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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芨 -【藏珠】《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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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0:51 PM
標題:
雲芨 -【藏珠】《連載中》
【書名】:
藏珠
【作者】:
雲芨
【內容簡介】:
徐吟做夢都想回到那一年,父親還是南源刺史,姐姐還沒成為妖妃,而她,正忙著招貓逗狗,爭閒鬥氣……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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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0:57 PM
楔子
大周新業八年,邊陲小鎮涼川的一間客棧內,說書人口沫橫飛,講著半年前的舊事。
「義軍殺入城來,宮人四散逃命,幽帝獨自坐於龍椅,正暗自神傷,忽然有一美人盛妝而來,不由驚呆,徐貴妃竟然沒走!」
「卻見徐貴妃行至近前,牽住他的衣袖,哀聲問:『陛下不要臣妾了嗎?』幽帝又是酸楚,又是愛憐,回道:『朕怎會不要愛妃?只是亡國在即,朕不想連累於你。愛妃且回去吧,那昭國公號稱仁義之師,必不會傷害於你……』」
「徐貴妃卻道:『陛下莫要再說,昔日臣妾曾立誓與陛下同生共死,如今臣妾便是來兌現承諾的。』」
「……二人共赴熒台,在這座為貴妃所建的高台上,如往日一般飲酒作樂,身影逐漸被大火吞沒……」
說書人將亡國帝妃的故事講得哀切動人,有客人聽罷,感嘆道:「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殞,真是可憐可嘆!」
此言立刻遭到反對:「有什麼可憐的,這妖妃自焚而死便宜她了!若非她魅惑君上,大周何至於亡國?」
前頭那位客人辯道:「話不是這麼說。治國之策,出自皇帝與臣工之手,與後宮婦人何干?」
此人卻憤憤不平:「你別忘了,她不止亡過一個。徐氏初嫁東江王,若非她與其妹挑撥離間,東江王也不會與朝廷生隙,以至於李氏滅族!其妹更是狠辣,因意外毀了容貌,遷怒東江王,殺了人還不夠,竟還拖出來鞭屍。此等毒婦,不死天理難容!」
這段過往,沒多少人知道內情,眾人不禁好奇心大起。
「徐氏初為東江王側妃,這事我知道,不過東江王之死,竟與她們姐妹有關?」
「徐氏之妹,便是那位明珠郡主吧?甚少聽說她的事,原來竟是這般狠毒的女子?」
眾人這般反應,此人大為振奮,當即繪聲繪色,說起徐氏姐妹在東江的行徑。
什麼設計陷害正妃,毒殺王府子嗣,饞言挑撥屬臣,眼見事敗,轉頭出賣東江王等等。李氏滅族之日,徐氏進宮為妃,還為其妹討得郡主封號,姐妹倆踏著累累屍骨,風光無限,簡直人神共憤。
滔滔不絕之際,忽聽座中傳出一聲輕笑,似有嘲弄之意。
此人說得興起,當即不悅:「誰在笑?」
大家將目光投到角落,那桌主位上的男子斗笠壓得很低,遮去大半張臉,只看到嘴角上揚,似乎就是他笑的。
眾目睽睽之下,男子連頭都沒抬,自顧自飲酒。他身旁一名文士含笑回道:「沒什麼,我家公子想笑就笑了。」
這話拆台的意味太濃,此人瞪過去:「在下說的好好的,貴家公子忽然出聲,莫非覺得哪裡說錯了?」大有說不上來就道歉的意思。
他不依不饒,文士轉頭看了眼,見自家公子沒有阻止,就站起來拱了拱手,準備真正拆一回台。
「閣下說的很精彩,只是鄙人昔日恰巧到過東江,所知似有出入。」
「哦?哪裡有出入?」
文士展開摺扇,說道:「其一,徐貴妃之父乃是已故南源刺史徐煥,他膝下只有二女,曾有意留長女招婿繼承家業,連人選都定好了。這好端端的,徐氏如何就成了東江王的側妃?」
聽眾裡,有人忍不住:「到底為何?」
文士笑了笑:「因為,徐氏姐妹早有美名,那東江王李達覬覦已久,趁著徐煥亡故之際,強討了去。納了姐姐,還意圖染指妹妹,逼得其妹自毀容貌,才得以存身。」
不等眾人吃驚完,他馬上接下去:「其二,李氏滅族,則是因為東江王有了不臣之心。諸位別忘了,原來的東江王世子另有其人,這位東江王乃是謀害了兄長承的爵。他狼子野心,早就叫幽帝猜忌了。大軍征伐之事,豈是後宅能左右的?莫要把戲文當真。這位先生,你說是不是?」
被他點到,說書人呵呵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帝妃自焚是真,但故事是小可編的,諸位客官聽了歡喜,我也好討個賞錢。」
眾人哄了一聲,說笑起來。
「原來是假的,我說呢,怎的連他們說什麼話都知道,像躲在床底下似的。」
「可不是?我尋思著先生也沒離開過涼川啊!」
說了幾句,話題又拐回來。
「照這麼說,徐貴妃也是可憐,失了父親庇護,先被東江王強佔,又叫幽帝奪了去。」
「東江王逼得姑娘家自毀容貌,怪不得要鞭他的屍!」
「姐妹倆無依無靠,偏又有著絕世美貌,定然吃了不少苦……」
那人眼見被搶了風頭,叫道:「你們別聽他胡說,他只是到過東江,我可是東江人,怎麼可能沒他清楚?」
這話拉回了眾人的注意力。
文士笑了一聲:「不錯,閣下非但是東江人,還是已故東江王妃魏氏的族人。自得了徐氏,東江王便冷落正妃,慢待魏氏,你們深恨徐氏姐妹,把亡國滅族的罪名推到她們頭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聽得這話,此人面露驚慌:「你、你怎麼知道……」
文士指了指他腰間:「想來你還惦記著昔日的榮光,家徽都捨不得收起來。」
此人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還有人認出魏氏家徽,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原來你是魏家的人,這麼說,什麼毒害正妃,殘害子嗣的話,也未必可信了?」
「害你們魏家的,應該是東江王才對,何必遷怒兩個弱女子?」
「就是就是。」
這人還想爭辯,可已經沒人聽他了,最後惱羞成怒,憤而回房。
沒有人在乎他的離開,眾人意猶未盡,又問說書人:「你既編得出故事,可見對徐家略有所知。徐氏如何被東江王所得,也編來聽聽。」
說書人笑著拱手,說道:「諸位既然想聽,那就講一講。說起徐氏,還要提一個人。此人出身寒門,卻才華過人,得徐煥青眼,收入門下……姓方,名翼……」
……
樓上的客房裡,有人捏著鬍子點評:「這人說話倒也公允,看來世上也不全是有眼無珠之人。」
他說話腔調頗為奇怪,比尋常男子尖細,卻又沒有女子的柔和,就像是……太監。
話音才落,就被人嘲笑了:「老余,別再摸你那鬍子了,等會兒掉光了可長不出來。」
