聲。
*
準備好了要帶的東西,衛芙原以為,翌日一早就能回娘家看望母親,並且替母親出氣了,卻沒想到計畫趕不上變化。
第二日一早,衛芙和早早就過來的三個孩子一起用了早膳,才歇了一會兒準備出門,映雪就上前稟告,道是有客上門。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9 12:35 AM
第43章 登門
「劉夫人來了?」衛芙問。
映雪點頭:「夫人,確是劉夫人來了,不僅劉夫人,還有那位劉小姐……」
說到這裡,映雪悄悄看了衛芙一眼,神情分明有些畏懼,像是生恐衛芙會發火。
至於,為什麼衛芙聽到劉小姐也來了會發火,那還用問嗎?
讓映雪,以及韜哥兒三人意外的是,衛芙不僅沒有發火,還格外心平氣和地笑了笑,「請劉夫人和劉小姐到花廳去。」
等映雪領命退下,衛芙看向三個孩子:「劉夫人來了,今兒咱們只怕是去不了外祖母那裡了,改到明日如何?」
略哥兒和甜姐兒雖然覺得有些掃興,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在看著衛芙著了人去靖安伯府傳信兒,又準備去花廳會客時,略哥兒突然道:「母親,我看那劉夫人和劉小姐怕是來者不善,不如,我們陪著母親一起去花廳?」
韜哥兒和甜姐兒都看向略哥兒。
別人也許對略哥兒還不夠瞭解,但他們卻是再瞭解不過的,與其說略哥兒是想幫著衛芙壓陣,倒不如說他就是想去看笑話。
自家母親當街與劉小姐大打出手,這事傳出去之後,略哥兒和甜姐兒出門時可沒少被人笑話,就為了這,略哥兒都與人打了好幾架呢!
同時,略哥兒因此對衛芙也是多有埋怨。
與十幾歲,能夠做她女兒的小姑娘打架,他們的母親是怎麼想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略哥兒這時主動提出想跟著一塊兒去花廳,不是為了看笑話還是為了什麼?
衛芙正愁不能與三個孩子多相處呢,聽力哥兒這樣一說,也不管略哥兒到底是為了什麼,當即便笑眯眯地道:「那敢情好,母親正愁著一會兒那劉小姐要是再衝上來要怎麼辦呢,到時候韜哥兒和略哥兒一定會保護母親的,對嗎?」
略哥兒聽了看了衛芙一眼,那眼神簡直就是恨鐵不成鋼啊。
在外與人劉小姐大打出手就算了,現在劉夫人領著劉小姐主動登門,母親竟然還想著要跟人動手?
韜哥兒的眼裡則有淡淡的笑意一閃而過。
這種一聽就知道是逗人玩兒的話,大概也就只有略哥兒才會當真了。
不過……
韜哥兒再次疑惑。
他們的母親,好像真的變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韜哥兒領著一雙弟妹跟在衛芙的身後去了花廳。
衛芙四人到的時候,劉夫人和劉小姐已經到了。
見著衛芙和韜哥兒三人,劉夫人的眼裡略有意外,但隨即就拉著劉知雅站起身,「鎮國公夫人安好。」
這話,也不知有沒有弦外之音。
畢竟,衛芙可是對外稱病,而且還是因為劉知雅的頂撞而生了一場重病,但現在這一見,這位鎮國公夫人哪裡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原本,劉夫人以為,此次上門怕是連鎮國公府的門都進不著。
這稱了重病的人,要是還能大剌剌的出現在致其「病重」的始作俑者面前,那得有多厚的臉皮啊?
但……
偏偏意外的是,她們不僅進了鎮國公府的門,還見著了面色紅潤看著再好不過的鎮國公夫人。
這位鎮國公夫人……
她到底是有多敷衍人?
劉夫人差點給氣個倒仰。
但形勢比人強,她能怎麼辦?
既然已經登了鎮國公府的門,這本就已經代表著劉夫人選擇低頭了,如此一來,鎮國公夫人到底有沒有生病,本就不重要了。
衛芙就似完全沒有聽出來劉夫人話中真意一般,笑著道:「劉夫人劉小姐請坐。」
然後便有丫鬟奉茶。
劉夫人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了,回想著來到鎮國公府之後所見所聞,她的心中其實是不無驚訝的。
鎮國公府的內宅是個什麼樣子,京城其實不少人家都知道。
想想也是,當家主母是個不管事的,不管是不願意管,還是被府裡的奴才給架空了,總之是不管事就對了,府裡的大小事都捏在那些不安分的管事手裡,內宅會有怎樣的亂象,可想而知了。
可是……
劉夫人自己也是一個當家理事的能手,她自然能發現,自入了內宅,入目所見的丫鬟僕婦個個口齒伶俐進退有度,行事極有章法,與她之前聽說過的完全不一樣。
是從前那些傳言根本就是謬傳,還是鎮國公府近來發生了什麼變化?
正自疑惑著,劉夫人就見衛芙抬手擺了擺,花廳裡侍候著的丫鬟們便屈膝行了個禮,悄悄退了出去。
很顯然,鎮國公夫人在府裡下人面前,那是極有威嚴的。
既是如此,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言呢?
雖然疑惑,但劉夫人清楚自己今天是為何而來的,將這些無關之事壓下,她揚起笑臉,用著再謙卑不過的語氣,道:「夫人,妾身今日是領了小女來賠罪的,上次在芝玉閣……是小女衝撞了夫人,夫人大人有大量,想是不會與小女計較。」
話說到這裡,劉夫人抬眼看了衛芙一眼。
她在等著衛芙的反應呢。
她先前這話,與其說是在賠罪,倒不如說是在擠兌呢。
衛芙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
她倒是可以拿話把劉夫人給堵回去,但與人小姑娘打起來,這事也不能完全說是劉知雅的錯,「自己」也是有錯的,衛芙如今清醒過來,自然不會為了這事與一個小姑娘計較。
之所以會對外稱病,也只是不想讓鎮國公府成為別人眼裡的笑話而已。
她可以不計較,但並不代表劉家就能不低這個頭。
見衛芙不說話,劉夫人拿不准她在想什麼,再說話時也就更謹慎了,「……這丫頭打小養在了老家的老夫人跟前,被慣壞了,才被接回京城沒幾日,不曾來夫人跟前請過安,才會行事如此張狂,這次犯了這樣的錯,她往後定是再也不敢了。」
說著話,劉夫人看向劉知雅。
劉知雅見狀,有些不情不願地站起身,朝著衛芙所在的方向屈了屈膝:「是知雅無禮,還請夫人恕罪。」
到底是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又是從小被人護著,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心裡怎麼想的,都在臉上表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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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時間:
2020-1-29 12:36 AM
第44章 邀請
哪怕衛芙無心與劉知雅計較,但見劉知雅如此,仍是不由挑了挑眉。
劉夫人見狀瞪了劉知雅一眼。
來之前她再三囑咐過的,不管心裡如何想的,見著鎮國公夫人的面,也一定要好好道了歉,爭取得到鎮國公夫人的原諒。
劉知雅當時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卻不想真的到了鎮國公夫人面前,竟然是這樣的表現。
劉夫人是又氣又急。
她為何會在自家女兒名聲被敗了的情況下,還要領著劉知雅登門賠罪?
當然不是因為鎮國公夫人這個人,而是因為她身後的鎮國公府。
不管外面是怎麼傳鎮國公與夫人向來不睦,甚至有了休妻之心,只要鎮國公夫人還是這鎮國公府的女主人一天,就絕對容不得旁人輕慢。
尤其是,這鎮國公夫人還是個混不吝的,自家女兒得罪了她,現在名聲已經沒有了,若是還被這位刻意的針對,那以後只怕真的要被遠嫁了。
劉夫人好不容易才把女兒接到身邊,又哪裡希望讓劉知雅遠嫁?
劉知雅也不是不會看眼色,見劉夫人生氣了,立即神色一正,再對著衛芙行了一禮:「夫人,是知雅無狀衝撞了夫人,只要能讓夫人消氣,知雅什麼都願意做!」
比起方才那不情不願的道歉,這一次劉知雅就真誠多了。
衛芙見狀倒是心頭一軟。
她自然不會是被劉知雅的道歉給打動了,她又哪裡能看不出來,劉知雅之所以有所改變,不過是因為劉夫人動怒了而已。
打動衛芙的,是劉夫人與劉知雅之間的母女情。
曾經,秦氏也是這般護著她的。
衛芙笑了笑,道:「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劉夫人心頭一緊。
只一聽這話就知道,鎮國公夫人明顯是想要刁難自家閨女啊。
可她這時難不成還能阻攔?
於是也只能在旁邊聽著了。
而劉知雅,她當然不可能什麼都願意做,只為了讓衛芙消氣,之所以會這樣說,不是想著但凡鎮國公夫人臉皮不夠厚,就一定不會故意為難自己。
但她現在覺得自己錯了。
鎮國公夫人要是臉皮不夠厚,也不會為了跟自己搶一盒胭脂而動手了,更不會明明對外稱病,卻這樣面色紅潤的出現在自己和母親面前了。
那……
這一次,鎮國公夫人會如何為難自己?
劉知雅嚴陣以待,想了想之後,又有些猶豫地道:「既是知雅的錯,那……夫人就算是打笑知雅幾下,知雅也是沒有怨言的!」
話說出口,就像是衛芙真的要打她一般,劉知雅捏緊雙拳,鼓起臉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痛楚。
衛芙看得好笑。
這小姑娘,看著倒是挺可愛的。
心裡這樣想著,衛芙眼裡有笑意飛快的閃過。
屋裡幾個人都安靜地等著衛芙開口,倒是頗有萬眾矚目的意味在裡面。
衛芙就似沒注意到劉夫人幾人的眼神一般,道:「這樣的話……」
劉夫人和劉知雅屏氣凝神。
話說到一半又頓住,衛芙朝著劉知雅招了招手,「那就勞煩劉小姐過來一下了。」
過來?
劉夫人心頭一沉,鎮國公夫人果然要不顧臉面的對知雅動手嗎?
而劉知雅,心裡那塊石頭卻總算是落了地。
她也知道,因為她的一時衝動,累得父親母親很是被動,甚至還不得不憋屈著向鎮國公夫人氏頭,要是她被鎮國公夫人打幾下就能將這件事揭過,那……
打就打吧!
帶著這樣的決心,沒等劉夫人開口阻攔,劉知雅就倏地衝到了衛芙的跟前:「夫人,您打吧,知雅一定不躲!」
屋裡幾個人都不由得目光灼灼地看著衛芙。
劉夫人提著一顆心,簡直恨不得將劉知雅給揪回來。
而韜哥兒三人,卻有些糾結。
劉知雅的年紀跟他們也差不多,而且這次還是登門賠罪的,他們的母親,真的要對她動手嗎?
被眾人這樣盯著,衛芙就似沒有察覺一般,緩緩抬起了手。
劉知雅閉上了眼睛。
雖然她的性子比京城的大家閨秀要飛揚跳脫了一些,但她到底是個被嬌養著長大的小姑娘,又哪裡能不怕疼的?
然後……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劉知雅只覺得臉頰上傳來一陣拉扯的力道,一點都不疼,她詫異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鎮國公夫人那張看著容光煥發的臉,以及……
她輕輕掐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
咦?
劉知雅瞠圓了眼。
不僅劉知雅,屋裡的其他幾人也都差點驚咦出聲。
劉夫人最先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鎮國公夫人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好在自家閨女總算是沒有挨打,這就是萬幸了。
韜哥兒和略哥兒是驚訝不解,但甜姐兒……
莫名的,她就忍不住瞪了仍處於驚訝中的劉知雅一眼。
衛芙這時候面上帶著笑容收回了手。
呵,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也就比她的甜姐兒不可愛那麼一點點而已。
將雙手重新放回膝上,就好像先前伸手掐人家小姑娘臉的不是自己一樣,衛芙淡淡笑著,道:「既然劉夫人和劉小姐是來賠罪的,那……國公府蓮花池裡的蓮花這幾日就要開了,屆時我會設了賞花宴,到時就請劉夫人與劉小姐一同赴宴,如何?」
辦賞花宴,並不是衛芙這會兒一時興起所言。
眾所周知的,這高門貴族之間婚嫁之時大多是通過這種宴那種宴來相看的,衛芙會想著設這賞花宴,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
韜哥兒已經定親,略哥兒和甜姐兒還小,倒是不用急著考慮婚嫁之事,可衛芙的兩個侄兒,衛南和衛北,一個十八,一個十六,卻是已經到了年紀了。
事實上,這幾年周氏也不是沒有操心兩個兒子的婚事,但如今的衛南和衛北,同樣面臨了和當初的衛明遠以及衛琅一樣的尷尬。
靖安伯府本就沒落,就算衛琅襲爵之後一心想著要振興伯府,但積弱已久,背後又沒有人幫扶著,想要振興伯府又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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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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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12:37 AM
第45章 出行
當初的衛明遠是有錢氏幫著算計,才娶到了秦氏。
而衛琅,則是秦氏拿了誠心打動了周家,才娶了周氏。
可現在的衛南和衛北……
周氏倒也想替兩個兒子打算,可一來靖安伯府因為衛明遠的原因亂得不成樣子,二來衛芙這些年來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外面又有鎮國公厭了鎮國公夫人,已生了休妻之意的傳言在,不管是門當戶對的人家,還是門第差一些的人家,在這個時候,又怎麼會樂意讓女兒嫁進衛家?
這不,衛南都已經十八歲了,親事卻始終沒個著落。
衛芙知道,兩個侄兒這是受了她的拖累了,現在她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再不能讓母親和大嫂為了兩個侄兒的婚事而憂心,更不會讓兩個侄兒繼續面臨這樣的尷尬。
辦一場賞花宴……
自然也就是勢在必行了。
而且,她還可以送了帖子去沈家,借此看一看韜哥兒那未過門的媳婦。
雖然有劉總管調查到的那些,對於沈家以及沈珺已經有了些瞭解,但總得要親眼看過了,才能心裡有個底不是?
劉夫人和劉小姐自然不知道衛芙心裡所思所想,聽到衛芙只是想邀請自己二人參加國公府的賞花宴,都是一怔。
再然後,劉夫人就只餘欣喜了。
劉知雅今年已經十六,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了,劉夫人會將劉知雅接回京城,除了確實思念女兒,也是想要替劉知雅定一門好親。
只不過,事與願違的是,劉知雅回了京城還沒幾日,親事還沒個影兒,倒是因為與鎮國公夫人打了這一架而聲名大噪。
不管是因為劉知雅居然會與人打架,還是因為跟她打架的那個人是鎮國公夫人,總之,原本前些日子還遣了人上門探口風的幾家,這幾日是再沒有回音了。
劉夫人原以為,自己定要等到這件事的風聲過去了,才能再考慮劉知雅的婚事,卻不想,來了鎮國公府賠罪不僅沒有被鎮國公夫人奚落,反而事情還峰迴路轉了。
鎮國公夫人辦這賞花宴,不管目的為何,邀請自己母女是事實,這本來就已經是在向外人傳達鎮國公夫人的一個態度了。
有這樣的態度,對於劉夫人來說也就足夠了。
自家老爺是一部尚書,就算劉知雅的名聲有暇,但有鎮國公夫人這樣的態度,也可以用孩子性重這樣的話來遮掩過去,到時候,結下一門好親,又怎麼就不能夠呢?
想到這些,劉夫人站起身,用著比方才不知道真誠了多少倍的語氣道:「多謝夫人。」
劉知雅也不是真的不知好歹,先前之所以不樂意向衛芙道歉,也是因為她不認為兩人能打起來是她一個人的錯,現在見衛芙是真的沒有要計較下去的意思,而且從頭到尾也沒讓她們母女沒臉,自然也是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的。
於是,跟在劉夫人之後,劉知雅也道:「知雅謝夫人仁慈,往後知雅定會謹遵夫人教誨,再不敢行事如此無狀。」
衛芙笑了笑。
她可沒有對劉知雅有什麼教誨,只不過是知曉自己也有錯,因而不好意思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太多而已。
不過,不管如何,這件叫全京城的人們都看了笑話的事,也總算是得到了解決。
劉夫人和劉知雅也沒有多作逗留,很快也就向衛芙告辭離開了鎮國公府。
而這件事的結果,也很快的就傳開了。
倒不是劉夫人和劉知雅是大嘴巴,而是京城關注這件事的人可是不少,知道劉夫人領著劉知雅去了鎮國公府賠罪,可有不少人在等著看鎮國公夫人要如何讓這兩人吃掛落呢。
按著鎮國公夫人能當街與劉知雅大打出手這一點來看,劉夫人和劉知雅到了鎮國公府,說不定會被鎮國公夫人先打上一頓呢。
京城甚至有賭坊為此開了盤口,賭的就是劉夫人和劉知雅離開鎮國公府時的情狀。
有這盤口在,堵在鎮國公府外面看熱鬧的人可不就多了麼?
不過……
誰能想到,劉夫人和劉小姐不僅沒有挨打,更成功取得了鎮國公夫人的原諒,還得到鎮國公夫人的邀請,參加國公府的賞花宴呢?
這個結果,那是真的讓人意外啊。
別說外人,就是韜哥兒三個,那也是相當意外的。
「母親,你就這樣放過她們了?」
在劉夫人和劉小姐離開之後,甜姐兒擰著眉頭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聽她的意思……
倒似是希望衛芙好好收拾劉夫人和劉知雅一番。
略哥兒思忖一陣,兩掌一擊,發出一聲脆響:「啊,我知道了,母親是不是準備先讓她們麻痹大意,等到時候再在賞花宴上讓她們出醜?」
衛芙扶額。
她這個做母親的,在自己的兒女心裡,到底有多壞啊?
伸手在甜姐兒的鼻尖上擰了擰,又屈指在略哥兒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衛芙道:「你們想多了,實情就是,你們的母親就是這般大度!」
對於衛芙這樣的親近之舉,甜姐兒和略哥兒都有些不適應,兩人一個撫著鼻尖,一個摸著額頭,對於衛芙所說的話當然是不相信的。
大度?
過去這十幾年,衛芙的表現讓他們完全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不過,兩人倒也沒有再問。
反正……
等到了賞花宴上,這一切就能見了分曉了,不是嗎?
*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膳之後,衛芙帶著三個孩子便準備出門。
衛芙和甜姐兒坐了一輛馬車,問明瞭韜哥兒和略哥兒的意願之後,衛芙又讓人備了兩匹馬,然後一行人才離了府往靖安伯府而去。
甜姐兒與衛芙雖然仍有隔閡,但這也是很久以來第一次與衛芙乘坐同一輛馬車,自然是有些新奇的。
不過,這樣的新奇,在馬車行駛之後沒多久也就漸漸淡了下去,馬車她也不是沒坐過,外面也左不過就是那些景物,能有什麼好新奇的?
無聊之下,甜姐兒開始仔細打量起她們乘坐的這輛馬車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9 05:04 PM
第46章 苦與甜
國公府裡的馬車不少,現在這一輛是專屬於衛芙這位國公夫人的,甜姐兒以前從來沒有與衛芙一起出行過,自然也就沒有坐過。
現在看來,倒也確實比她經常坐的那輛馬車要大了不少。
然後,看到衛芙放在手邊的一個盒子,甜姐兒有些好奇:「母親,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是給外祖母準備的禮物嗎?」
說著話,見衛芙交沒有要制止的意思,甜姐兒伸手就將那盒子拿在了手裡。
在馬車裡侍候著的映雪見狀,面色微有些古怪。
今兒出門之前,夫人將這個盒子裡裝著的東西交到她手上,讓她好生保管著,她那時可是無措了好一會兒呢,還是後來覺得就這樣拿在手上有些不好,這才特意尋了一個合適的盒子裝了起來。
甜姐兒倒是沒有注意到映雪的表情,她把盒子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便是一愣。
盒子裡裝著的,不是什麼禮物,而是一根火紅的鞭子。
這鞭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顏色看著竟是出奇的漂亮,讓人能夠想像到,當這條鞭子在空中揮舞時,會帶出怎樣的綺麗來。
不過,這根鞭子顯然是有些年頭了,柄上纏繞著的絲線看著都略有褪色。
衛芙端起映雪剛剛斟出來的酸梅湯淺淺啜了一口,道:「這鞭子啊,還是十幾年前你外祖母特意尋摸來給我的,年紀比你可都還大呢。」
語氣中多有懷念。
甜姐兒微微一怔。
過去的母親,提到外祖母時,可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好聲氣兒。
沒等甜姐兒再多想,衛芙又道:「至於為何會帶上這樣一根鞭子,呵,靖安伯府有些人蹦達了這麼些年,大概已經忘了曾經他們是怎麼被我用鞭子抽得跳腳的了。」
話說完,衛芙冷笑一聲。
甜姐兒聞言更覺好奇了。
對於那些時常給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添堵的人,甜姐兒自然也是極為不喜的,可就算她再如何不喜,她也是晚輩,而且她還並非靖安伯府的人,就算想替外祖母出頭都做不到。
但她也沒想過,這些人曾有被自己母親用鞭子抽的經歷啊。
不過……
那樣的場景,只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呢!
甜姐兒一時都忘了自己與衛芙的疏遠,往衛芙身邊湊了湊,好奇地道:「母親,你以前拿鞭子抽過誰啊?」
說話的時候,她幾乎都已經完全倚向衛芙了。
衛芙眼裡有笑意閃過。
自她醒來,這還是她和甜姐兒離得最近的時候。
她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提醒甜姐兒,而是伸手在甜姐兒的手背上拍了拍:「不管母親以前抽過誰,總之是不會抽你的,放心吧!」
對這樣的答覆,甜姐兒當然是不滿意的。
她還想說什麼,但衛芙已經從映雪備在馬車上的攢盒裡拈了一枚蜜餞,順勢就塞到了她的嘴裡,將她想要問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甜姐兒只覺得嘴裡一甜。
她素來喜食甜食,這會兒品嘗著嘴裡酸酸甜甜的滋味,再看著母親面上的笑容,她突然就有了種自己是被母親寵著的錯覺。
然後……
甜姐兒目光有些黯淡,便是嘴裡的蜜餞兒,似乎也有些發苦了。
衛芙第一時間就發覺了甜姐兒情緒上的變化,她擰起眉頭,是這蜜餞兒不好吃嗎,怎麼甜姐兒一臉不喜歡的樣子?
她還想問些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緩緩停下。
「夫人,靖安伯府到了。」車夫在外面恭聲道。
被這樣一打岔,衛芙倒也不好再問甜姐兒怎麼突然不高興了,她將鞭子放回盒子裡交到映雪手上,然後朝著正情緒低落著的甜姐兒伸出了手。
「甜姐兒,我們走。」衛芙道。
甜姐兒又是一怔。
在她的記憶裡,這是第一次,母親領著她一起出門,與她乘坐同一輛馬車,與她說起從前的事,以及……
第一次,母親會向她伸出手。
甜姐兒的心裡突然就覺得有些酸酸的。
她其實想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從前的這麼多年,母親都從來沒有這樣待她,但話到了嘴邊,也不知是在怕什麼,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而在這樣的過程中,甜姐兒的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卻是抬了起來,放到了衛芙的手裡。
溫暖的觸感瞬間便傳到了甜姐兒的心裡,讓她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但她努力睜大眼睛,將這樣的衝動狠狠壓了下去。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又怎麼會因為母親的一個好臉色就激動得想要落淚呢?
雖然這樣想著,但……
原本還覺得有些發苦的蜜餞兒,這會兒到底還是重新變得甜滋滋的了。
甜姐兒並不知道,在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間,衛芙的心裡甚至是有了她這是握住了全世界的感動。
醒過來這些天,三個孩子對自己是如何疏遠,衛芙其實是再清楚不過的,但她同時也知道,孩子們對她的印象早已經根深蒂固,她這個時候若是表現得太過熱情,只怕不僅不會讓孩子們與她親近,還會將孩子們給嚇跑了。
所以,在面對三個孩子的時候,她一直都在極力克制著自己。
不敢太過關心,不敢太過親近,只能保持著一個不會將孩子們嚇著的安全距離,悄悄的,一點一點的表露著自己的關心。
而現在,她總算是拉到了她閨女的手了!
衛芙心裡那個美啊!
兩個人的心神其實都有些恍惚,這樣下了馬車,韜哥兒和略哥兒第一時間就將目光落在了她們握在一起的手上,兩雙相似的眼睛頓時都微微瞠圓了些。
很明顯,韜哥兒和略哥兒都極為驚訝。
甜姐兒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了,注意到兩個哥哥的目光,再感受著母親手上傳來的溫暖觸感,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彆扭。
不是厭惡,就是有些彆扭。
在這樣的彆扭之下,甜姐兒輕輕咳了一聲,手上一用力,就想將手抽出來。
但她沒想到的是,母親看似並沒有怎麼用力,握著她時一點也沒有讓她覺得不適,但她用力往外抽了好幾次,竟然都沒能將手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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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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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05 PM
第47章 急切
甜姐兒不由得有些呆呆地看著衛芙。
總覺得……
她的母親,這時候好像有些無賴?
衛芙故意沒看甜姐兒,就好像沒有注意到甜姐兒想要將手抽出來,她就這樣牽著甜姐兒的手,領著她往靖安伯府裡走。
在她身後跟著的是映雪和映嵐。
映雪抱著那只裝了鞭子的盒子,而映嵐則提著衛芙給秦氏準備的補品藥材等東西。
走出兩步,注意到韜哥兒和略哥兒沒有跟上來,衛芙腳步一頓,回過身去,朝著兩個兒子笑了笑:「韜哥兒,略哥兒,你們快些跟上。」
韜哥兒和略哥兒現在算是體會到之前甜姐兒的心情了。
兩人微微一頓,到底沒等衛芙再次出聲催促,便抬腿跟在了後面。
衛芙這才轉身繼續向前。
因她早就讓人知會了伯府,所以馬車停在伯府外時,周氏早就已經領著一堆的丫鬟婆子等在外面了。
見著衛芙牽著甜姐兒,後面跟著韜哥兒和略哥兒向著自己走來,便是周氏這些年在靖安伯府這一地雞毛之中早就已經歷練得喜怒不形於色了,但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驚訝流露了出來。
這樣的情景……
她十幾年來可是第一次見,又怎麼能不驚訝?
不過,不管如何驚訝,看見衛芙與三個孩子不再跟以前那樣生疏冷淡,周氏自然也是高興的。
她往前迎了兩步:「小姑,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你們來了,快進來,母親知道你們今兒要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話是這樣說,但實際上,秦氏在知道衛芙要來的時候,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畢竟,這些年來,衛芙對三個孩子的冷落與漠視,可沒少秦氏動怒。
不過……
周氏也知道,衛芙就是再怎麼惹了秦氏生氣,她仍是秦氏最心疼最關心的女兒,之所以會如此生氣,甚至嘴裡說著「眼不見心不煩」,其實也只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而已。
就比如這次,前天便得了衛芙遞的信兒,知道衛芙要領著三個孩子回娘家,秦氏面上似是一點都不在意,但周氏可是聽到過秦氏吩咐丫鬟準備膳食的,那些菜色,除了是三個孩子喜歡的之外,有不少可就是衛芙往日裡最喜歡吃的。
後來知道國公府有客臨門,衛芙和三個孩子要推遲一日回來,秦氏失望得午膳都沒用幾口。
所以啊,做母親的,又如何能拗得過兒女呢?
當然,周氏並不是那種會拆婆婆台的兒媳,就算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裡,但她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像是什麼都沒發覺一樣,這兩日都笑盈盈的與秦氏一起商量著今天午膳的菜色呢。
領著衛芙並三個孩子往裡走的時候,周氏也覺得衛芙今天有些反常。
這十幾年來,衛芙倒也不是沒有回過娘家,但就沒有一次是她主動回來的,而且也從來沒想過將三個孩子帶著一起。
但今兒……
不僅主動回娘家,還領著三個孩子一起,甚至還再親近不過的拉著甜姐兒的手,與從前十幾年竟是完全不同了。
周氏當然是高興的,她本也極為心疼三個孩子,見著衛芙和三個孩子這樣親近,她又怎麼會不高興?
她只希望,小姑這一次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孩子們已經大了,可千萬不要再讓他們傷心,要不然,以後只怕是真的哄不回來了。
想著這些,再注意到甜姐兒雖然極力擺出一張嚴肅臉,但實際上眼裡的竊喜並沒能藏得住的模樣,周氏亦不由覺得有些心酸。
只希望……
小姑糊塗了十幾年,可千萬不要再糊塗下去了。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行人就已經進了靖安伯府的內宅。
周氏原本是走在前面領著衛芙幾人走的,但走著走著,她卻發現原本應該跟在後面的衛芙,不知不覺的就已經越過了她,還腳步越來越快的往前走,速度快得被她牽著手的甜姐兒都要趕不上她的腳步了,只能小跑著才好歹不至於被拖著走。
這是……
看著衛芙去的方向,周氏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衛芙這時候哪裡能注意到,竟是緊緊拉著甜姐兒的手,一溜煙的就越過周氏不見了人影。
周氏:……
她其實是想說,秦氏現在搬到了榮和堂,不在碧水苑啊!
但,看著衛芙和甜姐兒已經走得老遠的背影,周氏搖了搖頭,回身招呼上韜哥兒和略哥兒,一起追了上去。
小姑怪怪的。
自從上一次見面,就一直怪怪的。
周氏在心裡下了這樣的定論。
自打進了靖安伯府,衛芙就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急切的想要見到秦氏。
她在靖安伯府裡生活了十幾年,對靖安伯府的佈局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因而才一進了二門,她就已經壓不下心裡的急切,直接拉著甜姐兒就往碧水苑走。
碧水苑是靖安伯府的主院,歷來都是靖安伯和夫人的居所,在衛芙的記憶裡,秦氏就是住在這裡。
可是……
她卻是沒有想過,現在已經不是當初了,而是十五年之後,她的哥哥衛琅襲了爵,周氏成了靖安伯夫人。
那麼,秦氏這位老夫人,還會住在這裡嗎?
所以,在來到碧水苑外,正準備往裡面走,卻只迎來院中丫鬟婆子們詫異的眼光,以及甜姐兒的一句疑問時,衛芙懵了。
「母親,您不是要去見外祖母嗎,怎的來了舅舅和舅母的院子?」甜姐兒疑惑地道。
她原還以為母親拽著她這一路小跑是想做什麼呢,卻不想最後來到了碧水苑。
方才,母親不是已經見過舅母了嗎?
甜姐兒百思不得其解。
衛芙懵了。
她也是太急切了,才會什麼都沒問,就這樣一跑小跑過來,但到頭來她才發現,她也是糊塗了,竟然連秦氏現在住在哪個院子都忘了問了,最後卻是撲了個空。
看著甜姐兒那滿臉的疑惑,衛芙有些尷尬。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周氏領著韜哥兒和略哥兒趕到了。
「小姑,你是不是忘了,母親已經搬去了榮和堂?」周氏有些好笑。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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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06 PM
第48章 委屈
衛芙還能如何?
當然只能打個「哈哈」把這事給糊弄過去了。
「呃,大嫂,我就是一時忘了……」衛芙尬笑。
周氏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數落衛芙什麼。
她能看得出來,衛芙剛剛的急切確實是真情流露,既是如此,又還需要數落什麼呢?
一邊領著衛芙幾人往榮和堂走,周氏一邊還說著秦氏的一些近況:「……當初老爺襲爵,原是想著不必興師動眾的搬院子的,是母親覺得榮和堂那邊清淨,才這樣搬了過去,搬過去也好,榮和堂確實清淨,至少不用聽到那些……」
話說到這裡,周氏話音一頓。
衛芙也跟著腳步頓了頓。
她知道周氏說的是什麼,衛明遠的不著調又不是一日之功,從與秦氏成親之後,他就再沒掩飾過自己的風流本性,不說衛芙沒有知覺的這十五年,就是當初衛芙還沒有出嫁的時候,每隔上幾年,伯府不得多抬一房姨娘進來?
也就是秦氏不在意而已。
不過,秦氏不在意衛明遠,也不在意這些妾室,只要一雙兒女好好的,她就算出些銀子將這些人當豬一樣養著也無所謂,但那些妾室卻並不以為秦氏這是大度,反而還以為秦氏這個當家主母是個軟性子,沒少故意鬧些妖蛾子到秦氏跟前來。
每每這種時候,衛芙從來沒有手軟過。
要不,她那一手的好鞭法是怎麼來的?
為了省心,也為了圖個清淨,當初秦氏直接將衛明遠的那些妾室都安排到了一個院子裡,後來有庶子庶女出生了,又將庶子安排到一個院子裡,庶女一個院子。
這三個院子緊緊相鄰,後來在府裡統稱北苑。
秦氏樂意出銀子養著這些人,但不代表她就樂意花自己的銀子讓這些人過什麼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生活了,總之,衛明遠的那些妾室,在府裡活是能活,但過得有多好,那還真是未必。
對此,衛明遠也不是沒有在這些妾室的攛掇之下抗議過。
結果嘛……
只看一直到現在,衛明遠的那些妾室還是呆在那個不怎麼寬敞的院子裡,每天為了點針頭線腦的就爭得跟鬥雞眼一樣的就知道了。
而榮和堂,確實是離著北苑最遠的一個院子。
想到劉總管調查到的那些,衛芙暗自冷笑一聲。
她今兒來靖安伯府,除了探望秦氏之外,就沒打算過讓那些時常讓秦氏不痛快的人好過,就算那些人今日安安分分的,她都打算讓他們好看呢,要是那些人不長眼,非得要硬往她的鞭子上撞……
呵。
衛芙只頓了頓,就又跟上了周氏的腳步。
對於衛芙的所思所想,周氏並沒有察覺,「……還別說,自從搬到了榮和堂,母親的氣色倒是愈發的好了,看來這榮和堂確實適合修養身子……」
要不是那些人時不時的還要鬧點事出來,這次竟然還異想天開的想將那庶子庶女往母親的名下記,母親的氣色說不定還會更好。
也就是說話的功夫,一行人已經到了榮和堂外。
就如周氏所想的那般,對於衛芙和三個孩子的到來,秦氏雖然嘴裡不說,但心裡確實是極為高興的。
這一點,只看秦氏身邊的大丫鬟玲瓏早早的就已經守在了院門外,就能夠看得出來了。
「夫人,姑奶奶,表少爺,表小姐……」
見著衛芙幾人,玲瓏連忙行禮。
周氏點了點頭,示意玲瓏起來,一邊領著衛芙幾人往榮和堂裡走,一邊問道:「母親已經起身了嗎?可用過膳了?早膳可還合了胃口?」
玲瓏一邊回答,一邊目不敢斜視。
倒不是她害怕走路崴腳,而是……
她害怕自家這位姑奶奶啊!
要知道,上一次這位姑奶奶回娘家,因為心氣兒不順,那可是抬手就給了玲瓏一巴掌,到現在玲瓏都還記得那種臉上火辣辣的疼的感覺。
跟在秦氏的身邊,玲瓏就是在周氏的面前,那也是有一定的臉面的,像這樣被人大嘴巴抽,那真還是第一次。
自那之後,玲瓏再遇著這位姑奶奶,就只能敬而遠之了。
好在,今兒姑奶奶似乎並沒有要注意到她的意思,玲瓏可算是鬆了口氣。
在玲瓏這樣的緊張之中,一行人總算是進了榮和堂的正房。
秦氏正等在這裡。
許是今天心情好,秦氏穿了一身暗紅遍地金的褙子,頭上挽著墮髻,戴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看著極為富態雍容。
衛芙一眼就看到了母親秦氏。
雖然「她」這十五年來沒少作來作去,但她自己對此可沒有任何的記憶,在她的記憶裡,秦氏只不過三十多歲,這時看到比當初明顯要蒼老了許多的秦氏,衛芙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就要落下淚來了。
不管人的年齡有多大,到了母親的跟前,都會變成一個小孩子,受了委屈同樣會想要掉眼淚,因為知道有母親會給自己作主。
衛芙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態。
想到這十五年來,孩子是怎麼受委屈的,姜珩那廝是怎麼不管三個孩子的,她就恨得直咬牙,有種要尋了母親告狀的衝動。
「母親!」衛芙拽著甜姐兒的手就朝著秦氏那裡撲了過去。
這可嚇了眾人一跳。
回想起從前衛芙一見著秦氏就與之針鋒相對的樣子,周氏的心頭一跳,只以為衛芙今天是大逆不道到想要跟秦氏動手了,直到看到衛芙一把撲進了秦氏的懷裡,連帶著甜姐兒都一起撲了個滿懷,周氏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她就說嘛,小姑就是再怎麼膽大,也不敢跟母親動手不是?
接著,周氏又覺心中古怪。
她總覺得,自家小姑這樣撲進婆婆懷裡的樣子,看著怎麼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要找母親出氣的小姑娘?
秦氏其實也嚇了一跳。
這些年來,原本親密無間的母女反目,不僅很難見著面,就算見著面了,也很快就會鬧起來,每一次都是以不歡而散作為了結果。
秦氏心裡自然是萬分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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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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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07 PM
第49章 錯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與女兒之間,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要不是請了高僧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秦氏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女兒是被什麼孤魂野鬼附身了。
這些年來,衛芙的作為自然是讓秦氏極為痛心以及生氣的,她回想起自己當初是如何將衛芙如珠似寶的寵大的,再看看現在衛芙對她的三個孩子是如何冷漠忽視,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為了三個孩子的事,秦氏不知道多少次與衛芙發生爭吵。
可到最後,三個孩子到底還是要在鎮國公府生活,她這個做外祖母的就是再怎麼心疼,也只能偶爾接了他們過來看看。
秦氏甚至已經做好了以後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準備。
卻不想,今天衛芙不僅主動帶著三個孩子回靖安伯府,一回來竟然就這樣一頭撲進她的懷裡,像是受了委屈,要尋她這個做母親的做主一樣。
秦氏當然不認為是誰讓衛芙受了委屈。
現在的鎮國公府,誰還敢讓衛芙受委屈?
真正讓她意外以及欣喜的是,衛芙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漠,與她如此親近起來。
看著將頭埋在自己懷裡的衛芙,感受著肩頭處的衣物漸漸變得濡濕,秦氏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到底還是在心裡輕歎一聲,將手放在了衛芙的背上,再輕輕拍了拍。
雖然因為衛芙這些年對孩子們的漠視而生氣,但做母親的,又怎麼可能真的記恨自己的孩子呢?
在秦氏的眼裡,衛芙不是鎮國公夫人,只是她的女兒而已。
將衛芙和被迫跟著撲過來的甜姐兒一起摟在懷裡,過了好一會兒,看著周氏和韜哥兒略哥兒,秦氏這才板著一張臉:「好了,當著孩子們的面,你這是做什麼?」
衛芙當然不想起來。
她可這麼久沒見著母親了,被母親這樣攬著,她感受到了自醒來之後前所未有的安心。
但秦氏都已經這樣說了,想想三個孩子還看著呢,衛芙便也直起身子從秦氏的懷裡起來。
再然後……
看著秦氏這張已經不再年輕的臉,又有愧疚襲上心頭。
她的母親是個極有主意又心胸豁達的人,在她的心裡,那些不重要的人與事,也許會影響到她心情,但她從來都不會真正的放在心裡去。
就比如,衛明遠以及他的那些妾室們這麼些年來,再怎麼胡鬧,都沒能讓秦氏的臉上多長哪怕一根皺紋。
要不是自己這個不孝女這麼些年來一直不讓母親省心,母親又怎麼會蒼老得這麼快?
「母親……」
衛芙張口欲言,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就這麼兩個字的功夫,她的眼眶一紅,便似要落淚了。
秦氏見著衛芙這樣,再次歎息一聲。
兒女都是債啊。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秦氏拍著衛芙的肩這樣道。
也就這樣幾個字,母女倆從前那些年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隨之煙消雲散了一般。
衛芙當然能聽出來秦氏話中的意思,緊跟著便也破涕為笑了。
「你呀……」秦氏搖了搖頭。
衛芙縱是這會兒直起了身子,但還是半撲在了秦氏的懷裡的,感受著秦氏語氣之中的無奈與寵溺,她鬆開了一直緊緊拽著甜姐兒的手,整個人微微一往下滑,就跪在了地上,仍以這樣的姿勢抱著秦氏的雙膝。
沒等秦氏等人吃驚,衛芙便將臉埋在了秦氏的膝蓋之間,「母親,女兒錯了。」
她為了曾經這十幾年間,秦氏的所有擔心、憂慮、憤怒、心痛而道歉。
哪怕那些事都不是她做的,但就如三個孩子一樣,傷害已經造成,她能夠做的,也只能是儘量的彌補而已。
這是她的母親,生她養她的母親,讓她操心了這麼多年,不就是跪一跪嗎,又算得了什麼?
一聲「錯了」,惹得秦氏一時也不由眼中一熱。
這是她最心疼的女兒,前面這些年,她卻只能看著她們從親密到疏遠,看著女兒一步一步的行差踏錯,她的無奈與痛心,只怕沒有人能夠知道。
現在好了,她的孩子回來了。
過去的那些年,哪怕再怎麼確認那就是自己生養的女兒,但每次看著衛芙,秦氏總會感覺到陌生,但現在,那種陌生感卻已經全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緣於血緣的親近,再沒有了從前那種似乎有什麼東西橫在中間的感覺。
秦氏心中無比的欣慰。
而屋裡的其他人,這時候已經看呆了。
若說,之前還有人覺得衛芙這是又想了什麼新法子來糊弄秦氏,想要從秦氏這裡得到什麼,那麼,在衛芙這一跪之後,就再沒有人會這樣想了。
想想這十幾年間,衛芙又何曾因為任何事而跪過任何人?
作為超品的國公夫人,數遍景朝,能夠讓衛芙下跪的人,也是屈指可數的,她又何需因為想要得到什麼而下跪?
韜哥兒和略哥兒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想想衛芙這幾天以來的異常,兩人再次確認一點,他們的母親,是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秦氏好容易才忍住了眼淚,拉著衛芙的手讓她起來,「好了好了,趕緊起來,別讓孩子們看了笑話。」
做孩子的若是真的知道錯了,母親又如何可能不原諒?
在秦氏的眼裡,現在只有她心疼的女兒總算是回來了的喜悅,又哪裡還記得過去的這十幾年,她因為衛芙而生了多少的氣。
衛芙順著秦氏拉扯的力道站起身,看了明顯有些發怔的三個孩子一眼,笑著道:「母親,知錯能改,這是好事,又有什麼好笑話的?」
秦氏在衛芙的手上拍了拍,就像她之前拍甜姐兒那樣。
母女倆相視一笑。
然後,眾人重新落座。
秦氏看向衛芙:「芙姐兒,你今天這是?」
縱然高興衛芙不像以前那樣糊塗了,但秦氏心裡也不是沒有疑惑的。
衛芙衝著秦氏笑了笑:「母親,我沒事,就是這幾日回想起從前這十五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如今夢醒了,才知自己做了多少的錯事,母親您從小就教我,知錯就要改,女兒這也是遵了您的教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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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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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08 PM
第50章 醋的酸
秦氏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來。
她們母女,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
秦氏能夠看得出來,衛芙一定還有什麼沒有說出來,但她既然已經原諒了衛芙從前的種種,自然不會一定要追問。
朝著三個孩子招了招手,秦氏道:「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快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著三個外孫了。
韜哥兒三人與秦氏向來都是極為親近的,被秦氏這樣一招呼,甜姐兒直接膩到了秦氏的懷裡,韜哥兒和略哥兒則都站到了秦氏的身邊。
被三個孩子這樣圍著,秦氏心中高興,連連讓玲瓏將早就準備好的,三個孩子喜歡的茶點都拿上來。
一時之間,榮和堂裡一片溫情脈脈。
甜姐兒抓了一把瓜子,卻不是自己吃,而是剝好了放在一隻碟子裡,一邊剝,一邊看向周氏:「舅母,瑩表妹呢?」
衛南在五城兵馬司尋了個差事,衛北則入了書院讀書,今日並非休沐日,他們自然不會在府裡。
聽甜姐兒提到女兒,周氏笑道:「上次你來的時候不是說要挖了瑩姐兒前年埋的那罎子雪水煮茶麼?瑩姐兒原是要跟著我一起去接你們的,臨出院子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壇雪水還沒挖出來,巴巴的回去挖雪水去了,這會兒想是也應該快過來了……」
甜姐兒笑著吐了吐舌頭。
她十五歲,衛瑩才十二,兩人都不是那等會特意收集了雪水煮茶的風雅之人,不過是為了湊個趣而已,年紀相仿的小姐妹,一起親自收集了雪水,又一起將雪水埋起來,相約將來用這雪水一起煮茶,想想就讓人覺得溫暖又有趣。
這樣的溫暖……
對從前的甜姐兒來說,無疑是極為可貴的。
說話的功夫,甜姐兒已經剝出了一小碟子的瓜子仁兒。
跟著甜姐兒一起過來的是她身邊的大丫鬟豆青,不同於之前被打發出去的銀子,豆青是劉總管安排到甜姐兒身邊的,極為細心忠誠,也就是不像銀子那樣會說好話而已。
不用甜姐兒開口,豆青就已經遞上了洇濕的帕子,服侍著甜姐兒淨了手。
然後,甜姐兒將那一碟子的瓜子仁兒往秦氏的面前推了推:「外祖母,您吃瓜子。」
秦氏眼裡笑意加深。
甜姐兒從來都是一個極為讓人暖心的小姑娘。
秦氏素來喜歡吃瓜子,只不過年紀大了牙口不像年輕時那麼好,吃瓜子自然也就沒有那麼方便了,這樣的話,她只在甜姐兒的面前說過一次,自那之後,甜姐兒每次來看她,總不會忘了給她剝瓜子吃。
這樣的小姑娘,又如何能不招人疼呢?
「好,好,好,甜姐兒你也別只顧著外祖母這裡,這些點心都是你愛吃的,等會兒瑩姐兒來了你們小姐妹自去一邊玩……」秦氏道。
一邊說著話,秦氏拈了幾粒瓜子仁放進嘴裡。
衛芙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
她還以為自家甜姐兒吃瓜子就喜歡先剝好了再吃呢,哪裡能想到她竟不是給自己剝的,而是剝給了秦氏的。
自家閨女知道孝順外祖母,衛芙當然也是高興的,可是看著那碟子都快要冒尖的瓜子仁兒,再看看自己面前什麼都沒有,她這個老母親簡直要忍不住替自己掬一把心酸淚啊。
心裡酸酸的。
醋的酸。
被衛芙這樣目光灼灼地看著,甜姐兒要是還沒有反應的話,那才真是遲鈍了。
要是換了往常,甜姐兒當然不會有什麼回應,誰知道她母親這是又要鬧什麼呢?
但這會兒,想起在馬車上時與衛芙的親近,再想想衛芙朝她伸手時面上的笑容,以及之後一直緊緊攥著她的那隻手……
莫名的,甜姐兒就覺得,要是一點回應都沒有,好像有點沒有辦法過心裡那道坎兒。
她於是往秦氏那裡看了看。
見著秦氏眼裡只有笑意,甜姐兒又想了想,最終再拿出了一個同樣的碟子。
衛芙看了老懷安慰。
所以,甜姐兒這是要給她也剝上一碟子瓜子仁兒嗎?
但緊接著,她就見著,甜姐兒從剝給秦氏的那碟子瓜子仁裡,小心翼翼地倒了尖尖上的那一小撮到空碟子裡,再將這只碟子推到了衛芙的面前。
做完這一切,甜姐兒還衝著衛芙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說著「就這些,不能再多了」。
衛芙看了看屬於秦氏的那只碟子,只少了一個尖尖,還是裝得滿滿的,再看看自己這只……
還是覺得酸。
但她仍用最快的速度將碟子裡那一小撮瓜子仁放進了嘴裡。
這是她閨女剝的瓜子,就算她平時不怎麼愛吃瓜子,這時也覺得怎麼能這麼香!
香,真香!
見衛芙如此,甜姐兒莫名覺得有些臉紅。
而屋裡的其他人,卻都覺得好笑。
這麼大的人了,還為了這麼點瓜子仁兒這樣,真是……
周氏也笑著搖了搖頭。
笑過之後,周氏往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按說瑩姐兒也該過來了,怎麼竟耽擱了這麼久?
才這樣想著,周氏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的喧嘩聲。
屋裡這輕鬆又溫馨的氣氛驀地一凝。
秦氏擰起眉頭。
她隱隱在喧嘩聲之中聽到了她並不想見的人的聲音,這其中還夾雜著瑩姐兒的聲音,當是瑩姐兒在阻止什麼人往榮和堂來。
但那些人既然鐵了心的想要過來,又怎麼是瑩姐兒這麼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姑娘能夠阻止的?
正是如此,那喧嘩聲才會越來越接近榮和堂。
周氏也如秦氏那樣擰起了眉頭。
北苑那邊的人最近不安分,還打起了榮和堂這邊的主意,這些周氏是知道的。
原想著,今兒衛芙回來,北苑的人怎麼著也該安分著些,卻不想這些人竟是故意選了這個時候鬧到秦氏跟前來。
衛明遠是個貪好顏色的,而且也不是個長情之人,這些年來,每隔上幾年,衛明遠就會往府裡抬上一房妾室,這些妾室都通通被秦氏安置到了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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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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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09 PM
第51章 鬧騰
不過,就算北苑大,但總是地方有限,哪怕擠巴擠巴,到底也只能住那麼多人,衛明遠在秦氏這裡沒能討著便宜,最後倒也想出了法子,每抬進一房妾室,他就將北苑裡年老色衰又沒有生養的妾室送一個出去,還美其名曰是放她們自由,如此才好歹沒讓他新抬進來的妾室找不著地方住。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來衛明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被他送出去的那些妾室,可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了,給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妾,不管是為了什麼,總是全心全意服侍了他這麼些年,卻因為有新人要進來就被送出府,全沒想過離開了靖安伯府,她們靠什麼謀生。
其無情之處,可想而知。
也正因為看明白這一點,還沒被送走的那些衛明遠的妾室,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唯恐她們若是不將衛明遠哄好些,等下一次進了新人,被送出府的就是她們了。
如此,這些妾室才會為了那麼些針頭線腦的爭得頭破血流。
而北苑裡這麼些妾室之中,也不是沒有那特別受寵的,其中就有一位桃姨娘,據說是瘦馬出身,入府近二十年,卻依然極得衛明遠的寵愛,還給衛明遠生下了一子一女。
這一次,就是桃姨娘在背後攛掇著衛明遠,想要將她生的那對子女記在秦氏的名下。
這樣的事,秦氏當然不可能答應。
她能容忍將衛明遠和他的這些妾室庶子庶女養著就已經是極限了,反正她也不可能讓這些人過得有多好,也就是給些吃穿罷了,花不了幾個銀子,能換來她以及一雙兒女的安寧,秦氏倒也不覺得吃虧。
但別的……
那是想都不要想!
對此,衛明遠也不是沒有過不滿,更不是沒有鬧騰過,但他一鬧騰,秦氏就乾脆斷了他以及北苑那些人的月例。
要知道,秦氏嫁進來的時候,靖安伯府可是個空架子,能維持到現在,可全靠了秦氏的嫁妝。
秦氏要是不樂意拿銀子出來,衛明遠和他的那些妾室,還真的只能幹著急。
幾次下來,衛明遠也知道秦氏是不可能低頭的,便也學會了只顧自己享樂。
反正……
看在衛明遠是一雙兒女的父親的份上,衛芙倒也從來沒有短了衛明遠的銀子。
但銀子只有那麼多,除了他自己要用,他的那些妾室庶子庶女們誰還想要分一杯羹,那就只能看誰能哄得衛明遠高興了。
說起來,靖安伯府的後宅,那可真是亂。
不過,這樣的亂,不僅是秦氏,就是周氏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卻不想,今天北苑的人居然鬧到了這裡來。
是算准了小姑今天歸寧,他們這樣鬧一場,母親會礙著面子作出退讓嗎?
或者……
乾脆就是知道母親不會退讓,故意趁著小姑回來的時候鬧,最好能挑動了小姑跟著一起鬧,好給母親添堵?
周氏一時不能肯定北苑那些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但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如今小姑已經有所轉變,他們的算計就註定不可能得逞。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群人已經吵吵嚷嚷的來到了榮和堂外面了。
「夫人?」映雪看向衛芙。
對於靖安伯府的事,劉總管可是再清楚不過的,所以這次臨出門,劉總管特意點了幾名護衛跟著一起,為的就是防止意外。
不過,這些護衛都是男子,都被留在了二門外,並沒有跟進來。
但若是衛芙想要讓護衛們過來收拾這些人,映雪也是樂意走這一趟的。
衛芙目光泛冷,輕輕搖了搖頭。
映雪於是不再多言。
這幾日下來,映雪和映嵐都已經知道,夫人和從前不一樣了,不管夫人有什麼吩咐,她們不需要多想,只需要按吩咐行事就對了。
然後……
想到自己手裡抱著的盒子裡裝著什麼,映雪突然覺得,今天怕是有大事要發生。
秦氏收起面上的笑容。
她原本很高興,女兒帶著三個孩子來看她,最重要的是女兒還跟她認錯了,想來以後也再不會像從前那樣糊塗。
可就是有這麼些人,就喜歡在她高興的時候觸黴頭。
她以前沒有理會這些人,只不過是不想為了這麼些噁心玩意兒髒了自己的手而已。
不值得!
可這些人顯然並不這樣想,他們莫不是以為自己真的治不了他們了?
秦氏冷著一張臉,「讓人將他們給我拖出去!」
至於之後如何,等衛芙和三個孩子回去了,她自會讓這些人知曉什麼叫做規矩,更叫他們好好知道一下,他們到底是吃的誰的飯!
若是往常,秦氏也懶得與這些人計較,但這會兒被壞了好心情,她是真想好好收拾一下這些人了。
沒的慣的他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沒等傳話的丫鬟退出去,衛芙伸手在秦氏的手背上安慰般的按了按,「母親,讓他們進來,今天女兒就好好為您分憂!」
說到「分憂」兩個字,衛芙的語氣都有了些森嚴。
秦氏一怔,隨後因為這些不愉快的事而冷著的一張臉迅速回溫,眉眼都跟著變得溫軟起來。
她想起來,從前衛芙還沒有出嫁,以及出嫁的前兩年,也是時常這樣為她分憂的。
她的女兒,是真的回來了。
秦氏心中高興,便也真的揮退了準備去傳信兒的丫鬟。
那些人既然自己作死,她又何必要攔著?
除了秦氏,屋裡這麼些人大概也就周氏知道衛芙想做什麼了,畢竟當初周氏也沒少見衛芙收拾這些人,只不過這十幾年來,衛芙再也沒有動鞭子,大概這才讓北苑那些人忘了當初的痛。
而韜哥兒兄妹三人,看著面若冰霜的衛芙,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
尤其是略哥兒甜姐兒。
要是前幾日見著母親的這一面,他們肯定是不敢在母親面前造次的。
秦氏和衛芙這裡才有了定計,外面一群人已經闖進了榮和堂,雖然院門處有婆子守著,但兩個婆子又如何能攔得下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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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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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0 PM
第52章 鞭子
擠進榮和堂的有十來個人,大部分是年紀已經不小的女人,也有一兩個看著頂多二十出頭,不過,不管年紀大小,這些女人打扮得都是妖妖嬈嬈的。
從她們的打扮就不難看出,衛明遠是個什麼樣的品味。
一群人進了榮和堂,心裡還都極為得意。
別看她們進了靖安伯府做妾,但這日子過得可沒有她們進來之前想像的那麼好,衛明遠手裡的銀子還都是從秦氏那裡拿的,而秦氏又不是那種心裡沒數的人,當然不會無止境的由著衛明遠索取,他手裡的銀子頂多也就是夠他自己的花銷,再有一些結餘罷了,就剩下那麼點銀子,還得這麼多人一起搶……
她們過得苦啊!
要不是這樣,今天她們也不會在桃姨娘和她那一雙兒女的攛掇下衝到榮和堂來了。
老伯爺靠不住,誰知道下一個被送出府去的會是誰,呆在府裡,好歹還是不愁吃穿,若是被送出府去,她們又沒有銀子又沒有一技之長,年紀還都大了,怕是會活得豬狗不如。
與其等到這一天,倒不如早早的就為了自己打算,多摟點銀子呢!
今兒府裡那位做了國公夫人的姑奶奶可是歸寧了,當著這位國公夫人的面,她們若是哭得慘一些,按著這位國公夫人平時是怎麼與秦氏水火不容的,她們怎麼也能從秦氏手裡摳索點銀子出來吧?
這就是這些人的想法了。
說起來,還是衛芙給了她們勇氣。
見著秦氏周氏,並衛芙以及國公府的三個孩子都走了出來,一直試圖將這些人攔下來,卻沒能攔得住的衛瑩低頭走到周氏身後,「祖母、母親、姑姑,我想攔著他們的……」
語氣中還帶著些愧意。
秦氏和周氏當然不會怪衛瑩。
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又如何能攔得住這些人?
周氏伸手在衛瑩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衛芙偏頭看向衛瑩。
衛瑩今年才十二歲,衛芙自然是沒有見過她的,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容貌隨了周氏,看著十分靈秀可愛,衛芙一見就心裡生出歡喜之意來。
之前來的時候倒是忘了準備見面禮了……
下次一定要補上。
衛芙這樣想。
在衛芙想著這般年紀的小姑娘,要送什麼見面禮合適時,就像是約好了的一般,十幾個打扮得妖妖嬈嬈、年紀不一的女人扯著手絹就開始哭了起來。
她們有的是暗自垂淚,有的是低聲嗚咽,還有的是拿了帕子捂著臉嚎啕大哭……
總之,各有各的哭法。
不得不說,這些人也不愧是以色侍人多年,便是哭,也都還並不難看,可以說是哭出了各自的美感,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當然,沒有人欣賞就是了。
秦氏和周氏都冷著一張臉,這樣的情形她們都已經見多了,自然不會有什麼感覺,要不是衛芙想要留著這些人,她們只怕早就將這些人給轟了出去。
而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看著這些人,眉頭擰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眼裡更是帶著怒火,要不是衛芙使了眼色讓人攔著他們,他們怕是就要衝出去跟這些人理論了。
跟這些人理論?
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主意。
衛芙衝著三個兒女眨了眨眼,「你們看好了,看為娘怎麼收拾他們……」
醒過來之後,衛芙就已經決定不再壓抑自己的本性,而這一次,就是她放飛自我的第一戰。
她伸出手。
映雪先是一愣,然後想起自己手裡抱著的盒子裡裝了什麼,又打了個哆嗦,也不敢耽擱了,趕緊就打開盒子,取出裡面那條鞭子,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衛芙的手裡。
衛芙接過那條鞭子,先是試了一下手感,然後手上一用力,只聽「啪」的一聲,整條鞭子便這樣揚了起來。
院子裡的哭聲一頓,但緊接著,那哭聲再次響起,而且還變得更大聲了。
不過……
之前的哭,那是裝腔作勢的假哭,但這會兒的哭,那就是真的哭了。
而且,還是被嚇哭的。
能出現在榮和堂的,都是衛明遠的妾室之中比較受寵的,這其中就有半數是衛芙出嫁之前就入了府的。
看到這條鞭子,想起衛芙出嫁之前是個什麼性子,這幾個人渾身都開始抖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抖,這幾人還一邊不著痕跡的往後面退了些。
要不是知道衛芙既然連鞭子都亮出來了,必然不會讓她們這麼輕易的離開,她們都想拔腿而逃了好嗎?
不過……
她們想退,那也要看衛芙樂不樂意。
衛芙微微眯著眼,看著正拉著一雙兒女往後退的桃姨娘。
姚姨娘雖是衛明遠的妾室,但年紀也就比衛芙大個兩三歲而已,當初她被衛明遠納進府裡的時候,衛芙還沒有出嫁呢。
這桃姨娘是瘦馬出身,還是衛明遠的一個同好送給他的,瘦馬本就是為了討好人而生的,桃姨娘自然很快就討得了衛明遠的歡心,哄著衛明遠將她納入了靖安伯府。
只不過……
雖然成功入了靖安伯府,但桃姨娘在知道府裡的情況之後,估計是有些後悔的。
但那個時候後悔,顯然已經晚了。
既然知道晚了,桃姨娘倒也很快就適應了下來,不僅得了衛明遠的寵愛,還很快的就生下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
同時,這桃姨娘還是個極會看人眼色的,生下一對兒女之後,在北苑別的妾室那裡,她自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但她從來都不敢在衛芙的面前造次。
一嘛,是因為衛芙是秦氏最心疼的女兒,桃姨娘再清楚不過這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人。
二嘛……
就是因為衛芙手裡的鞭子了。
也正是因為桃姨娘會看眼色,從前衛芙每次想要動鞭子的時候,她都早早的就縮了回去,倒是從來沒有挨過衛芙的鞭子,連帶著她的一雙兒女也都是如此。
當初的衛芙,為此可沒少覺得遺憾呢。
看到桃姨娘,衛芙又不由想到了她的親爹。
說起來,衛明遠這些年來倒是一直沒有變化。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1-29 05:11 PM
第53章 賤妾
當初能對年紀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女人下嘴,現在能對跟自己孫女差不多大的女人下嘴,喜好倒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沒變。
想到這裡,衛芙暗自冷笑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今天要帶著三個孩子回來,所以特意避了出去,她親爹可不在府裡呢。
不過,不在也好。
只希望……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的這些愛妾們那淒慘的樣子,能夠忍得住心疼才好。
這樣想著,衛芙又揮了一鞭。
從前沒能成功抽到桃姨娘,這是衛芙心中一直以來的遺憾,但今天,桃姨娘主動送上門了,要是還叫她和她的一雙兒女給跑了,那衛芙可不能答應!
「桃姨娘,好久不見了……」衛芙道。
正拉著一雙兒女想要往後退的桃姨娘渾身一僵。
作為靖安伯府裡最會看眼色的那個人,桃姨娘從來沒有讓衛芙找到過抽她的機會,曾經這是非常讓她得意的一件事。
對於府裡這位姑奶奶,桃姨娘從前那是真的再忌憚不過的。
不過……
後來的這些年裡,眼瞅著原本那麼厲害的衛芙就跟得了失心瘋一樣,竟然變得讓人完全不認識她了,桃姨娘可算是鬆了口氣。
至少,這位姑奶奶不會再拿著鞭子抽人了,而她也再不用畏這位姑奶奶如虎了。
可以說,這十幾年來,桃姨娘的日子那可是過得相當的舒心。
不用擔心什麼時候頂撞了夫人就被人提著鞭子抽一頓,只需要將老伯爺哄好了,就能讓她和她的一雙兒女在這府裡過上其他人羨慕不來的好日子……
能不舒心嗎?
大概也正是因為過得太舒心了,桃姨娘才會打上了將一雙兒女記在秦氏名下的主意。
這些年來,看著夫人和那位姑奶奶變得勢同水火,桃姨娘絕對是最高興的那個人,她可沒少在暗中幸災樂禍。
知道那位姑奶奶是不可能再替夫人出頭,想著只需要將老伯爺給哄好了,夫人那裡又怎麼能不低頭?
所以,桃姨娘今天才會煽動了衛明遠的其他妾室一起過來鬧騰。
她以為,那位姑奶奶這些年來慣會與夫人作對,要是自己等人在邊兒上一陣的擠兌,說不定夫人一氣之下,她的盤算就能落到了實處呢?
不得不說,桃姨娘也確實是極會算計的。
但她哪裡能想到,這位姑奶奶會突然之間性情大變……
不對,說是性情大變還不準確,應該是又變回了以前的性子才是。
桃姨娘現在是真的後悔啊,要是能夠回到半個時辰之前,她絕對不會煽動著眾人一起來榮和堂,絕對看到這位姑奶奶就躲得遠遠的!
但,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聽到衛芙的話,桃姨娘僵著身子停下腳步。
她原本已經縮到了人堆裡,但這會兒,一聽到衛芙的話,擋在她前面的人就像是有了什麼默契一般,刷的一下就往兩邊退開,讓桃姨娘以及她的一雙兒女暴露在了衛芙的面前。
這樣……
桃姨娘哪裡還能躲到哪裡去?
她心中無奈,面上卻是再恭敬不過,朝著衛芙屈膝行了一個禮:「賤妾見過姑奶奶。」
這聲「賤妾」,卻是讓那幾名不知衛芙可怕的妾室,以及桃姨娘的一雙兒女給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桃姨娘可不是什麼善茬兒,她打小學的就是如何取悅男人,如何利用男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這些年來,府裡的其他妾室在她手裡可沒少吃虧,而她在其他妾室的面前,可與在衛明遠面前那溫柔小意完全不一樣,用趾高氣揚都不足以形容了。
她又何嘗對人自稱過一句「賤妾」?
便是秦氏那裡,桃姨娘很是知趣的從來不往秦氏這裡湊,自然也就不用自稱「賤妾」了。
要說驚訝,最驚訝的還要數桃姨娘的一雙兒女了。
他們甚至可以說是極為震驚。
因為有桃姨娘護著,再加上容貌與衛明遠很有些相似,桃姨娘所出的這一雙兒女在衛明遠那裡可是極為受寵的,兩人的待遇比起其他的庶子庶女來說,那簡直是天壤之別。
要不是受寵,這次衛明遠也不會被桃姨娘一哄就打上了秦氏的主意了。
也正因為受寵,桃姨娘的這一雙兒女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什麼苦,而且他們與衛芙的年紀相差了十好幾歲,自然沒有機會見識當初衛芙是怎麼收拾府裡那些不長眼的人的,所以這會兒見著一直護著他們的桃姨娘竟然這樣朝著衛芙低頭,這兩人又是驚又是怒的。
雖然他們知道衛芙是鎮國公夫人,但因為衛芙這些年行事的荒唐,這兩人可從來都沒有將衛芙看在眼裡。
可現在,他們的姨娘竟然朝著這樣一個人低頭……
這讓兩人有些無法接受。
「姨娘,你……」桃姨娘的兒子衛俊張嘴欲言。
桃姨娘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生的兒子是個什麼性子,當下就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衛俊這一吃痛,即將說出口的話自然也就咽了回去。
但架不住桃姨娘還有一個女兒啊。
衛茵看著桃姨娘,不忿地道:「姨娘,你為何要對她低頭?她不過就是個……」
桃姨娘大駭,「住口!」
衛茵可從來沒被桃姨娘如此呵斥過,聞言一呆。
不過,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桃姨娘就用力掐著她的手,「還不快向你姐姐賠罪!」
賠罪?
衛俊和衛茵簡直要瘋了。
這些年來,被桃姨娘護著,衛俊和衛茵從來沒正面與衛芙對上過,倒是關在屋裡時,沒少從桃姨娘這裡聽到一些對衛芙的鄙夷。
也正是因為如此,就算明知道他們的這位姐姐貴為國公夫人,但衛俊和衛茵都並沒有真正將之放在心上。
而現在,衛芙可還什麼都沒說過,桃姨娘就要讓衛茵向衛芙賠罪?
衛俊和衛茵接受不了,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衛茵這些年被桃姨娘慣壞了,聞言當即就拒絕了:「姨娘,我為什麼要向她賠罪?倒是她,姨娘身為長輩,她應該先給姨娘請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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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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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1 PM
第54章 師出有名
桃姨娘簡直要絕望了。
她從前有多寵著這一雙兒女,現在就有多後悔。
要說她從前也是個再小心謹慎不過的性子,也是這十幾年來衛芙的變化實在是太過離譜了,才會讓她以為衛芙再也不可能變回原本的性情,從而失了警惕之心,甚至在衛俊和衛茵的面前多有狂妄之言。
而現在……
就到了她要為從前的不謹慎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衛芙聽到衛茵這樣說,雙眉微微一挑。
衛茵今年才十六歲,也就比甜姐兒大一歲而已,當初衛芙出嫁的時候她都還沒出生,等到衛茵稍懂事些了,衛芙已經開始變得荒唐了。
衛茵長得與衛明遠有些相似,而衛明遠又長了一副好皮囊,從容貌上來看,衛茵倒也確實不錯,要不是這樣,桃姨娘也不會想著將衛茵記在秦氏的名下,從而讓她去攀高枝了。
因為有甜姐兒這麼一個閨女,衛芙對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總是抱有一些善意的,就比如之前的劉知雅。
但是,對著衛茵這張與衛明遠相似的臉,再聽著她先前的言語,衛芙心裡卻是半點左善意都沒有。
嘖,想拿鞭子抽她才是真的。
不過……
衛芙可不是個魯莽之人,她就算是拿鞭子抽人,也能夠讓人以為那是對方活該,絕不會留下可以讓人在事後指責她的把柄。
不管怎麼樣,總要做到師出有名不是?
那種將人抽了一頓之後,卻被人揪著毛病指責一通的情況,衛芙可不允許出現。
所以,她會因為單純的看不順眼就沒頭沒腦的抽她這個年紀足以做她女兒的庶妹一頓嗎?
當然不會。
就算她真的抽了衛茵一頓,那也是因為衛茵活該!
原本她還在想著,要怎麼著才能找到這個抽人的合適理由呢,沒想到衛茵就有這麼貼心,居然主動把把柄送到了她的手裡來。
真是太貼心了!
衛芙看向衛茵的眼裡都帶著些欣賞之意。
被衛芙這樣看著,衛茵莫名的就覺得心裡毛毛的,她有些害怕,為了掩飾這種害怕,她還狠狠瞪了衛芙一眼:「我又沒有說錯,都是父親的女兒,沒的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最開始時,她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心裡打氣才這樣說的,但話說到後來,漸漸的,衛茵也覺得自己沒有說錯了。
大概是因為被衛明遠寵著,衛茵心裡對於如今襲了爵的衛琅和成了鎮國公夫人的衛芙打從心裡就是不忿的,都是同一個父親,都姓同一個衛,憑什麼這兩人一個能襲爵,另一個就能做那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不管怎麼作都能被人捧著?
衛茵不服!
不僅衛茵不服,就是衛俊也同樣不服。
將這兩人面上的不忿看了個清楚,衛芙覺得有些可笑。
這兩人,大概是真的被寵壞了,居然會如此天真。
說起來,在靖安伯府這樣的環境裡,竟然還能被寵得這般天真,只能這兩人大概是真的得到了她那親爹的疼愛了。
衛芙嗤笑一聲,「你們是不是覺得……你們都是父親的兒女,就能夠得到與我和兄長一樣的尊崇?」
衛俊和衛茵抿著唇,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看他們面上的神情,衛芙還真的沒有說錯。
桃姨娘簡直要暈過去了。
衛芙沒有理會這兩人,而是看向了玲瓏。
玲瓏心頭一跳,這位姑奶奶又想打她了嗎?
「你,去搬些椅子出來,讓母親大嫂還有哥兒姐兒們坐。」衛芙吩咐道。
她今天就要好好替母親和大嫂出氣,既是要出氣,當然也就要讓母親和大嫂用最舒服的姿態欣賞之後的好戲了。
玲瓏猛地便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並不是要打她,只是讓她搬些椅子而已。
玲瓏不敢怠慢,連忙招呼了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用了最快的速度搬了椅子出來,又扶著秦氏等人坐下來。
衛芙這才滿意了。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去把內宅的所有丫鬟婆子都給我叫過來。」
玲瓏一愣。
把丫鬟婆子都叫過來?
叫過來做什麼?
但她隨即就會意了過來,按著這位姑奶奶今天的做派,只怕是拿定了主意要好好收拾院子裡這些人了,把丫鬟婆子叫過來,自然是讓他們看看好戲,順便再看看不敬老夫人與夫人的下場。
玲瓏心頭一顫,卻是不敢有任何的耽擱,不僅吩咐了下面的小丫鬟去尋人,就是自己也跟著出去通知各處的丫鬟婆子去了。
靖安伯府雖然早年是個空架子,但這些年來有秦氏的經營,比起從前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尤其是衛琅襲了爵,周氏成了靖安伯夫人之後,府裡的情形更是有所好轉。
所以,各處侍候的丫鬟婆子還真是不少,只是將這些人找齊,就用了兩三刻鐘的時間。
沒辦法,玲瓏對衛芙的懼意那是早就種在了心裡,衛芙既然吩咐了是要將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找過來,她是不敢打半點折扣的。
等到點過人數,確認所有人都已經候在了榮和堂外,玲瓏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姑奶奶,人已經到齊了。」玲瓏道。
衛芙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丫頭做事倒也利索,果然母親就是會調教人。
衛芙這樣想著。
她可不知道,自己幾個月之前還給了玲瓏一個巴掌,更不知道玲瓏有多怕她。
榮和堂地方有限,當然不可能將這麼多的丫鬟婆子都叫進來親眼看著,只能讓眾人都站在院子外面,但沒關係,待會兒這些人肯定不能悄沒聲息的,叫出來總也能讓外面的人都聽到。
這樣,便可以了。
衛芙這才重新看向了衛俊和衛茵。
對於衛芙這段時間的無視,衛俊和衛茵憤怒得都緊緊攥著拳頭,桃姨娘倒是想要將這兩人拖走,但是被衛芙看了一眼之後,卻是什麼都不敢做了。
她知道,要是自己再說點什麼,她的一雙兒女,結果怕是會更慘。
所以,桃姨娘就是再怎麼替一雙兒女揪著一顆心,到底也只能緊緊閉著嘴,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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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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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2 PM
第55章 跪下
衛芙挑了挑眉。
桃姨娘果然還是這麼識趣,只不過,她生的這一雙兒女,顯然是沒有學到她半分的。
衛芙將鞭子一點點收在手裡握住,一邊做著這樣的動作,目光一邊在院子裡的桃姨娘等人身上緩緩掃過。
「跪下!」衛芙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兩個字。
雖然聲音並不大,但這兩個字卻像是敲在了眾人的心裡一般,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直接就叫人群裡那半數從前見識過衛芙的可怕的人腿一軟,重重跪了下來。
桃姨娘也在那跪下的人其中。
不過……
就算桃姨娘再怎麼拉再怎麼扯,衛俊和衛茵都直挺挺地站著,甚至,因為桃姨娘聽話的跪下,兩人還拿了極為震驚的眼神看著桃姨娘,分明不理解桃姨娘為何會這樣。
桃姨娘心裡苦啊。
她現在好後悔將一雙兒女教得這麼天真,但凡衛俊和衛茵將她的心計學到了半分,又怎麼會主動將把柄遞到衛芙的手裡去呢?
衛俊和衛茵只覺得一股子怒火直衝腦門,他們以前一直以為,他們有衛明遠的寵愛,是除了國公爺之外這靖安伯府裡第二等的尊貴人,事實上,從前在北苑裡,他們也確實是享有這樣的尊榮。
在這兩人眼裡,北苑就像是一口井,他們在這口井裡呆久了,漸漸的便以為這井裡的天下便是所有了。
所以,這會兒桃姨娘對著衛芙下跪,便格外的讓他們無法忍受。
因為這讓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楚的認知到,他們只不過是衛明遠的庶子庶女,甚至在衛琅襲爵之後,他們連靖安伯的兒女都不是了,而是靖安伯的庶弟庶妹。
這讓衛俊和衛茵格外的難堪。
衛茵伸手想要將桃姨娘拉起來,衛俊則憤怒地瞪著衛芙,「不管怎麼說,姨娘也是你的庶母,也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
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不是衛俊突然識趣了,而是衛芙不樂意讓他再往下說了。
用力抬手,手裡的鞭子發出呼嘯的破空聲,狠狠抽在了衛俊的身上。
衛俊被抽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慘叫出聲。
即使是在北苑那種地方,因為桃姨娘,衛俊也是從來沒吃過什麼苦的,更別說是挨打了,他只覺得衛芙那一鞭子就像是將他整個人都給抽成了兩半一樣,痛得他簡直就在懷疑人生了。
「你,你敢打我!」衛俊按著被抽中的胳膊,怒視著衛芙。
衛芙笑了笑,「我不僅敢打你,還敢繼續打你。」
話說完,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衛俊哪裡想得到衛芙真的敢這樣囂張,都沒想過要躲,就又被結結實實的抽了一鞭子。
等到下一鞭抽過來時,衛俊也算是學乖了,不再傻傻地站在那裡讓人抽,下意識的就往旁邊躲了過去。
在衛俊旁邊的是衛茵,她正惱怒不已地拉扯著桃姨娘呢,又哪裡能料到會遭到這無妄之災,衛俊倒是躲過了那一鞭,但衛茵就沒能躲過了,直接被一鞭抽到了背上。
「啊!」衛茵慘叫一聲。
不管怎麼著,衛茵也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身嬌肉嫩的,又哪裡能挨得住鞭子。
而在知道了這鞭子抽過來有多疼之後,下一鞭再過來的時候,衛茵也做了與衛俊一樣的躲避動作。
於是……
原本跪在地上的桃姨娘,就被一鞭抽在了臉上。
桃姨娘能夠得寵這麼多年,除了她確實會取悅人之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的一張臉確實保養得很好,現在被鞭梢抽了這一下,從右耳畔到左嘴角,立竿見影的就多出一條看著極為駭人的血痕來,又哪裡還能見著從前的好顏色?
只看那條鞭痕,就知道衛芙這一鞭抽得有多用力,而桃姨娘此刻又有多痛,但即使是如此,桃姨娘也始終跪在地上,就連動都不敢動彈一下,更沒像她的一雙兒女那樣躲閃慘叫。
這樣一對比,衛俊和衛茵可半點都不似是桃姨娘的肚子裡出來的。
四鞭抽完,衛芙慢條斯理的將鞭子重新收回手裡握著,這才看向衛俊和衛茵,「你們說桃姨娘是我的庶母,該被我當作長輩一樣敬著?」
衛俊和衛茵捂著傷處怒視著衛芙。
即使被衛芙抽了幾鞭,這兩人明顯還沒有學乖,仍用憤怒的眼神瞪著衛芙。
很明顯,他們還真就是這樣想的。
衛芙都被這兩人給逗樂了,「不過是一個瘦馬出身的姨娘而已,賣身契都還在母親手裡握著,是什麼給了你們勇氣,讓你們覺得她能被我敬著?」
秦氏雖然不管衛明遠怎麼往府裡抬姨娘,卻也將每個姨娘的賣身契都給捏在了手裡,是以衛芙才有此言。
衛俊和衛茵更憤怒了。
桃姨娘的出身,他們當然是知道的。
在北苑,時不時的就會有妾室妄圖挑戰桃姨娘的地位,桃姨娘的出身也沒少被這些人拿出來說嘴,從前聽到這些,衛俊和衛茵頂多也就是有些惱怒,但現在,被衛芙當著府裡所有下人的面提起桃姨娘的出身,兩個人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般,只覺得無比的難堪。
他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的意識到,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
不僅不像他們從前所想的那樣尊貴,反而,因為他們有桃姨娘這樣一個生母,他們的出身甚至是可以被人拿來嘲笑的。
這讓向來自視甚高的衛俊和衛茵如何能接受呢?
兩個人又羞又痛,簡直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衛芙卻是沒有管這兩人是何心情。
因為先前那四鞭,原本還沒有跪下的幾個衛明遠的妾室也給嚇跪了,是以如今院子裡倒是只有衛俊和衛茵還直挺挺地站著,顯得格外的顯眼。
微微抬了抬下巴,衛芙用著居高臨下的姿態道:「我剛剛說了,讓你們跪下!」
她所說的跪下,可不僅僅是對桃姨娘等人說的。
一聽這話,衛俊和衛茵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你憑什麼讓我們跪下?」兩人拿著看仇人的目光看著衛芙。
對於他們來說,衛芙可不就是仇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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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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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3 PM
第56章 抽
他們以往呆在北苑那個井裡,有桃姨娘替他們遮風擋雨,漸漸的便以為他們真的就那般尊貴,直到被衛芙將這所有的假像都給扯碎,他們才總算是看清了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身份。
但他們寧願不看清,這樣,他們就還能在那樣的假像之中洋洋自得。
對於打破了他們這所有美好想像的衛芙,他們又如何能不仇恨?
兩人狠狠瞪著衛芙,就似那不屈的反抗者一般。
衛芙輕輕撫著手裡的鞭子,極為漫不經心地道:「憑什麼?就憑我是朝廷命婦,超品的國公夫人,而你們是白身,見著朝廷命婦,你們敢不跪?」
衛俊和衛茵一窒。
衛芙可不是為了等他們的回應的,話說完,抬手就又朝著兩人抽了過去。
這一次,就不像之前那幾鞭那樣打著玩兒,只見著那鞭子在衛芙的手裡舞出一道道火紅的痕跡,如疾風驟雨一般的抽在了衛俊和衛茵的身上。
之前他們還能有機會躲,但在這時的重重鞭影之下,兩人又如何還有躲的可能?
一時之間,院子裡響起了兩人那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這兩人都是沒有吃過苦受過罪的,一丁點的痛都能哭出來,更何況衛芙現在還絲毫沒有留手,又哪裡能不被抽得哭娘叫娘的?
一邊抽著這兩人,衛芙還一邊數落兩人的罪狀:「見了本夫人不僅不主動下跪問安,還敢出言無狀,將一個賤妾稱作是本夫人的庶母長輩,你們這是在藐視朝廷的禮法嗎?本夫人既然身為你們的長姐,自然就有教導你們的責任,今天本夫人就好好叫你們知道什麼是禮法!」
說這些話,一點都不影響衛芙拿鞭子抽人,最開始時衛俊和衛茵還能慘叫,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兩人竟是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完全被衛芙給抽得癱軟在地了。
見著這兩人的慘狀,旁邊跪著的眾妾室們都噤若寒蟬。
這其中最受煎熬的大概就是桃姨娘了,正在挨打的是她的一雙兒女,她從前極盡周全的將他們護在了羽翼之下,如今看著他們受這樣的苦,又哪裡能不心痛?
但再怎麼心痛,桃姨娘也不敢動。
她知道,但凡她開口,衛芙絕對會變本加厲的對待她的一雙兒女。
事實上,對於桃姨娘的忍耐,衛芙也確實挺失望的。
不過,這可不代表衛芙就拿她沒有法子了,見著衛俊和衛茵身上已經見不著一塊好肉了,衛芙總算是停下了揮鞭的動作。
她看向桃姨娘,挑了挑眉,極為驚訝的樣子:「桃姨娘,這可是你的兒女,他們都慘成這樣了,你怎麼就能無動於衷呢?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也看出來他們方才是嫌棄你沒能給他們一個好出身了,所以才想借著我的手好好教訓他們,對不對?」
聽到衛芙這話,已經變成兩灘爛泥的衛俊和衛茵都不由看向桃姨娘。
而桃姨娘,先前怎麼樣她都能保持冷靜,但這會兒聽到衛芙這明顯的挑撥之語,而且她的一雙兒女還真的被挑撥到了,她就再沒辦法冷靜下去了。
不管什麼人,總是有軟肋的。
桃姨娘的軟肋,就是她的一雙兒女。
這些年來,她費盡心力的哄著衛明遠,為的也不過就是她這一雙兒女而已,現在見一雙兒女被衛芙幾句話挑撥就要與她離心,她又如何能冷靜?
「你住嘴!」桃姨娘一句話脫口而出。
但在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要糟。
果然,衛芙下一刻就是一鞭子朝著桃姨娘抽了過去:「敢如此對本夫人說話?看來你那一雙兒女之所以敢藐視朝廷禮法,說不得就是你教的,好大的膽子!」
於是,繼衛俊和衛茵之後,桃姨娘的身上也多出一道道的鞭痕。
這時候的桃姨娘母子三人,雙目泛紅,頭髮散亂,衣衫不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還可以看到一條條駭人的血痕,這模樣簡直可以說是極為淒慘了,比起之前他們煽動著眾人過來鬧騰時的齊整,簡直就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下。
這一頓打下來,衛俊和衛茵是再不敢朝著衛芙瞪眼睛了。
他們現在後悔啊,為什麼之前不聽勸,非得要招惹衛芙呢?
如今可好了,有了那麼一頂藐視朝廷禮法的大帽子扣下來,他們就算是被狠抽了這麼一頓,又能上哪裡說理去?
注意到衛俊和衛茵現在的狀態,衛芙很是滿意。
知道怕了就好,以後就不會再想著鬧什麼妖娥子了。
將桃姨娘三人收拾住了之後,衛芙目光一轉,看向了其他十來個還沒挨上鞭子的妾室,「你們先前吵吵嚷嚷的衝過來,是跟他們一樣無視本夫人嗎?」
話說完,也不給這些人辯解的機會,衛芙揚鞭就又是一頓抽。
不過,比起桃姨娘三人,後面這些人衛芙倒是沒有刻意的照顧她們,因而被抽了一頓之後雖然有些狼狽,但好歹沒有桃姨娘三人那麼淒慘。
見此情景,桃姨娘三人又哪裡能不知道,他們被衛芙當成了殺雞儆猴裡的「雞」呢?
但他們能怎麼辦?
當然只有忍著了!