老余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哼哼向窗邊的人告狀:「三小姐,你看他!」
那邊坐著個身段婀娜的女子,半張臉覆著面具,另外半張隱在陰影裡,看不清模樣。
她沒搭腔,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余收了笑,輕聲問:「怎麼了?他們有問題?」
女子搖頭,聲音低柔:「沒有,只是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誰?」
「那個公子。」
老余回憶,那位文士口中的公子,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只笑了一聲。臉又遮得嚴實,穿著就像個普通的江湖人,根本看不出來歷。
「三小姐……」
窗戶忽然被輕輕敲響,另一個年輕人眼睛一亮,幾步過去打開窗,一個精瘦的漢子猴兒似的鑽進來。
「怎樣?」他問。
那漢子抹了把臉,回道:「弄清楚了,他就睡在南邊第二個房間。」
老余正要說話,女子已經站了起來,乾脆利落摘下牆上的長弓:「走!」
於是三人默不作聲揣好家當,一一跟著她翻窗出去。
涼川驛就在近旁,客棧那些人並不知道,今晚歇在這裡的,就有一個故事裡的人物。
方翼,寒門出身,少有才名。初為南源司馬,刺史徐煥過世後,代履其職。其後幽帝登基,天下紛亂四起,先靠東江王,再投昭國公。
如今天下十幾路反王,死的死,敗的敗,大部分銷聲匿跡,昭國公儼然下一代共主。方翼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邊陲之地。
探聽消息的漢子說:「他們來追殺一個人,奉的是昭國公世子的命。」
老余嘖嘖道:「如今正是昭國公稱帝的關鍵時期,能讓昭國公世子分心,這個人一定不得了。」
不過也就這麼一說,這事他們不感興趣。
方翼要殺誰無所謂,他們只要方翼死。
四人到時,涼川驛安安靜靜,只有熟睡的鼾聲。
精瘦漢子和年輕人分頭行事,很快火光四起,燒紅了半邊天。
驛卒出來喊人,客棧裡大家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哪裡走水了?好像是驛站?」
有人慶幸不已:「我們原本想住驛站,但是來了個大官,把別人都趕出來了。幸好啊,不然這會兒被燒的就是我們了。」
「這麼說,只有那個大官被燒了?」
「好像是……」
「可真是活該……」
人群裡,有人盯著驛站方向,神情變幻不定。
文士輕聲:「公子?」
男子舉步向前:「去看看。」
離驛站數十步,他忽然停住腳步。
文士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屏住呼吸。
廢棄的城牆上,有人長弓在手,有如一隻等待的獵鷹。
驛站裡的人被吵醒,發現著火,急忙跑了出來。
那人找到了什麼,手一鬆,利箭破空而去。
目標應聲而倒。
「方大人!方大人!」護衛喊了幾聲,卻沒得到回應。
「三小姐!」老余激動地喊,「中了,中了!」
女子躍下城牆:「走。」
周圍火光熱烈,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
女子走到屍體旁,蹲下身去探鼻息。
這時,屍體突然暴起,恰巧一根著火的柱子掉下來,女子無處可退,被他抓住脖子。
老余大驚,想要救援,卻讓柱子擋住,喊了一聲:「三小姐!」
女子受制於人,卻無懼色,只冷冷道:「方翼,你的死期到了。」
方翼口鼻溢血,英俊的面容扭曲如惡鬼,既驚且怒:「徐吟,沒想到你還活著!」
「你都沒死,我怎麼能死?」她微微笑著,「我得送你去黃泉給姐姐謝罪啊!」
「那你也休想活著!」
女子笑出聲來:「我本來就活不了,我身上的金蠶蠱毒,不就是你下的嗎?你給我下毒,逼迫姐姐進東江王府,叫她受盡苦楚。怎麼,裝純良裝得自己都忘了?」
方翼瞳孔一縮:「你……」
「就算今日不死,我也不過多活一年半載,能在死前讓你失去夢寐以求的遠大前程,我可太開心了!」
說罷,她拔出袖子裡的匕首,向後斬去。
……
火光中,她摸了摸脖子,似乎流了好多血。
原來姐姐死之前,是這樣的感覺。沒關係,她們姐妹終於能在九泉下相逢了。
眼睛閉上之前,她好像看到有人破開火光衝進來。
「徐吟!徐吟!」
這是誰?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她想睜開眼,可已經沒有力氣了,就這樣慢慢墜入黑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00 PM
第1章舊夢
「轟隆——」一聲悶雷炸響,徐吟倏然睜開眼睛。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緊接著,有人溫柔地抱住她,一邊輕輕拍著後背,一邊哄道:「阿吟別怕,打雷而已。」
徐吟有些遲疑,這個聲音是……
「姐姐?」她帶著幾分不確定地說道。
很快她得到了回應:「嗯。睡糊塗了吧?才丑時,再睡兩個時辰不遲。」
徐吟帶著茫然躺下去,幽暗的光線裡,看到姐姐替她掖好被角,躺到身邊。
都說人死前會迴光返照,看見最期望的事,那現在這個,大概就是她心裡最美的夢吧?
天青色的帳幔輕輕垂落,上面的蟲草繡紋栩栩如生。鼻端傳來梔子花的甜香,漫漫然將整個人淹沒。
徐吟想起來了,這是在南源的時候,父親還做著刺史,姐姐仍待字閨中,她記憶裡最幸福的時光。
她的屋外種了一株梔子樹,每到開花的季節,那種甜得膩人的香氣,能霸佔整個曲水閣。
就像她的少女時期,自由自在,浪漫熱烈。
「睡不著嗎?」姐姐徐思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徐吟看著眼前的姐姐,嬌豔的面容,清亮的眼神,是十六歲青春明媚的模樣,而不是後來那個雍容華貴,卻滿眼蒼涼的徐貴妃。
「姐姐。」她呢喃著抱過去,「我好想你啊……」
義軍破城的那一天,她趕去熒台,卻遲了一刻。
那裡已經燃起漫天大火,烈焰中,姐姐沖她喊:「阿吟,快走!你要活下去,你要替姐姐活下去!」
那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算起來,已經過了大半年。
她們姐妹倆,從來沒有分開這麼長時間。
父親去世後,姐姐被迫遠嫁東江,方翼本不想放她走,可姐姐以死相逼,終於帶她一起離開。
在東江王府,姐妹倆熬過後宅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卻再一次面臨威脅。
再後來,姐姐入宮,她也跟了去。
十年來形影不離,直到死亡分開了她們。
徐思有些糊塗,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想了想,大概是近來府裡氣氛太沉悶了,便柔聲安慰:「沒事,有姐姐在呢!」
輕輕的拍撫,讓徐吟的情緒緩和下來。
她終於察覺到了異常。
眼前的懷抱太真實了,肌膚的觸感與獨特的體香,都和記憶裡毫無二致。
這世上有這麼真實的夢嗎?
卻聽徐思慢慢說道:「你別怕,父親一定會醒過來的,季總管已經派人去尋訪名醫了。聽說雍城有位姓黃的大夫,曾經做過御醫,因為脾氣耿直,得罪了權貴,一氣之下辭官回了鄉。他醫術高超,曾經治癒過腦疾,一定有辦法讓父親醒來的。」
徐吟有些發怔。
那位黃大夫她記得,當初父親墜馬陷入昏迷,看遍名醫都不管用,臥床的最後時刻,他們曾經對他抱有很大的期待。可是這位黃大夫還沒來,父親就突然發病去世了。
所以說,這是父親去世的前一刻?
為什麼會夢見這個時刻呢?那是她最不想回憶的事呀!
想什麼來什麼,外頭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靜夜裡驚得人心口一跳。
值夜的婆子去應門,不多時,姐姐的貼身侍婢夏至急匆匆進來,臉色煞白,甚至忘了稟報。
「小姐,三小姐,季總管請你們快去正院!」
這個快字,透著非一般的緊急。徐思連忙坐起,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夏至一邊指使丫頭拿出姐妹倆的衣裳,一邊答道:「似乎是大人的病情有變。」
徐思不再說話了,飛快地換好衣裳,梳了個簡單的髮髻,便去拉徐吟的手:「走,我們去看父親。」
徐吟整個人還是懵的,稀裡糊塗地讓丫鬟伺候著換好衣裳,被徐思拉出了院子。
正值五月,天氣本就炎熱,偏偏今日光打雷不下雨,越發悶得不行。
徐思拉著她的手,很快汗津津的。
但她顧不上,拉著徐吟埋頭走路,恨不得立刻趕到正院。
丫頭提著燈籠,在前頭帶路,徐吟一路看著熟悉的景象,奇怪的感覺更濃。
這景物也太細緻了,死前的夢,原來這麼逼真的嗎?簡直和時光倒流一樣。
正院到了。
半夜時分,裡裡外外卻站了很多人。
她們一到,就被人迎了進去:「大小姐,三小姐!」
徐吟看著這些臉龐,一張張如此鮮活。
門口站的是護衛,他們一直保護著父親的安全。廊下守著的是小廝,主要伺候父親的起居。還有刺史府的諸多僚屬……
生動得像真人一樣。
徐思拉著她,跌跌撞撞進了門。
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她喊了一聲:「父親!」便撲到床前。
徐吟跟著她,跌在腳踏上,膝蓋疼了一下。
這疼痛感也是這般真實。
徐思抬頭問:「季總管,父親怎麼了?」
床前站的中年男人叫季經,是父親出仕第一天起,就跟在身邊的心腹。
徐家並非豪族,南源的一切,都是父親親手打拚出來的,這裡頭有季經的一份功勞。可後來方翼得勢,季經就死了。
此時此刻,季經滿臉悲痛,說道:「大人忽然抽搐嘔血,止都止不住,大夫說……怕是不成了。」
徐吟呆呆地抬起頭,看著床上的人。
他臉色青灰,瘦得不成樣子,嘴邊還有溢出的血絲,身體輕微地抽搐著。
是父親!父親死前的樣子!
徐吟瞪大眼睛,眼前的景象和久遠的記憶慢慢重合到一起。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一切看起來像是真的?她甚至聞到了父親身上那種臥床太久的淡淡腐味,不管下僕照顧得多細心,這味道總是洗不掉。
「父親……」她喃喃喚著,想要去握一握這隻枯瘦的手,是不是也一樣真實。
身後有人急步進來。
季經看到對方,急切地問:「方司馬,你終於回來了!怎麼樣?大夫請來了嗎?」
方司馬?
徐吟停頓了一下,封存的意識被這個稱呼喚醒。
那人的聲音充滿歉意:「季總管,我快馬先回來的,黃大夫要明天才到……」
熟悉的聲音,終於讓徐吟的神智落了地。
她轉過頭,看到前一刻才同歸於盡的仇人出現在眼前,到死還沒消去的恨意,瞬間燃燒起來。
「方翼!」徐思正沉浸在悲傷中,忽然聽到身邊的妹妹怒喝一聲,抬手抄起茶盞,摔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02 PM
第2章蠱蟲
「阿吟!」徐思驚叫一聲。
這變故讓大家驚呆了。
方翼伸手擋住茶盞,碎瓷落地,發出尖銳的聲音。
他神情驚疑:「三小姐……」
徐吟的怒意在胸中翻湧,父親被害,姐姐慘死,哪怕殺了方翼,都不能消去她的憤恨。
「阿吟!」可她忽然被抱住了,熟悉的懷抱裡,姐姐叫著她的名字,「阿吟,你別遷怒,方司馬不是故意的,誰知道會那麼巧,父親就發病了……」
徐吟怔怔地站著,意識慢慢回歸。
姐姐,姐姐是活的!
她轉回頭,看著這一切。
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她再也顧不上方翼,回身撲到床前:「父親!」
父親還沒死,儘管枯瘦得不成樣子,儘管性命危在旦夕,可他還沒死!
老天竟讓她回到了年少時。
那些叫她痛苦不堪、夜不能寐的失去,都還沒發生,她最珍愛的親人,都還在眼前!