至於,等衛芙走後,他們會不會在衛明遠那裡給衛芙上眼藥,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不過……
衛芙會在乎嗎?
當然不會。
衛俊和衛茵從來沒有明白,衛芙之所以能有現在這樣的地位,從來都不是因為衛明遠。
鞭子這樣抽了一頓,衛芙只覺得好一陣的神清氣爽,就連因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遭遇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而帶來的鬱氣,也都隨之盡數消散。
果然,抽人果然是發洩負面情緒的最佳途徑。
衛芙往後一伸手,將鞭子遞到了映雪的面前。
映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微彎著腰,畢恭畢敬的從衛芙的手裡將鞭子接過來,又仔細用絲帶綁好了,這才收到了盒子裡。
先前知道衛芙帶著鞭子出門時,映雪就已經有預感今天會有大事發生,現在看來,她的預感可不就應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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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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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3 PM
第57章 高枝
同時,映雪心裡也有了一個疑問。
跟在夫人身邊三年了,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夫人原來是這樣的夫人呢?
而從頭到尾目睹著一切的其他人,韜哥兒三人以及衛瑩,那自然也都覺得再舒坦不過,他們只恨拿著鞭子將這些人抽了一頓的人不是自己,秦氏和周氏雖然不像幾個小的那樣喜怒形於色,但不得不說,看到這些人倒楣,她們的心情確實要好了一些。
衛芙由丫鬟們服侍著淨了手,又啜了一口熱茶,才重新看向下面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桃姨娘等人。
「我這個人呢,從來不會沒有緣由的與人動手……」衛芙緩緩道,「不過呢,誰要是惹了母親不高興,那我也不介意好好找找動手的理由,你們明白了嗎?」
簡而言之,誰要是讓秦氏不高興了,那她也就不會讓誰好過。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是還有人不明白,那才真的是上趕著吃鞭子呢,於是,桃姨娘等人不管是不是還能動彈,都趕緊點頭,生怕要是點頭晚了又會叫衛芙尋了理由抽上一頓。
見這些人都明白了,衛芙這才抬了抬手:「行了,既然你們都明白了,那你們就回去吧。」
眾人聞言如聞大赦,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外走。
「等等。」衛芙突然道。
眾人身形一僵。
衛芙朝著還癱在地上的桃姨娘三人揚了揚下巴,「把他們也一起帶走。」
其他人於是鬆了口氣,連忙七手八腳的將桃姨娘三人攙起來,就像是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一般,飛快的就離開了榮和堂。
估摸著,她們以後是再不敢往榮和堂來了。
見著桃姨娘等人的慘狀,一直站在外面聽完了整場戲的丫鬟婆子們,也都嚇得面色發白。
如今的靖安伯府是周氏在當家,是以府裡的丫鬟婆子們倒也不敢對秦氏周氏等人不敬,但就算是如此,總也有一些人心裡生出別的心思,這次見識過桃姨娘等人的下場,想來往後這些人是再不敢有別的什麼想法了。
等到這些人都退下,衛芙等人又重新回了正房裡。
秦氏看著衛芙,輕輕搖了搖頭:「你呀,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個脾氣。」
卻也不見有半點責備的意思。
當初衛芙還待字閨中時,就沒少尋了理由收拾那些給秦氏添堵的人。
秦氏其實從來不曾將府裡的這些人與事放在心上,既是如此,這些人與事自然也就無法讓她傷心失望,頂多也就是有些不悅而已。
當初的衛芙事事護著她這個母親,這是秦氏那些年裡最溫暖的回憶了。
從前的秦氏都沒有因為這個而責備衛芙,如今又豈會再覺得她做錯了?
衛芙想起劉總管查到的,桃姨娘打的什麼主意,冷哼一聲:「母親,有的人就是欠收拾,我也不過是順了他們的意而已,您要是知道桃姨娘想要將她的那一雙兒女記在您的名下是為了什麼,只怕您也得提了鞭子抽他們一頓。」
聽衛芙這樣說,秦氏也有些好奇了。
前些日子,已經好久不往秦氏這裡來的衛明遠突然來了榮和堂,還道是要在榮和堂與秦氏一起用膳。
秦氏與衛明遠好歹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又哪裡能看不出衛明遠其實是別有用意?
不過,秦氏也沒有立即發作。
她有些好奇衛明遠這次是有什麼目的,因而對於衛明遠的到來並沒有流露出不喜,甚至還特意吩咐了廚房做了幾個衛明遠愛吃的菜。
大概也正是這樣的舉動,讓衛明遠對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了信心,所以,用膳之時,秦氏旁敲側擊著問他的目的時,他也沒有太過掩飾,直接就將來意道明。
原來,他竟是受了桃姨娘的煽動,想將桃姨娘生的那對兒女,也就是衛俊和衛茵記在秦氏的名下。
秦氏氣得直接就讓人將衛明遠還沒有吃上兩口的菜都撤了下去。
對於這樣的要求,秦氏當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她也知道,要是沒有人在背後煽動著,衛明遠也不可能向她提這樣的要求,而那個煽動衛明遠的人,除了桃姨娘,又還能有誰?
不過……
對於桃姨娘這樣做的目的,秦氏也確實還沒弄明白。
所以,這會兒聽衛芙這樣一說,立即就將她心裡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她是為了什麼?」秦氏問。
不僅秦氏,就是周氏以及幾個小的,這時也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衛芙。
衛芙冷笑一聲:「是想借機攀高枝兒呢!」
說到這個,衛芙心中便不無憤怒。
若只是普通的想攀高枝也就算了,偏偏這事兒還與長寧長公主扯上了關係。
長寧長公主的夫家李家,當初落魄得幾乎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是後來長寧長公主看上了李俊的那張臉,將他招了做駙馬,李家的光景才一天天的跟著好了起來。
靠著長寧長公主,李家近些年來地位可是水漲船高,隱隱有成為京城新貴的跡象。
當然了,在真正的高門世族眼裡,自然是看不上李家這樣的人家的,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看到了李家是如何靠著裙帶關係翻身的,從而也打上了同樣的主意。
就比如衛俊和衛茵。
衛俊和衛茵倒都有一張好皮相,兩個人又本就打的是靠著這張臉攀高枝的心思,所以,當機緣巧合認識了李家少爺小姐之後,兩個人可是卯足了心思的討好於人。
兩人認識的是李家的三少爺李浩和大小姐李玉,都是駙馬李俊的長兄李徹的嫡出子女,在李家極為得寵。
李浩和李玉的得寵,那是真的得寵,而且兩人又是嫡出,比起衛俊和衛茵只有北苑那一席之地裡得寵的情況,那又是大不相同。
也正因為如此,打從認識了李浩和李玉,衛俊和衛茵就掏空了心思的想要討這二人的歡心。
至於目的麼……
還用說麼?
在衛俊和衛茵看來,李家能因為娶了長寧長公主而翻身,那他們要是能娶了李家的小姐或者嫁了李家的少爺,說不得也能借了長寧長公主的勢翻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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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添堵
不得不說,衛俊和衛茵倒是挺能想。
李浩和李玉又不是缺心眼兒,平時被衛俊和衛茵捧著逗個趣也就算了,真要讓他們娶衛茵或者是嫁了衛俊,他們可是半點都不樂意的。
靖安伯府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李家人還能不瞭解麼?
所以,從一開始,衛俊和衛茵的盤算就註定是要落空的。
直到這兩人有一次隨著李浩和李玉去李家時,見著了長寧長公主。
長寧長公主最開始也沒有注意這兩人,還是後來聽說了這兩人是靖安伯府的人,還是鎮國公夫人衛芙的庶弟庶妹,這才有了些興趣。
再然後……
長寧長公主給了衛俊和衛茵一個准信兒,道是這兩人若是能被記在靖安伯府的太夫人秦氏的名下,成了鎮國公夫人衛芙名義上的親弟妹,那她就能作主讓李浩納了衛茵做妾,或者是讓衛俊入贅李家,給李玉做夫婿。
這可將衛俊和衛茵激動壞了!
他們之所以討好李浩和李玉,為的可不就是這個麼,現在機會就這樣擺在了他們的眼前,讓他們怎麼能不動心?
雖然只能做妾或者是入贅,但不管怎麼樣,總比他們現在憋在北苑裡可要好了許多吧?
只能說,因為有桃姨娘這樣出身的生母,衛俊和衛茵對於給人做妾或者是入贅,那是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的。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那他們什麼都樂意做!
毫無疑問,在他們的眼裡,給李家人做妾或者是入贅李家,就能過上好日子。
這兩人回了靖安伯府將這話與桃姨娘一說,桃姨娘自然也動心了。
桃姨娘自己就是做妾的,對於女兒給人做妾倒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雖然她也想讓衛茵嫁個好人家做當家主母,但那也得能有這樣的好人家的兒子樂意娶衛茵不是?
至於讓衛俊入贅李家……
嘖,駙馬李俊不就相當於入贅了皇家嗎,現在不照樣帶著整個李家都跟著雞犬升天了?
李俊可以,那衛俊為什麼就不可以?
於是,才有了桃姨娘攛掇著衛明遠,想要讓秦氏鬆口,將衛俊和衛茵記在秦氏名下的事了。
聽衛芙說完,秦氏也露出怒容來。
「長寧長公主,她這是打的什麼主意?」秦氏怒道。
「打的什麼主意?」衛芙冷笑一聲,「無非也就是想讓我難堪罷了。」
衛芙與長寧長公主早有積怨,現在逮著機會能讓衛芙面上難看,長寧長公主又怎麼能不積極?
那李浩和李玉是長寧長公主的侄兒侄女,要是他們納了衛茵為妾,或者是讓衛俊做了贅婿,而且還是在衛茵和衛俊記在了秦氏的名下,成為了衛芙名義上的親弟妹的情況下,若是將來在公共場合碰上了面,可不就是現成的讓衛芙難堪的理由麼?
想到長寧長公主,衛芙心中又是一陣厭惡。
那時可還沒發生「自己」一頭將長寧長公主頂得摔倒在地的事呢,所以說這根本就不是長寧長公主因為此事的報復,只不過是長寧長公主不想讓衛芙好過而已。
這樣的事……
以前也沒少發生過,衛芙還真不驚訝。
聽衛芙這麼一說,秦氏和周氏也都會意過來。
「這長寧長公主還真是不可理喻,為了給你添堵,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秦氏擰著眉頭道。
衛芙倒是不甚在意:「她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也不算什麼。」
聽著秦氏和衛芙這樣的對話,韜哥兒三人對視一眼。
原來……
長寧長公主和他們的母親早就有矛盾,那麼,長寧長公主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也就不可信了?
她能夠為了給母親添堵就做出這種事來,同樣的,為了給母親添堵,她又怎麼就做不出在他們面前胡言亂語,離間他們母子、母女情分的事來?
韜哥兒三人的眼裡都不由有些深思。
一直以來,他們的母親待他們都是冰冷無情的,要不是他們的面容上都能看到衛芙的影子,只怕他們都要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母親親生的了。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長寧長公主在甜姐兒面前說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才會讓韜哥兒三人以為他們知道了為何母親會對他們不喜的真正原因。
但現在想來……
那些話,真的是實情嗎?
兄妹三人都沉默了。
衛芙這會兒倒是沒有發現韜哥兒三人的異狀,她朝著秦氏和周氏笑了笑,「母親,大嫂,你們不用擔心,不過就是給人添堵嗎?長寧長公主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別怪我做十五了,你們等著吧,再過上幾日,長寧長公主就沒有閑功夫來管咱們家的閒事了。」
聽衛芙這樣一說,秦氏和周氏立即就知道,一定是她在中間做了什麼。
不過,兩人都不是那等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因而都沒有追問下去。
既然衛芙都說了,再過上幾日就能見分曉了,她們又何需著急?
秦氏和周氏不急,卻不代表幾個小的就能不急了。
對於桃姨娘等人,幾個小的自然都是再痛恨不過的,也正因為如此,現在知道是長寧長公主挑唆著桃姨娘幾人折騰,他們對於長寧長公主,自然也沒了任何的好感。
聽衛芙說話時那有著十分把握的語氣,幾個小的就知道長寧長公主一定要倒楣了,偏偏他們又不知道其中具體,可不就惹得幾個小的好奇得抓耳撓腮麼?
尤其是略哥兒。
到底是被心裡的好奇心占了上風,略哥兒都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暗下決心要離著衛芙遠些的,忍不住朝著衛芙那裡走了幾步,「母親,長寧長公主為什麼會沒有功夫管咱們家的閒事啊?」
衛芙的眼裡閃過笑意。
她朝著略哥兒招了招手,「略哥兒,你想知道嗎?」
略哥兒連連點頭,順勢就走到了衛芙的跟前。
他當然想知道,要是不能滿足了好奇心,他今晚怕是都能睡不著覺。
衛芙等到略哥兒來到近前了,這才在他耳邊輕聲道:「不告訴你!」
略哥兒:……
他哪裡能想到,衛芙居然會玩這一手啊,跟著便極為哀怨地看著衛芙,只差沒有「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衛芙看得好笑。
這孩子,怎麼就有這麼重的好奇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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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8 PM
第59章 親爹
這樣想著,衛芙扭過頭看其他幾個孩子。
甜姐兒和衛瑩面上都有好奇之色,看得出來,她們對於長寧長公主的事也是極為好奇的,不過兩人也沒有像略哥兒那樣好奇得不滿足了好奇心就睡不了覺的地步。
倒是韜哥兒……
他從頭到尾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叫人看不出他的半點心思來。
想到之前得知的事,衛芙的心頭一慟。
但她很快就將這些情緒都收斂起來,然後朝著韜哥兒露出一個笑容來:「韜哥兒,你想知道嗎?你要是想知道,母親可以告訴你哦。」
略哥兒更覺得哀怨了。
他覺得,他被母親區別對待了。
他於是看向韜哥兒,很希望兄長能夠趕緊給出肯定的答覆,這樣他就可以從兄長那裡問出事情的因由了。
但讓略哥兒失望的是,就算衛芙這樣說了,韜哥兒看著還是沒有任何動心的樣子,他就像是完全沒有好奇心一般,只靜靜地立於原地,朝著衛芙淡淡笑了笑。
衛芙覺得心疼。
韜哥兒雖然是長兄,但也還差了幾個月才滿十七歲而已,這樣的年紀,若是放在別家,也總還保留著少年人的飛揚跳脫,對於長寧長公主這樣與自家為敵的人即將迎來什麼煩心事,又如何能沒有半點的好奇心?
他只不過是因為從前的經歷,將少年人的天性都盡數壓制了而已。
也正是如此,衛芙才更心疼。
當然,衛芙也知道,想要讓韜哥兒的性情有所轉變,並非是短時間就能做到的,說不得這需要用水磨功夫才能見到一些成效,所以這會兒見韜哥兒沒有什麼表現,她雖然心疼,卻也並不覺得失望。
略吸了口氣,將這些情緒都收斂起來,衛芙伸出食指在略哥兒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別看著你哥哥了,他不好奇,所以你還是等過幾日再看這件事的後續吧。」
略哥兒不由得苦了一張臉。
他這模樣,看在屋裡其他人的眼裡,倒是又惹來了大家的不約而同的笑聲。
一時之間,榮和堂裡一片笑聲,氣氛倒是這些年來前所未有的溫馨。
不一會兒也就到了午膳時間。
午膳的菜色是秦氏親自擬了吩咐廚房做的,將每一個人的口味都照顧到了,不管是衛芙還是幾個小的,都能夠在其中找到自己喜歡吃的菜。
飯菜合胃口,再加上氣氛輕鬆,這一頓飯,每一個人倒也都覺得極為盡興。
用過午膳,秦氏正要讓甜姐兒和衛瑩自去玩耍,就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嘩聲。
有衛芙上午的一番立威,如今府裡的丫鬟婆子並北苑的那些人怕都來不及呢,又哪裡還敢如此橫衝直撞的闖到榮和堂來?
敢這樣做,又能這樣做的……
除了她那親爹又還能有誰?
衛芙暗自冷笑。
這桃姨娘也確實是厲害,都被打成那樣了,原本的好顏色可是再看不到半分,都還能惹了衛明遠的心疼,巴巴的一回了府就衝到榮和堂裡找麻煩。
衛芙能想到的,秦氏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不過,對於衛明遠,秦氏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指望了,又豈會因為他這會兒的作為而在意?
「甜姐兒、瑩姐兒,我給你們備了些小玩意兒,就放在碧紗櫥裡,你們這就去看看吧。」秦氏道。
衛明遠來者不善,可想而知的,待會兒指定少不了一番爭執,秦氏可不想孫女和外孫女因此而受到了驚嚇。
甜姐兒和瑩姐兒聞言對視一眼,倒也沒有反駁,而是順從的去了碧紗櫥。
反正……
碧紗櫥與這裡也就一牆之隔,她們想要知道什麼,只要稍稍注意著聽上一會兒也就足夠了。
等甜姐兒和衛瑩離開,秦氏的目光落在了韜哥兒和略哥兒的身上。
略哥兒先前在長寧長公主的事上就沒能滿足好奇心,這會兒又哪裡肯避開,沒等秦氏開口,就趕緊道:「外祖母,您看我和大哥都已經長大了,總不能什麼事都不經吧,您就讓我們留在這裡吧!」
話說的倒是好聽,實際上不就是好奇心作祟麼?
不過,秦氏到底還是沒有將韜哥兒和略哥兒也支出去,而是道:「既是如此,那你們就留在這裡吧,嗯,就站在你們母親身後好了。」
略哥兒能夠留在這裡就已經很滿足了,聞言趕緊拉著韜哥兒迅速站到了衛芙的身後,生恐晚了一點就會被支出去。
衛芙看得好笑。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衛明遠就已經衝進了正房。
衛芙仔細打量著她親爹。
雖然十幾年的時光過去了,但衛明遠看著也就是比從前要稍稍滄桑了一些而已,要不是衛芙確認如今已經是十幾年後了,就這麼一眼掃過去,怕是還不能發現他的這點變化。
比起秦氏……
這些年來,她親爹明顯要過得好多了。
想想也知道,一個為了這靖安伯府,為了兒女而從沒少過操心,另一個只管拿了銀子出去花天酒地,若是起了心思,還能往府裡抬一房姨娘進來,何等的風流快活?
這兩廂一比,自然就一個活得年輕,而另一個卻比從前看著要蒼老許多了。
想到這裡,衛芙的目光微沉。
衛明遠今天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看著倒也像是一個清俊的文士,不過他那雙眼睛太過活泛,一點不見文人的沉凝,再加上這會兒他又是一身的酒氣,叫人見了不僅不會覺得這是個有魅力的人,反而還會心中生出淡淡的厭惡來。
不過……
衛明遠自己大概是沒有意會到這一點的。
進到正房裡,衛明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了秦氏身邊的衛芙,想起桃姨娘和她的一雙兒女哭訴的內容,衛明遠心頭莫名的一顫,原本那理直氣壯的想要興師問罪的氣勢,倒是瞬間就弱了下去。
衛明遠是有些怕衛芙這個閨女的。
從前衛芙沒有出嫁時倒也罷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好歹還能保留那麼一兩分的威嚴,但衛芙出嫁之後,一躍成了將軍夫人,衛明遠再見著衛芙時,心裡就總是少了幾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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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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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9 05:19 PM
第60章 怕
看著略挑了眉眼,似是等著自己開口的衛芙,衛明遠的心神不由得一陣恍惚。
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衛明遠對於秦氏也是有著相當的瞭解的,所以這些年來他才能始終與秦氏相關無事,他再清楚不過,衛芙是秦氏的心肝兒肉,他往府裡抬姨娘不要緊,但他要是敢動衛芙一根手指頭,秦氏就能跟他拼命。
所以,在衛芙出嫁之前,與其說衛明遠是怕了衛芙,倒不如說是他對衛芙敬而遠之。
真正怕了衛芙……
那還是在衛芙出嫁以後。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衛明遠對那件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讓他想要忘了都難。
那時衛芙才剛剛出嫁不過半年,北苑的一個新抬進來的姨娘自恃有著衛明遠的寵愛,竟然在沒得到秦氏允許的情況下衝到秦氏的院子裡,明裡暗裡的衝著秦氏耀武揚威。
對於這樣的跳樑小丑,秦氏自然不會放在眼裡,更不會因此而動怒。
不過,秦氏不動怒,不代表衛芙就不生氣了。
得到消息之後,衛芙提著鞭子就回了靖安伯府,將那自以為有了衛明遠的寵愛就可以在靖安伯府為所欲為的姨娘給抽了一頓。
那日衛明遠正好出去與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府,一回府就被他那新寵著的姨娘給告了一狀,再加上還有桃姨娘隱晦的挑唆,一時酒意上頭,想要好好振一振自己的父綱,於是趁著衛芙還沒有回將軍府,就去了秦氏那裡,想要好好教訓衛芙一番。
不過……
衛芙又哪裡是那麼好教訓的?
衛明遠教訓不成,反在衛芙那略帶了嘲諷的視線之下惱羞成怒,一時也忘了平日裡是怎麼對這個女兒敬而遠之的,借著酒意就揚起手想要狠狠甩衛芙一巴掌。
正好那時姜珩來了伯府接衛芙回府,近二十年過去了,衛明遠現在都還記得當時姜珩看向他的眼神。
明明姜珩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但姜珩雖然年少,卻是從戰場上一路拼殺上來的,當他帶著淡淡的警告與威脅這樣看過來的時候,衛明遠只覺得一股子冷氣自腳底直往上躥,只片刻的功夫竟然就叫他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甚至,因為姜珩的這個眼神,衛明遠後來還接連做了大半個月的惡夢。
自那之後,衛明遠是再不敢試圖教訓他這親閨女了。
這十幾年來,衛芙突然性情大變,變得都不像是衛明遠曾經認識的那個閨女了,但不得不說,衛明遠是鬆了口氣的。
沒有這樣一個女兒時不時的就提著鞭子將他的愛妾們抽一頓給他添堵,他這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悠閒了好嗎?
但現在……
衛明遠看得分明,衛芙分明就又變回了從前的性子。
他這閨女,就連性情都還能變來變去的?
心裡這樣想著,衛明遠算是徹底的將之前因為桃姨娘和衛俊衛茵的哭訴而挑起的怒火壓了下去,雖然做像樣的怕閨女,這傳出去了有點丟人,但誰叫這個閨女他是真的不敢惹呢?
於是……
衛明遠張了張嘴,在秦氏和衛芙都以為他會呵斥的時候,他卻是露出了一個再慈和不過的笑容,「原來是芙姐兒回來了……」
別說是呵斥了,就連半點不滿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帶了淡淡的諂媚。
秦氏看了衛明遠一眼,眼裡微有譏誚。
衛芙倒是衝著衛明遠點了點頭:「父親。」
不管她心裡對衛明遠這個親爹是什麼看法,但不管怎麼樣,至少表面上,衛芙是不會讓人抓到她不敬親父的把柄的。
韜哥兒幾個也領獎向衛明遠問好。
衝著韜哥兒幾個小的揚起笑臉,等到幾個小的問了安,衛明遠倒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了,氣氛一時倒是尷尬了起來。
衛芙見狀道:「父親,桃姨娘和衛俊衛茵竟然藐視朝廷禮法,這傳出去可是重罪,為了不叫禦史參上一本,我只能先一步教訓了他們一頓,希望父親不要怪我才好。」
衛明遠:……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怎麼樣?
他也只能連連點頭,道:「這自然是他們的不對,芙姐兒你也是為了家裡好,我又怎麼會怪你?」
「既然父親不怪我,那我放放心了。」衛芙狀似鬆了口氣。
衛明遠再一次無言。
知道自己在秦氏和衛芙這裡是討不著什麼好,衛明遠乾脆也就不在榮和堂呆了,他輕咳了一聲:「為父突然想起來還有事要辦,就先走了,芙姐兒你和韜哥兒略哥兒甜姐兒不妨多留一會兒,你母親這段時間可是一直念著你呢。」
話說完,衛明遠也不等秦氏和衛芙是什麼反應,扭頭就離開了榮和堂。
出了榮和堂,衛明遠原本準備回北苑,但才抬腳走了兩步便又猛地頓住。
現在回去,迎接他的肯定還是桃姨娘和衛俊衛茵的哭訴,想想桃姨娘那張被抽得看不出原來的美貌的臉,再想想衛俊和衛茵的慘狀,衛明遠決定,他還是先不回了吧。
嗯,前段時間認識的那個俏寡婦,最近可算是放軟了態度……
這般想著,衛明遠只覺心裡癢癢的,又哪裡還能記得起桃姨娘和衛俊衛茵呢?
*
衛明遠離開之後,榮和堂裡的氣氛很快就又恢復了之前的溫馨寧和。
秦氏只覺得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女兒重新與她親近起來,也開始努力與三個外孫修補關係,這些她從前最擔心的事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秦氏又怎麼能不開心?
不過……
雖然女兒變了回來,但秦氏對於衛芙這十幾年的異常也還是心存疑惑的。
她暗自下了決定,等改天有了空,她定要去鎮國公府走一趟,好好問問衛芙這些年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芙領著三個孩子在榮和堂用了晚膳才有些依依不捨的準備離開。
正常情況下,出嫁女回娘家,就沒有用了晚膳才回的道理,但如今的鎮國公府也就衛芙一個當家作主的人,她就是想用了晚膳才回,還能有誰不長眼的催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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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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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45 PM
第61章 不一樣了
秦氏和周氏一路將衛芙四人送到了二門處。
與衛芙一樣,秦氏對於衛芙和三個外孫的離開,也極為不捨。
這要是換了往常,秦氏當然不會有如此表現,但她的女兒好不容易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她是又高興又忐忑啊,誰知道衛芙還會不會再變了性子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氏自然是極為不捨了。
看出秦氏的擔憂,衛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母親,您放心,女兒不會再犯糊塗了。」
這話於秦氏而言,無異於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於是拍了拍衛芙的手,「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只是幾個字,卻聽得衛芙無比心酸。
扶著映雪的手,衛芙正要登上馬車,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了,於是回過身看向周氏:「大嫂,過幾日我會在鎮國公府設賞花宴,改明兒就給你送了請柬過來,到時候你領著南哥兒北哥兒和瑩姐兒一起來玩。」
賞花宴?
周氏先是一怔,但隨即心中便是一喜。
對於自家兩個兒子的婚事,周氏也確實犯愁了好一段時間。
衛南和衛北一個十八一個十六,就算年紀還算不上很大,但婚事也確實該考慮起來了,先定下親,等過個一兩年成親正正好。
不過,靖安伯府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但凡是門第高些的人家誰不知情,哪裡有門當戶對的人家樂意將女兒嫁過來?
只北苑裡那些個姨娘,以及隔個幾年就要抬進來一房妾室,再送走一個年老色衰的妾室的做法,就足夠讓人擔心自己的女兒若是嫁了進來,會不會也被這樣對待了。
所以,雖然周氏這段時間也探過幾位夫人的口風,卻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原還想著,若是不行,就只能將兩個兒子的婚事往後推一推,多花些時間去尋了門第差一些,但家風正自己又能立得住的姑娘,卻不想這就從衛芙這裡得到了驚喜。
周氏衝著衛芙笑著點頭,「到時候我一定帶著幾個孩子過來。」
衛芙這才登車離開。
等到再看不到馬車的影子,周氏這才扭頭看向秦氏:「母親,小姑這是真的不一樣了。」
或者說,是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秦氏雖未說什麼,但眼裡的欣慰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
*
衛芙領著三個孩子回到鎮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想著孩子們這一天下來也累了,衛芙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叮囑了三個孩子幾句,就讓他們各自回院子休息了。
又是一晚好眠。
因為昨兒一天的好心情,衛芙早上起身的時候眼裡都是帶著笑意的,進來服侍的映雪和映嵐見狀心情都放鬆了不少。
洗漱完,趁著丫鬟們擺早膳的功夫,衛芙往院門處看了一眼。
今兒的早膳是衛芙特意吩咐過的,其中就有前日說過的金煮玉。
現在衛芙還沒能想出什麼法子能更快的與三個孩子親近起來,那麼用美食讓略哥兒和甜姐兒主動上鉤,就顯得尤其必要了。
按著略哥兒和甜姐兒的性子,他們有很大的可能還會將韜哥兒一起拉過來。
對於自己所說的話,韜哥兒也許並不會上心,但對於一雙弟妹,他向來都是縱容著的。
昨日放孩子們回院子裡休息的時候,衛芙還特意提了一句今天的早膳要做什麼,也不知道,略哥兒和甜姐兒會不會如她所想的那般過來。
很快,衛芙也就知道答案了。
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以及略哥兒和甜姐兒說話的聲音,衛芙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三個孩子就先後走了進來。
「母親!」
略哥兒和甜姐兒異口同聲地道。
衛芙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就像三個孩子會到她這裡來用早膳,是再平常普通不過的事一般,倒是叫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略哥兒和甜姐兒自在了不少。
「早膳已經擺好了,快坐下。」衛芙道。
看到桌上擺著的幾碗粥,略哥兒和甜姐兒不由眼中一亮。
煮粥用的是碧梗米,在一片瑩瑩碧色中間,又點綴著粒粒雪白,只這賣相就已經很讓人垂涎了。
這頓早膳,略哥兒和甜姐兒果然很是滿意,等到用完早膳向衛芙道別,兩人那與衛芙極為相似的眼睛都極為滿足的微微眯起,看起來就像兩隻吃飽的貓一樣。
嗯,饞貓。
衛芙在心裡暗樂。
同時,她嘴裡還問道:「略哥兒,甜姐兒,明兒你們還來母親這裡用早膳嗎?」
略哥兒和甜姐兒微微一頓,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回應。
衛芙就似沒看到兩人的遲疑,再隨意不過地道:「前兩日府裡新進了個廚娘,做得一手好麵點,尤其是灌湯包,母親嘗過,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絕……」
略哥兒和甜姐兒眼裡同時一亮。
不過,兩人並沒有就這樣點頭。
既然進了府裡做廚娘,那他們當然也能嘗到這廚娘的手藝,哪裡用得著特意來母親這裡用早膳?
衛芙見狀,似是不經意地道:「說來這手藝好的人性子也都有點傲,這廚娘雖是入了咱們府裡,卻只做早膳,而且還只做一人份的,這要是換了別的廚娘,我早就將她出府了,奈何捨不得她這手藝啊……」
略哥兒和甜姐兒有些為難。
只做早膳,而且還只做一人份的,那肯定得先緊著汀蘭院了,哪裡輪得到他們啊?
這樣說起來,想要嘗嘗那廚娘的手藝,還真得來汀蘭院和母親一起用膳了?
而在略哥兒和甜姐兒遲疑的時候,韜哥兒的眼裡卻是閃過了微微的笑意,他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又哪裡還能看不出來衛芙打的是什麼主意?
不過,韜哥兒也沒有提醒略哥兒和甜姐兒。
果然,很快,略哥兒和甜姐兒就在灌湯包的誘惑之下繳械投降了,點頭應下了明日一早過來汀蘭院用早膳。
成功用美食拐到了一雙兒女,不對,應該是三個兒女,衛芙的心情極好,送三個孩子離開的時候眼裡都是帶著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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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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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46 PM
第62章 用心
送走了三個孩子,衛芙先是讓映雪通知府裡的管事們過來回話,然後卻是思索著今天的午膳和晚膳以及明日的早膳要準備些什麼了。
兩個孩子嗜美食,既然抓住了這一點,衛芙自然得好好利用一番。
比起這個,讓管事們過來回話,倒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明天的早膳,就做灌湯包再加上幾樣小菜也就行了,那廚娘做麵點的手藝也確實是一絕,就她會的那些麵點,就可以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早膳都不重樣了。
當然了,要不是這廚娘有這樣的手藝,衛芙也不會特意讓人尋摸過來了。
至於說這廚娘性子傲,早膳只肯做一人份的……
那自然是衛芙胡謅的了。
未來一段時間的早膳吃什麼是用不著發愁了,但今天的午膳和晚膳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突然想起來什麼,衛芙吩咐候在一旁的映嵐:「對了,午膳讓人做了拔絲山藥,韜哥兒肯定愛吃。」
這幾日衛芙一直在觀察著三個孩子的喜好,自然也沒忘了韜哥兒。
事實上,比起略哥兒和甜姐兒,衛芙更關注的還是韜哥兒,倒不是衛芙的心長偏了,而是韜哥兒的那些遭遇,讓衛芙這個做母親的實在是不能不心疼,不能不想盡了辦法的對他好一些。
韜哥兒平時不僅寡言,不管是對吃的用的,似乎都看不出來什麼明顯的偏好,就像是他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一般。
但……
身而為人,又如何可能沒有點喜好?
只不過,韜哥兒將他的喜好藏得深了些而已。
衛芙也是通過這些日子一刻不曾間斷的觀察,才發現了韜哥兒的口味偏甜口兒,又喜食山藥,想來這拔絲山藥,韜哥兒一定會喜歡的。
映嵐連忙應了,但她心裡明顯也是帶著疑惑的,見衛芙這會兒似是心情頗為不錯的樣子,便斗著膽子問道:「夫人,您是如何知道世子爺喜歡吃這拔絲山藥的?」
在衛芙身邊服侍了三年,雖然這三年因為衛芙與三個孩子關係不睦,映嵐並不常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韜哥兒三人,但這些日子衛芙和三個孩子的關係有了些微的改善,三個孩子也沒少在汀蘭院裡用膳,作為丫鬟,映嵐自然也不想犯了哥兒姐兒的忌諱,因而平日裡服侍用膳時,也沒少觀察過韜哥兒三人的喜好。
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喜好倒是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但世子爺麼……
映嵐觀察了這些日子,卻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是她觀察得不夠仔細嗎?
映嵐心中疑惑。
聽映嵐這樣一問,衛芙頓了頓。
會猜到韜哥兒的喜好,自然也是衛芙觀察了許久才能確定的。
雖然韜哥兒用膳的時候什麼都是淺嘗輒止,但甜姐兒每次吃到什麼合胃口的菜肴向韜哥兒推薦時,韜哥兒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他的神色總是要柔和一點點。
雖然只是一點點,旁人只怕壓根兒就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衛芙還是看出來了。
「我是韜哥兒的母親,他的喜好,只要用心,又如何能看不出來?」衛芙輕輕歎了一口氣。
門外,正準備入內的韜哥兒頓住了腳步。
他微低著頭,面上被打上一層淡淡的陰影,叫人看不出來他的表情。
韜哥兒本與略哥兒甜姐兒一塊出了院門,發現他來時腰間繫著的一塊玉佩落在了汀蘭院裡,才會讓略哥兒和甜姐兒先走,自己回了汀蘭院。
卻沒想到,會聽到衛芙這樣一番話。
韜哥兒沒有開口,在門外沉默著駐足了一會兒,他便像他來時那般默默離開了。
回到暉日閣,韜哥兒像往常一樣進了書房,揮退了送上茶水候在一旁的小廝青松,他從書架裡抽出一本書。
一切,看起來與平常都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
若是有人走近了看就會發現,即使過去了快兩刻鐘,韜哥兒面前的那本書都沒有翻上一頁,更重要的是,那本書分明就是倒著的。
這一切,韜哥兒都沒有發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主,韜哥兒聽到了門外青松的聲音。
「世子爺,世子爺……」青松壓低著嗓子喚道。
韜哥兒回過神來,「何事?」
青松輕手輕腳的入內,「世子爺,夫人身邊的映嵐奉了夫人之命將您落在汀蘭院的玉佩送過來了。」
一邊說著話,青松一邊將韜哥兒的玉佩輕輕放在了書桌上。
韜哥兒微微頷首。
青松跟在韜哥兒身邊也有好幾年了,知道自家世子爺平日裡話少,見著韜哥兒這樣的動作就知曉韜哥兒的意思了,又重新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門打開又合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然後書房裡又複歸寧靜。
韜哥兒拿起書桌上的那塊玉佩,手指不自覺的握住了玉佩上的絲絛。
用心……嗎?
*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繼續揣摸三個孩子的喜好,用美食誘得略哥兒和甜姐兒拉著韜哥兒一起來汀蘭苑用早膳,使得一家四口一日三餐都在一起用之外,就是在安排賞花宴的事。
首先自然是要安排人將府裡佈置一番,夫人們聽戲的戲臺不能少,小姐們若是要採蓮戲水,船隻、船娘自然要提前安排好,茶水點心、當日的菜色也要仔細斟酌,同時還要擬好請柬發往各府……
等等。
將所有事都安排妥當,都已經是好幾日之後了。
衛芙讓劉總管將其他的請柬都送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張請柬,她決定自己親自去送。
其中一張,自然是靖安伯府的。
趁著送請柬,她還可以再回去看看秦氏。
另外一張,卻是戶部劉尚書府上的。
衛芙並非仗著身份就飛揚跋扈之人,上次與劉知雅動手的事,可不能全怪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既然劉夫人已經帶著劉知雅上門致歉,她自然也需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親自上門送賞花宴的請柬,這已經很能表明衛芙的態度了。
這日用完早膳,衛芙看向甜姐兒:「甜姐兒,呆會兒母親要去靖安伯府以及劉尚書府上送賞花宴的請柬,你要隨母親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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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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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47 PM
第63章 可愛
鎮國公府這十幾年可從來都沒有設過宴,因而對於這次的賞花宴,甜姐兒亦是極為期待的。
聽衛芙這樣一問,甜姐兒眼中一亮,張嘴正要說話,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搖了搖頭,甜姐兒道:「母親,我就不去了。」
為何不去,卻是沒有說。
話說完,甜姐兒還抬頭往衛芙這裡看了一眼,似是生恐衛芙會問她緣由。
在甜姐兒的注視之中,衛芙只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要勉強她的樣子,更沒有追問別的什麼,倒是叫甜姐兒悄悄鬆了口氣。
衛芙將這些看在眼裡。
她當然想要知道甜姐兒有何事,是不是今天正好要出門,是不是又是去見那個張生,但她更明白,甜姐兒現在對她的戒心尚未消,這個時候問這麼多,只怕又會像上次那樣,讓甜姐兒心生不悅,反倒破壞了這些日子培養出來的那點親近。
所以……
暫且還是按捺下來吧。
衛芙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這要是換了在別的府裡,該是做兒女的對母親恭恭敬敬的才是,偏生到了她這裡,對三個兒女別說是打罵了,就是多問上一句都得仔細考慮斟酌,倒是反了過來。
不過……
想到三個孩子,尤其是韜哥兒吃過的那些苦頭,衛芙心疼都來不及,又哪裡還能有半點的怨言?
她又轉向韜哥兒和略哥兒:「今日倒是要去你們外祖母那裡,但去劉府要見女眷,倒是不好帶著你們了,你們就留在府裡可好?」
韜哥兒照樣沒有什麼別的表情,但略哥兒聞言卻是忍不住悄悄瞪了下眼睛。
母親這話說的,就像他和大哥是什麼非得要黏著爹娘不放的小孩子一樣,他們有那麼幼稚嗎?
沒等略哥兒說什麼呢,衛芙便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撫了一下:「乖,母親會回來用午膳,已經吩咐廚房做了你們愛吃的菜了。」
衛芙的手一觸即收。
她這樣的動作顯然並不在略哥兒的預料之內,因為太過吃驚,直到衛芙收回手好一會兒,略哥兒才總算是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瞬間就跟那炸毛的貓兒一樣,只差沒跳起來了。
他這反應將衛芙逗樂了。
「略哥兒真可愛。」衛芙笑眯眯地道,然後又看向韜哥兒和甜姐兒,「韜哥兒和甜姐兒也很可愛。」
略哥兒更炸毛了。
他是男子漢!
又不是什麼小姑娘,怎麼能用「可愛」這樣的詞來形容呢?
而甜姐兒這個真正的小姑娘,突然被衛芙贊了這麼一句,第一反應竟然是捧住了自己略有些發燙的臉。
母親這動不動就誇人的習慣可真得改!
她暗暗想。
但是……
心裡那似是喜悅似是羞澀的複雜感覺讓甜姐兒知道,她其實,是並不討厭被母親誇獎的。
看著略哥兒和甜姐兒這不好意思的模樣,衛芙的雙唇也微微彎起,眼裡盡是愉快的笑意。
也正是三人之間的互動,讓這正房裡的氣氛顯得格外的溫馨。
這一切……
看在一直在一旁默默觀察的韜哥兒眼裡,也讓他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的母親,這是想做什麼?
*
與三個孩子道了別,衛芙乘了馬車離府而去。
先是去了靖安伯府,親手將請柬送到周氏手裡,又與秦氏一起閒談了一會兒,衛芙便又起身去了劉府。
早在前幾日,衛芙就向劉府遞了拜帖,因而當她的馬車在劉府的二門外停下時,劉夫人已經領著劉知雅以及兩個兒媳等在了二門處。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見著衛芙,劉夫人吳氏是真的高興。
不僅僅是因為衛芙今天是來送賞花宴的請柬的,也是因為衛芙表現出來的態度。
同在京城,亦都是官眷,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人,時不時的就要在各個場合碰著面,誰還能不要點面子?
吳氏上次主動領著劉知雅去了鎮國公府賠罪,自然不是出於論對錯,只不過是劉府不得不低這個頭而已。
因為這事,吳氏這幾日可沒少聽到些諸如「劉尚書是個軟骨頭」之類的閒話,很是生了些閒氣。
在這個當口,衛芙這個鎮國公夫人親自上門給她送賞花宴的請柬,對於那些嚼舌根的人來說,可不就是打臉麼?
如此,吳氏又怎麼能不高興?
花花轎子人抬人,不是麼?
因為心中高興,吳氏自然也就十分的熱情。
往衛芙的馬車那邊迎了幾步,吳氏面帶笑容,道:「妾身見過夫人,怪道今兒一大早就有喜鵲在枝頭叫,原來是有貴客登門了!」
衛芙心中覺得好笑。
這吳氏也是個妙人,上次在鎮國公府,衛芙讓劉知雅上前的時候,這吳氏就差沒衝到衛芙面前跟她拼命了,這次倒又能這麼熱情待她。
衛芙與吳氏打過招呼,劉知雅和劉府的兩位少夫人又上前見過禮,一行人才有些浩浩蕩蕩的往劉府的後宅行去。
衛芙是個很會與人打交道的人,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在並非自己本性的情況下,還能得到那麼多眼高於頂的貴夫人們的認可了。
所以,在她有意結交之下,都沒用到多久的功夫,吳氏就已經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轉而與衛芙相談甚歡了。
都是有兒女的人,言談之間自然很容易就說到兒女身上去。
「……也是想著這丫頭打小沒長在我跟前,總覺得虧欠了她,是以明知道她就是個炮仗一般的性子,將她接回京城之後也沒狠下心管教她,倒是叫夫人見笑了。」吳氏道。
話說完,還又衝著劉知雅瞪了一眼。
劉知雅吐了吐舌頭,很是嬌俏的樣子。
衛芙聞言笑道:「這樣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叫人又哪裡能下得了手管教?本也是人之常情。莫說夫人捨不得管教令嬡,便是我,也一樣狠不下心來對待甜姐兒……」
吳氏聽到「甜姐兒」幾個字,不由得微微一頓。
這段時日,關於鎮國公府的傳言可是不少,而這其中,鎮國公府唯一的姑娘居然與一個普通書生私定了終身的事,更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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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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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48 PM
第64章 疑惑
吳氏並非一個喜歡在背後說人長短的人,但就算是這樣,對於甜姐兒和那個張生的事,她也同樣是知情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甜姐兒與那張生的事到底傳成了什麼樣子了。
吳氏當然也知道這並非什麼好事,所以她並沒有直言,只是有些委婉地道:「咱們做人母親的,縱是再捨不得,孩子做錯了事,也總是要管教的……」
衛芙聞言看了吳氏一眼。
她當然聽得出來吳氏的言下之意,也正因為如此,她心裡對吳氏的評價倒又高了幾分。
吳氏雖然不失精明,但她同時也是個厚道人。
若不是個厚道人,壓根兒就不用說什麼,只需要站在一邊看好戲也便是了。
畢竟……
真要說起來,她們之前還有過結,不是麼?
這吳氏,倒是一個可以結交的。
衛芙這樣想著,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地道:「是這麼個理兒,孩子不懂事,難免會有走錯路的時候,咱們既然是做人母親的,自然要時刻注意著規勸。」
說到這裡,衛芙想起自己的三個孩子,到底沒忍住歎了一聲:「只是……便是要規勸,有時候也難免覺得為難,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不至於招來孩子的反感……」
吳氏聞言有些詫異。
鎮國公夫人其人,吳氏這些年來雖然沒有與之打交道,但聽說的那些也足以讓她對其有個充分的瞭解了,這就是個混不吝、滾刀肉才是,這些年來有誰能在她的手裡討到好的?
可現在……
真正與鎮國公夫人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吳氏卻覺得,她眼前所見,與從前耳中所聞,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眼前的鎮國公夫人,她擔憂操心孩子的神情不似作偽,而那個傳言中的鎮國公夫人呢,給長子聘了一門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放任次子長成一個紈絝,就連女兒被那等醃臢之人利用,也從來沒有管過,頗有冷眼視之的意思。
這二者……
竟是一人?
吳氏不由陷入疑惑之中。
雖然心裡是這樣的想法,但吳氏當然不會說出來,她只是點了點頭,帶著些感慨,道:「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想要讓他們順著咱們的意,也確實不是那麼容易的。」
劉知雅這時候悄悄望了吳氏一眼。
她覺得,吳氏一定就是在說她。
衛芙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又交流了一番養育孩子的經驗,衛芙這才笑道:「今日原只是來送請柬的,卻不想竟與劉夫人一見如故,過幾日的賞花宴,還請劉夫人一定要賞光。」
吳氏道:「夫人相邀,妾身屆時一定帶著小女上門叨擾。」
衛芙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隨後,吳氏領著劉知雅和兩個兒媳又將衛芙送到了二門處。
看著鎮國公府的馬車漸漸消失,吳氏的長媳孫氏有些疑惑地道:「母親,這鎮國公夫人,怎麼倒似是變了個人似的?」
孫氏從前可是親眼瞧見了這位鎮國公夫人在外是如何跋扈的,又有劉知雅這件事,對於這位聲名在外的鎮國公夫人,她是半點不敢近身的。
原還以為,今日鎮國公夫人主動登門,怕是很難善了,卻不想竟是這樣意外的結果,叫孫氏想不疑惑都難。
不僅孫氏,吳氏的二兒媳鄭氏,心裡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兩人都看著吳氏。
吳氏緩緩搖了搖頭:「從前都是聽外人所言,咱們都沒有與鎮國公夫人接觸過,自然也就不知那些會議是否可信,現在看來,鎮國公夫人……她從前是不是被人算計了?」
除此之外,吳氏是想不出別的什麼可能了。
孫氏在心裡暗暗反駁,她是真的親眼見過鎮國公夫人在外跋扈的,可不是信了外人所言。
但是,孫氏也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便也只能閉口不言了。
*
出了劉府,衛芙沒有急著回鎮國公府,而是去了五味齋。
五味齋是京城老字號的點心鋪子,店中出售的各色點心,都無不是久經食客考驗的美味。
之所以來五味齋,倒也不是衛芙嘴饞了,她是想給幾個孩子買些點心。
衛芙還記得,五味齋的山藥糕就做得挺不錯的,在香甜的同時還甜而不膩,倒是再適合韜哥兒不過了。
到了五味齋,買了山藥糕,又挑了幾樣甜姐兒和略哥兒應該會喜歡的點頭,衛芙想了想,又買了些瓜子。
她可沒忘了上次在靖安伯府,甜姐兒一點點給秦氏剝瓜子的模樣有多惹人疼。
買了瓜子回去……
說不定甜姐兒就會樂意給她剝呢?
想著那樣叫人暖心的場景,衛芙心裡喜滋滋的。
買好瓜子和點心,衛芙領著映雪和映嵐出了五味齋。
車夫已經將馬車趕到了五味齋的門口,衛芙伸出手,原本應該服侍著她登上馬車的映雪和映嵐卻是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雖然才觀察了沒多少日子,但衛芙對於映雪和映嵐這兩個大丫鬟也算是有幾分瞭解了,這二人行事穩重妥帖,倒也算是堪用。
那麼……
衛芙抬眼看向映雪和映嵐,自她們面上看到了驚訝與遲疑。
然後,順著兩個丫鬟的視線看過去,衛芙就看到了在五味齋對面的茶樓二樓臨窗的位置上,正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衛芙還很熟悉,正是沒有跟著她一起去靖安伯府的甜姐兒。
而坐在甜姐兒對面的,卻是一個約二十許的年輕男子,男子身著白色的儒衫,頭戴綸巾,手裡還拿著一把摺扇,看著倒是斯文俊秀。
衛芙微微眯起了眼睛。
先前甜姐兒推了跟著她一起去靖安伯府的提議,衛芙就在猜想,甜姐兒是不是要出門去見那個張生,沒想到扭頭就看到了甜姐兒和這人坐在了一處。
至於為何肯定那年輕男子就是張生……
能與甜姐兒如此坐在一起,不是那張生又還能是誰?
打從知道甜姐兒與這個張生的事,衛芙就確定這個張生根本就是個居心叵測之人,之所以親近甜姐兒,無非也就是想要利用甜姐兒和鎮國公府登上他的青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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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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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48 PM
第65章 遲疑
雖然只是衛芙基於第一印象作出的猜測,但接下來劉總管查到的那些消息,無疑就是應證了她的猜測。
而現在眼前所見,更是讓衛芙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身為一個讀書人,張生不可能不知道名聲對於女子的重要性,甜姐兒因為張生如今幾乎成了高門小姐眼裡的笑話,在這樣的情況下,但凡對甜姐兒有一丁點的維護之心,這人就絕不會選在這樣招搖的地方與甜姐兒見面。
那茶樓二樓的窗戶是對開的,許是為了讓客人有更好的視野,窗櫺開得有些低,比桌子還要矮那麼一點,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一舉一動很容易就被外面的人看個一清二楚。
在這樣的地方喝茶,這是唯恐有段時間的流言傳得不夠迅猛嗎?
這個張生……
著實可恨!
衛芙冷哼一聲,用力一拂袖,抬腳便往對面的茶樓走了過去。
映雪和映嵐見狀心下暗道一聲不好。
從前的夫人對於甜姐兒和這個張生來往,不僅不阻止,反而還時常說些鼓勵的話,要不是這樣,甜姐兒又如何會如此行事張揚?
但最近這段時日,夫人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改了主意,再不贊同甜姐兒和那張生來往了,現在叫夫人看到張生與甜姐兒在這茶樓裡見面,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映雪和映嵐帶著憂慮對視一眼,然後也不敢耽擱,連忙跟在了衛芙的身後。
衛芙雖然生氣,卻也沒有失了理智。
她如今還沒能完全得到甜姐兒的依賴與信任,按著從前這十幾年的「自己」對待幾個孩子的態度,只怕在甜姐兒的心裡,自己這個母親的分量還沒有張生來得重呢。
此種情況下,衛芙若是衝到甜姐兒的跟前去質問,再將那張生趕走,只怕不但不能阻止甜姐兒和張生的往來,還會叫甜姐兒越發的與那張生親近。
這樣的事,衛芙自然是不會做的。
她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將甜姐兒推到張生那邊。
所以,入了茶樓,衛芙沒有急著上二樓,而是招來了小二。
小二在這茶樓裡可謂是見慣了各種階層的人,雖然不認識衛芙,但只一眼也能看得出來衛芙非富即貴,面上的笑容因而顯得格外的謙卑熱情:「這位夫人裡邊請,夫人是想要樓上的雅間還是……」
衛芙抬手指了指頭頂的位置:「還有沒有靠窗的雅間?」
方才衛芙觀察了一下,這茶樓的二樓一共也就只有臨街一側這五個窗戶,其中四個都已經坐了人,也就只有緊鄰著甜姐兒兩人所在的那個窗戶邊上空無一人,看著倒像是個雅間。
小二連連點頭:「有有有,夫人您請,小心腳下……」
被小二領著進了雅間,映雪小聲點了一壺茶,等小二離開之後,才和映嵐一起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衛芙的身後。
也就是這一會兒的功夫,隔壁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正是甜姐兒和那張生。
「姜小姐,上次我們說起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張生問道。
甜姐兒的聲音明顯帶著些遲疑:「……太快了,我……」
「姜小姐,在下對你的一顆真心,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張生顯得有些激動,「難不成,姜小姐是嫌棄在下身無長物,又無功名,所以反悔了?」
「我沒有反悔!」甜姐兒聲音猛然增大,「只是我母親那裡……」
「姜小姐是說鎮國公夫人?」張生道,「上次姜小姐不是還說鎮國公夫人也支持我們的事,還稱讚我們敢於衝破世俗的桎梏嗎,怎麼現在?」
甜姐兒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母親最近是怎麼了,但母親現在不樂意她同張生往來,這卻是一定的。
今兒一早母親問她要不要隨著一起出門時,甜姐兒原是想答應的,還是突然想起來早就與張生有約了,這才會推了母親那裡。
當時甜姐兒心裡還極為緊張,唯恐母親會問起,卻不想母親竟是什麼也沒問,倒是叫甜姐兒意外之余,又多少有些失落。
甜姐兒能感覺到,母親是真的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尤其是當母親看向自己時,眼裡的溫柔與包容總會讓甜姐兒有種自己是被母親疼著寵著的錯覺。
往常從來沒有從母親那裡感受到過這種溫柔與疼寵,甜姐兒其實很享受也很珍惜這樣的經歷,她想母親的眼裡一直裝著她,她想母親一直這樣待她,她不想叫母親失望。
但是……
看著對面正殷切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答覆的張生,甜姐兒又難免有些遲疑起來。
她不知道母親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又要做什麼樣的決定,才能不讓母親失望?
而張生,見甜姐兒一直不說話,原本一直勝券在握的他也有些慌了。
在甜姐兒這裡,張生看到的是一條寬敞平坦的青雲之路,比起科學的艱難,這條路無疑要好走太多了。
他都已經快要成功走上這條路了,又如何能容忍希望被打破?
張生猛地往前一撲,整個人都幾乎趴在了桌上,兩手更是緊緊握著甜姐兒的手,道:「姜小姐,你從前說過的,我們就是話本子裡那樣的天作之合,我如今滿心滿眼的都是你,若是你棄我而去,那我從此必將孤寂一生,你能忍心見我如此嗎?」
他的聲音裡透著深情,很容易就叫人覺得若是真的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便是要剜他的心一般。
甜姐兒更遲疑了。
衛芙在旁邊聽得肺都要氣炸了。
甜姐兒閱歷少,自然不容易分辨出這張生到底是虛情還是假意,而衛芙,她雖然迷迷糊糊過了這十幾年,但她自嫁入姜家便掌事,平日裡人情往來時在各個場合亦是見過了不少的醃臢事,又哪裡聽不出來這張生是打了什麼主意。
什麼一顆真心,什麼沒了甜姐兒就要孤寂一生,這話也就只能騙騙甜姐兒這種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在衛芙的眼裡,這張生的心思昭昭,便是不用看都能叫人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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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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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50 PM
第66章 張生
若是依著衛芙的脾氣,她這會兒恨不得衝進隔壁的包廂,提著鞭子便將那張生抽掉半條命。
但衛芙知道,她不能這麼做。
如若沒有甜姐兒,衛芙自然是隨著自己心意行事,但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若是真的這麼做了,怕是會將甜姐兒徹底的推向張生。
那樣,才真是會害了甜姐兒一輩子。
所以,縱是心中再如何生氣,衛芙仍按捺住了脾氣,她的一隻手緊緊抓著小二剛送上來的茶盞,茶盞裡有些許熱茶因為她這樣的動作而溢出,片刻的功夫就讓衛芙的手變得一片通紅。
但衛芙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一般,只用力抓著那只茶盞,讓映雪和映嵐都忍不住擔心那茶盞下一刻就會被衛芙生生給捏碎了。
「夫人,您的手……」映雪忍不住壓低聲音道。
聽到映雪的聲音,衛芙才總算從那憤怒之中清醒過來。
便是桃姨娘那般會忍的人,在被衛芙用衛俊和衛茵刺激了之後,都會忍不住怒而脫口一聲「住嘴」,衛芙同樣是做母親的,她的逆鱗,也同樣是她的孩子。
她無法找從前的「自己」算帳,但她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被這個張生如此算計。
若是遇到旁的事,衛芙絕不會這般動怒。
唯恐會弄出什麼聲響被旁邊雅間裡的甜姐兒聽到,衛芙深吸一口氣,這才總算是將心裡那股子暴怒給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旁邊又傳來了甜姐兒的聲音。
「我,可是母親……」
在旁邊的雅間裡,張生那向來帶著溫和笑意的眼裡快速的閃過些許的不耐,但這點異色很快就被他斂下,因而正自遲疑著的甜姐兒壓根兒就沒有察覺到。
「姜小姐,你我早已互許終身,不管你心裡作何響,小生此生定是認准了姜小姐一人的!」張生眼裡滿是柔情,面色更是柔和得像是隨時都能滴出水來,「若是姜小姐也與小生有同樣的心情,那,便是讓小生去死,小生也是定要與姜小姐在一起的!」
這話說得再堅決不過,就好像只要甜姐兒點個頭,張生就能立即去死一般。
甜姐兒本就是個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就算原本心裡還有遲疑,這會兒聽了張生這話,也將那點遲疑拋到了一邊,只剩下了滿滿的感動。
「我、我當然與你有同樣的心情……」
感動之下,甜姐兒一句話便這樣脫口而出。
張生眼裡閃過喜色,說出來的話卻一如從前的溫和,「能得了姜小姐的一句話,便是讓小生立時去死,小生也沒有遺憾了。」
甜姐兒聽了這話只覺感動,但衛芙聽了,卻是恨不得真的讓這人去死了。
這樣的話……
也只能騙騙甜姐兒這樣從小沒有被母親好好教導的小姑娘罷了。
衛芙想到此處,心裡又是一酸。
要是她沒有糊裡糊塗的被那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占了身子,而是真的伴著三個孩子走過這十幾年,甜姐兒又怎麼可能因為無人教導,從而如此輕易的就被張生這樣的人給矇騙了?
在衛芙心傷的時候,隔壁的雅間裡,甜姐兒和張生之間的談話還在繼續。
「張公子,你不要動不動的就說死呀!」甜姐兒有些不忍地道。
張生朝著甜姐兒微微一笑,道:「是小生不對,小生以後再也不說這種話了,小生也只是知道了姜小姐的心意太過激動了而已。」
甜姐兒心頭不由有些泛甜。
張生又道:「姜小姐既然與小生有著同樣的心情,只要能與姜小姐結為夫妻,小生什麼都願意去做!但小生到底人微言輕,就算想要向鎮國公夫人當面提親,只怕也是見不著鎮國公夫人的面的……」
說話的同時,張生的神情變得極為黯淡,叫人見了不由自主的便會心生不忍。
這雅間裡攏共也就只有張生和甜姐兒兩個人,那個心生不忍的人是誰,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甜姐兒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張生,卻又不知要從何說起。
上次衛芙的話雖然才剛剛開了個口,但她的言下之意,甜姐兒卻是再清楚不過,母親如今是極力反對她與張生的事的。
如此……
張生要是真的上門來提親,只怕還沒找到門口,母親就會讓府裡的護衛將他丟得遠遠的了。
同時,甜姐兒心裡其實也是有些迷茫的。
她之所以會與張生發展到這一步,很大程度上都是受了她平日裡看的那些話本子的影響,張生與她,可不就與話本子裡的才子佳人極為相似嗎?
所以,在與張生相識之後,甜姐兒很快的就將自己與張生代入到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裡去。
但……
只是因為話本子裡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就這樣定下自己的終身,這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也正因為有著這樣的迷茫,甜姐兒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張生,最後到底什麼也沒說。
張生見甜姐兒不說話,伸手就要去握甜姐兒的手。
但甜姐兒之前也只是完全沒有防備,才會被張生抓了個正著,她到底也是國公府的千金,就算平日裡沒有母親教導著,男女大防也還是知道的,會與張生相約在這裡單獨見面就已經是很出格的事了,又哪裡還會與張生如此親近?
所以,甜姐兒下意識的將放在桌上的手收了回來,叫張生撲了個空。
張生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他無比深情地看著甜姐兒,一臉自責地道:「姜小姐,是小生沒有用,就算有著想娶你的心,卻是連提親都做不到,小生也想等到將來我金榜題名之日,再風風光光的向鎮國公夫人提親,也怪小生才疏學淺,便是再如何下苦功,只怕也要好幾年才能得以如願,叫小生又如何能忍心叫姜小姐苦等這幾年,白白耽擱了大好年華呢?」
甜姐兒很快就忘了先前那個小插曲,也跟著苦惱了起來。
就在這時,張生看了甜姐兒一眼,道:「姜小姐,提親這件事,小生做起來自然無比艱難,但要是由姜小姐你來做,卻是再容易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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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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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50 PM
第67章 私奔?
張生的語氣之中若有所指。
若是換個稍有閱歷一點的人,只怕立即就能聽出張生的言下之意了,但甜姐兒雖然從小沒有母親教導,除了不能得到母親的愛護之外,卻也是沒有經歷過別的挫折的,心思是再純淨不過的,又如何能聽得出來張生的意思呢?
所以,聽了這話,甜姐兒有些不解地看著張生,「我來做?可是,提親不是男子的事嗎,要是換了我來提親……難不成,你是想入贅到姜家來?」
噗!
衛芙好不容易想要喝口熱茶消消火,就聽到甜姐兒這話,好險沒將一口茶給噴出來。
而在映雪和映嵐忙著收拾桌上的狼藉的時候,隔壁雅間裡,張生那張溫柔的笑臉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毫無疑問,張生是個想走捷徑直上青雲的小人,他受不了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讀,當然了,更重要的是他再清楚不過,他就算是同別人一樣的寒窗苦讀,受限於資質,他只怕考到老也考不上一個舉人。
也正是如此,張生才從從別的方面想辦法。
他想的辦法,自然也就是抓著甜姐兒,靠著如日中天的鎮國公府,少走幾十年的彎路。
雖然心裡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但同時,張生的心裡又有著那極為可笑的自尊心,說他是既當那啥又要立牌坊,那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如此……
他又豈會樂意入贅姜家?
因為甜姐兒這並不足夠善解人意的表現,張生的心裡再次湧現出厭煩來。
這種不能世事的小丫頭,要不是看在她是鎮國公府的小姐的份上,他又如何可能花這麼多的心思陪著她玩這種純情遊戲?
雖然心中厭煩,但想著甜姐兒背後的鎮國公府,想著若是能娶了甜姐兒,會得到什麼樣的利益,就足夠讓張生按捺不不耐煩了。
深吸一口氣,張生再次揚起笑臉,道:「姜小姐,小生將來也是想憑著自己的努力讓你獲封誥命的,若是入贅,那豈不是委屈了你?」
這句話說完,唯恐甜姐兒會問起這兩者之間有什麼矛盾的,張生立即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咱們其實還有別的方法,可以達到一樣的效果,不是嗎?」
甜姐兒還是沒明白。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結為夫妻?
見甜姐兒還是一臉的懵懂,張生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他悄悄的接連幾個深呼吸,才總算是壓下了心中的不耐,繼續用著那溫柔的聲音道:「姜小姐,你忘了話本子裡如何寫的了嗎?」
甜姐兒微微一怔。
張生用著極富誘導性的聲音,道:「話本子裡的千金小姐為了與才子在一起,不惜衝破世俗,但最後的結果,不都是花好月圓嗎?我們……」
「你是說……」甜姐兒雙眼猛地瞠圓了,可見她現在是多麼吃驚,「私奔?」
最後這兩個字,因為實在太過吃驚,音調高高揚起。
如今世面上的那些話本子,大多都是供女眷們逗趣取樂的,其中關於才子佳人的還真是不少,而最能夠體現才子佳人之間的深情的,也就是私奔的橋段了。
想想看,自小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因為家人不贊同與才子的婚事,便能夠拋開一切世俗的禁忌與才子私奔,兩人一起承擔生活的磨難,你讀書我織布,你趕考,我種田,最後才子總算是金榜題名,給佳人掙了個誥命,再得到了家人的諒解,最後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這樣的故事,讓人看了又如何能不心中有所觸動?
但……
京城的閨中小姐們也許沒有少看這些話本子,但真的會將話本子裡的幫事當真的,只怕除了甜姐兒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想著話本子裡那些千金小姐有著何等的勇氣,甜姐兒的第一反應,卻是有些退縮。
私奔?
她以前可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與這樣的事搭上什麼邊。
雖然沒有母親教導,但身為國公府的姑娘,甜姐兒也是知道「聘為妻,奔為妾」這樣的規矩的,真要做出這種事來,不僅自己被毀了,便是家族也定會因此而蒙羞,甜姐兒只是天真了些,又不是真的傻,又怎麼會做這種事?
她不由得微微擰起眉頭看向張生。
總覺得……
眼前這正緊緊盯著自己,等著自己回應的張生,似乎與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她,真的瞭解過張生這個人嗎?
甜姐兒不由得如此思索起來。
雅間裡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張生的心頭微微一沉。
他原以為,像甜姐兒這樣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他只需要拿話輕輕一點,甜姐兒就順著他的意思走下去,沒想到甜姐兒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卻沒有半點要迎合他的樣子。
直覺告訴張生,他若是再說下去,只怕要引起甜姐兒的反感了,他於是拿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讓他面上那微微的濕痕變得更明顯,「姜小姐,都怪小生沒用,哪怕此生註定了心中只有你一人,也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迎娶你……」
見他如此,甜姐兒一時之間倒是將先前心裡的想法給忘到一邊去了。
張生這時候站起身,將放在一邊的幾冊話本子推到了甜姐兒的手邊,「姜小姐,是小生失態了,小生還是先回去冷靜一下吧,這些是這幾日勤遠書局新到的話本子,小生特意約了你出來,就是想把這些送給你……」
看著那幾冊話本子,甜姐兒心中難免有些感動。
她最喜歡的就是看這些話本子了,只覺得話本子裡的世界無比的美好,張生能夠這樣照顧她的喜好,她先前……
許是誤會張生了吧。
甜姐兒這樣想著,抿了抿唇道:「多謝張公子。」
張生心中有些失望,沒有從甜姐兒這裡得到准信兒,但還是朝著甜姐兒微微作了一揖,轉身便準備離開。
他本就擅長作戲,甚至可以說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戲,只這麼一個轉身的動作,落到甜姐兒的眼裡,卻分明就從他的背影之中看出了他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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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52 PM
第68章 吩咐
甜姐兒心中一時不忍,嘴再一次快過了腦子:「你說的那件事,我、我會考慮的……」
話說出口,甜姐兒其實就已經後悔了。
但張生聽到這話卻是猛地轉過身來,面上眼裡都是滿滿的驚喜與喜悅,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現在該是怎樣激動的心情。
「姜小姐,小生,我、我將來一定會不負於你的!」張生好一會兒才說出這樣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的表現,無疑又讓甜姐兒將心裡的話暫時拋到了一邊。
而隔壁的雅間裡,衛芙在甜姐兒和張生的話到了尾聲時,就先一步離開了。
聽見張生竟然拐著彎兒的攛掇著甜姐兒跟他私奔,衛芙只恨不得拎著鞭子將這人生生給抽死,但她再清楚不過,在這件事上,只能智取,絕不能由著性子給人一頓狠抽。
所以,回府的途中,衛芙一直在思索著,要如何才能讓甜姐兒看明白這個張生的真面目,從而離得這人遠遠的。
只要甜姐兒對這張生再無別的感情,到了那時,想要收拾這張生,豈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呵。
衛芙冷笑一聲。
等到馬車在鎮國公府的二門外停下,衛芙心裡也想出了主意。
下了馬車,才跨進了二門,衛芙便吩咐道:「映雪,去請了劉總管前來。」
映雪領命退下。
衛芙回到汀蘭院,才換了一身衣裳坐下,劉總管就跟著映雪到了。
「夫人,您有何吩咐?」劉總管面色恭敬地道。
這段時間以來,劉總管的心裡可是再高興不過的,夫人回來了,府裡也重新變回了從前那井井有條的樣子,世子爺和二少爺大姑娘也都在往好的方面轉變,劉總管又怎麼能不高興呢?
果然,這府裡就得有夫人,才能像一個家!
現在……
就只差國公爺一個人了。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送去的信,估摸著國公爺什麼時候能夠趕得回來,想像著到時候國公爺一家美滿團圓的情形,劉總管只覺得心裡樂滋滋的。
在這樣的心情之下,聽到衛芙的吩咐,劉總管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夫人,您是說……」劉總管有些遲疑。
衛芙看了劉總管一眼,「劉嚴,你今兒怎麼心不在焉的,是身體不舒服嗎?若是如此,還是回去歇著吧,我另尋了人去辦這事兒也就行了。」
劉總管連連搖頭:「夫人,屬下無事,您放心,屬下馬上就將這事兒吩咐下去,一定會找一個最擅長寫話本子的書生,好好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
衛芙見劉總管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便也點了點頭:「記得速度要快,話本子寫好了就讓人去印出來,別的地方無所謂,一定要讓這話本子放到勤遠書局裡售賣。」
劉總管將衛芙的要求一一記下,末了又重複了一遍,確認再無疏漏,這才退了下去。
一邊往外走,劉總管心裡還難免覺得有些疑惑。
也不知道,夫人讓人寫這麼一個話本子,到底是何意……
這樣的疑惑,也同樣存在於映雪和映嵐的心裡。
兩人是隨著衛芙一起出門的,在茶樓裡也同樣聽到了張生與甜姐兒的談話,現在又聽到衛芙吩咐了劉總管去做這些事,只能猜測定是與甜姐兒有關,但具體的,卻是不能完全猜透。
夫人……
與過去的三年,可是變了好多。
上次最初察覺到夫人的變化時,映雪和映嵐就已經按著國公爺之命寫了一封信送了出去,這段時間又發現了夫人身上發生的種種不同,她們,還要再給國公爺去一封信嗎?
映雪和映嵐對視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換了前不久,她們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國公爺怎麼吩咐的,她們就怎麼做。
畢竟,這鎮國公府是姓姜的,再加上夫人什麼事也不管,完全叫人看不出有任何馭下的手段,她們又如何可能會顧忌著夫人而不理會國公爺的命令呢?
但現在,卻是不一樣了。
夫人變得強勢起來,不僅快刀斬亂麻地處置了府裡那些管事,而且還變得賞罰有度,便是從前再如何刁鑽的家生子,如今也是斷不敢再逆了夫人的意的。
如今的鎮國公府,與前些日子相比,那也是完全不同了。
這樣的夫人……
讓映雪和映嵐不得不敬重,同時也讓她們害怕。
她們不敢想像,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她們竟然奉了國公爺的命在監視於她,還將她的近況寫了信告訴國公爺,夫人會是何種反應。
到時候,只怕她們倆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也正是如此,映雪和映嵐才會為難。
唉,這國公爺和夫人神仙打架,她們這些凡人,卻是最先遭殃的啊!
衛芙可不知道映雪和映嵐現在正在想些什麼,她看了看自己手心的一片通紅,「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映雪和映嵐聞聲神色一肅,再不敢東想西想了。
「回夫人,已經準備好了,婢子這就給夫人上藥。」映雪恭聲道。
先前在茶樓裡,因為太過憤怒,衛芙直接上手抓著那裝了熱茶的茶盞,被茶盞裡溢出的茶水燙傷了手,雖然那茶水並不似剛燒開的開水一般滾燙,但仍將衛芙的手心燙得一片通紅。
回了汀蘭院之後,衛芙就吩咐了映雪準備燙傷的藥膏。
映雪還道是衛芙這是想由著自己和映嵐服侍著上藥,所以才會有此言。
但衛芙卻是一擺手,道:「不急,先放著罷。」
映雪有些疑惑,卻也不敢逆了衛芙的意,將準備好的幾種燙傷的藥膏放到了衛芙身邊的桌子上,然後又重新退到了衛芙的身後。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小丫頭在門外行了個禮。
有了衛芙這段時間以來的打理,府裡的小丫頭可再不像她最初醒來時那般沒有規矩了。
映嵐見狀緊走幾步去到門邊,與那小丫頭低聲說了幾句話,就又重新回到了屋內。
「夫人,姑娘回來了。」映嵐道。
衛芙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道是甜姐兒回來之後定要先行通知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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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58 PM
第69章 抹藥
衛芙點了點頭,然後卻是再沒說什麼。
映雪和映嵐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衛芙心裡是作何打算。
原本她們以為,夫人既然特意讓人留意了姑娘是何時回府的,定要讓人在姑娘回府的時候就將姑娘請到汀蘭院裡來,卻不想,夫人只是留意了,竟是沒有其他的舉動?
映雪和映嵐覺得,自家夫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讓人難猜了。
在茶樓裡聽到了張生與甜姐兒的談話之後,衛芙自然也是想要儘快見到甜姐兒的,她甚至還恨不得能夠擁有什麼神奇的手段,直接將張生自甜姐兒的記憶之中徹底抹掉。
但衛芙同時知道,這一切都是急不來的。
既然急不得,那她自然也就只有按捺住心裡的急切,一步一步來了。
她倒是想讓人將甜姐兒請到汀蘭院來,但這樣就顯得太過刻意了些,說不得還會叫甜姐兒心中起疑,反正甜姐兒等會兒也是會過來汀蘭院與她一起用午膳的,現在離著午膳時間也沒有多久了,又何必爭這一時半刻的。
果然,不多時,就有丫鬟進來稟報,甜姐兒來了。
甜姐兒平日裡都是與韜哥兒和略哥兒一起過來的,今兒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倒是一個人先來了汀蘭院。
就著正房門口立著的小丫頭打起的門簾,甜姐兒進了屋,一眼就見著衛芙正坐在主座上,面前擺著幾盒打開的藥膏。
與此同時,甜姐兒還眼尖地注意到了衛芙那通紅一片的手心。
「母親!」甜姐兒忍不住驚呼一聲,「您的手這是怎麼了?」
說著話,甜姐兒三兩步疾行到了衛芙跟前,拉過衛芙的手一看,「呀,怎麼燙成這樣了?母親,疼不疼?」
被自家閨女這樣關心著,就算手上還有著火辣辣的疼,但衛芙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但她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似心中所想。
「也是母親手笨,喝茶的時候不小心打倒了茶盞,倒是被燙著手了,倒也不是非常疼,就是有些火辣辣的。」衛芙道。
雖然語氣是輕描淡寫的,但就是叫人從中聽出了些痛楚。
甜姐兒一聽就有些急了,「母親,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啊?映雪和映嵐是怎麼侍候的,怎麼都不知道給母親抹藥膏呢?」
說著話,還忍不住瞪向侍立在衛芙身後的映雪和映嵐。
衛芙雖然很享受甜姐兒的關心,卻也沒想過叫映雪和映嵐平白受了委屈,因而擺了擺手,道:「不怪她們,是母親不習慣叫人碰到手。」
甜姐兒原本正準備拿了藥膏給衛芙上藥的,聽衛芙這樣一說,手上的動作就是一頓。
下一刻,她就聽到衛芙猛然來了個轉折的聲音。
「不過呢,要是甜姐兒願意給母親上藥的話,母親一定不會不習慣的。」衛芙道。
甜姐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些時日以來,她總能從母親的身上感受到威嚴,連帶著她這段時間都比往常要老實了不少,但現在,她竟然覺得,她的母親,就像是一個在討賞的小娃娃?
甜姐兒笑過之後,覺得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雖然是錯覺,但甜姐兒還是順了衛芙的意,道:「母親,您別動,我給您上藥。」
一邊說著話,甜姐兒一邊坐到了衛芙的對面,拿了棉簽蘸了藥膏細細在衛芙的手掌上抹了一層,動作非常輕,就像是生恐她若是重了一些,就會讓衛芙感受到疼痛一般。
衛芙看著認真給她抹藥的甜姐兒,只覺得滿足。
不得不說,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用心,還是能看得出效果來的,至少,甜姐兒再不像從前那樣排斥她了,會為她擔心,也會給她擦藥。
只這一點,就足夠叫衛芙高興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甜姐兒就抹完了藥,蓋上藥膏的蓋子,她還沒忘了叮囑衛芙:「母親,您這手受了傷,往後的幾天可得注意著些……」
衛芙笑眯眯地應了。
她的傷如何,她自己再清楚不過,也就是看著嚴重而已,事實上就算是不抹藥,那點痛楚她也能受得住。
不過……
難得閨女關心她,衛芙又怎麼會傻到說這種話?
「都聽甜姐兒的。」衛芙道,然後又吩咐映雪,「將今兒在五味齋買的點心拿出來。」
甜姐兒本就喜食甜食,對於五味齋的點心,自然也是極為期待的。
最重要的是……
這還是母親第一次外出時給他們買點心。
只這一點,就足夠甜姐兒珍惜了。
映雪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買來的幾包點心放進了三個攢盒裡。
衛芙道:「這是母親回來的時候路過五味齋買的,等會兒你和你兩個哥哥一人拿一盒走。」
路過?
甜姐兒微微一頓。
她知道,衛芙是去了靖安伯府和劉府送請柬的,無論是從靖安伯府還是劉府回來,可都不會路過五味齋。
這樣一想,甜姐兒的心頭有些微甜。
她剛剛也注意到了,三個攢盒裡的點心有一些是一樣的,卻也各有不同,明顯是按了他們各自的喜好區分開來的,足見是用了心的。
母親……
這是在關心他們吧。
意識到這一點,又想到之前與張生的見面,以及張生說的私奔的事,甜姐兒的心頭不由湧出些愧疚來。
她並沒有想過要私奔,因為她知道,若是她真的這樣做了,鎮國公府所有人,都會成為旁人口中的笑柄。
但當時,看到張生那落寞的樣子,她一時口快,居然說了她會考慮。
只這一點,便是她不該了。
在這樣的愧疚之下,甜姐兒再與衛芙說話時,便顯得格外的乖巧。
「多謝母親。」她道。
話說完,甜姐兒便見著映雪在把點心分到三個攢盒裡之後,邊上還餘下一個裝著東西的油紙包。
「這是什麼呀?」甜姐兒忍不住問。
衛芙眨了眨眼,「這個呀,是瓜子,母親和你外祖母一樣,都喜歡嗑瓜子。」
甜姐兒聽了這話,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與衛芙的動作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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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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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5:59 PM
第70章 這麼好
甜姐兒覺得,她今天的感覺一定出了錯。
之前還覺得母親像個找人討賞的小娃娃,現在聽了這話,竟然又覺得母親這是在特意說給她聽的,還從母親的話中聽到了放在「和你外祖母一樣」這幾個字上的重音。
想想那日在靖安伯府,母親看到自己給外祖母剝瓜子時的表情,甜姐兒隱隱察覺到了母親說這話到底是有何意。
是……
想讓自己替她剝瓜子吃嗎?
而衛芙,見自己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甜姐兒還沒有會意過來,於是輕咳了一聲,又道:「唉,母親倒是想嗑瓜子,但你看母親這手……」
說著話,還將剛剛抹了藥膏的手伸到了甜姐兒的面前。
甜姐兒沉默。
她現在並不覺得先前的感覺是她的錯覺了,她的母親,是真的在拐彎抹角的表達想叫她幫著剝瓜子的想法。
這叫甜姐兒心頭不由有些好笑。
也就是瓜子而已,母親若是真的開了口,她怎麼著也不會拒絕,這樣拐了這麼大一個彎來說,怎麼就叫她覺得原來她的母親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呢?
甜姐兒正準備說話,衛芙又開口了。
長長歎了一口氣,衛芙道:「唉,誰叫我自己手笨呢,要是這個時候我心愛的小閨女能給我剝上滿滿一碟子的瓜子,那吃到嘴裡得有多香甜啊!」
甜姐兒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識到了衛芙幼稚的這一面,甜姐兒倒是覺得與衛芙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
她輕輕掩著唇,道:「有事女兒服其勞,母親既然傷了手,又想吃瓜子,那女兒這就替母親剝瓜子,嗯,剝滿滿一碟子。」
說著話,甜姐兒還偏了偏頭,朝著衛芙眨了眨眼。
然後,甜姐兒打開油紙包抓了一把瓜子,又從映嵐的手裡接過一隻白瓷碟子,微低著頭,開始專心剝起瓜子來。
屋裡頓時就變得安靜起來。
衛芙沒有開口,她柔和似水的目光就這樣落在了甜姐兒的身上。
臨近正午,屋裡的光線十分明亮,將甜姐兒的臉頰映襯得格外的白皙柔嫩,她今天梳著雙丫髻,發間只綴著兩隻珠花,簡單卻不失雅致。
這會兒的甜姐兒正微微低著頭,剝著手裡的一把瓜子,她的動作不快,卻顯得格外的專注,便似是這一刻,她的心裡眼裡,都只有手裡的那把瓜子而已。
衛芙的心裡一片融融暖意。
她的甜姐兒這麼乖巧這麼好,她心疼都來不及,又怎麼能被張生那種人騙走呢?
等到一隻瓷碟裝了一半,韜哥兒和略哥兒這才姍姍來遲。
見著甜姐兒低著頭剝瓜子的樣子,韜哥兒和略哥兒都有些意外。
略哥兒揚了揚眉,道:「甜姐兒,我和大哥可都等了你好一會兒,沒想到你自己倒是先過來了。」
說著話,略哥兒還特意多看了甜姐兒一眼。
他可是知道的,甜姐兒今天上午出過門。
想想近些日子甜姐兒和那張生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略哥兒不由擰了擰眉。
那個張生,略哥兒當然也是看不上的,但誰讓甜姐兒自己喜歡呢?
想到這裡,略哥兒又往衛芙那裡看過去,不想卻正好與衛芙看過來的目光對上,他連忙挪開眼睛,揚聲道:「母親,午膳準備好了嗎?我餓了!」
衛芙笑了笑,道:「放心吧,已經準備好了。」
說話的功夫,丫鬟們便陸續進屋擺膳。
略哥兒往桌上掃了一眼,瞄到今天的菜色,有些疑惑地道:「母親,您這兩日是被哪隻成精的山藥惹怒了不成,怎的每頓飯都少不了山藥,前天是拔絲山藥,昨天是粟子山藥粥,今天是蜜汁山藥,不僅都是山藥,還都是甜口兒的?」
甜姐兒聽得一怔。
她記得,先前映雪歸置的三個點心攢盒裡,其中一個就有山藥糕。
而韜哥兒則微微低下了頭。
最開始聽到略哥兒的話,韜哥兒心裡其實動了動,他都忍不住要去想,母親準備這些,是不是發現了他的喜好。
但隨即……
韜哥兒就將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狠狠壓了回去。
這麼多年來,他已經期待過太多次,也失望過太多次,然後,再不敢有所期待了。
只要他一直將自己縮在那個小木箱裡,那他就再不會受傷了。
至於那些山藥……
誰知道是不是母親自己突然變了口味呢?
三個孩子的神色,都被衛芙看在了眼裡。
她想對她的孩子們好,並不是為了換來三個孩子的感動或者感激,她是他們的母親,關心愛護自己的孩子,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因而,衛芙自然不會拿這種事來邀功。
她伸手在略哥兒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就你話多,我看你也沒少用那些山藥。」
略哥兒捂著額頭,倒是沒有反駁。
雖然頓頓有山藥,但因為廚娘的手藝好,那些菜肴倒都極為美味,哪怕略哥兒平時並不是太喜歡甜食,不知不覺的也吃了不少。
衛芙朝著三個孩子招了招手:「既然都餓了,那就快坐吧。」
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依言入座。
這頓飯,除了略哥兒仍像往常那樣沒心沒肺的,韜哥兒和甜姐兒時不時的總會拿了略帶著思量的目光去打量衛芙,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衛芙並不是沒有發現兩個孩子的異樣,但她就跟沒注意到一樣,由始至終都只泰然自若地用膳。
她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不會再如從前那十幾年一樣對待她的孩子們,與從前當然會有許多不同的變化,這些變化,三個孩子總是會發現的,區別只是在於快慢而已。
在這樣略顯得有些怪異的氣氛之中用完午膳,三個孩子也要各自回院子裡休息了。
衛芙朝著映雪和映嵐點了點頭,映雪和映嵐連忙將之前就已經分好的三個攢盒分別交給了韜哥兒三人的丫鬟和小廝。
「這是我回來的時候路過五味齋買的點心,你們帶回去,餓了的時候也能當個零嘴。」衛芙道說到這裡,朝著三個孩子揮了揮手,「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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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6:01 PM
第71章 山藥糕
甜姐兒若有所思地看向韜哥兒的小廝青松拎著的那個攢盒。
之前分點心的時候,許是為了區分,映雪是拿了三個顏色不同的攢盒,分給甜姐兒的這一個是紅漆描金的,裡面裝著的是甜姐兒平日裡喜歡的各種點心,而那個被甜姐兒注意到的,裝了山藥糕的黑漆描金的攢盒,現在卻是被青松拎在了手裡。
攢盒裡的山藥糕,近幾日每餐的菜色都少不了山藥……
原來,是大哥喜歡吃山藥嗎?