徐吟抱住父親的手,眼淚潸潸而落。
她這樣傷心,帶得徐思也跟著落淚,跪在床前痛哭:「父親……」
姐妹倆的悲痛,感染了眾人,門外跟了徐煥多年的下屬們,紛紛擦起了眼淚。
大人正當壯年,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沒想到就遇上這樣的事,真是天妒英才。
還有兩位小姐,自小喪母,如今又沒了父親,實在太可憐了。
季經的眼睛裡也含了淚,要說僚屬裡對徐煥感情最深的,莫過於他。從徐煥入仕,他就跟在身邊,從區區一個縣丞,做到如今的刺史。
「小姐……」方翼想上前安慰。
季經攔住了他:「兩位小姐正悲痛,還是不要打擾她們了。方司馬,辛苦你跑這一趟,且去休息一會兒吧。」
方翼看了床上的徐煥一眼,不知為何有些不安,但是又想不出有什麼問題,只得退出去,將空間留給即將與父親分別的姐妹倆。
這一會兒時間,徐吟終於消化了這件事,心裡有了決斷。
既然她回到父親死前的這一刻,那就是老天給了父親活命的機會。
她一定要想法子救回父親!
「季總管。」她啞著聲音開口。
季經聽候吩咐:「是,三小姐。」
徐吟垂著頭,身軀微微顫抖,彷彿悲痛過度的樣子,說道:「讓他們都退下吧,我和姐姐想安靜地陪著父親,走完最後一程。」
季經猶豫了一下,看到徐思痛哭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應了:「是。」
在他的示意下,人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姐妹二人。
外頭的僚屬裡,還有人抱著僥倖的心思,質問季經:「你怎麼就讓人出來了?不能再救一救嗎?」
季經紅著眼睛,語氣沉沉:「幾位大夫都說無能為力,救不了了。」
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有些重情義的,當即哭出聲來。
院子裡悲聲一片。
隨即趕來的老夫人眼前一黑,立時厥了過去。
哀傷的人群裡,方翼掩面,看起來好像跟著在哭。人人哀痛的時刻,沒有人留意到他。
屋內,徐吟在門關上的瞬間便坐起來了。
有件事,她先前懷疑過,現在終於可以確認了。
為了逼迫姐姐嫁給東江王,方翼曾對她下了一種蠱毒,令她在九年間受盡折磨。
後來她發現,自己發病的症狀,和父親有相似之處,心裡就存了疑慮。
方翼既然能對她下毒,自然也能對父親下毒。莫非父親並不是死于墜馬,而是毒發身亡?
蠱毒不同於一般的毒,它出自苗寨,世人很少知道它的存在。有些奇妙的蠱毒,只要不發作,就毫無症狀。
姐姐後來替她四處求醫,能診出蠱毒的大夫少之又少。她硬生生扛了好幾年,後來姐姐進了宮,廣尋醫士,終於找到一個能克制蠱毒的神醫,才熬到殺了方翼。
她求醫實在太晚了,金蠶蠱已經養成,只能克制,無法根除。
但父親如果也是中蠱,現下不過短短一個月,金蠶蠱還小,定能徹底清除!
如此想定,徐吟伸手揭開父親身上的薄被。
徐思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迷茫地抬起頭:「阿吟?」
徐吟臉上已經沒有半點眼淚,她目光如電,掃過父親全身上下,尋找金蠶蠱所在之處,口中說道:「姐姐,我先前做了一個夢,或許有辦法救父親了。」
「什麼?」徐思臉上還掛著淚,沒醒過神來。
徐吟沒再回答,專心回憶著神醫救治自己時說的話。
「金蠶蠱入體,才是真正培養的過程。它喜歡吸食人體精元,所以會藏在經絡裡,尤其各個穴道,是精元通流要道。只要吃飽了,它就會安安靜靜,但要是讓它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那只能死了。」
她中了金蠶蠱,九年而不死,因為蠱蟲只是在啃噬她的精元,並沒有進入死穴。父親身上的金蠶蠱還小,會突然病發,定是進了某個要命的地方。
會是哪裡呢?
百會,神庭,太陽穴……
徐吟一個個找過去,片刻後,目光停住了。
膻中。
她輕輕貼上去,果然感覺到輕微的鼓動。
徐吟看了看,父親頭上還留著大夫急救的銀針,便飛快地拔了下來。
「阿吟!」徐思被她驚呆了,「你這是……」
「姐姐,你去找一找,屋裡有沒有小刀。」徐吟沒功夫解釋,反而指使她做事。
徐思只猶豫了一瞬,便聽從了。
她相信妹妹。
等徐思拿回裁紙用的小刀,徐吟已經將銀針一一插進父親胸前的幾處穴道。
徐思竟不知道,日夜相處的妹妹竟然還會針灸,心裡又驚又喜。
阿吟從沒學過醫術,她忽然會這些,定然有奇遇。剛才說什麼做夢,莫非是神仙托夢授仙術?
眨眼間,徐吟已將父親胸口插滿了銀針。
膻中處微微鼓動的東西,在銀針的逼迫下,慢慢往其他地方爬去。
徐吟長出一口氣。
這隻蠱蟲果然很弱,只是斷了精元流通,就受不了要爬走。
父親有救了!