甜姐兒仔細想了想,平日裡韜哥兒不管吃什麼都是淺嘗輒止,讓人完全無法從中判斷出他的喜好,就算是甜姐兒,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是不知道韜哥兒到底喜歡吃什麼的。
母親……
她是如何發現的?
甜姐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與衛芙道了別,韜哥兒便領著一雙弟妹出了汀蘭院。
甜姐兒住在內宅,而韜哥兒和略哥兒早就搬到了外院,是以出得院門又行了一段路,三人便該分開了。
看著兩個哥哥的背影,甜姐兒頓了頓,還是揚聲喚道:「大哥。」
雖然她喚的是「大哥」,但韜哥兒和略哥兒都停了下來,兩人同時轉身,相似的兩雙眼睛同時看向甜姐兒,都帶了些疑惑。
甜姐兒抿了抿唇,低聲道:「三個點心攢盒裡,只有大哥你的那一只有山藥糕。」
她當然不是在替自己和二哥鳴不平,因為她知道自己和二哥對山藥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歡,她只是想要告訴大哥她所觀察到的而已。
他們的母親……
許是真的不同了。
甜姐兒這樣想。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畢竟當初就算她還小,但大哥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也還是知道的。
但……
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希望真正的得到母親的疼愛,如今母親總算是有所改變了,而且還對他們兄妹三人如此關心,她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觸動呢?
最重要的是,甜姐兒心裡再清楚不過,不僅是她,二哥也同樣是希望得到母親的關注的。
要不然,二哥前些年也不會故意表現得那麼頑劣了,他也只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吸引母親的注意力而已,只不過,在這樣的過程之中,二哥不知不覺的就走偏了罷了。
甚至,就算是大哥,哪怕他這些年變得沉默寡言,但甜姐兒將心比心,也並不認為大哥就真的不希望從母親那裡得到關心與愛護。
大哥……
他只是隱藏得更深了而已。
所以,猜到最近這段時日出現在膳食之中的山藥,都是母親看出了大哥的喜好,特意為了大哥準備的,甜姐兒才會忍不住說了出來。
話說完,甜姐兒一眨不眨地看著韜哥兒,似是想從韜哥兒的面上看出什麼不同來。
讓甜姐兒失望的是,韜哥兒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好像,甜姐兒所說的這句話,對於韜哥兒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一般。
大哥,他是怎麼想的?
甜姐兒猜不出來。
這些年來,大哥雖然一直護著她和二哥,但大哥的想法,她和二哥從來都是猜不透的。
韜哥兒靜靜回視著甜姐兒,突然輕輕笑了笑,道:「甜姐兒若是想吃山藥糕,自拿了去便是。」
略哥兒則有些疑惑地看向甜姐兒,「甜姐兒,你什麼時候喜歡吃山藥了,我怎麼不知道?」
兩人是龍鳳胎,對於對方的喜好,自然是瞭解得極為清楚的。
甜姐兒定定地看了韜哥兒一眼,這才收回了視線:「沒有,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大哥二哥,你們快回去吧。」
話說完,先一轉轉身離開。
略哥兒有些不解地撓撓頭,深深的覺得,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難猜。
回到了暉日閣,韜哥兒按著平日的習慣回了臥房準備午休。
青松對韜哥兒的習慣再瞭解不過,將裝了點心的攢盒放好,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而臥房裡的韜哥兒,按著平日的習慣,他應該躺在床上很快的就入睡才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甜姐兒之前的話的影響,韜哥兒閉上眼睛,卻是半點睡意也無。
他的腦中一直迴響著甜姐兒的那句話。
山藥糕,只有他有。
*
劉總管的動作很快,衛芙上午將事情吩咐下去,也就是半天不到的功夫,等衛芙午睡醒來,由著映雪和映嵐服侍著梳洗的時候,便聽到映雪低聲道:「夫人,劉總管有事要稟,已經在外面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了。」
說著這話,映雪的心裡也是有些複雜的。
要說這鎮國公府,除了幾位主子之外,最有威信的人也就是劉總管了。
先前夫人不管事時,雖然後宅裡的庶務都由一眾管事管著,但真要遇著什麼事,拿主意的那個人還是劉總管。
而這段時日以來,劉總管對夫人的態度竟是越來越恭敬,這讓映雪和映嵐在詫異的同時,心頭也不由為之一緊。
她們總覺得……
劉總管似是看透了什麼玄機一般。
這樣的不確定感讓映雪和映嵐心頭都有些不安。
最重要的是,她們昨兒才商量過了,要再往國公爺那裡送一封信呢,要是被夫人發現了……
兩人不由得一齊打了個寒噤。
衛芙察覺到這一點,看了兩人一眼:「你們若是覺著冷,可以先回房加件衣裳。」
「夫人,婢子不冷。」映雪和映嵐異口同聲地道。
聽兩人如此說,衛芙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洗漱完畢,衛芙對著銅鏡略打量了一下,確認沒有哪裡不妥了,這才站起身:「請劉總管去花廳。」
映雪應聲退下,映嵐自去準備了茶水點心。
不一會兒,劉總管就跟在映雪的身後入得花廳。
「夫人,屬下已經找到了一個擅長寫話本子的書生,這人家境貧寒,為了應付讀書的花費,便在閒暇之餘寫些話本子賣給書局,屬下打聽了一下,勤遠書局裡售賣的那些話本子,賣得最好的幾本都是出自這人的筆下。」劉總管不等衛芙吩咐,就將自己打聽到的事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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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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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6:04 PM
第72章 話本子
聽完劉總管所言,衛芙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如此,這人必定能達到她的要求。
「人帶來了嗎?」衛芙問。
劉總管微微彎了彎腰,「先前想著夫人也許要問話,屬下便作主將人帶進了府裡,此時正在二門處候著,若是夫人要見見此人,屬下這就讓人將他帶進來。」
衛芙聞言眉眼舒展開來:「將人帶進來吧。」
果然,劉嚴做事再是仔細妥帖不過了。
也沒讓衛芙多等,很快那人就被領了進來。
他看著二十七八的年紀,五官尚算端正,身量挺高,看著身形極為挺拔,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衣裳上沒有刺繡,看著極為簡單,且衣裳的袖口、肘部洗得略有些發白。
顯然,此人家境並不好。
這人對於自己被領到國公府來的原因顯然是不知情的,這時被衛芙這樣打量著,難免有些緊張,但很快,他就放鬆下來,不卑不亢的朝著衛芙施了一禮:「學生聶時均拜見鎮國公夫人。」
聶時均是舉人,已有功名在身,見了衛芙自是不用行那跪拜之禮的。
衛芙眼中略有欣賞之意。
由這聶時均,她想到了那居心叵測的張生。
同樣是書生,同樣家境貧寒,一個只想著怎樣騙了小姑娘踏上那青雲之路,另一個卻是利用讀書的閒暇時間寫話本子賺錢供自己讀書,並不想走那捷徑,這二人之間的高下自是立見。
也正是如此,衛芙的目光都不由柔和了些許,「不必多禮,都坐吧。」
映雪和映嵐聞言立即端了兩隻圓凳過來。
劉總管和聶時均都依言坐下,不過兩人都並未坐實了,頂多也就是坐了那圓凳的一半。
「聶公子,會讓人請你過來,實則是有一件事需要聶公子的幫忙。」衛芙道。
幫忙?
聶時均眼中有驚訝閃過。
這裡可是鎮國公府,眼前之人是鎮國公府的女主人,如此身份,眼前這位夫人絕對當得起「貴人」二字了。
這樣的貴人……
有何事需要自己幫忙?
對於自己的本事,聶時均是心知肚明的,他的天賦才華學識都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之資,自打二十一歲時於秋闈中了舉人,之後接連參加了兩次春闈,卻都名落孫山,便連個同進士都未能得中。
這其實也尋常。
科學之路本就有如那蜀道之難,景朝所有舉子何其多,但每三年也只取三百餘人,可見其中難度,別說像聶時均這樣兩次不中,就是考到白髮蒼蒼都只是個生員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相比起來,聶時均還算幸運的了。
聶時均幼時家境倒也算殷實,他是家中獨子,至少供他讀書並不是太大的負擔,但隨著他父親早逝,只餘他以及家中寡母,日子便一日日變得難過起來。
那時聶時均還年少,原是不想再繼續讀書了,但因先父遺願,以及母親堅持,倒也咬著牙讀了下來。
只是,書是讀了下來,但家中原有的薄產,卻在這個過程之中幾乎被賣了個乾淨。
等到七年前總算是中了舉,他與寡母的日子才算是稍稍好了起來。
但這樣的好轉雖然有,卻也極其有限。
若是在前朝,考中了舉人便可免一定數量的人的徭役,以及可免一定數目良田的田稅,都不用自己吆喝,自然而然的就會有許多人主動賣身為奴,更有許多良田掛到舉人的名下,但景朝太祖當初就是無法忍受盤剝才會走上征戰天下之路,再加上也不願意讓下面的官員舉子擁有太多的特權,因而便是聶時均中了舉,家裡的境況也只是稍有好轉而已。
而聶時均並不想以舉人的身份補個小缺,他還想繼續參加春闈,各方面的花費可是不少,所以才會利用自己所長,寫了話本子賣給勤遠書局,得些潤筆費。
當然了,潤筆費,這只不過是為了讓大家面上好看的說法罷了,實則如何,聶時均也是再清楚不過的。
聶時均有自知之明,鎮國公府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勢,只要鎮國公在一天,鎮國公夫人又哪裡會找不著願意效勞的人?
而他,比起那些人,唯一的長處,大概就是會寫話本子?
這本是迫於生計的無奈之舉,倒是叫他能有幸入這鎮國公府走上一遭?
聶時均心中也頗覺奇異。
是以,聞得衛芙此言,聶時均連忙揖了一禮,道:「夫人言重了,夫人若有何差遣儘管吩咐便是,但凡學生能辦,必不敢推辭。」
「你自是能辦到的。」衛芙道,「此番找你來,是想讓你按著我的要求寫個話本子。」
雖然早就有所猜測,但聽衛芙這樣說,聶時均還是忍不住驚訝。
對於鎮國公夫人的大名,聶時均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事實上,生活在京城,想要不知道鎮國公夫人,這也確實有難度。
聶時均只以為,許是鎮國公夫人閑來無聊,自己想了個故事,卻又苦於文采不能將之完成於筆下,所以才會尋了自己過來。
這般想著,聶時均不由在心裡輕輕一歎。
他的母親這些年來為了供著他讀書,可以說是操碎了心,四十幾歲的人看著倒是比實際年齡至少蒼老了十歲。
而鎮國公夫人……
平日裡的煩惱事,大抵便是看不到想看的話本子。
只能說,這就是同人不同命。
但聶時均也不氣餒,雖然兩次落第,但他這七年也不是白白浪費了時間的,終有一日,他會讓他的母親過上體面的日子!
這般想著,聶時均眉眼微垂,「還請夫人道明您的要求。」
衛芙將自己的要求一一道來,最後問道:「需要多長時間能寫好?」
聶時均估摸了一下,這個故事倒是並不複雜,「有個一日也差不多了。」
衛芙點了點頭,又看向劉總管。
劉總管道:「夫人,將手稿交付印製,若是催著些,三四日也盡夠了。」
聽得聶時均暗自咋舌。
他也寫了不少的話本子了,從將手稿交出去,一直到印製完成,少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到了劉總管這裡,竟是只需三四日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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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小娘子
不過……
想想自己這是在哪裡,眼前的夫人又是何身份,聶時均便也不覺得驚訝了。
知道了自己需要做什麼,聶時均很快就起身向鎮國公夫人告辭,自有人送了他離開國公府。
看著聶時均的背影,衛芙倒是微微點了點頭。
因過去的十幾年,「自己」所做過的那些荒唐事,衛芙知道自己在讀書人之中向來是沒有什麼名聲可言的,哪怕她是國公夫人。
但這聶時均,自入內之後,從頭到尾都只有恭敬,而無半點異色,只這一點就已極為難得了。
想到劉嚴方才所說的那些,衛芙看向劉總管,道:「等話本子寫好,多送些潤筆費給這位聶舉人,你不是說他是七年前中了舉人麼,若是明年春闈之前能專心讀書,說不準便能金榜題名了。」
劉總管點了點頭。
果然,不過三四日的功夫,劉總管就拿了印製好的話本子過來。
衛芙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位聶舉人的文筆確實相當不錯,不僅將衛芙想要看到的那些內容完全表達了出來,而且還加以潤色,將其中人物塑造得更鮮明。
衛芙很滿意,「這些話本子,已經送去勤遠書局了嗎?」
劉總管點頭:「已經送過去了,明日便會正式開始售賣。」
「你做事總是讓人放心的。」衛芙道。
確認事情已經辦好,衛芙便讓劉總管退下了。
然後,衛芙招了映雪和映嵐過來吩咐了一番。
也是直到此時,映雪和映嵐才總算明白衛芙這些日子忙活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兩人心裡都有些複雜。
不過,兩人不管心裡如何想,對於衛芙的吩咐卻是不敢不從,還特意互相演示了一番,確認沒有不舀之處,才算是放下心來。
已近午時,馬上便是午膳時間。
甜姐兒如這些日子一樣,準時來到了汀蘭院,入得正房,甜姐兒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著衛芙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正在與映雪和映嵐說話。
「唉,這小娘子也是真可憐,原也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卻是聽信了那書生的一張嘴,竟做出與人私奔這等事來,看看最後這結果,這要是被她母親知曉了,也不知該如何的傷心了。」衛芙一邊說著話一邊滿臉惋惜地搖著頭。
映雪也附和道:「夫人,可不是麼,以婢子看呀,這小娘子著實是將一手的好牌打了個稀爛,她倒是圖了一時的痛快,卻不想她的家人會因此而承受什麼,但凡是個真心疼她的人,又怎麼會攛掇了她與之私奔呢?」
映嵐跟著點頭:「聘為妻,奔為妾,便是婢子們亦是知曉的,好端端的大家小姐,為了那書生操勞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那書生中了進士,眼看著要熬出頭了,竟然被那人以這樣的理由給當作了妾,還別娶了上峰的女兒,這可真是……」
三人都是一臉的惋惜。
甜姐兒正好聽到這些話,腳步便不由為之一頓。
私奔?
因那日張生的那些話,甜姐兒對這個字眼倒是顯得格外的敏感。
是母親發生了什麼嗎?
她有些心慌。
但隨即,甜姐兒就否定了這樣的猜測。
按著母親上次流露出來的對張生的不喜,若真是知曉了這件事,怕是早就已經拎著鞭子將張生狠抽上一頓了。
那日在靖安伯府,甜姐兒可是親眼見著了母親是如何收拾伯府的那些人的。
那麼……
就是巧合了?
母親手裡拿的是話本子,難不成是哪家書局新出的話本子?
甜姐兒是知曉衛芙有看話本子的愛好的,因而這時倒也並未起疑。
心裡諸多思緒這般轉著,甜姐兒腳步輕移,便走到了衛芙的近前,她一邊笑著一邊道:「母親,您和映雪映嵐這是在說著什麼趣事兒呢,何不說了我也聽聽?」
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也落到了衛芙的手上。
衛芙揚了揚手裡嶄新的話本子,笑著道:「哪是什麼趣事,這不是勤遠書局出了新的話本子,裡面的一位小娘子命途多舛,讓人實在不得不歎息麼?」
「哦?」甜姐兒適時地表現出了興趣,「是位什麼樣的小娘子?」
映雪這時候道:「姑娘,那小娘子原也是千金小姐,卻是與一位書生兩情相悅,那書生家境貧寒,小娘子的父母自是捨不得女兒嫁進這樣的人家受苦的,但這位小娘子竟是聽信了書生的話,與之私奔,原是想著借此逼著父母認下這婚事,誰知生生將母親氣死,父兄怒極之下,亦將她逐出了家族。」
映嵐也道:「這還不是最慘的,那小娘子嫁與了書生之後日日做繡活兒賺錢供書生讀書,熬了幾年生生把眼睛都快熬瞎了,好不容易書生考中了進士,原想著這苦日子總算是熬出頭了,要見著點甘甜了,卻不想那書生竟然與上峰的女兒看對了眼,以‘聘為妻,奔為妾’的理由拒不承認小娘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道這是他的妾室,然後還將上峰的女兒風光娶進了門。」
「這小娘子也沒有辦法啊,與家裡斷絕了關係,又沒有娘家人撐著,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最後還被那上峰的女兒給生生搓磨死了。」映雪一邊說一邊搖著頭。
甜姐兒聽完沉默了。
她總覺得……
這話本子裡的小娘子,就是她自己一樣。
話本子拿在衛芙的手裡,甜姐兒只那樣看了一眼,自然不可能看到內容,這叫她忍不住有些懷疑,真的有這樣內容的話本子嗎?
前些日子張生送給她的那些話本子,可沒有這樣一本。
可是……
母親不可能知道張生與她說了什麼呀,也就更不可能借此來敲打她了。
甜姐兒這般想著,卻是突然問出一個問題來:「母親,與人私奔,真的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嗎?」
衛芙有些驚訝地看著甜姐兒,似是不理解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卻也還是肯定地道:「那是自然了,你看那些與人私奔的姑娘,最後有誰得了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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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30 06:13 PM
第74章 書局
甜姐兒想起那日張生委婉著流露出這樣的意思,還拿了話本子裡的故事來勸她的情形,心裡一時之間有些複雜。
甜姐兒看的第一本話本子,還是從衛芙那裡拿的。
那時候甜姐兒才不過十三歲,還時常想著,只要她多在衛芙跟前轉悠,衛芙總有一天會注意到她的。
而那時的「衛芙」,就喜歡看各種各樣的話本子,也是受了「衛芙」的影響,甜姐兒第一次嘗試著看了一本話本子,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對於甜姐兒來說,話本子裡描述的那個世界,是極為新奇而又讓她嚮往的,在那裡,人們可以衝破這世間一切的束縛,並且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甜姐兒最初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來自母親的疼愛而已。
到了後來,看多了那些才子佳人經歷磨難終成眷屬的故事之後,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的甜姐兒,自然而然的也就會心中生出些許的憧憬。
同時,甜姐兒那段時間也沒少在「衛芙」那裡聽到一些推崇這些話本子的話,甚至,「衛芙」還在她面前讚歎,道是這些話本子裡的才子佳人才是真愛。
真愛?
甜姐兒自然是無法理解這是什麼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甜姐兒心中生出別的想法來。
母親既是如此推崇這些故事,若是她也效仿話本子裡那些千金小姐一樣,尋一個學富五車的才子做夫君,是不是,母親就會多分出一些注意力到她的身上來了?
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極為天真的。
甜姐兒並不知道,那些不關心她的人,不管她做什麼,都是不可能改變態度的。
再後來……
甜姐兒就遇到了張生這個人。
張生人生得俊秀,待甜姐兒亦是斯文有禮,在看多了話本子又沒有什麼閱歷的甜姐兒看來,張生無疑就是從話本子裡走出來的一般。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第一印象,後來甜姐兒才會那麼容易就對張生生出了好感來。
但……
真要論起來,甜姐兒真的就對張生情根深種了嗎?
甜姐兒自己也沒有答案。
也許應該說,張生是在甜姐兒想要找這麼一個人的時候,正好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若是換了其他趙生錢生,說不定也會發生一樣的事。
意識到這一點,甜姐兒不由得擰起眉頭。
她突然就覺得,以往她覺得符合她對話本子裡的才子一切想像的張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似乎在她的心裡褪色了不少。
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認知,還是因為……
母親先前的那些話?
甜姐兒也不得而知。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母親,好男兒……會讓心儀的女子與自己私奔嗎?」
衛芙伸出手,輕輕撫了撫甜姐兒柔軟的髮絲,柔聲道:「傻閨女,真正的好男兒,便是娶不到心儀的女子,又如何會捨得讓心儀之人與自己私奔?就像這話本子裡的小娘子那般,真正與人私奔的女子,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好結果的,便是她的夫君沒有像話本子裡那樣薄情另娶他人,但讓父母家人蒙羞的懊悔,被旁人指點唾棄的難堪,這些又豈是女子那柔弱的肩膀所能承受得住的?便是有那心性柔韌的女子能夠承受得住,那個捨得讓她承受這些的男子,又豈會是她的良人,又如何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好男兒?」
甜姐兒怔住了。
這些……
從來沒有人與她說起過。
但她不能否認,衛芙的話非常有道理。
若是真的心儀一個女子,又如何可能捨得讓她承受那麼多的壓力與痛苦呢?
那……
張生雖然婉轉,卻也確實是流露出了想要讓甜姐兒跟著她一起私奔的意思,甚至還說什麼做父母的拗不過兒女這樣的話來。
他,是不是也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替自己考慮過?
那麼,在張生的心裡,自己又是個什麼樣的地位呢?
第一次,甜姐兒開始思考起這些來。
用完午膳之後,甜姐兒就隨著兩個哥哥離開了汀蘭院,然後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起午膳之前從衛芙那裡聽到的那些話,以及衛芙和映雪映嵐談論的話本子,甜姐兒都沒有顧得上午睡,就帶著丫鬟出了門。
她去了勤遠書局。
勤遠書局是京城最大的書局,據說景朝但凡是大一些的城鎮,都有勤遠書局的分店,由此可見勤遠書局的規模有多大了。
勤遠書局不僅規模大,最重要的是裡面的書特別的全,不僅有文人學子科考之路上需要用到的所有書籍,一些雜書,比如那些深受閨閣女子喜愛的話本子也有不少。
甜姐兒從前看的那些話本子,除了最開始是從「衛芙」那裡拿的,其餘的都是從勤遠書局買的。
之所以會來勤遠書局,倒不是因為甜姐兒想看新的話本子,上次張生送給她的那些,她都還沒看完呢。
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母親和映雪映嵐討論的那樣一本話本子。
甜姐兒是勤遠書局的常客,她才一露面,候在門口的一名頂多十四五歲,看著極為機靈的小廝就揚了笑臉迎了上來:「姑娘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這幾日咱們書局裡可是上了不少的話本子,絕對有姑娘您喜歡的!」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甜姐兒往放著話本子的書架那邊領。
到了地方,那小廝也沒多逗留,又行了個禮,便安靜地退了下去。
甜姐兒開始在書架上找起來。
勤遠書局也不愧是京城規模最大的書局,就連話本子也放滿了整整一個大書架,而書架上放著的這些話本子,有許多是甜姐兒以前就已經看過的,上次張生送給她的那些,她也在這書架上找到了。
不過……
便是將這些除開,也還有小半個書架的話本子。
想要在這麼多的話本子裡找到其中特定的一本,那可真不容易,畢竟甜姐兒也不知道那本書的名字,只是知道其中的一些內容而已。
甜姐兒想了想,朝著退到一邊的小廝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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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思考
那小廝連忙上前,壓低著聲音道:「姑娘有何吩咐?」
甜姐兒道:「我想找一本話本子……」
她將那話本子的內容說了一遍。
小廝微微擰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那本啊……」
一邊說著話,小廝動作極為俐落的自書架上找出一本書遞到甜姐兒的手上,「若是不錯的話,應當就是這一本了。」
甜姐兒接過書看了一眼。
只看個封面,自然是不能看出這是不是衛芙之前拿的那一本。
小廝又道:「姑娘您說的那小娘子啊,雖然不是故事裡的主角兒,但一定是這故事裡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人了,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因為一時行差踏錯落到了這樣一個讓人歎息的結果,又怎麼能不讓人惋惜呢?」
說著話,小廝也不由得連連搖頭。
甜姐兒心頭一鬆。
看來……
是真的有這樣一本話本子,並不是母親特意編了這樣一個故事來警告她。
放鬆下來之後,甜姐兒也覺得自己是真的想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之前是母親故意在拿話告誡她,就為了這事兒,連午睡都沒顧得上就來了勤遠書局。
在小廝的推薦之下又挑了另外兩本話本子,甜姐兒便又回了國公府。
就如那小廝所說的,那個命途多舛的小娘子並非是這個故事裡的主角兒,只是被簡單提及的一個配角兒而已,雖然著墨不多,但因為那小娘子的命運太過悲慘,整個故事讀完,最讓人印象深刻,也最讓人惋惜的,竟是那位小娘子了。
看完之後,甜姐兒心裡很是複雜。
這話本子裡那位小娘子的悲慘結果,母親語重心長的話,以及映雪映嵐、書局小廝提及那位小娘子時的惋惜,這些都在甜姐兒的腦中不斷的回想著。
從前的甜姐兒覺得,張生就是那話本子裡的翩翩才子,他定是個斯文俊秀,溫文有禮,有才學又將她放在了心上的人。
可現在,甜姐兒卻有些動搖了。
就如母親所說,張生是一個讀書人,他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私奔」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尤其是,對於女子來說更是絕對的滅頂之災。
但,便是如此,張生還是向自己開了口。
甜姐兒現在細細想來,張生許是將之當作了一種能夠逼得母親同意他們的婚事的手段。
為此,他甚至連她的名聲都完全沒有考慮過。
這樣一個人……
真的會是良人嗎?
甜姐兒沒辦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心裡甚至是有些迷茫的,從認識張生的那天起,甜姐兒就以為自己是遇到了命定的良人,而她與張生,也一定會像話本子裡的那些才子佳人一樣,雖然需要經歷許多的阻攔,但最後一定可以得到一個圓滿的結果。
但也是到現在,甜姐兒才發現,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看清過張生這個人。
是張生太會偽裝,還是她自己壓根兒就沒有識人之明?
甜姐兒心裡有些亂。
哪怕她其實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她一直以來以為是個溫文君子的張生,也許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好,但這段時間以來的慣性,還是讓她沒有辦法這麼快就將這個人從心裡拔除。
畢竟……
曾經她的那麼多的憧憬,都是與這個人有關的。
*
接下來的這幾天,甜姐兒發現,母親好像又重新喜歡上了看話本子。
不過,與以前時不時的就說什麼「這就是真愛」不同的是,母親現在不僅看,還喜歡與人討論話本子裡所寫的故事,遇到她覺得惋惜的人物或者情節,還總會發表一些點評。
就比如此時。
「唉,甜姐兒,你看看,這小姑娘以後肯定要吃大苦頭,一個千金大小姐下嫁也就罷了,夫君是個愚孝的,又有那麼一個一手將兒子拉扯大的婆婆在,還不定要受到什麼搓磨呢!」衛芙又是惋惜又是不忿地道。
會這樣嗎?
甜姐兒一下就又想到了張生。
她與張生認識也有好一段時間了,從前也曾聽張生提起過,道是他父親早逝,是被寡母拉扯著長大的,為了供他讀書,寡母吃了不少的苦頭。
甚至,張生偶爾在憧憬著他們的將來時,還說過定要與甜姐兒一起孝順寡母的話。
這……
算是愚孝嗎?
甜姐兒也不確定。
她隨即就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甜姐兒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這幾日不管母親說起哪本話本子,她都能從中找到自己與張生的影子,而雖然時不時的就會因此而想到張生,但張生這個人在甜姐兒心裡留下的影子,越是奇異的越來越淡了。
「母親……」甜姐兒低聲問道,「您不是還沒看到後面嗎,怎麼知道那位小姐一定會吃足了苦頭呢?」
甜姐兒才只有十五歲,並沒有多少人生閱歷,自然不可能想到那麼多。
衛芙揚眉,道:「所以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呀,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那書生的母親是個寡婦,在家中清貧的情況下,這個寡婦不僅把兒子拉扯大了,護著兒子不叫旁人欺負他,甚至還能供著兒子讀書,可想而知這人有多厲害,怕是在她的眼裡,她的兒子就是頂頂重要的人,突然冒出來一個媳婦跟她搶兒子,她能樂意嗎?」
甜姐兒覺得這話真是好有道理。
那麼……
張生的母親,會不會也是這樣一個人?
想想都讓人害怕。
甜姐兒隨即就將這樣的念頭從心裡攆了出去,但即使如此,衛芙的那些話,到底還是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印記。
衛芙的眼裡閃過淡淡的笑意。
她想出來的法子,奏效了。
雖然進展並不快,但衛芙已經很滿足了。
甜姐兒雖然是三個孩子之中最容易與她親近的那一個,但也只是稍稍樂意親近她而已,甚至她們連親密都算不上。
如此情況之下,若是衛芙措辭強硬手段激烈的逼著甜姐兒與那個張生斷了聯繫,想也知道甜姐兒絕不會乖乖聽話,說不得還會與那張生走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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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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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40 PM
第76章 好男兒?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衛芙不想看到的。
不能強硬的來,那就只有智取了。
那個張生,他送給甜姐兒的那些話本子,每一個故事裡的佳人都為了與才子在一起而拼盡了全力的與家人鬥爭,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潛移默化的影響到甜姐兒,知道了這些之後,衛芙是如何動怒可想而知。
但隨即,衛芙也就想出了法子來。
甜姐兒不是喜歡話本子麼,便是那張生也知道用這樣的方式來影響甜姐兒,既然這樣,衛芙自然能夠將之做到極致。
所以,她才會讓聶時均按著她的要求寫了幾個話本子。
什麼與人私奔,最後只能委屈做妾,被人搓磨死的小娘子啊,什麼好不容易勉強說服了家人,嫁給了出身不對等的心上人,卻被寡母挑刺受盡了委屈的大家小姐啊……
等等。
每一個故事裡,總會有那麼一個讓人印象深刻,又能夠叫甜姐兒想到自己與張生的人物。
只看那些人物的結局,就已經足夠讓甜姐兒思考了。
衛芙想要看到的,也就是甜姐兒會自己思考而已。
每一個做人父母的,都想讓自己的兒女少走彎路,所以,在看到兒女走上了錯誤的道路時,做父母的總會忍不住規勸,甚至還會採取一些激烈的手段將兒女從那歧途之上掰回來。
只是……
很多時候,這樣的舉措不僅不會起到想要的效果,反而只會將兒女推得更遠。
對於少年人來說,很多事若不是親身經歷了,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結果有多讓人難以承受。
衛芙不想甜姐兒受過傷害之後才醒悟這些,她就只有記性甜姐兒自己去看去想了,只有她自己看清楚想明白了,她才不會被那張生繼續蒙蔽下去。
可以說,為了甜姐兒,衛芙也算是用盡了心思了。
當然,衛芙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她是甜姐兒的母親,為了自己的女兒多費些心思,這又算得了什麼?
見甜姐兒從思索中回過神來,衛芙又繼續道:「按著我看啊,這些話本子也沒什麼值得看的了,我這段時間可沒從這些故事裡看到一個有擔當的好男兒,就這個故事裡的這男子,娶到了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靠著岳家平步青雲,卻是不知道感激,反而連自己妻子與母親之間的關係都處理不好,這點擔當都沒有,還能指著他做什麼大事?」
甜姐兒無法反駁。
許是聽衛芙點評這些話本子聽多了,現在甜姐兒都覺得,母親說的這些,雖然都是從另外一外角度來解讀這些故事裡的人物,但其實,也是真的有道理。
好男兒……
不就該為自己的妻子撐起一片天嗎?
既是做不到,那擔當也確實是差了一點。
想到這裡,甜姐兒抬頭看向衛芙,突然問了一個題外話:「母親,那在您的心裡,父親是個好男兒嗎?」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甜姐兒也不由得想到了姜珩,她的父親。
對於父親與母親,甜姐兒心裡都是有怨言的,她只是從來都沒有宣之於口罷了。
在甜姐兒和兩個哥哥的生活之中,父親與母親,這麼多年來其實都是幾乎不存在的。
母親雖然就在府裡,與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之下,但對於他們從未有過任何的關心,就像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一般,有與沒有也差不多。
而他們的父親……
母親好歹還能時常見著,但父親,這就真的差不多只是一個符號了。
十幾年來,甜姐兒見著姜珩的次數兩隻巴掌都能數得過來,而且每一次頂多也就見個一兩面,到了現在,甜姐兒都快記不得自己的父親長什麼樣了。
而對於他們這些兒女,這樣來去匆匆之下,又能有什麼交流?
在外,他們的父親也許是頂天立地的景朝保護神,震懾著邊疆諸蠻不敢踏進景朝國土一步,但對於他們這些兒女,父親毫無疑問是不合格的。
這樣的父親……
他在母親的心裡,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甜姐兒好奇。
聽到甜姐兒這樣問,衛芙也是一怔。
姜珩。
衛芙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到後來,因為心中生出的那些怒氣,衛芙簡直恨不得將這人的名字在自己的牙口之間狠狠撕扯幾下了。
同時,不可避免的,衛芙也因為甜姐兒的這個問題而回憶起了從前。
她和姜珩……
衛芙也是直到與姜珩定了親,才真正開始慢慢瞭解姜珩這個人。
那時候的姜珩是景朝最炙手可熱的少年將軍,年紀輕輕就已經位高權重,哪怕征戰沙場是有著極大的危險性的,也阻擋不了京中眾夫人們將他當作是第一等的女婿人選。
誰都沒想過,姜珩會與靖安伯府的姑娘定親。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衛芙自己,在定親之前也是沒想過的。
一直到現在,衛芙都覺得,定是秦氏為她籌謀了什麼。
衛芙還記得,她與姜珩定親,之前是沒有任何的預兆的,那段時間秦氏正在考慮著衛芙的婚事,最開始時,姜珩並不在秦氏的考慮之中。
秦氏最中意的是林崢。
林崢的父親與秦氏的兄長,也就是衛芙的舅舅秦振是知交好友,在衛芙年少之時,舅舅一家還沒有因為舅舅外放而遷離京城時,她也是見過林崢幾次的。
林家是書香門第,祖上出過幾位翰林,林崢的父親更是國子監祭酒,可以說是極為清貴了。
印象中,少年時的林崢高高瘦瘦的,雖然年紀不大,但許是自幼就受到了書本的薰陶,顯得格外的文質彬彬,非常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來。
衛芙還記得,那時秦氏雖然看中了林崢,卻也為此而苦惱不已。
在秦氏的眼裡,自己的女兒自是千好萬好,但在別人的眼裡,靖安伯府早就沒落了,靖安伯衛明遠更是個行事荒唐無度的人,衛芙這個伯府千金也就說出來名頭好聽一點,那般清貴的林家,只怕還真瞧不上衛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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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40 PM
第77章 感動
秦氏之所以中意林崢,除了林崢本身是個非常優秀的少年郎,也是因為林家的家風極正,後宅裡更是從來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要不是林崢的父親和秦振是知交好友,秦氏只怕也不能往這方面去想。
那段時間,秦氏明裡暗裡的給林崢的母親楊氏遞了幾次話,就是為了試探楊氏的想法,但得到的回饋卻並不理想。
為了這,秦氏可沒少發愁。
甚至,秦氏還曾與衛芙提起過,若實在不行,她便是捨了臉面借著林家與秦家的交情,也要促成這門婚事。
由此可見,秦氏對林崢有多滿意了。
大概,這也是因為秦氏自己在成親之後吃夠了夫君荒唐的苦,才想給衛芙尋一個不用忍受這些醃臢事的婆家。
衛芙那時才十六歲,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應該考慮婚嫁的年紀了,卻並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是林崢那樣的翩翩少年郎,她也只是並不討厭而已。
是以,知道楊氏並無意結親,衛芙還曾勸過秦氏不要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哪裡能想到,這件事過了沒多久,她就在秦氏的作主之下與姜珩定了親。
在此之前,衛芙可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與這位少年將軍扯上關係。
哪怕是到了現在,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衛芙也是半點不知情的。
出嫁之後,衛芙其實也是問過秦氏的,但秦氏每次都但笑不語,道是衛芙若是想知道,就要自己去發現。
自己去發現?
沒等衛芙發現什麼,她就一覺睡了十五年。
至於,在她心裡,姜珩是不是個好男兒……
衛芙也沒有答案。
她與姜珩成親的時候,雖然邊疆已定,但姜珩一年之中仍有一小半的時間是需要坐鎮邊疆的,所以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在衛芙看來,許是年少成名,姜珩這人性情有些陰晴不定,總是叫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至少,衛芙是從來沒有猜到過這人的心思的。
除了這一點,姜珩倒也沒有什麼讓人能夠說嘴的,尤其是在女色方面,自從兩人成親之後,府裡的丫鬟就沒有能近了姜珩的身的,要不是總能在夜晚來臨時從姜珩的身上感受到熱情,只怕衛芙都會覺得姜珩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呢。
咳,姜珩要真有什麼毛病,也不會有三個孩子了。
衛芙最初嫁到姜家的時候,心裡也是有一些忐忑的,也是因為姜珩的熱情,她才漸漸的放鬆下來,甚至當初衛芙之所以能在將軍府立威,也是因為下面的人都知道,她身後有姜珩在撐著。
她想著,就算她對姜珩這人的性情並不瞭解,但他們還會有很多年的時間相互瞭解。
畢竟是要一起走過一生的人,多瞭解一些,總是好的,不是嗎?
哪裡能想到,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時間就這樣來到了十五年後。
要說十幾年前的衛芙對於姜珩沒有什麼不滿的,那麼現在,衛芙就是恨不得從姜珩的身上咬下幾塊肉來了。
十幾年的時間,這廝竟然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管!
只要一想到三個孩子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吃了什麼苦,衛芙就恨得牙癢癢的。
這人要是不出現在她面前還好,要是他敢出現,衛芙一定要叫他好好嘗嘗她的鞭子是什麼滋味!
想到這裡,衛芙冷哼了一聲。
意識到甜姐兒還一直看著她,等著她的回應呢,衛芙收回心中的痛恨,露出一個笑容,在甜姐兒的鼻尖上輕輕點了點:「你猜?」
甜姐兒正滿心期待的等著衛芙的答案呢,哪裡能想到等到的居然是這樣兩個字,當下便有些不滿地看著衛芙:「母親……」
那嬌嬌軟軟的嗓音,分明就是在衝著衛芙撒嬌。
衛芙的心裡突然就有點感動。
她最初醒來時,甜姐兒待她的態度可是極為疏離的,如今的甜姐兒,卻也會與她撒嬌了,這本就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了。
當然了,現在她與甜姐兒還並不能像別的母女那樣親密,但沒關係,她只要再加把勁兒,努努力,甜姐兒一定會越來越與她親近的。
想到那樣的場景,衛芙忍不住笑了笑。
爾後,衛芙想起另外一件事,道:「對了,過幾日的賞花宴,各家的請柬都已經送出去了,你有沒有什麼相熟的小姐妹,若是沒有收到請柬,你也可以單獨給她們送了去。」
這般大的小姑娘,又豈能沒有幾個閨中好友呢?
一聽衛芙說起這個,甜姐兒便忍不住嘟起嘴:「我才沒有什麼相熟的小姐妹!」
曾經也是有的。
甜姐兒是鎮國公府的小姐,身份可以說是極為尊貴了,便是比不了宮裡的公主,郡主縣主也是比得的,自然會有許多小姑娘湊到她身邊來,不管她們有沒有什麼目的,總之甜姐兒身邊總是熱鬧的。
但那是以前。
後來甜姐兒認識了張生,兩人私下見面的事還被人傳了出去,自那之後,甜姐兒身邊就漸漸冷清了起來。
倒不是從前那些小姐妹不樂意跟在甜姐兒身邊了,而是甜姐兒自己不樂意讓那些人湊過來。
甜姐兒只是單純而已,又不是傻,她當然能感覺得到,那些以往見著她又是熱情又是恭維的小姐妹們看向她時那隱藏的不屑。
這就讓甜姐兒不樂意了。
一邊暗地裡看她的笑話,一邊還想與她做好姐妹?
甜姐兒可不慣著這些人。
所以,到了現在,甜姐兒是真的沒有什麼小姐妹了。
就算是以前,身邊總是被那麼多人環繞,但真要說起來,那些頂多也只能算是一時的玩伴兒而已,可不是什麼小姐妹。
衛芙只略一想便也明白了。
女子的名聲何其重要,甜姐兒與那張生私下裡見面,還被張生的同窗撞見了,甚至因此有了張生即將成為國公府的女婿這樣的傳言傳出去,在許多人的眼裡,甜姐兒的名聲那是被毀得半點不剩了。
別說是甜姐兒的那些小姐妹了,便是她們的母親,只怕也會暗暗叮囑她們遠著甜姐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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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41 PM
第78章 出門
想到這些,衛芙心中又是一陣心疼。
若是她的甜姐兒自小就有母親照料著教導著,又豈會承受這些?
在甜姐兒的髮間撫了撫,衛芙安慰道:「沒關係,甜姐兒以後會有自己的小姐妹的。」
甜姐兒感受著衛芙話中的溫柔,只覺得長久以來心裡的那個空洞,似是正在被一點點的填滿。
她能夠感受得到衛芙這段時間以來的疼愛,那是不可能作假的,也正因為這樣,甜姐兒才會一天天的與衛芙親近起來。
但同時,甜姐兒心裡到底還是有個坎兒過不去。
既然母親如今的疼愛是真的,那過去的那些年,為什麼她就能對他們兄妹三人不聞不問呢?
也正因為這個坎兒的存在,甜姐兒才不能完全放下芥蒂,真正的與衛芙做一對親密的母女。
想到這裡,甜姐兒眼裡又是一黯。
衛芙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甜姐兒的黯然,雖然沒有開口問,但衛芙多少能夠想得到這是為了什麼,這也讓她的心頭不由酸澀起來。
那十五年的缺失,就連衛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算她與甜姐兒說了,只怕甜姐兒不僅不會諒解,反而還會覺得這是她在尋藉口,而且還尋的是這樣一個誰都不會相信的藉口。
與其如此,倒不如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慢慢打動幾個孩子呢。
道阻且長啊!
衛芙歎了一口氣。
雖然心中歎息,但衛芙並沒有把這樣的情緒流露出來,而是笑了笑,道:「甜姐兒,府裡要辦賞花宴,總得給你添置些衣裳首飾才行,正好今兒有空,不如用過午膳後,母親帶著你出門逛逛?」
出門?
甜姐兒的眼中一亮。
她這幾日一直在看話本子,以及思考她與張生的事,可是一步都未邁出國公府,這會兒聽到可以出門,而且還是衛芙帶著她去添置衣裳首飾,又哪裡能不高興?
甜姐兒倒是不缺衣裳首飾,但母親帶著她去添置的……
總是不一樣的。
在這樣的高興與期待下,甜姐兒的心情立即就好轉了起來。
「好啊!」她道。
就在甜姐兒高興的時候,韜哥兒和略哥兒也到了。
見甜姐兒那眉開眼笑的模樣,略哥兒揚了揚眉,道:「甜姐兒,你這是路上撿了銀子嗎,怎的這般高興?」
甜姐兒輕輕「哼」了一聲。
撿銀子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又怎及得上與母親一起出門呢?
想到母親只帶自己一人出門,可沒提過兩個哥哥,甜姐兒心裡更有一種隱隱的竊喜。
在這樣的心情之下,用午膳的時候,遇到兩人都喜歡的菜,甜姐兒都沒能下狠手跟略哥兒搶,倒是叫略哥兒很是稀罕了一番。
用過午膳,韜哥兒和略哥兒正準備離開,就聽到衛芙吩咐備車,這才知道原來衛芙和甜姐兒是要出門。
略哥兒伸手在甜姐兒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呢,原來是要和母親一起出門,這就想將哥哥們給撇下了?」
甜姐兒將略哥兒的手推開,得意地道:「母親是要帶我去添置衣裳首飾,二哥你也有興趣跟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嗎?」
一聽這話,略哥兒連連搖頭:「沒興趣!」
他喜歡出門是不假,但他可不喜歡跟著去逛什麼賣衣裳首飾的鋪子。
衛芙見狀也笑了,她的目光在兩個兒子的身上掃過,道:「你們在府裡乖乖的,母親回來的時候給你們買糖吃。」
像是在哄兩個孩子。
略哥兒不滿地道:「母親,我們可不是孩子了!」
衛芙在心裡暗歎了一聲,是啊,她的孩子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她多希望他們還是她記憶之中那小小的模樣,讓她有機會能夠伴在他們的身邊,看著他們成長。
這樣的念頭在衛芙的心裡閃過,她隨即便笑了笑,道:「是是是,略哥兒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說笑間,馬車已經備好了。
衛芙於是領著三個孩子一起出了院子,韜哥兒和略哥兒各自回了院子,她則領著甜姐兒一起登上馬車出了門。
這時候才剛剛過了午膳時間,其實還是有些早的,衛芙也是見著甜姐兒那麼期待這次出行,不想叫她等太久,才會這麼早的出來。
不過,她們母女能有多一些的時間單獨相處,也是不錯的。
雖然說是出來給甜姐兒添置衣裳首飾,但兩人也沒有一開始就直奔目標,而是不拘什麼鋪子,只要見著感興趣的就入內逛逛,這樣一路走下來,零零碎碎的東西倒也買了不少。
對於甜姐兒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歷,一張臉都興奮得有些發紅。
衛芙看得感慨不已。
她年少時,秦氏就沒少帶著她出門,到了甜姐兒這裡,自己只不過是帶著甜姐兒單獨出門一次,竟然就叫甜姐兒有這樣的表現。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甜姐兒對於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是何等渴望了。
那麼,從前的十幾年裡……
面對著那個冷漠的「衛芙」,甜姐兒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每多瞭解一些孩子們那些年的經歷,衛芙就會多心疼他們一些。
好在,她回來了,她的孩子們也不用再經歷那樣的冷待了。
想到這裡,衛芙伸手撫了撫甜姐兒頭上的螺髻,笑著道:「看看可還有什麼想要的,若是沒有了,咱們就去芝玉閣吧。」
要論胭脂水粉、頭面首飾,便是京中那些老字號,比起芝玉閣也是有所不如的,既是要給甜姐兒添置衣裳首飾,芝玉閣自然也就是首選。
當然了,這芝玉閣是這十幾年間才出現在京城的,衛芙可還從來都沒有去過,會選芝玉閣,也是因為她問過映雪和映嵐,知道芝玉閣是這方面的翹楚。
想到這芝玉閣,衛芙就又想到了「自己」與劉知雅在這裡大打出手的事了。
她不由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個「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做出這等事來。
甜姐兒這時候也沒有其他想逛的了,聽衛芙這樣說,便也點了點頭,兩人於是便又去了芝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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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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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43 PM
第79章 貴人故人
衛芙原想著,芝玉閣既是行業中的翹楚,這會兒定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但真正的到了芝玉閣她才發現,芝玉閣的門口竟然出人意料的冷清。
甜姐兒見狀也有些驚訝:「咦,這是怎麼回事?」
衛芙看了映雪一眼,映雪會意,連忙上前幾步。
不過,沒等映雪走近,立在芝玉閣大堂門口處的一個丫鬟就將她攔了下來:「幾位貴客請留步,今日店內有貴人駕到,暫不方便接待他人,還請幾位貴客見諒。」
有貴人駕到?
衛芙揚了揚眉。
這所謂的貴人,自然不可能是宮裡的那些貴人,宮中妃嬪便是偶爾能借著省親出宮,也不可能來這種地方。
衛芙突然就想到了長寧長公主。
若是長寧長公主的話,倒也確實能做得出來這種清場的事。
當然了,衛芙也只是隨便想想而已。
上次長寧長公主在芝玉閣裡丟了臉,這可才過去了沒多久,按著長寧長公主對自己臉面的看重,只怕也是沒臉再出現在芝玉閣的。
衛芙朝著映雪擺了擺手。
雖然芝玉閣堪稱翹楚,但京城也不是只有這裡能買到衣裳首飾,換一家便也是了。
而隨著衛芙的這一動作,先前說話的那芝玉閣的丫鬟也跟著注意到了衛芙和甜姐兒的存在,在看清衛芙容貌的那一瞬間,那丫鬟的臉瞬間就白了。
上次這位夫人與尚書府千金的那場大戰,這丫鬟正好也在場,而且還差點了遭了池魚之殃,一直到現在,想起當日的情形她都還心有餘悸呢。
自從來到芝玉閣,這丫鬟平日裡所見多是溫雅嫺靜的夫人小姐們,像那日那樣的場景,還真是第一次遇到,如今再見著當日給她帶來了許多驚嚇的衛芙,叫她如何能不怕?
這位夫人……
該不會是打聽到了裡面的那位貴人的行蹤,特意來了芝玉閣找茬兒吧?
想到這裡,那丫鬟的臉更白了。
唯恐衛芙會借機朝自己發難,這丫鬟朝著衛芙行了個禮,極為恭敬地道:「婢子見過鎮國公夫人,見過姜小姐。」
衛芙這時候倒是從這丫鬟的臉色之中看出了一些東西。
原本還以為,方才那個猜測不可能,長寧長公主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忘掉自己是如何在這裡丟人的,但現在看來,裡面這位貴人,還真是長寧長公主了?
衛芙與長寧長公主也是老熟人了,從前兩人都還年少時就沒少針鋒相對,這十五年來長寧長公主更是時刻都沒忘了給衛芙添堵,既是如此,衛芙又怎麼能不進去會一會故人呢?
所以,衛芙並未如這丫鬟所想的那樣離開,而是看了看芝玉閣裡面,道:「裡面這是來了哪位貴人,本夫人可有資格出現在那位貴人跟前?」
那名芝玉閣的丫鬟臉更白了。
她只不過是個在門口待客的丫頭,這種神仙打架,她又如何敢沾身?
有長寧長公主的吩咐在先,她自是不敢自作主張放了衛芙進去,但同時,衛芙是鎮國公夫人,別說裡面的是長寧長公主,就算是太后皇后來了,也絕不會將她攔在門外。
一時之間,這丫鬟既不敢肯定又不敢否定,為難得都快給衛芙跪下了。
衛芙也不是故意要為難這丫鬟,見狀朝著她點了點頭:「行了,你也不用如此為難了,你這就進去向那位貴人稟報一聲,讓那位貴人作決斷也就行了。」
那名丫鬟一聽如蒙大赦,匆匆行了個禮,便轉身入內稟報去了。
甜姐兒倒是還沒聽明白,有些疑惑地看向衛芙:「母親,你們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呢,裡面的那位貴人是何人啊?」
衛芙含笑道:「是長寧長公主。」
一聽到「長寧長公主」這幾個字,甜姐兒的面色便是一沉。
很顯然,她並不想見到長寧長公主。
衛芙見狀心頭倒是微微一動。
甜姐兒的性子單純,但並不是個無禮之人,現在卻是一聽到長寧長公主的名諱就有這樣的反應,可見對長寧長公主這人有多不喜。
這其中……
必定是有原因的。
看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長寧長公主可是沒少「關心」她的兒女們。
衛芙眼中有銳利的光芒閃過。
她原就想見見這個故人,現在知道還有這回事,那就更應該見見了。
拍了拍甜姐兒的手背以示安慰,衛芙道:「放心,有母親在,長寧長公主不能拿你怎麼樣的。」
同時,衛芙也決定回頭要好好問問甜姐兒,長寧長公主是不是對她做過什麼。
聽衛芙這樣一說,甜姐兒雖然還是有些不快,但比之前卻要好一些了。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剛剛入內稟報的丫鬟又腳步匆忙地走了出來,她朝著衛芙和甜姐兒行了個禮,道:「鎮國公夫人、姜小姐,長寧長公主請二位入內一敘。」
說著話,還往旁邊讓了讓。
衛芙笑了笑。
她就知道,長寧長公主不會不見她的。
牽著甜姐兒的手,衛芙走進了芝玉閣。
芝玉閣也不愧是行業中的翹楚,入目所見的一切,不管是胭脂水粉還是衣裳首飾,就是要比其他地方要的精緻一些,看著就透出一股子的與眾不同來。
衛芙暗暗點頭。
據說這芝玉閣的真正主人身份成謎,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妙人。
就在衛芙猜測著芝玉閣主人的身份時,她就見著了正由著一群人簇擁著的長寧長公主。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但長寧長公主平靜就注重保養,看著倒也並不顯老,只是比十幾年前要成熟一些而已,她今天穿了一身正紅的長裙,長裙上繡著大朵大朵富麗堂皇的牡丹,將長寧長公主襯托得格外的明豔。
當然,要是忽略長寧長公主那略顯得有些僵硬的臉色的話。
上次就是在芝玉閣,衛芙一頭將長寧長公主撞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出了醜,就為了這,長寧長公主這段時間可都沒有出過門。
如今兩人又在同一個地方相遇,要說長寧長公主心裡不恨,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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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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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0 PM
第80章 晦氣
真是晦氣!
長寧長公主暗道一聲。
上次同樣在這芝玉閣,長寧長公主被衛芙害得大失顏面,狼狽倒地的樣子不知道被多人看在眼裡,偏偏還不能將衛芙這個始作俑者怎麼樣,長寧長公主回了公主府後大怒之下把房間幾乎砸了個面目全非。
也正是因為這次失了顏面,這段時間以來長寧長公主沒有離開過公主府一步,今天也是實在悶得有些無聊,又有李家的幾個女眷到公主府拜訪,在這幾個人的奉承追捧之下,長寧長公主心情一好,才離了公主府。
至於芝玉閣……
要是可以,長寧長公主當然也不想再來這個地方,但誰叫芝玉閣的東西不管是穿的用的,還真就比別的地方好呢?
長寧長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吃的用的自然都要最好的,又哪裡肯將就?
這不,最後還是來了芝玉閣。
不過,到底還是對上次發生在這裡的事心存芥蒂,長寧長公主人雖然來了,卻是直接讓芝玉閣清場,在她離開之前,都不准其他人入芝玉閣一步。
這自然是極為霸道的。
不過,長寧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胞妹,太后親女,她覺得她就算是霸道一些,其他人難不成還能拿她如何?
對於自己的身份,長寧長公主本就向來自傲。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衛芙。
對長寧長公主來說,就是難得的好心情被衛芙這顆老鼠屎給破壞了,又哪裡能不晦氣?
看著衛芙,長寧長公主的一雙柳眉越皺越緊。
要不怎麼說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呢,長寧長公主只打量了衛芙一眼就覺得,衛芙今天看著與之前有些不一樣。
這十幾年來,長寧長公主與衛芙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但她也能看得出來,衛芙表面上看與年少時沒有什麼兩樣,但實際上卻像是被拔了爪牙的貓一樣,較之從前總是少了幾分精氣神。
長寧長公主覺得,這定是因為衛芙這些年來與鎮國公姜珩夫妻關係不睦所導致的。
許是這樣,這十幾年來長寧長公主再與衛芙見著面,那是從來沒有落過下風的,簡直讓長寧長公主將年少時在衛芙那裡受過的氣都還回去了。
當然了,便是如此,也是並不妨礙長寧長公主逮著機會讓給衛芙添堵的。
也正因為這些年在衛芙這裡每每都能占得上風,所以長寧長公主可是極為珍惜與衛芙相見的機會的,上次在芝玉閣,要不是出於這樣的心理,她也不會巴巴地站出來了,只是沒想到會丟了那麼大一個臉。
想到這事,長寧長公主的臉色有些發黑。
但她隨即就將這事給壓了下去,繼續打量眼前的衛芙。
衛芙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廣袖褙子,紫色這種顏色若是一個駕馭不好就會顯黑顯土,但衛芙皮膚白皙,再加上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定雍容讓她能夠壓得住,這身衣裳反倒將她襯得雍容華貴,明豔不凡。
長寧長公主總覺得……
她好像看到了年少時,明明身份地位比之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卻偏偏極為高傲,從來不肯對她這個公主低頭的衛芙。
明明,這十幾年來,她都已經快要忘了那時的衛芙是什麼樣子了,怎麼在今天,突然又想起來了呢?
這讓長寧長公主的心情立刻變得不那麼美好起來。
長寧長公主這一不高興,與她同行的那幾個人自然立刻就發現了。
這幾人都是李家的女眷,其中一人是李家三老爺,也就是駙馬李俊的弟弟李瀟的妻子常氏,另外幾人都是李家旁枝的女眷。
說起來,這李家人行事那也真是葷素不忌。
李家在京城也並非小門小戶,雖然一代代沒落下來大不如前,但也算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駙馬李俊一家原本是李家的旁枝,而且還是已經出了五服的那種旁枝。
當初李俊還沒被長寧長公主招為駙馬時,李俊一家生計艱難之下也不是沒有去李家本家尋求幫助,但李家本家那時候也大不如前,對於這些都已經出了五服,只能算是沾親帶故的族人自然是極不待見的,又哪裡還會接濟李俊一家?
李俊一家直接就被本家轟了出來。
及至後來,李俊成了駙馬,一家也也跟著翻身,李家本家就像是完全忘了之前的事一般,不僅主動靠了上來,而且為了與李俊一家拉近關係,竟然還改了族譜,將李俊那已經過世的祖父記在了當時李家本家大老爺的父親名下,直接將出了五服的旁枝變作了嫡枝。
這樣一來,李家本家也順勢抓住了借著長寧長公主之勢迅速發展的契機。
至於……
李俊那已經過世的祖父樂不樂意被「過繼」,那就沒人關心了。
為了這事,當初的李家可沒少受抨擊,對於一個宗族來說,族譜以及血脈無疑是再重要不過的,而李家就為了與長寧長公主拉上關係,竟然連族譜都能改,這樣的行為在旁人看來,自然是極為荒唐的。
不過,便是外人如何指責,李家本家不在意,李俊一家似乎也不在意,外人除了拿來說嘴幾句,又能如何?
可以說,李家能有如今的風光,全是靠了長寧長公主。
因而,李俊一家在整個李家本家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更不必說長寧長公主在李家這些女眷之中的地位了。
事實上,若不是李家的女眷們主動討好,長寧長公主可不會與她們往來。
而對於李家的女眷來說,李家是靠著長寧長公主才有如今的好日子過,她們自然要竭盡全力的將長寧長公主哄高興了。
所以,這會兒一發現長寧長公主的不悅,以常氏為首的幾個李家女眷立即對著衛芙怒目而視。
常氏知道衛芙是個混不吝的,為了不叫衛芙抓到什麼把柄,先是草草朝著衛芙福身一禮,然後才冷笑一聲:「鎮國公夫人,這才過了多久,您倒是就已經忘了在這芝玉閣裡發生了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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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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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2 PM
第81章 痛處
李俊成了駙馬之後,他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也都在長寧長公主的安排下有了官身,不過李家之前能落魄到幾乎連飯都吃不上了,可想而知李家人能有什麼樣的本事,就算有長寧長公主在,李俊的兄長李徹和弟弟李瀟也只是做了個六品小官而已。
常氏作為李瀟的妻子,倒也得了個六品的敕封。
雖然好歹有敕封在身,但一個六品的安人,若是見了衛芙這個超品國公夫人不行禮,衛芙若是真發作起來,常氏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常氏也是怕衛芙發難,才會將這條路給堵死。
衛芙聽著常氏這話,卻是面上含笑地看著長寧長公主,直將長寧長公主看得臉色陰沉得似要滴出水來。
所以說,這常氏也不怎麼聰明。
那日在這芝玉閣,衛芙身為國公夫人,卻與一小輩動起手來,自然是極為丟臉,但長寧長公主當著那麼多官眷、普通百姓的面摔了一個狗啃泥,全無半點公主應有的尊貴姿態,這也是長寧長公主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兒,要不然長寧長公主這段時間又怎麼會呆在公主府裡不出門?
常氏倒是知道幫著長寧長公主擠兌衛芙,但她這時候提起在這芝玉閣裡發生的事,長寧長公主難不成還能高興得起來?
果然,被衛芙這樣看著,長寧長公主心中一惱,寬大的袍袖用力一甩,沉著臉道:「不會說話你就給我閉嘴!」
常氏面色訕訕。
她也是想討好長寧長公主,卻是一時忘了長寧長公主的忌諱。
衛芙笑了笑,道:「這話說得倒也奇怪,那日在芝玉閣的人又不只我一人,不是還有長公主嗎?長公主既然都能忘了那日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何就不能?」
長寧長公主臉色鐵青。
要不是衛芙在這裡,她怕是都要往常氏臉上甩一巴掌了。
為了不在衛芙的面前落了臉面,就算心裡再怎麼氣再怎麼恨,長寧長公主還是將那些氣恨都狠狠壓了下去。
然後,她的目光微微一轉,落到了跟在衛芙身後的甜姐兒。
長寧長公主當然是認得甜姐兒的,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露出一個笑容來:「那些許不愉快的小事,本宮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說得跟她之前那鐵青的臉色只是旁人的錯覺一般。
衛芙揚了揚眉,看了長寧長公主一眼。
以她對長寧長公主的瞭解,長寧長公主可不會就這樣認輸,怕是正憋著什麼壞呢。
然後,就見長寧長公主來到衛芙與甜姐兒的身邊,卻是拉住了甜姐兒的手:「這一轉眼,甜姐兒都長成大姑娘了,說起來,甜姐兒和我家福安還是同一年的呢,也確實是個大姑娘了,都能說親了……」
福安縣主,是長寧長公主與駙馬李俊的女兒。
聽到長寧長公主說出「說親」這兩個字,衛芙的眼角微微一跳。
果然,下一刻就見長寧長公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直忘了恭喜鎮國公夫人,甜姐兒長大了,都知道給自己找夫婿了……」
聽到這裡,甜姐兒的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就想將手從長寧長公主的手裡抽出來,但長寧長公主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是將她的手緊緊拽住,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許是注意到了甜姐兒想法,長寧長公主輕輕拍了拍甜姐兒的手背,語重心長地道:「不過,甜姐兒啊,本宮怎麼也算是你的長輩了,這就不得不說你幾句了,小姑娘情竇初開是沒錯,有心儀的人也沒錯,但不管怎麼樣,也要將眼睛放亮了才行,眼光也得高一些,你怎麼說也是國公府的千金,總不能尋個一無是處的人做夫婿,是吧?」
甜姐兒的臉色更白了。
她其實知道,她與張生私下見面的事後來被傳得很難聽,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旁人再怎麼想甜姐兒,礙著她的身份,總是不可能當著她的面就說難聽的話,頂多也就是在背後議論而已。
所以,哪怕甜姐兒之前就知道外人對自己的看法可能會有些不好,但她也從來都沒有直面過那些指點鄙薄,更不知道人的言語有時候甚至是比刀子還可怕的。
但長寧長公主可不會顧忌甜姐兒的身份,甚至因為她與衛芙的舊怨,她這會兒本來就打的是借了甜姐兒的事來往衛芙的心頭捅刀子呢,又怎麼會嘴上留情?
話說完,長寧長公主面上帶著高高在上的笑容,又衝著甜姐兒搖了搖頭,直到看到甜姐兒的臉色,這才滿意地鬆開了甜姐兒的手。
這時候的長寧長公主心中無疑是快意無比的。
對衛芙,她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衛芙是鎮國公夫人,因為姜珩對於整個景朝那不可替代的作用,別說是長寧長公主了,就是太后皇后,哪怕是當今聖上,只要衛芙不做什麼抄家滅族的事,就算她再怎麼行事荒唐,看在姜珩的面子上,也是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寧長公主就是再怎麼不樂意,那也只能忍了。
但長寧長公主不能拿衛芙怎麼樣,對甜姐兒,她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她就算是當著人的面戳人痛處,而且戳的還是衛芙的親閨女的痛處,衛芙又能拿她怎麼樣?
這般想著,長寧長公主微微揚著下巴,似得意又似挑釁地看著衛芙。
不得不說,長寧長公主的目的確實達到了。
看著甜姐兒那慘白的臉色,衛芙胸中一股怒火直衝頭頂,讓她差一點就要伸手將長寧長公主臉上那礙眼的笑容給打掉了。
但衛芙及時清醒了過來。
不管怎麼樣,長寧長公主也是公主,而衛芙就算是鎮國公夫人,但也是君臣有別。
平時衛芙與長寧長公主針鋒相對,頂多也就是打些言語上的機鋒,只能算是無關緊要,但若是衛芙真的敢對長寧長公主對手,到時候長寧長公主再一鬧,就算聖上不會真的將衛芙治罪,但總是討不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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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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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3 PM
第82章 愛護
衛芙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長寧長公主會說這些,無非就是想拿了甜姐兒來刺激她,同時也是因為長寧長公主知道,這些年來衛芙與她的三個兒女都不親近,就算她再怎麼過分,也不至於會招來什麼太過嚴重的後果。
比如……
再次被衛芙當街撞倒之類的。
但長寧長公主沒想到的是,如今在她面前的衛芙,與這十幾年的那個,可不是一個人。
這是一個真正將自己的兒女放在了心上疼的母親!
在甜姐兒最無措的時候,衛芙輕輕握住她的手,先是安慰般地捏了捏甜姐兒的手,然後輕輕一拉,便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將甜姐兒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甜姐兒原本只覺得自己在長寧長公主的注視之下,就像是渾身上下什麼都沒穿一樣,正是無比的難堪,被衛芙拉到身後這樣一擋,才覺得身體開始回暖。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裡,也因為衛芙這樣的舉動而湧出陣陣的暖意。
那股暖意從她的心底湧出,再一點點的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更讓她的兩眼酸澀難當。
看著前面衛芙的背影,甜姐兒眼都不敢眨一下。
她怕一眨眼,就會有眼淚滑落。
迎視著長寧長公主那挑釁的目光,衛芙不僅沒有憤怒地發作,反而還衝著長寧長公主笑了笑,道:「長公主不愧是過來人,想來長公主當初會選了李俊做駙馬,也是因為年少時眼光不太高吧……」
長寧長公主面上的笑容一僵,緊接著幾乎便要因為那衝天的怒火而失了理智了。
駙馬李俊,除了一張臉之外,還真的當得上一句「一無是處」。
當初要不是長寧長公主自己看中了李俊的那張臉,又磨著聖上和太后要招了他做駙馬,又哪裡輪得到李家靠著長寧長公主得勢呢?
這些年來,長寧長公主也不是沒有後悔過自己當初的選擇,但都已經成親這麼多年了,孩子都有了兩個,而且也確實還是對李俊的那張臉有些迷戀,到底還是沒能真的忍心拋開李俊。
不過……
長寧長公主自己知道李俊一無是處,但可不代表她樂意聽到別人這樣說。
尤其是,說這話的,還是衛芙。
方才長寧長公主拿了甜姐兒來刺激衛芙時有多得意,她現在就有多憤怒,要不是心中還殘存著那麼點理智,以及以常氏為首的幾名李家的女眷一直死死拉著她,怕是長寧長公主就要忍不住與衛芙撕破臉了。
雖然刺激到了長寧長公主,但衛芙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
只要一想到方才甜姐兒的模樣,她心裡的怒火就不斷升騰著,這時候更是一古腦兒的朝著長寧長公主宣洩而去。
再次朝著長寧長公主笑了笑,衛芙用著一副再惋惜不過的語氣道:「看長公主這副深有體會的樣子,想必這些年來也因為尋了這麼一位駙馬而慪了不少氣吧,可真是辛苦長公主了!不過呢,您可是金枝玉葉呢,若是真的及時醒悟了,與駙馬和離也不是什麼大事……」
聽到這裡,李家的幾位女眷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李家是因為李俊成了駙馬,這才能夠漸漸起勢的,若是長寧長公主真的與駙馬和離了,那李家不就得被重新打回原形?
這是李家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但就算心中惱怒非常,常氏幾人也是不敢在衛芙面前造次的,她們只能看著長寧長公主心裡乾著急,就怕長寧長公主真的將衛芙的話聽到了心裡去。
長寧長公主只覺得羞惱無比。
駙馬李俊除了一張臉能看,其他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就算他成了駙馬,這一點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身為夫妻,長寧長公主對此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也正因為清楚,這時候見著衛芙那假惺惺的笑容,長寧長公主才會差點給氣炸了。
自己尋了這麼一個什麼本事都沒有的駙馬,而衛芙卻嫁給了姜珩,如今成了風光無限的國公夫人,就算是她的皇兄和母后,看在姜珩的面子上,對衛芙也是禮遇有加。
長寧長公主從年少時就與衛芙不對付,自然想要處處都將衛芙給壓制著,出身上她自然是完勝,但在夫婿這方面,李俊就是拍馬也趕不上姜珩半分。
現在衛芙還看似惋惜實則炫耀的說著這種話,叫長寧長公主如何能不憤怒?
衛芙也不管長寧長公主是不是要發作,話鋒一轉:「不過呢,雖然長公主您過了十幾年總算是醒悟了,但就算您有著切身之痛,教訓甜姐兒這種事,還是不勞煩長公主了,畢竟,姜……夫君在外征戰,除了替聖上分憂、予景朝百姓一個安穩之所之外,也是為了讓他的兒女們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人,也讓他們就算走錯了路,也有隨時都可以重頭再來的底氣!」
這話,衛芙說得斬釘截鐵的。
就算她知道那個張生不是好人,也並不贊同甜姐兒與那張生走得近,但當著外人的面,衛芙絕不會指責甜姐兒的錯處。
這是她的女兒,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被衛芙護在身後的甜姐兒,聽到這裡到底沒能忍住,眼瞼微微一垂,便有淚珠自眼中滾落,她連忙抬手將眼淚拭去,然後卻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拽住了衛芙的袖子。
就像是一個依戀母親的小娃娃。
感受到袖子上傳來的拉扯力,衛芙回過頭看向甜姐兒,自然也就見著了甜姐兒面上未乾的淚痕,她心裡一軟,抬手撫了撫甜姐兒的髮絲。
「別怕,一切有母親。」衛芙道。
甜姐兒用力點頭。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全力愛護,那種安心與滿足,足以填滿甜姐兒心裡所有的荒蕪,讓她真的開始信賴、依賴起她的母親來。
母女倆這般對視一眼,畫面看著極為溫馨。
但看在怒火中燒的長寧長公主眼裡,這樣的畫面卻分明就有些刺眼。
她明明是想要拿了甜姐兒來刺激衛芙,怎的倒是叫這母女倆這般母慈女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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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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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4 PM
第83章 驚奇
長寧長公主看著正從容與自己對視的衛芙,又感受到了從前與衛芙交手時的那種無力,明明,這種感覺已經十幾年不曾有過了。
今天的衛芙……
是吃錯藥了?
長寧長公主不喜歡這種脫離了掌控的感覺,她冷著一張臉,原本是要說些什麼的,但看著衛芙那似乎不管什麼都無法讓她動容的表情,她卻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不僅將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便是心情也由晴轉陰。
「本宮也只是出於好心,才特意提點兩句而已,既然鎮國公夫人不樂意,看樣子也是終於願意好好教導甜姐兒了,那就只當是本宮多事了吧。」長寧長公主還不忘在衛芙和甜姐兒之間埋個釘子。
衛芙淡淡地道:「那就多謝長公主的‘好意’了。」
長寧長公主朝著衛芙笑了笑,然後直接領著常氏幾人就出了芝玉閣。
看著長寧長公主的背影,衛芙微微擰起眉。
按著她對長寧長公主的瞭解,方才被她這樣擠兌,長寧長公主怎麼也不可能忍得下這口氣才是,衛芙甚至都已經斟酌好了,若是長寧長公主再說什麼難聽話,她要如何回敬才好,卻不想,長寧長公主這次居然這麼容易就鳴金收兵了?
這可不像是長寧長公主的行事風格呀。
而且……
方才長寧長公主衝著她笑的那一下,分明就是帶著些高高在上的憐憫,就好像是在看一隻可憐的小爬蟲一般。
那麼,是長寧長公主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她憐憫的嗎?
衛芙將鎮國公府上下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確實並沒有什麼不妥,實在讓她想不出來有什麼能讓長寧長公主這般憐憫的。
總不能是長寧長公主失心瘋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衛芙輕輕搖了搖頭,將長寧長公主拋到腦後,領著甜姐兒挑選起衣裳首飾來。
說起來,這還是衛芙第一次逛芝玉閣呢,芝玉閣是在這十五年間才出現在京城的,那時候的衛芙可還沒有恢復意識,自然沒有機會來這裡。
而芝玉閣能在京城立足,且還成為行業翹楚,也確實是名不虛傳,其售賣的東西不管是胭脂水粉還是衣裳首飾,也確實要比別家要上乘一些,衛芙原本只是想給甜姐兒添置一些衣裳首飾,自己沒打算要買什麼,但看到芝玉閣的衣裳首飾,到底還是買了不少。
除了因為芝玉閣的東西好,也是因為衛芙穿的戴的確實沒有幾樣。
從前的「衛芙」自然是置辦了不少的衣裳首飾的,但衛芙既然醒了過來,也知道在之前的十五年裡,有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人代替自己生活,對於那些「別人」穿過的衣裳戴過的首飾,自然也就有些不喜。
打從醒來的第二天,衛芙就吩咐了國公府的繡娘給她趕制了一件衣裳,然後立即會吩咐人將從前的衣裳都拿去燒了,首飾能熔的熔了重新打,不能熔的就收到了庫房裡。
總之,那些孤魂野鬼用過的東西,衛芙是不樂意再用的。
到現在,衛芙的衣裳首飾那是真的少得可憐,之前也是忙著府裡的事沒有來得及添置,現在既然已經來了芝玉閣,而且也有了看得上眼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會空手而歸了。
估摸著也差不多了,衛芙朝著立在一旁的芝玉閣的丫鬟擺了擺手:「就這些,一會兒送到鎮國公府去,有問題嗎?」
然後示意映雪去結帳。
不一會兒,映雪回來了,跟著她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看著三十許的女子,看著應當是芝玉閣的掌櫃。
那女子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裙,看著極為素淡,髮間也只斜插了一支步搖,見著衛芙,她面上揚起笑容:「見過鎮國公夫人,您和姑娘看中的東西定會一件不少地送到府上,往後每季本店還會送上新品的畫冊到夫人手裡,夫人若是有看中的,只管吩咐本店送上門即可……」
衛芙揚了揚眉。
雖然這掌櫃的並沒有表現得多熱情,但衛芙總覺得,這女子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異。
是因為「自己」上次在這裡與人大打出手?
衛芙倒也沒有多想,畢竟,國公夫人與大家小姐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這樣的事放在從前,就是她自己那也得多瞅上兩眼,現在只不過是她自己成了主角而已,事兒都做出來了,人家只是不帶惡意地看上幾眼而已,倒也不至於就冒犯了她。
是以,衛芙輕輕點了點頭,在那掌櫃的殷勤相送之下,這才帶著甜姐兒離開。
等到馬車緩緩啟動,衛芙就感到肩頭一沉,卻是甜姐兒輕輕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
自她醒來也有大半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甜姐兒流露出這樣的依戀。
「母親……」甜姐兒低聲喚了一聲。
衛芙握了握甜姐兒的手。
母女倆就這樣輕輕相依,馬車裡的氣氛顯得格外的溫馨。
過了一會兒,甜姐兒坐起身子,歪著身子有些驚奇地看向衛芙:「母親,今兒芝玉閣的那位紅掌櫃怎的待您那般熱情,還說要送了每季新品的冊子到咱們府裡,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從前的「衛芙」,至少是最近這三年的「衛芙」是個極愛美的,平時可沒少往芝玉閣去,衣裳首飾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的也沒少買,三年下來在芝玉閣花的銀子怎麼也不只萬兩,但從前那位紅掌櫃別說是殷勤了,便是連面都沒有露過。
應該說,芝玉閣的那位紅掌櫃,平素就是個性子有些冷清的人,這麼些年也沒有誰能得到她的親自招待。
而芝玉閣每季的新品還會畫成冊子送到府上?
這更是甜姐兒以前都沒聽說過的。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驚奇。
衛芙聞言微微一頓。
先前她還以為那位掌櫃的熱情只是因為上次在芝玉閣裡發生的事,但現在看來,竟不是如此?
聽甜姐兒的意思,這位紅掌櫃這樣的表現,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極為殷勤,甚至是熱情了。
這……
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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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5 PM
第84章 我的?
手裡沒有任何的線索,衛芙也沒有繼續深想。
她衝著甜姐兒笑了笑,道:「許是因為咱們今天在芝玉閣裡花了不少銀子吧。」
甜姐兒想了想,覺得應該也是這樣。
衛芙本就是為了給甜姐兒添置衣裳首飾才出來的,見著芝玉閣裡的首飾,自然覺得這件甜姐兒穿著好看,那件也不錯,這支珠釵的珍珠看著瑩潤,正好配甜姐兒,那對碧玉耳環玉質極好,甜姐兒戴了一定適合……
只恨不得將芝玉閣都給掏空了。
再加上後來衛芙給自己了添置了不少東西,加一起至少也得花個兩千兩了。
當然了,平時衛芙也不會如此大手大腳的,這不是想要給甜姐兒攢東西,以及她自己的衣裳首飾都給清空了麼。
出門的時候,衛芙只讓映雪拿了兩千兩的銀票,原想著怎麼都夠了,哪裡能想到她們就能挑了這麼多的衣裳首飾呢。
也虧的買的這些東西可以直接送回國公府,到時候去帳房支取,要不然今兒都要鬧笑話了。
花了這麼多銀子,芝玉閣那位紅掌櫃熱情一點,也是應該的……吧?
母女倆帶著滿滿的收穫回了國公府。
而芝玉閣的動作也確實是快,她們買的那些東西竟然早一步就已經送到了府裡,衛芙見著甜姐兒那期待的樣子,知道她這是想去試新衣裳新首飾了。
哪個小姑娘不愛俏?
便是衛芙自己,年少時也是一樣的。
她於是朝著甜姐兒擺了擺手:「甜姐兒,你自回了院子休息吧。」
甜姐兒朝著衛芙行了個禮,便帶著丫鬟以及大大小小的錦盒回院子去了。
衛芙看著甜姐兒的背影,輕輕搖頭笑了笑,然後也回了汀蘭院。
才換了身衣裳,映雪就入內稟報:「夫人,劉總管來了。」
衛芙想了想,她今天也沒吩咐劉嚴什麼,難不成是上次讓他將春華秋實以及她從前的陪房找回來的事有著落了?
「請劉總管進來吧。」她道。
不多時,劉總管就進了正房。
映雪和映嵐送上茶水點心,就輕手輕腳地退到了外間。
劉總管行了個禮:「夫人。」
衛芙擺了擺手示意免禮,問道:「這麼急著過來是有何事?」
她才回了院子換了身衣裳,劉總管就過來了,可不就是急麼?
沒等衛芙問起春華秋實等人,劉總管就道:「夫人,是芝玉閣的事……」
芝玉閣?
衛芙又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位紅掌櫃有些奇怪的態度,「芝玉閣的何事?對了,我和甜姐兒在芝玉閣裡添置了些東西,東西已經送過來了,銀子帳房也支出去了吧?」
劉總管微微一頓:「回夫人,帳房沒有支銀子。」
衛芙原本正要伸手去端茶盞,聞言手頓在了半道上,過了一會兒才將手收回來:「沒有?」
衛芙確實是有些驚訝的。
雖然今天確實花得多了些,但自從她醒來,劉總管就將府裡所有的帳冊對牌都交到了她的手裡,她從賬上支銀子,帳房又如何會攔著?
劉總管當然聽出了衛芙的言下之意,他連忙道:「夫人,不是帳房不支銀子,而是……芝玉閣本就是您的產業,您從自己的鋪子裡拿了東西,又如何還能收銀子?」
衛芙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芝玉閣是她的產業?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按著衛芙所知的,芝玉閣是在她生下龍鳳胎之後才出現在京城的,所以她從前是不知道有芝玉閣的存在的。
但那個時候,衛芙已經不是「衛芙」了。
也就是說……
芝玉閣是那個取而代之的「衛芙」的產業,而自己,如今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雖然知道芝玉閣這些年來必定賺了不少的銀子,但衛芙這會兒不僅沒有覺得高興,還覺得就像是吞了只蒼蠅一般的難受。
對於那些占了自己的身子,還不好好對待她的兒女的孤魂野鬼,衛芙是沒有半點的好感的,別說給她一個芝玉閣了,就是把金山銀山捧到她的面前來,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十幾年來,三個孩子是被如何對待的,衛芙便只想將從前的「自己」給一巴掌拍死。
原本對於芝玉閣裡買來的那些衣裳首飾,衛芙也確實是有些喜歡的,但現在,知道芝玉閣是不知道哪一任的「自己」的產業,她只恨不得將那些東西都扔了才好。
但很快,衛芙就再一次驚訝了。
只聽劉總管道:「夫人,芝玉閣確實是您的產業,只是您自己不知道而已,當年國公爺原是想給您一個驚喜的,特意從江南等地尋了能工巧匠開了這家芝玉閣……」
衛芙都已經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心情了。
原以為這芝玉閣是哪個孤魂野鬼借著她的身子開的,但劉總管卻告訴她,這芝玉閣是姜珩開的,而且還是她的產業?
衛芙覺得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
姜珩……
這人怎麼看也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想到姜珩,衛芙就又想到了她生產的那日發生的事。
衛芙懷的是雙胎,自開始顯懷,肚子就較普通有孕的婦人大了不少,等到快九個月,低頭更是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腳尖兒了。
對於這即將到來的兩個孩子,不管是衛芙還是姜珩,自然都是極為看重的。
打從衛芙有孕七個月開始,姜珩就將穩婆接到了府裡,只因太醫說衛芙懷的是雙胎,可能等不到足月,隨時都有可能提前生產。
那段時間,看著姜珩每日裡緊張兮兮的,衛芙都有些想笑。
生韜哥兒的時候,姜珩正在駐守邊關,衛芙自是沒有機會見到姜珩緊張,後來等姜珩從邊關趕回來,韜哥兒都已經滿月了,到現在衛芙都還記得自己將韜哥兒放到姜珩手上時,他像是一塊僵硬的石頭一樣,一動都不敢動的樣子。
倒是沒想到,都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了,他還是會這般緊張。
當然,衛芙也能理解姜珩的心情。
韜哥兒是她和姜珩的第一個孩子,但韜哥兒出生的時候,姜珩這個做父親的卻並沒有在場,還是等到韜哥兒滿月之後,他這個父親才第一次見著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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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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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6 PM
第85章 從前
這一次兩個孩子即將出世,姜珩既然有機會第一時間看到兩個孩子的到來,自然不想重複上一次的遺憾。
在姜珩這樣的緊張之下,衛芙懷胎也已經快到九個月了。
那日正是端午。
景朝人將端陽節看得極為重要,每年到了這一日,不僅民間,便是宮裡也會組織龍舟賽,而且聖上和宮裡的貴人們還會親自出宮觀看賽龍舟,若是能在龍舟賽之中勝出,還會得到聖上的賞賜。
那年的端陽節亦是如此。
而聖上不僅會帶著宮裡的貴人們出宮觀看賽龍舟,還會點了朝中一些大臣隨行,姜珩就在其中。
能叫聖上親自點名隨行,對旁人來說,這自然是無比榮光的,但那日姜珩臨走之前,還在衛芙的身邊膩了好一會兒,道是一點也不想出去看龍舟,只想在府裡陪著她和孩子。
像個孩子一樣。
還是衛芙好言勸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將人給送出了門。
那日,因為姜珩臨走之前的耍賴,衛芙還曾失笑不已呢。
在外面,姜珩是名滿景朝的少年將軍,是景朝的新一任保護神,但在將軍府裡,在衛芙的面前,他卻像是一個喜歡耍賴的孩子,每每總讓衛芙忍不住失笑。
那時候……
衛芙還想著,有這樣一個夫君,其實也不錯,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還短,對彼此還不夠瞭解,但他們未來還有很多的時間。
卻不想,那日姜珩回府時,身後卻跟著兩個打扮得妖妖嬈嬈的女子,據說是當時宮裡最受聖上寵愛的肖淑妃體諒衛芙有孕在身不能服侍姜珩,所以特意賞下來的。
肖淑妃此舉顯然不是臨時決定的,而是早就有這個盤算了,如若不然,一個宮中妃嬪,難得出宮看賽龍舟,又豈會帶著這樣兩個女子?
而不管肖淑妃為何要這樣做,是為了拉攏姜珩,或者是給姜珩添堵,既然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賜下來的,姜珩就是心中再怎麼不樂意,總不能打了肖淑妃的臉,將人領回來再處置,這也算是最穩妥的辦法了。
若是換在平時,衛芙自然是能想明白這些的。
但那日,許是孕期本就較平時要容易暴躁易怒,許是那兩名女子那志在必得的眼神,衛芙都沒等姜珩開口說話,直接將手裡的茶盞朝著姜珩面門上丟了過去。
衛芙還記得,那時姜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一句話未說便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的時候,還將那兩名女子帶走了。
再然後……
許是因為動了怒,衛芙在姜珩離開之後沒多久就開始發作,好在穩婆是早就請到了府裡候著的,除了一開始略有些慌亂,後面整個生產的過程都顯然井然有序。
但是,直到衛芙產下龍鳳胎,也沒見著姜珩回來。
昏睡過去之前,衛芙又怒又惱。
姜珩還口口聲聲說他要親眼看著兩個小傢伙出生,到了最後不還是食言了?