待到那微鼓之處遠離死穴,爬到手臂處,她手裡刀落,飛快地劃過皮膚。
「噗嗤——」鮮血噴濺出來,一隻米粒大小的蟲子,被她挑了出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05 PM
第3章沒死
相比起屋內的安靜,院子裡卻是一團亂。
徐老夫人一來,看到大家哭成一片,當即暈了過去。
二老爺徐安急忙扶住,連聲喚著母親。
不多時,徐老夫人醒來,一邊抹淚,一邊強撐著要去看徐煥:「大郎,我的大郎……」
徐家老太爺早逝,她只有兩個兒子,猛然失了一個,只覺得嘔心抽腸,悲痛欲絕。
徐安跟在後頭哭勸:「母親要保重身體,大哥向來孝順,若是知道母親這般傷心,定會難過的。」
可一個母親即將喪子的悲傷,豈是幾句話能勸住的,徐老夫人怎麼也不肯歇,非要此時去見不可。
徐安沒奈何,只得扶起她,去見徐煥最後一面。
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刺史府的諸多僚屬,此時紛紛趕到。
長史金祿抓著問:「老季,大人真的不行了?」
季經神情木然,點了點頭。
「方司馬不是回來了嗎?請的名醫呢?」
季經悶悶道:「他自己先回的,黃大夫還在後頭……」
這位黃大夫,未必能救命,但是已經到了絕境,試一下也好啊!沒想到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金祿恨恨捶了下柱子:「怎麼就這麼巧!」
都將萬嵩衝進院子,喊道:「大人呢?老季!你騙我的對吧?大人是不是好好的?」
季經看著他沖到面前,抓住自己的肩膀,儘管被晃得頭暈,卻一句話也無法辯駁。
還是金祿喝止了對方:「萬嵩!你以為老季不想大人活著嗎?沒有人不想救大人,只是……」
時也命也,誰知道好端端的,大人竟然會墜馬,就此昏迷不醒?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找遍了名醫,都沒救回來。
萬嵩被他這麼一說,虎目含淚,鬆開季經就哭了起來。
「大人,大人!我老萬還沒有報你的知遇之恩吶!」
徐老夫人被扶過來,強忍悲痛,對季經道:「開門,老身要見大郎最後一面。」
她這個樣子,季經看著擔心,就安撫道:「老夫人慢些,您這樣大人如何放心?且緩緩,叫大夫來看一看……」
徐老夫人正難過,哪裡肯等,悲而生怒,推開他道:「當娘的要見兒子,還要你同意不成?走開!別擋著我見大郎!」
季經不敢再攔,剛要放開,方翼過來了。
他很自然地頂替僕婦,接過徐老夫人另一邊扶著,勸道:「老夫人莫急,季總管也是為您著想。大人一片孝心,往常總掛心您的身子,我們這些為人下屬的,當然要為之分憂。您慢些,方才已經厥過了,千萬不可再傷身了。」
這話說得順耳,徐老夫人這才消了怒,說道:「這還差不多,怪不得大郎看中你,往後可得好好對阿思。」
徐煥為女兒選中方翼,這不是什麼秘密,但卻是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提及。
既然老夫人開口,那這門婚事十拿九穩了。
看著方翼扶著徐老夫人過去,長史金祿拉了拉季經,小聲問:「大人沒留下隻言詞組,這後事要怎麼辦?」
季經抹了抹眼淚,說道:「若是大人走了,那小姐就是我老季的主子,自然是聽小姐的。」
他和金祿這些人不一樣,主僕名分在這裡,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金祿看著方翼的背影,眉頭微皺:「兩位小姐畢竟年幼,許多事未必能看清。」
季經聽得詫異,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方司馬他……」
「我沒暗示什麼,」金祿解釋,「只是覺得,不要太著急了。」
季經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你會這麼說,也就是有什麼。金長史,如果大人不在了,我們可得齊心協力守好家業,你覺得不好,一定要直說,不然誤了小姐,你我如何對得起大人?」
金祿面露為難,道:「真沒什麼,只是瞧他遊刃有餘的樣子,像早有準備似的,有些不爽罷了……」
聽他這麼說,季經不由往方翼看過去,卻見他眼睛微紅,神情控制得很完美,帶著一點點悲痛,柔聲細語地安慰老夫人,連徐安都插不上手,就這樣叫他搶了主動權去。
「是啊……」季經喃喃道。
到現在為止,方翼都沒有做得不合適的地方。可看他表現得像主人一般,自己也有一點不舒服就是了。
方翼扶著徐老夫人,一路走過去。
沒有得到季經的命令,護衛還守在那裡沒動。
方翼目光輕輕一瞥,帶著莫名的威勢:「老夫人要去見大人,你們還不讓開?」
護衛遲疑了一下,向季經看過去。
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此刻方翼竟有些不順眼,不悅地質問:「你看季總管做什麼?難道老夫人的命令還不夠?」
主僕名分在,這話自然不能認,幸好季經衝他們點了點頭,護衛們便退開了。
「老夫人請。」
方翼這才滿意,低頭對徐老夫人道:「您小心。」
徐老夫人滿心悲痛,哪裡會留心這些,邁著蹣跚的腳步進入屋子,一眼看到床上無知無覺的長子,立時就哭了出來。
「大郎!我的兒啊!你怎麼能丟下為娘自己走了……你睜一睜眼,看一看為娘啊!」
突然闖進來這麼多人,床邊的徐思連忙站起:「祖母……」
方翼說:「大小姐,老夫人來了,且讓她見大人最後一面吧!」
徐思急了:「不是,你們等等,父親他還沒……」
方翼以為她傷心過了,柔聲勸道:「大小姐也別太難過了,我們都盡力了,可惜天從不人願,等不到那一刻。事到如今,你們都要保重自己,好好陪大人走完最後一程吧。」
話音落下,剛剛替父親裹好傷口的徐吟站起來,冷冷說道:「走什麼最後一程?父親沒死,用不著!」
這話說出來,屋內哭聲一歇。
徐老夫人抬起頭,愣愣地看過去:「阿吟,你說什麼?」
「我說父親沒死。」徐吟讓開位置,讓他們看清楚徐煥的樣子,「祖母您看,父親呼吸平緩,血也不嘔了,已經大好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08 PM
第4章活了
方翼猛地瞪大了眼睛。
沒死?怎麼可能?他明明看到大人已經油盡燈枯了……
徐老夫人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到了床前,激動地摸著徐煥的手,又去探他的呼吸,果然手心溫熱,呼吸雖弱但很穩定,不像是要沒命的樣子。
「季經!季經!」她一迭聲地喚。
季經急步跑進來,神情激動,難以置信。
不用徐老夫人吩咐,他上前探過鼻息,仰頭喊道:「大夫!快叫大夫來!」
大夫還留在正院沒走,被人急慌慌地揪過來。
「快看看大人,是不是好轉了?」季經推著他們到床前。
這兩個大夫,是刺史府養的醫士,對徐煥的身體再清楚不過。他們輪流號過脈,不禁面面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
季經急得不行,連聲追問:「到底怎麼樣,快說啊!」
被他催促著,其中一個遲疑著道:「大人……脈相穩定。」
「脈相穩定是什麼意思?」這個答案滿足不了季經,一再追問,「是不是好了?大人不會有事了?」
先前才發過話,說大人已經不治了,這會兒卻看著大好的樣子,這臉打得有點疼,兩名大夫不敢再斷言,眼神交流了一下,含糊地說:「還要再診斷一下。」
季經催促:「那就看,快看!」
兩名大夫會診去了,季經握了握拳,臉上掩不住喜意。
本以為是絕路了,沒想到峰迴路轉,可真是老天開眼!
這消息傳到院子裡,金祿萬嵩等人狂喜,一干僚屬眼巴巴地看著。
老天保佑,可千萬要讓大人好轉啊!南源離不開大人,只要大人在,南源就安穩!