再一睜眼,就已經是十五年後。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但對於衛芙來說,那些事其實也就是剛剛發生過不久而已,便是當初的惱怒,也都還顯得格外的清晰。
自醒來之後,一來是一直忙著孩子們的事並不得空,二來是對於姜珩竟然放任三個孩子受這麼些苦十分痛恨,衛芙壓根兒不想去問任何關於姜珩的事,但這會兒,劉總管竟然告訴她,芝玉閣其實是姜珩用了她的名義開的,而且還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衛芙突然就想知道當初的事了。
她於是看向劉總管,問道:「十五年前,我生產那日……」
沒等她說完,劉總管就迫不及待地道:「夫人,當初的事您可真是錯怪國公爺了!」
當初肖淑妃確實是早就有所盤算,特意選在了端陽那日隨著聖上一起出行時將那兩名女子賜給了姜珩。
姜珩自是不肯受的。
他並非好色之人,自從成了親,平時起居大多都是自己動手,就連府裡的丫鬟都不能近了他的身,更何況是外人?
再說了,肖淑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賜了人給他,誰知道她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姜珩當即就給推了回去。
以姜珩的地位,以及對景朝的重要作用,別說只是一個肖淑妃了,便是皇后要賜人給他,他也是敢直接拒絕的。
若是換了另外一個知趣些的,被姜珩拒絕了自然也就會自己找個理由交這事兒給圓回去,但肖淑妃才入宮不久就得到了聖上的寵愛,並且封了淑妃,正是最得意的時候,被姜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拒絕了,只覺顏面受損,又哪裡能甘心?
竟是不管不顧的一定要姜珩受了那兩名女子,還道是若是姜珩再拒絕,就要那兩名女子的命。
姜珩有如今的地位是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又豈會受這種威脅?
拿了兩個與他無關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於他,莫不是以為他會為了不相干的人的命,來給自己找不自在?
在姜珩的冷硬之下,氣氛一時十分僵硬。
要知道,當時在場的除了聖上皇后等宮中貴人之外,就是深受聖上信任的股肱大臣了,當著這麼些人的面,肖淑妃和姜珩竟是如此對峙下來,可想而知當時聖上的臉色有多難看了。
後來,還是聖上發了話,道是這是淑妃體恤衛芙懷著身孕的辛苦,這才特意賜了兩個粗使丫鬟給衛芙的,姜珩才勉為其難的將人收下了。
他自是不願意收的,但聖上都已經發了話,他就是不收也不行了。
姜珩可以拒絕肖淑妃,卻不能這樣拒絕聖上。
反正……
聖上都說了這只是兩個粗使丫鬟,把人領回去,到時候再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將人給打發了也就是了。
這是姜珩的想法。
他只是沒想到,衛芙還沒聽他說話呢,就已經先給他定了罪,而且還那般發了火。
嚴總管說到這裡,忍不住為自家國公爺辯解:「夫人,國公爺對您,那可是沒有二心的,那日國公爺是想著惹了夫人您生氣,去了那時尚未開業的芝玉閣取了一件早就準備好的東西給您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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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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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4:58 PM
第86章 算帳
姜珩走的時候又哪裡能想到,衛芙竟然會因為動了怒而提前生產,而且生產的過程還那麼快,他離開都不到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已經出世了。
更重要的是……
當姜珩守在衛芙的身邊,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殼子還在,芯子卻已經完全換了個人了。
然後,就是整整十五年。
劉總管想想自家國公爺這十五年是怎麼過來的,都還覺得不忍呢。
衛芙雖然對劉總管的話並不盡信,但她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不信的話。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但當年的事,她若是想知道,總會知道的,劉總管也確實犯不著拿這種事來騙她。
這樣說來……
當初,她的那通脾氣,實在是發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想到這裡,衛芙又問道:「那……肖淑妃,現在怎麼樣了?」
聽衛芙問起肖淑妃,劉總管面上多了些與「幸災樂禍」類似的表情,道:「夫人,那日聖上雖然開了口,但可不是為了肖淑妃,只不過是為了皇家的顏面而已。」
衛芙輕輕頷首。
當今聖上也不是什麼色令智昏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極為英明果決,姜珩對景朝的重要性,聖上絕不會不知道,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個肖淑妃就冷了姜珩的心,便是後來開了口,也將那兩名女子定性成了肖淑妃送給衛芙的粗使丫鬟,可不是什麼侍妾。
劉總管覷了一眼衛芙,見她臉色還好,這才繼續道:「端陽節之後沒幾日,肖淑妃就因為一件小事觸怒了聖上,被降了位分,而且還是從九妃之一的淑妃降為了小小的婕妤,就連九嬪之一都沒能撈著……」
說著這話,劉總管就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了。
景朝後宮除皇后之外,設有皇貴妃一人,然後是貴、賢、淑、莊、敬、惠、順、康、寧九妃,九妃之下德、賢、莊、麗、惠、安、和、僖、康九嬪,九嬪之下才是昭儀、婕妤等。
那肖氏從淑妃被降為婕妤,這落差也確實是大了些。
由此可見,聖上那時對於肖淑妃的自作主張有多惱怒了。
「被降了位分之後,肖淑妃……應該是肖婕妤才是,肖婕妤無子無寵,很快就再沒在後宮之中掀起什麼波瀾來了,前幾年據說是生了一場重病,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好全乎呢!」劉總管道。
衛芙聽到這裡,心裡的那口氣總算是順了。
這種心情,大概就類似於知道仇人過得不好心裡就好過了這種。
她與當初的肖淑女無怨無仇,這人卻能在她有孕在身且即將生產的時候,賜了兩個女人給姜珩,給她添堵,對於衛芙來說,可不就是仇人麼?
更何況……
因為這件事,衛芙還與姜珩鬧了那麼一場,甚至還直接導致了姜珩沒能趕上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出生。
這樣的遺憾,是怎麼也彌補不了的。
遺憾……
將這兩個字在心裡反復的回想著,衛芙隨即便又擰起了眉頭。
她還是不明白。
她可以想像,當初的姜珩沒能趕在第一時間看到略哥兒和甜姐兒的出生,他的心裡會有多遺憾,既然這樣,為什麼在這十五年間,他明明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之處,為什麼還會放任三個孩子被那樣對待?
這也是衛芙自醒來之後,心裡最疑惑也最痛恨的地方。
雙眼微微一眯,衛芙看向劉總管:「既然這樣,那這些年來,韜哥兒和略哥兒甜姐兒,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劉總管一窒,但隨即便道:「夫人,您相信屬下,國公爺是有苦衷的,屬下已經給國公爺送了信了,想來國公爺不日就能歸京,到時候國公爺會向夫人您解釋的!」
苦衷?
衛芙不置可否。
什麼樣的苦衷,能讓姜珩將三個孩子丟在這國公府裡,全然不管他們是不是得到了溫柔的對待?
不過……
姜珩快回來了?
正好,她還正愁找不到人呢,等他回來,她一定要與他好好這筆賬,也替三個孩子好好出口氣!
這般想著,衛芙衝著劉總管笑了笑。
劉總管只覺頭皮有些發麻。
總覺得……
國公爺這次可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過關的呢。
……
這天用完晚膳,甜姐兒沒有跟著韜哥兒和略哥兒一起離開,而是磨蹭著讓兩個哥哥先走了,自己卻是留在了汀蘭院裡。
而且,直到天色都暗了下來,都快到平時就寢的時候了,甜姐兒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衛芙略有些驚訝地看向甜姐兒。
甜姐兒有些渴望,又有些羞赧地看著衛芙,低聲道:「母親,我,今晚我想跟母親一起睡……」
話說完,似是生怕衛芙會不答應,甜姐兒眼裡還流露出些緊張來。
與母親一起睡,對於別的同齡的小姑娘來說,這樣的經歷就算不多,但總不會沒有,可甜姐兒,她長到十五歲,還從來沒有與衛芙一起睡過。
對於來自母親的疼愛,甜姐兒心裡一直是極為渴望的,這段時間以來衛芙的愛護,以及今天在長寧長公主面前,衛芙的維護,這些都被甜姐兒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然後一點點地打動她,讓她真正的開始信賴起衛芙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對於與衛芙一起睡,她也更加的渴望起來了。
這……
是甜姐兒從前所沒有過的經歷,也是她一直期待的事。
衛芙看著甜姐兒緊張的模樣,再看看她因為緊張而絞在了一起的手指,心頭一軟,伸手在甜姐兒的頭上輕輕撫了一下,笑著道:「就這麼點子小事兒,也能讓你糾結了這麼久才說出來?」
甜姐兒心頭一鬆。
衛芙當然不會吊甜姐兒的胃口,輕輕在甜姐兒的額頭上點了點:「與母親一起睡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讓你院子裡的丫鬟把你明天要換的衣裳拿過來。」
甜姐兒聞言面上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連忙點頭道:「母親,我這就叫人去拿!」
話說完,就急急忙忙的喚了大丫鬟豆青和豆綠回怡雅軒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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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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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5:00 PM
第87章 心扉
豆青和豆綠身為甜姐兒身邊的大丫鬟,對於甜姐兒的心思自然是再瞭解不過的,得了吩咐之後,兩人也不敢耽擱了,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了怡雅軒,拿了甜姐兒明日要換的衣物,又匆匆趕了回來。
「姑娘,衣裳拿來了!」
豆青和豆綠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氣息顯得不那麼急促。
她們都已經服侍了甜姐兒好幾年了,可以說她們是伴著甜姐兒一起長大的,當然明白甜姐兒有多渴望與衛芙的親近,現在她們的姑娘總算是得償所願了,豆青和青綠自然都是替甜姐兒感到高興的。
甜姐兒看著映雪接過自己的衣物放置好,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朝著豆青和豆綠擺了擺手,歡快地道:「好了,今晚用不著你們服侍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豆青和豆綠對視一眼,應了「是」之後,一起退了下去。
兩個丫鬟離開之後,衛芙和甜姐兒在丫鬟們的服侍之下洗漱完畢,衛芙朝著屋裡的一眾丫鬟擺了擺手,道:「好了,今晚不需要人守夜了,你們都下去吧。」
映雪等人聞言悄聲退下。
等到屋裡只剩下了自己兩人,衛芙伸出手,極為親昵的在甜姐兒的頭上揉了揉,道:「好了,小姑娘,咱們該休息了。」
小姑娘。
甜姐兒默念著這三個字,體會著衛芙說出這幾個字時的親昵,忍不住咧嘴笑了。
她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而且還是一個渴望來自於母親的疼愛的小姑娘,會有這樣的表現,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
帶著這樣略有些傻氣的笑容,甜姐兒脫下外裳,只著了中衣躺到了床的內側,又扯了薄薄的錦被蓋上,兩隻手放在被子外,看起來乖得不得了。
衛芙只覺得一顆心柔軟得像是要融化了,她當然看得出來,甜姐兒這是緊張了。
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跟著脫去外衣,躺到了床的外側。
衛芙注意到,當她躺到甜姐兒的身邊時,甜姐兒放在外面的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薄被,她先是握住了甜姐兒放在外側的這隻手,等到感覺甜姐兒不是那麼緊張了,這才側過身子,輕輕將甜姐兒摟在了懷裡。
甜姐兒只覺得自己被一陣溫暖給包裹了,這樣的溫暖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大概……
母親的懷抱,就是這樣的溫暖吧。
溫暖得,讓甜姐兒想哭。
她一把將衛芙的胳膊抱住,將自己藏在衛芙的懷裡。
「母親!」
聲音裡帶著哭音。
衛芙一動不動,任甜姐兒抱著自己的胳膊,直到感覺甜姐兒的情緒穩定一些了,這才將手拿出來,輕輕撫著甜姐兒的背。
「是母親不好,讓咱們甜姐兒受委屈了,母親以後不會這樣了……」衛芙低聲道。
聽著這樣的話,想著這些年來與母親的生疏,甜姐兒再也忍不住,再一次流下淚來。
但甜姐兒覺得……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為了從前這些年而流淚了吧。
母親,以後不會再讓她流淚了。
莫名的,甜姐兒就是這樣相信著。
過了好一會兒,甜姐兒才將臉埋在衛芙的懷裡使勁兒蹭了蹭,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弄髒衛芙的衣裳。
她就是想這樣任性一次。
但蹭完之後,甜姐兒又有些後悔了,她不敢將臉抬起來,只這樣悶著聲音道:「母親,您不會怪我吧?」
衛芙在甜姐兒的背上撫了撫,道:「當然不會了。」
甜姐兒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衛芙雖然不怪甜姐兒,但她身上的中衣在甜姐兒的一通蹭之下,卻是已經髒了。
起身換了一身中衣,又重新躺回床上,衛芙才道:「甜姐兒,時辰不早了,睡吧。」
甜姐兒卻還不想睡,她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在屋裡燈光的映照之下,那雙眸子顯得格外的有神,甚至可以說是熠熠生輝了。
「母親,我還不想睡,我想跟您說說話。」甜姐兒道。
她想要把這些年來沒與母親說過的話都說了。
甜姐兒有這樣的要求,衛芙自然不會拒絕,「那好,咱們說話。」
得到了衛芙的首肯,甜姐兒顯然很高興,她緊緊拉著衛芙的手,沒有什麼條理的說了許多的話,一邊說著,還不忘從衛芙這裡得到回應。
衛芙始終專心傾聽著,沒有任何的敷衍。
這樣說著,時間很快就到了深夜。
聽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敲更鼓的聲音,甜姐兒突然就從之前的絮絮叨叨變得安靜了下來,她隔了許久才道:「母親,我和張生……」
衛芙微微一頓,但隨即就道:「甜姐兒,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用說的。」
甜姐兒聞言笑了笑。
在開口之前,她確實還有些猶豫,但真正開口之後她才發現,其實將這些說出來,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困難。
「母親,雖然外面的人傳得很難聽,但我和張生其實也就是多見了幾面而已,我那時候覺得他就跟那話本子裡的溫文才子一樣,但別的,我卻是不敢逾矩的,我是姜家的女兒,不管怎麼樣,我也不會讓姜家蒙羞的!」甜姐兒說到這裡,語氣有些急,「外面為何會傳得那麼難聽,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話音落時,甜姐兒的情緒都有些低落了。
自從那流言傳出去之後,甜姐兒雖然表面上表現得絲毫不在意,但她又如何可能真的全不在意呢?
她是姜家的女兒,雖然她並不能完全代表姜家,但甜姐兒也知道,她的言行也會影響到世人對整個姜家的看法。
甜姐兒從來都沒想過,要讓自己的家人因為她而受到其他人的非議。
但她……
似乎就是讓整個國公府都被人非議了。
甜姐兒有些沮喪。
衛芙卻覺得有些高興,她高興甜姐兒會與她說起這些事,這至少能說明,甜姐兒是真的向她打開了心扉,她們母女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親近過。
許是衛芙的態度讓甜姐兒受到了鼓勵,她接著就將她與張生從認識到現在的事都說了一遍,就連上次她與張生見面,張生拐著彎的讓她與之私奔的事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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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5:06 PM
第88章 假如
若說從前,要讓甜姐兒在自己的母親與張生之間選一個與自己更親近的人,她只怕還要猶豫一番,但在今天之後,她再不會有這樣的猶豫了。
她的母親,又豈是張生能比得了的?
也正是如此,她才會這般詳盡的與衛芙說起了她與張生的事。
她想聽聽衛芙的看法。
她感受到了母親對她的疼愛,自然也就相信母親不管說什麼做什麼,出發點一定是為了她好。
甜姐兒就這般微抬著頭,看著衛芙。
衛芙只覺得肩上都變得沉甸甸的。
因為,她的肩上擔負著對兒女教養的責任,她必須小心又謹慎,才能盡到自己的責任,以及不辜負甜姐兒的信任。
輕輕擁著甜姐兒,衛芙沉吟了一會兒,道:「甜姐兒,你和那個張生的事,我確實不同意,也不看好那個張生,但這並不是因為母親嫌棄他的出身,而是因為母親覺得他之所以接近你,是不懷好意。」
甜姐兒聽到這裡眨了眨眼。
若是之前,聽到衛芙這樣說,甜姐兒只怕都已經大聲替張生辯駁起來了。
但現在,一來是因為甜姐兒對衛芙多了信任,二來也是因為這些天來甜姐兒自己思考了許多,心裡本也隱隱有了這樣的猜測,所以不僅沒有覺得意外,甚至還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衛芙從甜姐兒的態度之中也看出了一些問題,於是道:「甜姐兒若是也覺得疑惑的話,不如,母親幫著你分析分析?」
甜姐兒用力點了點頭。
這些年來,甜姐兒身邊都沒有什麼女性長輩可以時時指點著她,對於許多事,她都是懵懵懂懂的,如若不然,張生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接近她了。
現在衛芙道是要幫著她分析,甜姐兒自然是願意的。
她也想聽聽,母親是什麼樣的想法。
衛芙又摟了摟甜姐兒,這才道:「甜姐兒,你是國公府的小姐,而張生只不過是一個家境貧寒,由寡母撫養長大,連讀書都是極為艱難才能維持下來的讀書人,你們是門不當戶不對的,你說是嗎?」
甜姐兒默默點頭。
「你與張生的相識,並且發展到了現在這樣,有兩個可能,一是張生是個居心叵測之人,之所以接近你只是為了借著你的身份走捷徑,二是他確實是個端方君子,與你也是兩情相悅。」衛芙道。
甜姐兒想了想,再次點頭。
衛芙繼續分析:「但第二個可能,從這人攛掇著你與他私奔,想用這樣的辦法來讓國公府承認你們的事這一點就能否定了,真正的君子,又怎麼可能鼓動心儀之人與自己私奔?身為讀書人,更應該知道什麼是禮儀廉恥,也當知曉名聲對於女子的重要性,若是真心傾慕一人,又如何能忍心讓心儀之人落得那被千夫所指的境地?」
聽到這裡,甜姐兒渾身一僵。
這其實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明眼人都能夠清楚明白地看出來,但甜姐兒從前並沒有感受過來自外人的溫柔與關懷,竟因此而一葉障目了。
衛芙安撫般地握著甜姐兒的手,等到甜姐兒重新放鬆下來,她才道:「咱們再來看第一個可能,張生家境貧寒,能夠讀書也是他那寡母靠著撒潑耍賴的方式從族人那裡得到銀錢才能支援下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母子倆的生活有多困苦可想而知,但即使是如此,張生才學有限,也自知在科學之路上只怕是走不長遠,正好這個時候遇到了身為國公府小姐的你,他會動歪心思也並不難以理解。」
聽著衛芙的這些話,甜姐兒將自己與張生認識以來發生的事都細細想了一遍。
從前甜姐兒只覺得能夠被這樣一個人溫柔以待,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因而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別的細節,現在回想起來,大抵是覺得自己好騙,張生的真實想法其實從來都沒有太過認真的掩飾,只是自己沒有看清楚而已。
就比如……
張生時不時的,眼裡總會流露出些許的不耐煩,與自己說話時,總是有意無意的就說起自己家裡的困境,雖則一再表示並不需要自己支援,但每每自己拿了銀子,他推拒幾番,最後卻又總會收下。
現在看來,只怕這人推拒是假,打從一開始就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好處,甚至是從自己這裡拿到好處的同時,還在笑話自己傻。
甜姐兒兩頰鼓起,心中只覺得委屈。
她也許不夠聰明,但她自認在與張生的交往之中,一言一行都是出自真心的!
一顆真心被辜負,哪怕甜姐兒對張生也許並未有那麼多的感情在其中,也難免會覺得委屈不悅。
衛芙見甜姐兒如此,又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那咱們不妨假設一下,若是你真的與張生結為夫妻會是如何。」
「不提你與張生私奔,只說我和你父親在你的哭求之下最終同意了你們的婚事,有國公府在,張生自然不敢苛待了你,這並不意味著你就能過上你想要的日子了。」
「你出生在姜家,自小什麼都不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張生家裡只怕所有家當加起來都不夠你用一個月的,到時候你若是不想委屈自己過著緊巴巴的日子,就得拿了你自己的嫁妝來補貼,而你這樣的舉動,不僅不會得到張生母子的感激,還會讓他們覺得你貪惡享受,覺得你這是在用銀子蔑視他們,不僅出了力還討不了好。」
「除了這些,那張生的寡母獨自一人撫養著張生長大,又供著他讀書,可以說是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張生的身上,只怕將張生看得比那眼珠子還要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多了一個兒媳婦,不管這個兒媳婦是誰,都絕不會為她所喜。」
「身為婆母,有‘孝道’這兩個字壓著,她若是想要為難兒媳,有太多的法子可想,到時候甜姐兒你又當如何?」
衛芙說到後來,一邊心疼著,一邊也痛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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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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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 05:12 PM
第89章 底氣
雖然這些都並未發生,但若是她沒有及時醒過來,很有可能這些就是即將發生的事。
所以,一點也不妨礙衛芙對於這些人的痛恨。
而甜姐兒,聽著衛芙的這些話,她瞠圓了眼,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此前從來沒有想過這麼遠,在十五歲的小姑娘眼裡,即使她與張生真的成了親,生活之中也只有風花雪月而無柴米油鹽,更不會想到還有婆媳關係這種事需要考慮。
想想衛芙所描述的那些場景,甜姐兒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寒噤。
總覺得,有些可怕。
衛芙見狀,輕輕歎了一聲:「甜姐兒,母親知道,與你說這些你可能沒辦法完全理解,母親只是想讓你遇事多想一想,不要被一些表像蒙蔽了雙眼。」
若是放在從前,衛芙這般與甜姐兒說教,甜姐兒只怕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還只會當作這是衛芙在挑她的茬兒。
但在與衛芙敞開心扉,又聽了衛芙之前那些話之後,甜姐兒卻是一點這樣的想法也沒有。
她知道,這是她母親,母親也許從前忽視了她,但她以後一定不會如此,她如今所做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
甜姐兒毫無道理的便是如此堅信著。
微微頓了頓,甜姐兒道:「母親,我要好好想想。」
她知道衛芙不會害她,也漸漸有些明白,張生也許真的不是良人,但即使是如此,她與張生到底也認識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前也確實是在真心對待張生,就算想要放棄,又如何能是這須臾間就能作出決定的呢?
衛芙也沒有要催促甜姐兒的意思。
能讓甜姐兒知道自己去看去想,衛芙就已經很高興了。
所以,衛芙又在甜姐兒的頭上摸了摸,道:「甜姐兒,不用急,只要你好好看,總會將一切都看清楚的,母親不催你。」
甜姐兒用力點了點頭,但同時,她又有些好奇,不由得問道:「母親,萬一我真的不聽您的勸誡,執意要嫁給張生呢?」
衛芙沉默了一會兒。
若她這十幾年來一直伴在甜姐兒身邊,遇到這樣的事,她會毫不猶豫的快刀斬亂麻,徹底斷了甜姐兒和張生往來的可能。
可是,她偏偏缺失了三個孩子成長路上的十五年,不僅沒有盡到自己做母親的責任,與甜姐兒之間的感情與「深厚」這兩個字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這點薄弱的母女情,撐不住多少的波瀾,讓衛芙在處理甜姐兒的事時不敢下猛藥,只能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一點點的引導著甜姐兒自己去想自己去看,甚至都不敢替甜姐兒做任何的決定。
若是即使是這樣,甜姐兒也依然執意要與張生在一起……
衛芙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然後道:「甜姐兒,我是你的母親,而一個愛自己孩子的母親,總是無法拗得過孩子的,若你真的不想去看清張生的真面目,一定要與他在一起,母親大抵還是會順了你的意吧。」
甜姐兒瞠圓了眼睛:「可是……」
衛芙知道甜姐兒想說什麼,她笑了笑,極為認真地道:「甜姐兒,母親自然有許多的手段可以讓張生再不敢打你的主意,但母親知道,若是母親這樣做了,你的心裡一定會有怨言,甚至在往後的許多年,你再想起這件事時,說不定還會後悔,若是當時與張生在一起了,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甜姐兒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就如衛芙所說的這樣,若是心中的執念沒有得到滿足,她日後恐怕真的會如此。
衛芙又道:「與其讓這個人在你心裡住一輩子,倒不如讓你親身去體驗一下,真的與他在一起了你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等你自己看清楚了,你自然也就會知道回頭了。」
衛芙作為母親,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女一切順遂,不用經歷這些糟心事,但她同時也清楚,即使她是甜姐兒的母親,她也不能代替甜姐兒走過所有的人生路,不能代替甜姐兒做所有的決定。
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這十五年裡「自己」的作,她與甜姐兒之間並沒有那般深厚到足以讓她替甜姐兒做決定的母女之情。
這其實也不得已而為之。
若是可以,衛芙又如何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甜姐兒走進火坑裡去呢?
甜姐兒從衛芙的嘴裡聽到這樣的答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了,她心裡其實是鬆了口氣的,但同時,她又有些失落。
總覺得……
母親這樣說,代表著母親對她的不夠重視。
不過,甜姐兒很快就將這樣的想法拋到了一邊。
因為,她聽到了衛芙接下來的話。
衛芙伸手輕輕捏了捏甜姐兒的臉頰,語氣輕快地道:「當然了,母親之所以敢放手讓你順著自己的心意做這樣的決定,也是因為母親知道,無論何時,你都是母親的女兒,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有母親在的地方就是甜姐兒你的家。就像母親與長寧長公主所說的那樣,有母親……和你父親在後面撐著,不管你什麼時候走錯了路,都會有重頭來過的底氣!」
甜姐兒的心裡原本是有一點點失落的,覺得衛芙若是會放任她順著心意胡來,是不是對她太失望,所以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但是,聽衛芙這樣一說,甜姐兒只覺得心中所有的失落都被盡數驅散,只餘下滿滿的感動與激動。
在這樣的情緒之下,之前才決定了再也不哭了的甜姐兒,又忍不住緊緊抱著衛芙:「嗚嗚嗚嗚,母親,您怎麼沒有早點變好啊,要是您一直這麼好,那該有多好啊……」
衛芙同樣將甜姐兒摟得緊緊的,卻是什麼話也沒說。
過了許久,甜姐兒才重新平靜下來。
衛芙有些無奈地在甜姐兒的額頭上點了點:「得,我又得去換一身中衣了,甜姐兒,你若是再多哭幾場,我這中衣都要不夠換了。」
甜姐兒原本還有些難為情的,多大的人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哭了兩次,但聽衛芙這樣一說,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作者:
Salicaceae
時間:
2020-2-1 05:12 PM
第90章 親昵
雖然這是夜晚,光線不夠明亮,但昏黃的燈光照到甜姐兒的臉上,仍讓她面上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閃閃發光一般。
衛芙看著甜姐兒,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好了,我的小姑娘,該睡了。」
甜姐兒朝著衛芙甜甜一笑,側著身子面朝著衛芙,抱著衛芙的一隻胳膊,就這樣沉沉睡去。
許是心情好,即使是睡著了,她的面上都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樣的畫面,看著格外的美好。
衛芙調整了一下姿勢,讓甜姐兒能夠睡得更舒適,又看了一眼甜姐兒的睡顏,這才閉上眼睛。
她這般努力,也就是想守護著她的孩子們,讓他們能夠這般快樂。
*
第二日,甜姐兒最初醒來時,還頗有些迷糊,似是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昨晚是在汀蘭院和衛芙一起睡的。
想起昨晚上與衛芙敞開心扉之後所說的那些話,甜姐兒先是有些害羞地捂住自己的臉,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衛芙並沒有在她身邊。
掀開薄被坐起來,甜姐兒喚道:「母親?」
外間立即就傳來了腳步聲,映雪很快就領著豆青和豆綠走了進來,「姑娘,您醒了,夫人給您留了早膳,一直放在灶上溫著。」
甜姐兒在豆青和豆綠的服侍之下穿好了衣裳,又問道:「母親呢?」
映雪笑了笑,「夫人這會兒正在偏廳聽府裡各處管事回話。」
甜姐兒這才知道,原來現在都已經過了巳正了。
想想自己一覺就睡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在衛芙這裡,甜姐兒有些不好意思。
映雪看出甜姐兒的羞赧,笑著道:「姑娘,夫人說您昨兒晚上睡得晚,所以特意沒讓人叫您。」
甜姐兒心裡甜甜的。
用完早膳之後,甜姐兒正想著也不知道衛芙那裡還要多久才結束,就見著衛芙進了正房。
「甜姐兒醒了。」衛芙笑道。
甜姐兒吐了吐舌頭:「母親,都已經日曬三竿了我要是還不醒,那得成什麼樣子了。」
衛芙不以為意地道:「偶爾睡個懶覺而已,姑娘家也就只有待字閨中的這幾年能過些鬆快日子,等到成親之後啊,要操的心可就多了,哪裡還能得了什麼空閒?」
所以時下的閨閣女兒才會被爹娘嬌養著。
聽了衛芙這話,甜姐兒倒是有些不明白。
她之前的十幾年並沒有母親教導,再加上從前這些年,「衛芙」可是什麼都不管的,也真沒讓甜姐兒看出來「衛芙」有什麼操心的。
嗯,也就最近這段時間,母親才算是忙碌了起來。
衛芙見甜姐兒不解,拉了她的手坐下,道:「女子成親之後,就算不用管家,但自己院子裡的庶務總還是要打理的,便是自己院子裡的庶務不用打理,總得學著管賬才知道如何打理自己的嫁妝吧,今年是風調雨順還是偶有天災,若是風調雨順該有多少收成,若是年景不好收成又要縮減幾成,是不是要給佃戶們減租,時下糧食價格是漲是跌,鋪子裡的進項怎樣……總要學會這些,才能不被下面的人蒙蔽。」
這還只是自己的嫁妝,若是像衛芙這樣,要管著這偌大的國公府,那涉及到的大小事務就更多了,簡直數都數不過來。
甜姐兒已經十五歲了,就算衛芙再怎麼想多留她幾年,頂多也就能在府裡呆個三四年,這些該學的,也確實要學起來了。
衛芙於是點了點甜姐兒的鼻頭,道:「甜姐兒,你也該跟著母親學著點了。」
至於親事,有過昨天晚上的默契,衛芙卻是再沒有提。
甜姐兒正因為衛芙舉的這些例子而咋舌呢,再聽衛芙這話,頓時就苦了一張臉。
這些瑣碎之事,她只聽一聽就知道有多繁瑣了,又哪裡樂意跟著學?
但是……
想到衛芙所說的那些話,甜姐兒還是點了點頭,將這事應了下來。
雖然母親說了,有她和父親在,她以後就算是走錯了路也隨時可以回頭,但她也不願意自己是為了不會打理庶務這種理由而回頭啊。
反正,用母親的話來說,多學點東西,總是不會有錯的。
衛芙聞言,笑眯眯地抬手撫了撫甜姐兒頭頂。
母女倆這樣親昵的互動,看在屋裡幾個丫鬟的眼裡,卻是又引來了一片驚訝。
不過……
夫人和姑娘能如此親近,這不管怎麼說也是好事,她們也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正這樣想著呢,映嵐就看到正房外多了一個傳話的小丫頭,走過去問了一下,映嵐重新進了屋,向衛芙稟報:「夫人,劉總管來了。」
衛芙看了過來:「可說了是何事?」
「說是關於春華秋實的事。」映嵐道。
提起春華和秋實,映嵐現在可還有印象的。
她還記得,夫人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的那日,就問過她和映雪,春華和秋實去了哪裡,知道府裡沒有春華和秋實這兩個人,夫人的表情還有些難看。
映雪和映嵐是三年前才入了府,來到夫人身邊的,這三年來,她們作為當家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對府裡的丫鬟婆子就算不能全都記住,但至少見著人或者聽到名字總也是有印象的,但春華和秋實,她們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
之後的這段時間,夫人再沒問起過這兩人了,她們原還以為這是夫人從前記錯了,卻不想劉總管這就提到了這兩個人。
這兩人……
是誰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映嵐請了劉總管入內。
看到劉總管,甜姐兒道:「母親,您和劉總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雖然還想和衛芙一起呆一會兒,但甜姐兒卻也不想打擾了衛芙。
衛芙笑了笑,道:「是關於母親的陪房的事,當初母親為了點小事將她們放出了府,現在想想從前許是有些糊塗了,這才讓劉總管將她們找回來。」
甜姐兒點了點頭,還是決定先帶著豆青和豆綠回怡雅軒。
和衛芙道了別,又笑眯眯的與劉總管打了招呼,甜姐兒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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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時間:
2020-2-2 05:40 PM
第91章 春華秋實
劉總管看著甜姐兒的背影,有些感慨地道:「夫人,您回來了,這國公府才像是一個家啊,就連姑娘都變了不少。」
變得更甜更可愛,也更像是一個在父母的庇護之下長大的小姑娘了。
映雪和映嵐這時候正立於衛芙的身後,聽到劉總管這話,兩人止不住地覺得有那麼些怪異。
劉總管說的「您回來了」,這是什麼意思,她們怎麼就有些聽不懂呢?
好在,劉總管也沒有再說這些讓她們聽不懂的話了。
「夫人,春華和秋實知道了您的消息,都決定要回到府裡,她們現在正在外面候著,您要喚了她們過來說話嗎?」劉總管問。
衛芙聞言連忙道:「快讓她們進來吧。」
衛芙其實也有些激動。
春華和秋實伴在她身邊十幾年,她們之間的感情可以說是極為深厚,衛芙醒來之後先是沒能見著身邊熟悉的人影,後來又知道兩人早早的就被「自己」給打發走了,要說不掛念,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現在這兩人回來了,她自然是激動的。
春華和秋實本就早早等在了外面,得了衛芙的傳話,兩人不一會兒的功夫也就進了正房。
看到邁步進屋的春華和秋實,衛芙一時沒能忍住紅了眼眶。
在她記憶裡的春華和秋實,還是十八、九歲的模樣,正處於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但出現在衛芙面前的這兩人,雖然有著讓衛芙覺得熟悉的容易,卻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婦人了。
看著春華和秋實,衛芙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逝去的那十五年的時光。
說來也怪,雖然於衛芙來說只是睡了一覺,但時間確實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可在衛芙的身上,卻是叫人不怎麼能看得出來時光流逝的痕跡,便是容貌,也只是看著比十五年前要稍顯成熟了一些而已,若是不認識她的人見了,只怕以為她頂多也就二十四五。
總之,是與她的實際年齡相差甚遠的。
也不知道……
是因為她身上發生的詭異的事,還是因為這十五年間的「衛芙」一直致力於保養。
但,不管怎麼說,這總是好事。
身為女子,無論處於什麼年齡段,又哪裡有不愛美的?
而在衛芙想著這些的時候,春華和秋實不止紅了眼眶,就連眼淚也沒能忍住,順著臉頰便滑落了下來。
「夫人!」
兩人激動地喚了一聲。
劉總管這時站起身,也未說什麼,就這樣悄悄退下了。
而映雪和映嵐見狀,對視一眼之後,也跟著悄然退下,將空間留給這闊別多年的主僕三人。
春華和秋實喚出一聲「夫人」,又哭又笑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來一起在衛芙的跟前跪下,「夫人,您可算是回來了!」
只這一句話,就已經能聽出很多事了。
衛芙一手拉一個,將春華和秋實從地上拉了起來:「別跪了,這麼多年不見,咱們好好說會兒話。」
春華和秋實連連點頭。
衛芙拉著二人坐下,這才有時間打量她們。
春華和秋實年歲與衛芙相當,她們雖是主僕,卻是相伴著彼此長大的,感情自是於一般的丫鬟有所不同。
許是因為要來見衛芙,兩人今天都穿著簇新的杭綢做的衣裳,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身上戴的首飾雖然不多,看著卻也是齊整體面。
再看看兩人雖然過去了許多年,但面上手上卻並沒有留下多少勞作的痕跡,但可以看出來,她們這些年也算是過得不錯。
如此……
衛芙便算是放心了。
鬆了口氣,衛芙安靜地聽春華和秋實說起她們這些年來的經歷。
當初春華和秋實因為勸誡「衛芙」不要對三個孩子如此冷淡,不想卻將「衛芙」惹惱了,竟是就要將兩人發賣出去。
而事實上,當初的春華和秋實都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只等著衛芙產下龍鳳胎出了月子,就會替她們作主定下婚事。
所以,兩人的身契,衛芙是早早的就已經還予了她們的。
「衛芙」想要將春華和秋實發賣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叫春華和秋實看出不妥來,即使沒有身契不能將二人發賣出去,「衛芙」仍沒停下過找兩人的茬兒,那段時間,春華和秋實著實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後來還是姜珩出了手。
「將軍……國公爺見我們這般處境,才會選了夫人您的一個莊子將我們安排過去,後來的這幾年,您的那些陪房也都陸續到了莊子上。」春華道。
衛芙的陪房都是秦氏替她精心挑選過的,都是性情忠厚又擅長打理各種雜務的,本就是秦氏挑了用來幫著衛芙打理嫁妝的。
這些陪房都到了莊子上之後,姜珩直接就將衛芙的嫁妝都交到了這些人的手裡,再有劉總管盯著。
也就是說……
這些年來,衛芙的嫁妝都是由著自己人打理著的,這十五年間的「衛芙」,壓根兒就沒碰著。
如此,衛芙心裡總算是好過了些。
曾經的「衛芙」用過的傢俱擺設衣裳首飾,她覺得膈應都可以不要,但若是她的嫁妝也被人染指了,她總不能把自己的嫁妝都處置了吧?
要是鎮國公夫人變賣嫁妝的事傳了出去,怕是外人會以為鎮國公府這是要完蛋了呢。
但同時,衛芙心裡也更覺疑惑了。
姜珩……
這人連春華秋實,以及自己的陪房,甚至是自己的嫁妝都能夠妥善安置,為什麼對於三個孩子,卻是這般不聞不問呢?
這其中,又到底有著什麼隱秘?
想著這些,衛芙看向春華和秋實:「當初,我產下略哥兒和甜姐兒之後,你們也發現不妥了?」
春華和秋實沒有任何猶豫,用力點了點頭。
春華道:「夫人,我和秋實從五歲起就到您身邊了,這麼多年下來,您的一些習慣,許是您自己都沒有我們瞭解,如此一來,您突然之間有了那麼大的變化,我們又如何可能發現不了?」
衛芙聽到這話,一時之間又是高興又是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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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時間:
2020-2-2 05:41 PM
第92章 不知
最初醒過來時,衛芙心裡其實是有些悵然的。
於她來說,她只是睡了一覺,卻已經缺失了整整十五年的時光,但放眼望去,不管是將軍府還是國公府,少了她,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之處,一切都這樣按部就班的往前行著,仿佛她的存在對於周遭的一切來說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如此,衛芙又如何能不悵然呢?
她那時也想過,就算別的人不能發現她的異樣,但她那時都已經換了一個芯子了,便是頂著同一張臉,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她身邊的人,就沒有人發現不對嗎?
後來她才慢慢發現,原來,也不是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
她的夫君、她身邊的丫鬟、劉總管……
他們其實都發現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這樣說起來,衛芙覺得,自己做人好像也不是那麼失敗。
但問題還是那個問題。
既然姜珩早就發現了「自己」已經換了芯子,他甚至將春華秋實等人都妥善安置好了,為什麼會不管三個孩子呢?
衛芙到底忍不住,問道:「既然姜珩早就已經發現了,他為什麼會對三個孩子無動於衷?」
想想三個孩子這些年來是如何被冷落被漠視的,衛芙一時之間氣不打一處來。
春華和秋實因為衛芙直呼姜珩的名諱而對視一眼,她們都對衛芙的性情再瞭解不過,只從這一個稱呼,就能看出來衛芙如今的心情如何。
這件事的內情,她們其實也是不知的。
她們還記得,當初衛芙產下龍鳳胎之後,身體極為虛弱,在床上休養了半年才總算是緩過勁來。
最開始,春華和秋實其實也沒有察覺到什麼,畢竟,那時候的「衛芙」身子虛,每日裡只躺在床上,連話都很少說,兩人只以為這是「衛芙」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倒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只偶爾會悄悄與姜珩說起,希望姜珩能夠多開導「衛芙」一些。
但每次,兩人向姜珩流露出這樣的意思時,姜珩的反應總讓她們覺得有些不對。
明明,夫人與將軍平日裡也算是恩愛的,將軍一有空也總是喜歡黏在夫人的身邊,但自從夫人生下了二哥兒和姐兒之後,將軍的態度似乎突然一下就變得冷淡了下來。
是將軍還在生夫人的氣嗎?
那時的春華和秋實是這樣想的。
雖然有些著急,但兩人也知道,總得要夫人自己過了那個坎兒,才能真正的與將軍和好。
畢竟……
將軍他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嗎?
但直到後來,「衛芙」養好了身子,不僅性情一夕之間有了極大的變化,就連一些多年的習慣都再尋不著任何的痕跡,兩人才發現,事情,也許並不像她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到了這時,她們回想起來,才突然驚覺,原來,將軍態度的轉變,其實是有原因的。
再後來,春華和秋實對於「衛芙」忽視三個孩子極為不滿,從而惹怒了「衛芙」,被「衛芙」變著法兒的找茬兒,兩人才在姜珩的安排下去了莊子上。
春華和秋實還記得,那日是姜珩親自將她們送去莊子上的。
將她們安置好了,姜珩沒有多呆一時,便要離開。
在他離開之前,他說:「你們放心吧,你們的主子,她一定會回來的。」
話說完,姜珩便打馬離開,再沒回頭。
春華和秋實那時候心中其實是有些惶恐的,她們從五六歲時就伴在了衛芙的身邊,到衛芙出嫁時,也隨著衛芙一起來到了姜家,曾經她們以為,她們會永遠陪著衛芙的。
卻不想,突然發生了這樣詭異的變故。
夫人,還能回來嗎?
若是能回來,又需要多長的時間?
兩人心裡有著許多的問題,卻再無人可以問了。
自那之後,春華和秋實呆在了莊子上,過了不久,她們各自的心儀之人也在姜珩的安排之下來到了莊子上,她們隨後也成親生子,過上了看似普通的生活。
這一晃,就是十五年。
這十五年來,有時候,兩人也會想,是不是她們的主子再不可能回來了。
每次這樣想著的時候,回想起當初將軍獨自一人打馬離去時的背影,再想想府裡少爺姑娘們的現狀,兩人總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若不是發生了這樣的變故,主子和將軍,還有三位小主子,一定是最美滿的一家,又哪裡像現在這樣,弄得家不成家的呢?
也就是在這時,她們得到了劉總管的消息。
主子回來了!
想著這些,春華和秋實都覺得,她們這麼些年的等待,總算是有個頭了。
衛芙沒有從春華和秋實這裡得到太多有用的資訊,倒也不是太失望,這本就是她早就想到的,而且,若是按劉總管所言,姜珩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到時候,總是有算帳的時候的!
想到這裡,衛芙也不再問春華和秋實這些了,而是問起了春華和秋實這些年的情況。
「這些年來……你們過得怎麼樣?」衛芙問道。
春華和秋實聞言都笑了。
「夫人,您放心,我們這十幾年來過得很好。」春華道。
她們的婚事當年本來就已經說定了,只等著衛芙生產完出了月子就替她們作主,而後來姜珩將她們各自的心儀之人也都送到了莊子上,自然而然的,他們也就成了親。
「夫人,我有一兒一女,比二少爺和姐兒要小兩歲,春華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秋實道。
說到家人,春華和秋實都不由露出了溫柔而又滿足的笑容。
衛芙見狀心中一動。
她從前想著,春華和秋實成親之後還可以到她身邊做管事媳婦,但現在,看著春華和秋實這樣滿足的笑容,她卻是不這樣想了。
十五年過去,春華和秋實也都有了各自的家人,而且還生活得極為安定,若是再讓她們回到她的身邊,豈不是相當於拆散了她們和家人嗎?
而且,她當初早就將身契還給了春華和秋實,她們早已不是奴籍了,既是如此,又何苦還叫她們做那侍候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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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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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42 PM
第93章 沒變
又問了春華和秋實家裡孩子的情況,衛芙才道:「知道你們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春華和秋實對視一眼。
她們對於衛芙再瞭解不過,哪怕衛芙這時還什麼都沒說,但她們已經從衛芙的語氣之中猜到了衛芙的打算了。
春華道:「主子,您這是不想要我們了?」
「主子,當初您可是說了的,就算我們成了親,也要回您的身邊侍候的呢。」秋實道。
她們不是衛家的家生子,而是秦氏當初從秦家帶來的陪房的孩子,從她們跟在衛芙的身邊起,她們就知道,她們將來是要一直服侍衛芙的。
即使是這十幾年來,她們在莊子上過得十分平靜安定,但這樣的想法,也一直沒有變過。
衛芙衝著兩人笑了笑,道:「我自是不會不要你們,不過你們現在也是做母親,過幾年都要做祖母的人了,守著兒女過點舒坦日子多好,到我身邊來服侍著做什麼?看看,我身邊現在可已經有了更聰明伶俐的丫頭了,你們啊,若是我想尋你們說話了,你們入府來陪我說會兒話就是了,往後還是自己來京城置個小宅子,將兒女們培養成材也就行了。」
在景朝,奴籍是不允讀書科舉的。
春華和秋實哪裡肯。
她們在衛芙的身邊呆了那麼多年,這十幾年來也時刻記著她們的使命,如今衛芙總算是回來了,她們卻不能再在衛芙的身邊侍候,這又叫她們如何接受?
但衛芙很堅定,朝著她們擺了擺手:「行了,你們不用做這服侍人的事,這本就是好事。」
哪怕,那個被服侍的人是她自己。
春華和秋實無奈。
她們自小就服侍衛芙,在她們前面的近二十年的生命之中,對於衛芙的話是無條件服從的,如今就算是十幾年沒有跟在衛芙身邊了,但那根植於骨子裡的對衛芙的服從,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
現在衛芙執意讓她們過她們的日子,她們自然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不過……
兩人都在心裡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多過來陪陪衛芙。
見春華和秋實總算是點了頭,衛芙才算是鬆了口氣,她笑著道:「你們也都有兒女了,下次入府的時候記得把兒女都帶過來我瞧瞧。」
春華和秋實連忙點頭。
她們也知道,衛芙這是想幫一把呢。
她們雖然已經不是奴籍了,但也只能算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家,而普通人家的人想要出頭有多難,想想也就知道了,但若是與鎮國公府搭上那麼點關係,他們的兒女日後不管做什麼,只怕都會比旁人要容易許多。
春華和秋實想到這裡,都有些感動。
她們的主子……
一點都沒有變。
春華和秋實也沒有在衛芙這裡呆多久,今天除了她們倆,跟著劉總管一起來了國公府的還有秦觀月的幾房陪房。
這些年來,衛芙的嫁妝之中,田產莊子等都是由這幾房陪房在管著,十幾年下來,出息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雖然有劉總管監管著,但這幾房陪房總還是需要到衛芙的跟前來回話,好好稟報一番的。
在春華和秋實離開之後,衛芙的幾房陪房就被帶了進來。
衛芙的陪房都是秦氏精心挑選過的,因最開始就是想著讓他們管著莊子田產等,所以選的都是忠厚老實又擅長農事的,這些年來雖然「衛芙」從來沒有管過這些莊子田產,甚至都沒有召了他們來問話,但這些人仍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十幾年下來,這些莊子田產上的出息換成銀子,那也真是一筆大數目了。
「……夫人,莊子田產的出息在劉總管的作主之下,都賣了換成了銀子,這裡是這些年來的帳冊,還請夫人過目。」
衛芙的陪房有八房人,都是一家老小,這次過來見衛芙,每家只來了一個當家理事的。
說話的這人,名叫陳順。
陳順很顯然是八個人之中最能言善道的,隨著陳順將帳冊呈上,其他七人也連忙將自己管著的莊子田產的帳冊呈了上來。
衛芙只隨意拿了一本帳冊略翻了一下,就點了點頭:「這些年來也辛苦你們了。」
當初衛芙出嫁時,因她嫁的是姜家,真要說起來算是高攀了,所以為了讓衛芙嫁進姜家之後多些底氣,秦氏給她準備的嫁妝是極為豐厚的。
秦氏當初出嫁時便是十里紅妝,嫁妝異常的豐厚,再加上秦氏還極為擅長打理自己的嫁妝,哪怕還要應付靖安伯府的開支,但也能結餘不少,給衛芙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卻是一點都不難的。
而這其中,秦氏就替衛芙置了不少的田產莊子,八房陪房或管著哪處莊子,或管著哪處的良田,倒也分工明確。
這十幾年來景朝都是風調雨順,鮮少發生什麼天災,所以莊子和田產的收成都相當不錯。
一般情況下,莊子上出產的瓜果蔬菜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要賣掉換銀子的,而一小部分則會送到衛芙這裡,但這些年來,因為衛芙這裡發生了意外,劉總管不樂意讓那不知道是誰的人享用衛芙的莊子的產出,才會吩咐這些莊頭管事們將出產的糧食瓜果蔬菜等都拿去換了銀子。
若只是一年兩年,這些陪房們也不會多想,但一連十五年都是這樣,這就難免叫他們忍不住猜測其中因由了。
尤其是,衛芙這麼些年來都沒有召了他們來盤帳,也就更讓這些陪房們心思浮動了。
當然了,有劉總管壓著,又有鎮國公府的名頭震著,這些人倒也不敢動什麼別的心思,但心裡暗自嘀咕是少不了的。
也是這會兒見著了衛芙的面,得了衛芙的一句「辛苦」,知道自己等人這些年來的辛勤是被衛芙看在了眼裡的,眾人才算是定了心。
「這些本就是小的等人應該做的,當不得夫人一句‘辛苦’。」陳順道。
衛芙點了點頭:「帳冊我會看的,你們就先回去吧。」
說到這裡,衛芙看向映雪:「送幾位管事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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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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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1 PM
第94章 家
映雪領命帶著幾位莊頭管事離開,不一會兒就重新回了正房,低聲稟報:「夫人,婢子已經將幾位莊頭管事送走了,他們都很感激夫人的賞賜,道是定會盡心做好自己的差事的。」
衛芙點了點頭。
她的陪房們這些年也確實算得上盡心盡力,雖然劉總管每年也打賞了他們,但與衛芙這個主子的打賞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衛芙讓映雪每人給了一百兩的大紅封。
見過了春華秋實,又處理好了陪房的事,衛芙不由得伸了個懶腰,然後打開劉總管之前送過來的匣子。
這只匣子裡裝著的,是衛芙嫁妝裡的鋪子、莊子、田產的房契和田契。
早在發現衛芙不對勁的時候,姜珩就讓人將衛芙的嫁妝收攏了起來,日常的穿的戴的沒理會,但大件兒的傢俱擺設等,卻是早早的就讓人鎖進了庫房裡,這些房契田契也收到了劉總管那裡。
現在衛芙自己回來了,劉總管自然也就將這些東西都還回來了。
除了房契和田契,匣子裡還裝著厚厚一疊的銀票。
其中一部分是衛芙名下的鋪子這些年的租金,而另一部分,就是莊子和田產的出息了,加上這些,衛芙手裡可以動用的銀子又多了一大筆了。
*
用了兩天的時間,衛芙看完了莊子和各處田產上的帳冊,國公府的賞花宴也就近在眼前了。
衛芙會辦這麼一次賞花宴,除了是關心兩個侄兒的婚事,也想借此機會見一見韜哥兒的未婚妻沈珺,同時也可以熟悉一下各家女眷。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各家女眷之中除了衛芙曾經熟悉的那些人,又多了許多的生面孔。
衛芙是國公府的女主人,她將來也是要與各家的女眷打交道的,早些熟悉一下也是好事。
對於京城高門貴族的女眷來說,參加各式各樣的宴會,幾乎就是她們的日常,對於作客的人來說,參加宴會也就是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而已,但身為宴會的女主人,需要操心的事就太多了。
這不,賞花宴的前一日,衛芙就已經忙得團團轉了。
甜姐兒這一日一直跟在衛芙的身邊,親眼見著衛芙為了這一場賞花宴都做了些什麼安排,只覺得咋舌不已。
「明日的單子再給我看一遍,記住有幾位夫人小姐在吃食上有所忌諱,到時候可別在客人面前失禮。」
「杯盤碗碟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茶水點心呢?」
「戲臺子搭好了嗎?戲班子請好了嗎?」
「葉子牌可備足了?有好些夫人就喜歡摸牌……」
「供來客小憩的院子準備好了嗎?客院多派幾個有力氣的婆子守著,一定不能出什麼亂子!」
「外院就由韜哥兒和略哥兒招呼著,南哥兒和北哥兒到時候也會提前過來幫著招呼客人,明日府裡既有女眷又有男客,二門給我守好了,可不要讓哪個冒失的少年郎闖到了內院裡!」
隨著衛芙一條條指令下達,府裡各處管事一一回了話,最後確定了再沒有什麼不妥了,衛芙才讓管事們退下了。
到這時,甜姐兒才湊到衛芙的跟前,吐了吐舌頭:「母親,我也才知道原來辦一場宴會要準備這麼多的事呀!」
對於管家理事,甜姐兒是半點都不知的。
衛芙笑著點了點甜姐兒的額頭:「你要學的還多呢,作為女主人,雖然不能事事親力親為,但至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數,柴米油鹽醬醋茶,事事都透著學問,若是什麼都不懂,可就很容易被下面的人蒙蔽了。」
甜姐兒點了點頭。
衛芙見著甜姐兒這乖巧的模樣,忍不住揉了揉甜姐兒的頭髮,然後才道:「母親可只有甜姐兒這麼一個閨女,明天的宴會,母親只怕是忙不過來,還要勞煩甜姐兒幫著母親招呼一下各府的小姐了,這可是頂頂重要的事,甜姐兒一定會幫母親這個忙的,對不對?」
甜姐兒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但很快就又頓住了。
讓她來招呼客人?
這種事,甜姐兒以前可沒有做過。
更重要的是,自從她與張生的事被人傳開了之後,從前圍在她身邊的那些小姐妹可都散了個乾淨,這個時候讓她來招呼各府的小姐……
甜姐兒怕自己做得不好。
衛芙拍了拍甜姐兒的手,道:「這是在咱們自己府裡,你是主人,難不成還怕了上門作客的人?只要咱們盡到了自己的禮數,若是有人一定要找事,那咱們也不用忍氣吞聲,在母親眼裡,甜姐兒不受委屈就最重要了。」
國公府如今也就只有衛芙和三個兒女共四個主人,韜哥兒和略哥兒被抓了壯丁去外院招呼客人,而衛芙又要忙著招待各府的女主人,各府的小姑娘也確實招呼不過來,讓甜姐兒幫著招呼客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再則……
甜姐兒身邊沒有手帕交,不是她不想要朋友,而是因為受了名聲的拖累,若是借著招呼同齡人的機會能夠交到一兩個朋友,這也是不錯的。
聽衛芙這樣說,再看著衛芙眼裡的鼓勵,原本還覺得有些忐忑的甜姐兒頓時就有了信心。
「母親,您放心吧,不就是招呼客人嗎,我可以幫母親分憂的!」甜姐兒揚聲道。
衛芙笑得眉眼彎彎:「母親就知道,甜姐兒一定可以的。」
被這樣誇獎著,甜姐兒又開心又害羞,一張小臉都變得紅通通的,看著就像是一個成熟了的紅蘋果。
她喜歡現在的母親。
會細心教導她,會誇獎她,會對她委以重任,會說「甜姐兒一定可以的」,會用滿是疼愛的眼神看著她,當她被母親這樣看著時,她真的會覺得,她就是母親心裡的小公主。
甜姐兒希望,母親以後能一直這樣。
也希望,不僅是她,兩個哥哥也能像她一樣,從母親這裡得到他們這些年最想得到的,將他們曾經心中的遺憾補全了。
這樣……
他們一家人,才真的能擁有一個家吧。
作者:
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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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3 PM
第95章 奇怪
第二日,就是鎮國公府辦賞花宴的日子。
鎮國公府這十幾年來雖然因為鎮國公夫人而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但還真從來沒有辦過宴會,也正因為如此,這次鎮國公夫人辦賞花宴,才會如此引人矚目。
到了這一日上午,可以說京城各家的當家夫人以及家中嫡出的兒女,只要接到了請柬的,就沒有人會缺席,盡數趕到了鎮國公府。
鎮國公夫人在很多人眼裡是個笑話不假,但再怎麼說,她也是國公夫人,她的身後可還站著一個鎮國公呢,接到請柬的夫人小姐們,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缺席呢?
再說了,這也確實是一個還著自家兒女出門交際,相看親事的好機會。
所以,這日才不過巳初,就已經陸陸續續的有夫人領著兒女登門了。
而周氏作為衛芙的長嫂,知道衛芙這裡肯定人手不夠,所以一大早用了早膳之後就領著三個兒女到了鎮國公府。
衛南、衛北和衛瑩一起給衛芙問好:「姑姑!」
韜哥兒三人也與周氏幾人見了禮。
衛芙看著衛南和衛北,不由得感慨道:「南哥兒和北哥兒也長大了。」
周氏幾人和韜哥兒三兄妹自然是不知道衛芙話中的感慨是從何而來的,當初龍鳳胎出生之時,衛南和衛北一個才三歲,一個才一歲多點,衛芙現在都還記得他們那小小的像雪團子模樣呢,也正因為記憶之中的樣子太過清晰,看到長大後的衛南和衛北,衛芙才會有這樣的感慨。
就像是……
最初她醒來時,看到韜哥兒略哥兒和甜姐兒時的感覺一樣。
明明只是打了個盹兒,時間卻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往後撥了十五載,這樣的落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很快接受的。
事實上,要不是衛芙有三個孩子,又太過心疼三個孩子這些年來的遭遇,只怕她也不會這麼快就進入角色。
這些念頭在衛芙的腦中迅速閃過,她隨即就斂下這些思緒,笑道:「大嫂,南哥兒北哥兒,還有瑩姐兒,今天可就要辛苦你們了。」
周氏會幫著衛芙招呼各家夫人,而衛瑩則跟著甜姐兒一起招待各家的小姐們,衛南和衛北則與韜哥兒略哥兒一起在外院待客。
沒辦法,國公府的人手實在是太少了。
衛南和衛北聽衛芙這樣說,到底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雖然在來國公府之前,他們就已經聽周氏和衛瑩說起過,他們的姑姑最近有了很大的變化,但也是直到親眼見著了衛芙,又聽到衛芙這熟稔又親昵的語氣,他們才真正體會到了周氏與衛瑩當初的驚訝。
不過……
衛南和衛北也覺得,姑姑現在的性子,比起從前可要好了太多了。
一行人也沒說多一會兒的話,就已經開始有客登門,於是便按照各自的分工散開了。
衛芙作為女主人,自然不能不露面,但在這賞花宴期間的各種大小雜事也不能沒有人管著,所以衛芙留在了二門處待客,周氏則幫著處理這些雜事。
周氏是靖安伯府的當家夫人,而靖安伯府的情況比之鎮國公府可要複雜太多了,周氏連靖安伯府的那些事都能處理得過來,更不用提只是幫著管些雜事了,當然是遊刃有餘的。
等到時間過了巳正,國公府就變得極為熱鬧了。
一輛輛馬車,一匹匹駿馬齊齊停在鎮國公府外,要不是衛芙準備充分,有足夠的人手來及時安置這些車馬,只怕鎮國公府外會擠得水泄不通。
衛芙雖然缺失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但這次賞花宴邀請的多是家中有適齡兒女的夫人們,而這個年齡段的夫人們,於衛芙來說,其實大多都是些熟面孔,憑著從前的那些記憶,衛芙倒也能應付得過來。
而且,在這樣的過程之中,結合著劉總管給出的那些資訊,衛芙倒是又將京城各家的情況給梳理了一遍。
臨近午時,該到的客人也已經到得差不多了,衛芙正準備回內宅待客,就看到一名大概三十來歲的婦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走了過來。
這婦人……
看著眼生。
衛芙細細想了想,確認自己是不認得這婦人的。
不過,這婦人手持國公府發出的請柬,想來是哪家的夫人,應當是這十五年間才進門的,就是不知道這是哪一家的女眷了。
衛芙心中這般思忖著,以著主人的姿態先衝著這婦人露出一個笑容。
在此之前,衛芙在這裡迎著各家夫人時,面上都是帶著這樣的笑容的,而見著她的笑容,其他夫人們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至少表面上也會回以衛芙同樣的笑容。
但這名不知名的婦人,見著衛芙的笑容,面上不僅沒有露出衛芙預想中的笑容,反而還用力「哼」了一聲,倒像是故意讓衛芙聽見的一般。
很顯然,這婦人對於衛芙是存著敵意的。
這可就奇了。
「衛芙」這些年在京城沒少得罪人,對她有敵意的人絕對不少,但會這般明晃晃的將敵意擺在臉上的,卻是少之又少。
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不將衛芙背後的鎮國公姜珩放在眼裡的。
但這婦人,偏偏就這樣表現出來了。
既是對衛芙有這樣的敵意,不赴宴便也是了,這婦人卻又出現在了衛芙的面前,這樣矛盾的作為,卻是叫衛芙極為費解。
這要是個衛芙認識的人,衛芙也就直接懟回去了,就像是懟長寧長公主那樣,但她不認識這婦人,也不知道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結,因而也就暫且忍耐了下來。
當然了,忍是忍了,但那是因為衛芙現在是宴會的主人,想讓她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那卻是不可能的。
所以,衛芙也收了面上那客套的笑容,隨意指了個丫鬟給那婦人領路。
那婦人臨走之前,還又回頭看了衛芙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其中卻包含了諸多情緒,複雜得讓衛芙都無法分辨得清。
這人……
「真的有些奇怪啊!」衛芙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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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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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5 PM
第96章 情信
映雪和映嵐一直侍立在衛芙的身後,這會兒聽衛芙說先前那婦人奇怪,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夫人……
還說那位夫人奇怪?
事實上,要是那位夫人看到自家夫人不是這樣的反應,那才真是奇怪呢。
這段時日以來,映雪和映嵐也發現了,自家夫人時常都會忘了過去的十幾年發生的事,總不能,夫人連先前那位夫人都給忘了吧?
這般想著,映雪和映嵐的面色自然也就顯得有些怪異。
衛芙目送那婦人走遠,想著應當不會再有人登門了,於是轉身準備回內院,正好就瞧見了映雪和映嵐的面色。
她心中一動,道:「方才那位夫人,我應該認識?」
就如同當年的春華和秋實能夠發現衛芙換了個芯子,映雪和映嵐同樣是貼身服侍衛芙的人,衛芙也沒想過自己的變化能夠瞞得了她們的眼。
所以,這段時日,衛芙根本就沒有特意藏著自己與從前的不同之處。
聽衛芙這樣問,映雪和映嵐壓下心中的怪異,點了點頭。
確實是應該認識的。
映雪悄悄抬頭看了衛芙一眼,很快就又重新低頭,道:「夫人,方才那位是林夫人。」
林夫人?
衛芙還是沒有想起來這是哪位林夫人。
映嵐跟著補充:「是國子監祭酒林崢林大人的夫人。」
國子監祭酒,林崢?
衛芙總算是明白了,但她同時也有些疑惑。
當初衛芙生下龍鳳胎的時候,林崢可還沒成親呢,她也沒有見過這位林夫人,更別說與之有什麼恩怨了,那麼,這位林夫人對著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又是為了什麼?
是這十五年前,「衛芙」有過恩怨,還是因為……
想到那位林夫人看自己時的怪異眼神,衛芙微微一動。
是因為林崢?
但這就更可笑了,當初秦氏雖然想過要讓林崢做女婿,但兩家都沒正式議親呢,衛芙就嫁去了姜家,衛芙和林崢也是因為林家和秦氏的關係,幼時見過而已。
難不成,這位林夫人的醋勁兒就能這麼大,連她這個都算不上正式議過親的人,都能一直惦記著?
「那……」衛芙看著映雪和映嵐,「她莫不是因為當年我母親看中了林崢,所以在吃乾醋?」
映雪和映嵐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來。
得,她們算是知道了,自家夫人是真的把自己從前做過的事給忘了。
不過,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倒是衛芙,看出來兩人這明顯是還有什麼話沒說,於是道:「說吧。」
映雪和映嵐一咬牙。
「夫人,林夫人之所以會是這樣的態度,嗯,是因為夫人您前不久給林大人送了一封情信……」
衛芙驚得都顧不上儀態了,嘴張得大大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竟是這樣,「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若是未定下親事的閨閣女兒也就罷了,如甜姐兒這般,哪怕行事稍有些出格,但旁人頂多也就是多談論幾句,只要自己不在意,其實也就是不痛不癢的。
但衛芙不一樣。
她早就已經成親生子,還是國公府的女主人,身後站著姜珩這位景朝保護神,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給另外一個有婦之夫遞情信?
甚至,她還半點都不知遮掩?
這要是放在宗族之中,是真的會被沉塘的!
衛芙覺得,自己已經有些冷靜不下來了。
事實上,在衛芙醒來之前的那個「衛芙」,也是前不久才第一次見到林崢。
林崢比衛芙還要大兩歲,如今正是男子最年富力強的時候,加上他任了國子監祭酒,時常與國子監裡的學生在一起,身上自有一股溫文儒雅的氣質,「衛芙」見之即驚為天人,後來嚷著什麼要追求自己的真愛,竟然也不管自己現在是有夫之婦,某一次竟然守在林崢回府的路上,當著許多人的面就給林崢遞了一封情信。
當時的林崢見著衛芙也是有些驚訝的。
因為父輩之間的交情,林崢少時也是見過衛芙的,但也僅此而已,這些年來衛芙做了些什麼荒唐事,林崢也時有聽聞,每到這時,林崢都會忍不住搖頭。
在他的記憶裡,幼時的衛芙紮著雙螺髻,兩個螺上還綁著一個雪白的絨球,看著十分精靈可愛,尤其是一雙極有靈氣的眼睛,顧盼之間就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朝氣。
雖然與衛芙只見過寥寥數面,也算不上什麼青梅竹馬,但知道當初可愛的小姑娘長大後變成了這樣,林崢的心裡也不是沒有惋惜的。
被衛芙這樣攔下來,還遞上一封信,林崢在詫異的同時,出於某種直覺,第一時間就讓人將周圍的人給隔開了。
後來的林崢無數次的慶倖,自己那時候有了這樣的舉動,否則的話……
還真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那時看著面前的「衛芙」以及她手裡的那封信,林崢只以為這是「衛芙」替她的舅舅秦振轉交寫給自己父親的信,倒也沒多想就將信接了下來。
卻不想,信接下來之後,「衛芙」卻是催促他當場看信。
林崢便是再如何,也想不到「衛芙」當時的想法,雖然疑惑,卻也真的打開信看了起來。
只看了一眼,林崢的臉色便變得鐵青起來。
事實上,林崢雖然看了信,但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因而壓根兒就沒想張揚,甚至都還勉強壓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衝著衛芙禮貌地點了點頭,這才準備離開。
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但林崢不會將這事張揚出來,架不住「衛芙」自己作死啊。
見林崢要走,「衛芙」也急了,當場不管不顧地嚷嚷起來,說什麼這是她寫了一整夜才寫出來的情書,讓林崢一定要仔細看看云云。
要不是當時在場的人都被林崢讓人驅到了遠處,並沒有聽清楚衛芙嚷的是什麼,只怕這事用不了一時半刻的就會鬧得人盡皆知了。
但即使旁人沒有聽到,林崢又如何會聽不到,他直接就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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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7 PM
第97章 嚴令
情書?
從字面上看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讓林崢覺得震驚。
這可是鎮國公姜珩的元配妻子,與姜珩有三個兒女的鎮國公夫人啊!
竟然如此不管不顧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他遞情信,還讓他一定要仔細看,如此才能知曉她對他的感情?
林崢只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錯。
後來,這事還是林崢處理的。
先是讓人將「衛芙」請進了林家,又讓當時跟著「衛芙」一起出門的映雪和映嵐將「衛芙」看牢了,尤其是不能讓她再開口說一句話,然後讓人用最快的速度給劉總管遞了信兒,讓劉總管過來接人。
也正是林崢處理得及時,這件事都沒有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再之後麼……
劉總管帶著國公府的護衛親自將「衛芙」接了回去並看管起來,同時還寫了信送往邊疆。
對於男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妻子試圖給自己的帽子染上顏色更來得讓人憤怒了,所以,這十幾年來,不管「衛芙」做出什麼荒唐事,都只是聽之任之,頗有些放任自流的姜珩,這一次大抵也是被「衛芙」此舉惹怒了,即使人沒有趕回京城,卻下了令將「衛芙」禁了足。
而「衛芙」還覺得自己挺委屈,她只不過是想追求自己的真愛而已,怎麼就要被關起來呢?
有這樣的想法,「衛芙」禁足期間還在鎮國公府鬧騰了好幾日呢。
這也叫知曉實情的那一小撮人不得不疑惑,為何「衛芙」做出了這樣的事,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呢?
衛芙聽了,只覺得有些暈。
如果說之前知道的,曾經的「自己」做過的那些荒唐事,頂多只是讓她覺得有些費解,那麼現在,聽到「自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林崢遞情信,還嚷著什麼追求真愛之類的話,那衛芙就真的有些無法忍受了。
得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有婦之夫,為何之前的「衛芙」就能這般理直氣壯?
衛芙想不明白。
過了一會兒,衛芙緩過勁兒來,這才看向映雪和映嵐:「我記得,之前我讓你們將京城近來發生的事都與我說上一遍,當時你們為何隱瞞這件事?」
讓她現在如此被動。
相比於與劉知雅在芝玉閣裡大打出手,這件事無疑就要嚴重太多了。
先前對於林夫人看自己的表情,還有對自己的敵意,衛芙是不解的,甚至還覺得這林夫人是不是有點缺心眼兒。
但現在……
衛芙覺得,都已經被人明擺著挖牆角了,見著自己這個揮鋤頭的人都能保持冷靜,只是「哼」了一聲,林夫人還是很有涵養的。
要是換了自己是林夫人……
衛芙想到略哥兒和甜姐兒出生那日發生的事,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
映雪和映嵐苦著一張臉。
「夫人,不是婢子們有意隱瞞,而是國公嚴下了令,讓府裡任何人不得再提及這件事。」映嵐道。
對於那個時候的映雪和映嵐來說,一個是行事荒唐被國公爺禁了足的夫人,一個是國公府的主人,她們會聽誰的,這簡直就是不用想的。
衛芙想想當時的情形,便也沒再追究映雪和映嵐的隱瞞。
這樣的事,也確實應該想盡辦法的遮掩下來,要不然,這事傳了出去,衛芙就是有再厚的臉皮,醒來之後只怕也不知道要如何做人了。
更何況,她還有三個孩子。
叫三個孩子知道他們的母親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他們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然後呢?」衛芙問。
映雪和映嵐有些茫然。
然後?
沒有然後了。
夫人被國公爺下令禁足,鬧騰了兩日才算是接受了現實,總算是肯在房裡安安靜靜地呆著了,結果第二日夫人這一起身,就跟是變了個人似的。
映雪和映嵐雖然算不得是「衛芙」的心腹丫鬟,但她們也是在「衛芙」的身邊服侍了三年的,對於「衛芙」自然是極為瞭解的,打從衛芙醒來,兩個丫鬟就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兩人第一時間就向劉總管稟報了情況,隨後又寫了信送往了國公爺那裡。
而劉總管,得了兩人的稟報之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竟是下了令解除了夫人的禁足,在映雪和映嵐遲疑的時候,還解釋了一句,道是若是國公爺知道了,也定會作這樣的決定,才叫映雪和映嵐暫時安下心來。
再然後的事……
衛芙都知道了。
聽完映雪和映嵐的話,衛芙忍不住撫額。
她之前還以為,過去的「自己」縱是荒唐,也只是荒唐而已,到底沒有做什麼太過出格的事,但現在看來,她卻是想錯了。
這……
都給她留了些什麼爛攤子!
若是可以,衛芙是真的恨不得掐死從前的「自己」。
連連深吸了幾口氣,衛芙用盡了所有的自製力,才將心頭翻湧著的怒氣給壓了下去,也虧的沒有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若是像甜姐兒與張生的事那般傳得人盡皆知的,衛芙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對韜哥兒三兄妹的目光了。
還好,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
衛芙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雖然知道了這件糟心事,但衛芙好歹還是記得,今日國公府辦了賞花宴,內宅裡這會兒正有許多的女眷等著她去招呼呢,因而稍稍平復下心情之後,衛芙就領著映雪和映嵐回了內院。
國公府原本就是前朝親王府邸,其內建築處處都能看到細微之處的精美,而在內宅和外院之間還有一個很大的荷塘,裡面種滿了品種不同的蓮花,每到夏日,蓮花盛開,端的是一池錦繡。
只不過,國公府這些年來從來不辦宴會,鎮國公夫人也沒有什麼能夠讓她邀請入府敘話的知交,所以這些年來除了國公府以及靖安伯府的人,幾乎就沒有外人有幸見識夏日裡國公府的荷塘到底有著何等美景。
現在,眾人總算是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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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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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8 PM
第98章 沈家
雖然衛芙辦這賞花宴意不在賞花,但既是借了這個名頭,自然也就不會忘了荷塘裡盛開的蓮花。
今日有些熱,但內宅裡荷塘的邊上,卻早早的就在樹下搭上了遮陽的布幔,裡面放了桌椅,還有茶水點心,坐在這裡,既不用曬太陽,又能欣賞到荷塘裡的美景,偶有微風徐徐吹來,十分愜意。
衛芙回到內院的時候,被領進來的女眷們已經都紛紛落了座,年長的聚在了一處,說著最近京城裡發生的新鮮事,而小輩們則聚在了另一處,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地聊著天,看著就讓人覺得活潑。
年長的夫人們那邊由周氏招呼著,而各府的小姐那裡,則是甜姐兒帶著衛瑩在招呼著。
昨兒甜姐兒就已經跟著衛芙提前演練過,對於招待客人的途中會遇到什麼問題,又該作何處理,都已經瞭解過了,因而這時倒也算得上是遊刃有餘。
哪家的小姐飲多了茶水要如廁,哪家的小姐愛吃某種點心,需要添置一些,哪家的小姐不慎被茶水弄髒了衣裳,要去客院換身衣裳……
甜姐兒有條不紊地吩咐著丫鬟處理,看著倒是一下子就成熟了許多。
至於這些小姑娘們對於甜姐兒有沒有什麼看法……
至少表面上,這些前來作客的小姐們都沒有流露出來什麼不該有的情緒。
衛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只要甜姐兒沒受了委屈就好。
衛芙朝著各家夫人聚集之處走了過去。
周氏第一時間發現衛芙過來,笑著朝她迎了過去。
「辛苦大嫂了。」衛芙笑道。
周氏搖了搖頭:「都是一家人,不過是幫著招呼客人而已,小姑又何需客氣?」
而且,在這個過程之中,周氏也不是沒有收穫的。
這些年來,衛芙與娘家的關係不睦,整個京城都是知道的。
但衛芙與娘家的關係再如何不睦,她是衛家的女兒,這卻是事實。
靖安伯府本就因為老伯爺衛明遠的行事荒唐而被好人家所不齒,又有「衛芙」不遺餘力的作死,很容易就讓人想到,是不是靖安伯府的人本就是這樣的行事作風。
這樣的印象,一旦形成了,再想抹去,卻是極不容易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衛南和衛北兄弟倆的婚事,自然也就變得格外的艱難了。
但最近嘛……
衛芙許久都沒有再做什麼荒唐事了,不僅辦了這賞花宴宴請京中各府家中有適齡兒女的夫人們,還請了周氏來幫著待客,不僅看著似是與周氏等人處好了關係,就連衛芙自己,看著也與從前似是有了極大的改變。
有些從前與衛芙打過交道的夫人們,見著今天的衛芙,便也想起了十幾年前,衛芙是如何遊刃有餘的與她們往來的。
鎮國公夫人……
看著確是變了不少呢。
這是許多人心中所想。
衛芙這時也不與周氏客套了,一邊與周氏往諸位夫人坐的地方走過去,一邊低聲問道:「大嫂,沈家人來了嗎?」
先前衛芙倒是在二門處迎客,但來的客人太多了,衛芙也沒有三頭六臂,很多時候都只是稍稍與人點了頭,就著丫鬟將人帶入內院交由周氏來招待了。
也正是如此,對於沈家有沒有來人,衛芙竟是不知。
沈家,也就是韜哥兒進來的岳家。
衛芙雖然對於這門婚事並不是很滿意,但既然韜哥兒自己不願意退婚,而且退婚對於並沒有做錯什麼的沈珺來說並不公平,所以衛芙也只能接受這門婚事了。
這次辦賞花宴,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見見沈珺。
這是將來要與韜哥兒共度一生的人,衛芙怎麼也要提前看一看的。
聽衛芙提起沈家,周氏搖了搖頭:「我並未看到沈家來人。」
說著話,想起小姑給韜哥兒定了怎樣一門婚事,再想想沈珺那膽小如鼠的樣子,周氏不由得在心頭暗暗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小姑當初到底是如何考慮的!
好在,小姑如今已經有了轉變,只希望,韜哥兒往後過得好吧。
衛芙輕輕擰起眉頭。
沈家的請柬,衛芙是著了劉總管親自去送的。
劉總管可不僅僅只是總管,他同時也是姜珩極為信任的人,平日裡劉總管走在外面,便是那些朝廷命官見了他,也都是極為客氣的。
讓劉總管親自去沈家送請柬,這本就能看出鎮國公府對沈家這未來的姻親的重視了。
而且……
當日劉總管去送請柬,沈家的夫人當場就允了諾,一定會帶著家裡的幾個兒女過來赴宴的。
但現在,都已經到了午時初了,沈家的人卻是一個都沒見著。
沈家,這又是何意?
也就在衛芙這般想著的時候,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忙地走了過來,向著衛芙行了個禮,道:「夫人,沈家夫人帶著幾位姑娘來了。」
丫鬟回話的時候並未刻意壓低聲音,而衛芙這時已經離著其他的夫人們不遠了,所以諸位先到的夫人自是聽到了這句話。
沈家?
諸位夫人之中有人悄悄撇了撇嘴。
要不是當初的鎮國公夫人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給鎮國公世子定下了沈家的姑娘,這沈家只怕是丟到人群裡都要讓人找不著呢,又如何能像現在這般風光?
「嘖,這沈家人竟然還最後一個到場!」有一位年紀稍輕的夫人忍不住嗤了一聲。
但凡是這種宴會,大家總會遵守一些心知肚明的潛規則,比如越是地位高的人到得越晚,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家人居然能最後才到,看在許多人的眼裡,這就是沈家自詡是國公府的姻親,都沒等沈珺和韜哥兒成親呢,就已經變得飄了起來。
而其他的諸位夫人們,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她們的想法,分明就與說話這位夫人是一樣的。
衛芙聽到丫鬟的稟報心頭微微一動。
按著她對沈家的瞭解,沈家人並不是這般得意妄為之人,如若不然,韜哥兒與沈珺的親事定下也有幾年了,沈家過去這幾年可從來沒有因為這婚事而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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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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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 05:58 PM
第99章 沈珺
衛芙覺得,一定是沈家人那裡出了什麼事。
心裡這般想著,衛芙朝著丫鬟點了點頭:「快請沈夫人和幾位姑娘進來。」
丫鬟領命退下。
衛芙也朝著正等著沈家人入內的諸位夫人笑了笑:「今日招呼不周,還請諸位夫人海涵。」
眾人自然不會真的怪罪衛芙,你一言我一語的,倒也顯得格外的熱鬧。
也就在眾人說話的時候,丫鬟領著沈家一行人進來了。
領頭的沈夫人余氏看年紀比衛芙要大一些,約三十五六的樣子,穿著打扮看著素淡卻又不失雅致,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溫柔的人。
而跟在余氏身後的,則是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們面容上能看出有些相似,想來應當是同族的姐妹。
沈珺……
衛芙都不用去猜測,就從中找到了沈珺。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與另外兩位雖然略有些緊張,但也算得上大方得體的沈家姑娘相比,沈珺就顯得格外的惹人注目了,她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長裙,身姿在同齡人中間也算得上高挑的了,但她明明要比旁邊的兩位沈家姑娘要高一些,看起來卻像是比那兩位沈家姑娘要矮了一大截一般,只因她從頭到尾都死死低著頭,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背也微微駝起,兩隻手更是緊緊攥著帕子,將好好的一方絲帕攥得皺巴巴的。
似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沈珺緊張得渾身僵直,看著就像是一塊人形的石頭。
衛芙相信,這個時候若是地上有一個洞,沈珺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躲起來。
雖然早就知道了,沈珺的膽子小,平時幾乎不出門,更不見外人,但衛芙也沒有想過,她的膽子會小成這樣。
只不過是參加宴會,被人看上幾眼就已經緊張害怕成這樣了,若是將來嫁進國公府,遇到更複雜的局面,又當如何?
衛芙在心裡微微搖了搖頭。
她雖然不看好沈珺,但既然這是韜哥兒認定的人,將來也是要與韜哥兒一起共度一生,她自然不會讓沈珺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失了顏面。
「沈夫人快請入座……」衛芙用手虛引一下,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又打發了小丫鬟去請了甜姐兒過來。
甜姐兒很快就過來了。
「母親。」她行了個禮。
衛芙帶著甜姐兒與在場的諸位夫人打了招呼,倒是叫諸位夫人都驚訝不已。
在她們的心目之中,因為外面的那些流言,甜姐兒是個又單純又愚蠢的小姑娘,但現在這樣一看,卻又發現甜姐兒與她們此前所認知的,卻是完全不一樣。
看來……
不僅鎮國公夫人變了,就連國公府的這個小姑娘也都有了變化。
許多夫人都在心思默默思忖著。
甜姐兒今天穿著粉色的八幅湘裙,她生得白,穿著粉色不僅不難看,反而還將一張小臉襯得越發的白嫩,頭上梳著雙螺髻,並未有多繁複的飾物,只插了幾支小小的珠釵。
這小姑娘,看著粉雕玉琢的,別提有多可愛了。
若不是這會兒人多,衛芙肯定要在甜姐兒的臉上掐上一把。
但就算是沒有掐上一把,但衛芙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抬手在甜姐兒的頭頂輕輕撫了撫,這才道:「甜姐兒,沈家的姑娘們來了,你帶著三位沈家姐姐去個僻靜些的地方歇著。」
沈家的姑娘。
甜姐兒驀地就看向了沈珺三人。
她自然是知道沈珺的,這可是大哥未來的妻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嫁進國公府了,但因為沈珺幾乎從不外出,便是甜姐兒,以前也是不曾見過沈珺的。
雖然不曾見過,但甜姐兒心疼韜哥兒,從前對沈珺這個未來的大嫂可沒有什麼好印象,若是換了之前,只怕甜姐兒就要當場給沈珺臉色看了,但現在……
被衛芙委以重任的甜姐兒覺得,既然母親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到了她的手上,不管對沈珺是什麼想法,她也一定要將沈珺照顧好了。
「母親放心,我會照顧好幾位沈家姐姐的。」甜姐兒軟軟地道。
話說完,甜姐兒朝著沈珺三人點了點頭。
另外兩位沈家姑娘聞言,都看向沈珺。
事實上,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了沈珺的身上。
被這樣矚目著,沈珺在原地僵立了好一會兒,最後總算是抬腳邁出了一步,用著極為緩慢的速度和兩位沈家姑娘一起跟著甜姐兒去了小輩們聚集的地方。
甜姐兒想起衛芙讓她找個安靜些的地方招待沈珺三人,便也沒有將三人往人群裡帶,而是將三人帶到了布幔的最邊緣處,那裡連接著一處樹蔭,倒也算得上是陰涼,只不過是因為處在角落,看不到什麼美景,才不為過來作客的小姐們所喜罷了。
沈珺的腳步原本既緩慢又沉重,叫人看了都要以為她是不是被人逼著去什麼她不願意去的地方,但隨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她的腳步卻是變得愈加的輕快起來。
不僅沈珺,就是另外那兩位沈家的姑娘,也都跟著鬆了口氣。
甜姐兒將三人帶到樹蔭下,這裡擺著一張矮几和幾把椅子,又招呼丫鬟上了茶水點心,笑著道:「幾位沈家姐姐請坐,這裡安靜些,倒也不用擔心被打擾,母親說今日的賞花宴倒也不用拘於規矩,大家可以隨意擇了地方坐下,等會兒開席時也不用一定要去哪裡入席,只呆在自己喜歡的地方便可以,府裡的丫鬟們會根據桌上客人的多少酌情配菜的。」
甜姐兒最初也覺得衛芙這樣的安排在新奇的同時又有些奇怪。
現在想來……
說不定,母親就是為了照顧她這位未來的大嫂,才會作了如此安排的。
畢竟,依著甜姐兒的觀察,若是叫她這位未來大嫂與旁的人坐在一塊兒用膳,很難說她會不會將自己緊張得暈過去。
這樣想著,甜姐兒心裡不由得有些暗暗吃味。
不過,便是如此,甜姐兒仍牢牢記著自己今天是主人,一定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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