院子裡出奇地安靜,連天上的悶雷都不響了,彷彿也在等這個答案。
方翼緊緊盯著床上的徐煥,心亂如麻,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怎麼可能呢?他明明……
兩名大夫診了又診,實在沒什麼可疑的,只得來稟報。
「大人脈相穩定,像是大好了……」
季經猶不滿足:「什麼叫像是,到底是不是,你們給句話!」
兩名大夫對視一眼,答道:「是。」
這回他們診了又診,確定大人脈相恢復了,如果這也出錯,那該他們倒楣,拆了招牌別吃這行飯了。
季經心中大石落了地,激動地抹起了眼淚:「老夫人,您聽到了嗎?大人沒事,大人好好的!」
「好!好!」徐老夫人轉悲為喜,「我就知道大郎吉人天相,不會捨得走的,阿思阿吟還沒嫁人,他怎麼能走?」
二老爺徐安上前好一陣安慰,原本悲淒的氣氛一掃而空。
院外的僚屬們得到消息,一陣狂喜,連連說著「天佑大人」之類的話。
萬嵩那個沒規矩的武夫,不耐煩等,擠進來問:「我聽你們說大好了,這意思是不是,大人的病情在好轉?過不了多久會醒過來?」
大夫哪敢斷言,只道:「看脈相是在好轉,何時會醒就不知道了。」
萬嵩高興得嘴巴都歪了,連聲說:「會醒的,鬼門關都熬過來了,定是閻王爺不肯收,大人一定會醒的!你說是吧?」
被他揪住的人是方翼。
他心煩意亂,又不敢表露出來,只得擠出笑容,應和:「這是當然。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有一番艱苦。大人過了這關,福報就來了。」
「沒錯沒錯,還是你這個讀書人會說話!」萬嵩哈哈笑著,出去跟同僚們分享這個喜訊。
這會兒已經到了寅時末刻,夏季天亮得早,已見晨光。
折騰了一晚,季經讓他們先散了:「都回去歇著吧,此番大人遇難,幸而有諸位鼎力相助,等大人醒來,定為你們請功。」
僚屬們連稱不敢,喜氣洋洋地回去了。
大人沒事就好,如今世道亂,要是真出事,也不知道新來的刺史什麼脾性。
還是跟著大人好,十幾年了,都知道大人是什麼樣的人。有大人在,南源安穩,他們就安穩。
徐老夫人這邊,徐思也勸著:「祖母回去歇息吧,父親大好,您可以放心了。說不準明日您一睜眼,父親就醒來了。」
又叫二老爺徐安:「二叔,辛苦您照顧祖母。」
兄長沒事,徐安也是大鬆一口氣,笑著點頭:「好,你們姐妹也早些去睡,別累著了。」
「是,侄女兒知道了。」
最後剩下方翼。
「方司馬,你也回吧。」季經客氣地說,「這裡有我就行。」
季經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方翼聽出來了,但他這會兒沒法表示什麼,便拱了拱手:「那我先告辭了,有勞季總管。」
而後向徐思徐吟告別:「兩位小姐,莫要太勞累了。」
徐吟只盯著床上的父親,一眼都沒看他,只有徐思客氣地回了句:「方司馬請。」
方翼壓下滿腹心思,告別離開。
他一走,徐吟便站了起來。
「季總管留步。」
打算去理事的季經停下來。
徐吟轉頭吩咐:「你們先出去。」
看著僕從盡數離開,季經露出訝色:「三小姐?」
這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嗎?
徐思使了個眼色,她的貼身侍婢夏至領會,出去關好房門,在外頭守著。
屋裡只剩他們三人。
徐吟轉身解開父親的衣襟:「季總管請看。」
季經帶著疑惑走近,一眼看到徐煥手臂上的綁帶。
「這是……」
徐吟一邊挑開綁帶,一邊道:「我要說一件事,季總管,你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嚇到了。」
……
天光大亮的時候,季經暈乎乎地走出正院。
兩位小姐方才說的話,在他腦子裡回蕩。
夢見神仙授術,這天下竟有如此玄奇之事?
可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或許,真是老天垂憐吧?憐惜大人壯志未酬,憐惜小姐年幼無靠,憐惜南源百姓難得安樂。
季經高興地笑了笑,隨後又皺起眉頭。
原來大人病危,竟是中毒之故。若不是小姐突然得了仙術,只怕大人丟了性命,他們還無知無覺。
如今大人好了,他倒要看看,是誰這般陰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11 PM
第5章誰怕
天際「轟隆」一聲,炸開一道驚雷。
等了一天的大雨,終於落了下來。
劈裡啪啦的雨滴砸出一朵朵水花,空氣中的沉悶一掃而空。
忙了一整夜,姐妹倆累得不行,回到曲水閣,草草梳洗一番,便躺下了。
但是姐妹倆都沒有睡意,尤其徐思,滿腦子都是昨夜的事。
「阿吟……」她欲言又止。
徐吟知道她睡不著,乾脆坐起來。
「姐姐,你有話想問就問吧。」
徐思跟著坐起,猶豫半晌,說道:「你那個夢是怎麼回事?」
既然回到了舊時,徐吟就不會再讓悲劇發生。她與姐姐日夜相伴,如今性情大改,自然要向她交待。有姐姐的理解支持,她才能放手去做那些事。
想到前世的分別,徐吟不由靠過去。徐思順勢將她抱住,輕聲說:「沒事,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有姐姐在。」
徐吟笑了一下。
是啊,上輩子,姐姐就是這麼做的,到了最後,哪怕搭上性命,也要讓她逃出去。
「姐姐,你相信人可以看到未來嗎?」
大雨下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中午才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
徐吟聽到外頭傳來丫鬟的說話聲。
「都午時了,要叫大小姐和三小姐起來用飯嗎?」這聲音天真懵懂,是她的丫頭小滿。
另一個道:「再等等,兩位小姐昨晚累壞了,又是哭又是笑的,這會兒怕是醒不過來。」這是姐姐的貼身侍婢夏至,語氣穩重。
丫頭的脾氣,多半像主人。
她和姐姐,或許是自幼喪母的緣故,姐姐性子早熟,雖然只比她大了兩歲,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處處照顧著她。而她,在父親和姐姐的庇護下,天真不知世事,只知道玩耍胡鬧。
她們的丫頭也是如此。姐妹倆住在一起,夏至無微不至照顧她們的起居,小滿只會渾身冒傻氣。
徐吟不禁一笑,轉頭問:「姐姐,我們先起來用飯嗎?」
「啊!」徐思還沉浸在她說的事裡,神情有些茫然。
難得看到這樣孩子氣的姐姐,徐吟又笑了。
姐姐現在只有十六歲,確實還是個孩子呢!
徐思有點不好意思,說道:「那就先用飯吧。」
夏至看她們起來了,很是吃驚。
徐思道:「我們方才沒睡著,你叫人煮兩碗湯麵來,我和阿吟墊墊肚子,下午再睡。」
兩位小姐這是太高興了吧?夏至十分理解,吩咐人去下湯麵。
徐吟叫住她:「派人去正院問一聲,父親可還好?」
夏至應了。
待湯麵送來,去打聽消息的僕婦也回來了,喜氣洋洋地報訊:「大人好著呢!藥都餵進去了,一點兒沒吐,還用了碗肉粥。大夫說,氣血慢慢養就養回來了。」
徐思大喜,對徐吟道:「我們吃完就睡,睡醒好去看父親。」
徐吟放心不少。
剛才,她把前世的事撿了些告訴姐姐,不提姐妹倆的經歷,只說了父親為人所害的事。
「姐姐,父親這個毒,中得無聲無息,可見對方道行高深,不知道在刺史府埋了多少眼線。所以,從現在開始,父親的病情,我們一定要格外謹慎。無論是那些長史、錄事,還是祖母、二叔,都不能毫無保留。」
徐吟沒說是方翼幹的。這些日子以來,方翼處處體貼,姐姐不知道他的險惡用心,還把他當成良人看待,驟然得知怕是會受打擊。
還要徐徐圖之,先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徐思親眼見到蠱蟲,對她的話信了十成十,應道:「我知道了。府中戒備森嚴,父親摔傷後,能見他的都是親近的人。倘若其中有人存有壞心,我們泄了消息,怕是會打草驚蛇。」
徐吟點點頭:「刺史府內外,一應都由季總管打點。如果對父親存有惡意的是他,我們根本等不到發現蠱蟲。所以,現在唯一能排除嫌疑的,便是他了。」
對她的分析,徐思深信不疑:「好,那就只信他。」
姐妹倆商議好,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安心地去睡了。
……
方翼出了刺史府,面色便沉了下來。
他算著時間,刻意讓黃大夫晚一天再到,不想竟會出這種差錯。
怎麼會這樣?徐煥都已經嘔血了,怎麼會突然變好?
他思來想去,卻全無頭緒。
耳邊響起一聲驚雷,隨後大雨傾盆落下。
昨晚他趕得急,壓根沒帶傘,轉眼便淋成了落湯雞。
隨從稟道:「公子,您先到簷下避一避,小的去借把傘吧?」
方翼搖了搖頭,哪有心思等什麼傘,就這麼冒雨回了家。
他家住在城南一間小院裡,是早年他剛進衙署的時候置下的,哪怕後來發達了,也沒換成大宅子。
老僕給他開了門,驚呼:「公子怎麼淋著雨回來?傘呢?」
方翼示意他小聲些,不要驚動旁人。
可屋裡已經傳出了聲音:「阿翼,是你回來了嗎?」
方翼收起滿腹心思,露出笑容:「母親。」
隨後,丫鬟扶著個滿臉老態的婦人出來了。
按說方翼也就二十出頭,他母親年紀並不很大,可這婦人面容卻很蒼老,瞧著起碼五十多了。
這卻是因為,方翼自小喪父,母親獨自將他撫養長大,吃了不少苦。
方母關切地看著他:「怎麼淋成這樣?趕緊去擦擦,可別著涼了。」
「是。」
方翼進屋換衣服,聽母親站在外面,絮絮叨叨地問著:「你去了這幾天,可把黃大夫請回來了?大人是不是有救了?」
從外地回來,方翼便直接去了刺史府,方母並不知道徐煥病危的事。
方翼心煩意亂,含糊地回了句:「黃大夫晚些時候才到,大人看著還不錯。」
聽他這麼說,方母放心了一些:「沒事就好。大人對我們母子恩重如山,若不是他,你讀不上書,也不會有今日。阿翼,你要好好報答大人。」
方翼沒回答。這些話他已經答過很多遍了,從少年接受刺史府的資助開始,一次一次,答了無數遍。
方母又問:「兩位小姐呢?你要經常去問候,她們年紀還小,忽然遇到這樣的事,心裡一定很怕……」
方翼忽然惱火起來。
怕?怕的人是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做的局,莫名其妙就沒了。他現在想起季經的態度,就安不下心來。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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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14 PM
第6章能治
那位做過御醫的黃大夫,傍晚到了。
他還真診斷出了異常,說道:「這位大人的脈相好生驚險,乍看十分平穩,精血卻虧空嚴重,好似憑空丟失一般。怪哉怪哉。」
前世,這位黃大夫趕到時,父親已經去世了。這會兒徐吟聽他這麼說,可以肯定方翼是故意的。
他怕黃大夫發現父親中的是蠱,特意拖延時間,令他趕不及救治。
徐吟在心裡冷笑。
她恨方翼恨了九年,前世一路跟到邊關,賠上性命也要將他斬殺。先前一回來,瞧見方翼她就想動手,只是父親的命更重要,暫且將他放下罷了。
那邊季經問:「黃大夫,大人現下情況如何?可還能治?」
這黃大夫果然是個有脾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是家屬?張口問能不能治,不會討個口彩?」
「……」看病還要討口彩?
黃大夫一邊從藥箱裡摸東西,一邊絮絮叨叨:「你家大人也是命大,精血都快熬乾了,居然還活著。這要換成別人,怕是已經成了人乾。來來來,讓老夫瞧瞧他怎麼熬到現在的。」
看他一臉興奮的樣子,季經突然很後悔。這黃大夫看起來像個醫瘋子,別是把大人當成什麼新奇的玩具吧?
黃大夫抬手將徐煥的衣裳解了,「咦」了一聲。
自從徐煥病倒,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季經已是草木皆兵,這一聲就讓他緊張了起來,忙問:「有問題?」
話才說完,再次挨了記白眼,黃大夫道:「你這人怎麼回事?生怕不出問題是吧?」
季經只得道歉:「對不住,我說錯了。」
還好黃大夫沒糾纏,指著徐煥胸口,說起了病情:「這是下過針?這幾個穴位有意思啊,不像是治病,倒像是逼毒。哎,你說清楚,你家大人先前還得了什麼病?這可不是墜馬能造成的。」
聽了這番話,季經對這黃大夫刮目相看。難伺候果然是有真本事,看了這麼多大夫,只有他完全說對了。
「季總管。」屏風後傳出輕柔的女聲。
季經請示:「小姐。」
「讓他們都下去吧。」
「是。」
看著門關上,黃大夫這會兒倒是警覺起來,說道:「你們該不會想滅口吧?」
屏風後傳來笑聲,接著有人道:「大夫這麼說,莫非被人滅過口?」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誰不知道他御醫做不成,就是得罪人的緣故?黃大夫拉著個臉:「是呀,站在這裡的是鬼呢!」
隨後看到屏風後出來的少女,黃大夫喃喃接了後半句:「不,見鬼的可能是我……」
「你說什麼?」季經不樂意了,自家小姐美得跟天仙一樣,他居然說見鬼?
黃大夫倒是理直氣壯:「世上哪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季經哽住了,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姐妹倆不由一笑,倒沒覺得黃大夫輕狂。他都六十來歲的人了,誇她們就跟誇自家孫女似的。
徐吟道:「黃大夫,您說的不錯,就在昨天,家父逼過毒。」
黃大夫來了興趣,忙問:「果真中毒了?中的什麼毒?有點稀罕啊,老夫方才號脈,沒找到一點中毒的跡象,怎的逼毒能逼得這麼乾淨?」
徐吟看了季經一眼。
季經拿出一個瓷瓶:「黃大夫,便是這個東西。」
黃大夫接過去:「是什麼?」
他拔了瓶塞,先聞了聞,沒聞出來,倒到帕子上一看,卻是隻米粒大小的蟲子。
「啊!」黃大夫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指著蟲子喊道,「蠱!是蠱對不對?」
他叫得大聲,季經生怕被人聽見,連忙做噤聲的手勢,甚至恐嚇他:「黃大夫,若是讓別人知道,我可真的要滅口了。」
黃大夫捂住嘴,連連點頭,乖巧得彷彿剛才噎人的不是自己一樣。
徐吟沒想到這黃大夫真能認出來,如果上輩子他及時趕到,父親說不定能保住性命。
當然,也就這麼一想,去請人的是方翼,他肯定不會讓黃大夫趕到的。
「這蠱哪來的?先前是什麼症狀?是誰下的針?快讓我見見!」黃大夫壓低聲音,連珠炮似的問。
這事早就商議好了,季經回道:「上月大人外出行獵,不小心墜馬受了傷,其後便昏迷不醒。我們也不知道這蠱是什麼時候下的,大人就這麼一天天躺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有時候會突然發病,嘔上幾口血,還會手腳抽搐,怎麼都止不住……」
黃大夫一邊聽一邊點頭,中間插上幾句,詳詳細細問了症狀。末了道:「那是怎麼逼出來的?我瞧手法極是老練,必是個經年老大夫!哎,你們府中有神醫啊,那還請我來做什麼?」
季經說:「實不相瞞,昨日大人突然發病,大夫們都說無能為力,我們已經準備給大人辦後事,誰知突然來了個異士……」
神仙托夢之說,固然可以營造神跡,可也容易引來禍患。尤其方翼還沒伏誅,徐吟並不打算暴露自己。故而,與姐姐商量過後,定了這個說法。聽起來是有些荒謬,可她們一口咬定,別人不信又如何?
偏偏黃大夫聽了,一點也不疑心,反而點點頭:「難怪。」
季經被他搞懵了,問道:「難怪什麼?」
黃大夫看了眼徐吟姐妹,說道:「那異士定是瞧兩位小姐哭得傷心,才破例出手的。憐香惜玉嘛,可以理解。」
「……」季經無言以對。
他都已經做好被質疑的準備了,誰知道聽眾這麼上道。
「總之,那異士救了人就走了……」季經艱難地把話拐回來,「然後您就來了。」
不想話題再次被帶歪,徐思緊接著問:「黃大夫,家父如今這般情況,是不是保住性命了?您有沒有辦法讓他醒過來?」
黃大夫說:「毒都已經逼出來了,自然不要緊了。要醒過來,可能要些時間。他精血虧損太過,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補起來的。」
也就是能治!三人喜不自勝,齊聲道:「請大夫費心。」
季經補了一句:「您要多少診金,只管說!」
黃大夫擺擺手:「診金就算了,就是這個得給我。」
他指著手中瓷瓶。
一隻死蟲子要來幹什麼?季經滿口答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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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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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6 11:17 PM
第7章探病
姐妹倆隨後將這消息帶給祖母。
徐老夫人高興得直念佛,病都好了一半。
二老爺徐安也很高興。他沒什麼本事,原就是靠兄長吃飯的,本指望兒子有出息,可兄長好像有意把家業傳給女婿。侄女婿哪有兄長來得好?他巴不得兄長多活幾年,好帶帶兒子。
徐思在裡頭陪老夫人說話,徐吟向來不耐煩這個,獨自在外間靠著窗看魚。
看到二叔掩不住的喜氣,她冷不丁說了句:「二叔很高興啊!」
徐安愣了下,沒到這個侄女還會主動跟他說話。徐吟打小就是副怪脾氣,除了她爹和姐姐,跟旁人都不親近,哪怕在祖母面前,也是敷衍居多,跟他這個二叔更是沒話。
不過,侄女都開口了,他也不能不理人。
徐安笑道:「這是喜事,二叔當然高興。」
徐吟點點頭:「父親好好的,我們全家才能過得好。不然,在別人手底下混飯吃,可沒有那麼容易。」
徐安總覺得這話聽著怪怪的,難道她也不想叫外人繼承家業?
但這種話,不好跟孩子說,徐安就沒接。
他不說,徐吟卻要說。她看著窗外的魚缸,道:「父親喜歡方翼,有意栽培他。可我總覺得不太好,他到底姓方,不姓徐。」
徐安的眼神一下亮了。
沒錯,就是這個話!哪怕招的女婿,那也不是自家人啊!
但是這話徐吟能說,徐安不能說,不然旁人還以為他想奪長兄的家業。
於是他含糊地道:「你父親這麼想,定有他的道理。」
徐吟撇了撇嘴:「父親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瞧這些日子,方翼太殷勤了,每天進府探病,主動外出求醫,連祖母跟前都忙著討好,好像迫不及待要當刺史府的主人似的,讓人不舒服。」
她這一說,徐安心裡那根刺也難過起來,違心勸道:「他做得挺好的,等你父親醒來,自有定論。」
「是啊!」徐吟點點頭,露出一絲笑意,「他這下可落空了,父親要醒了,就算他想上位,最起碼也得等二十年。」
徐安不禁點頭。兄長身體一向很好,如今不過將將四十,再幹二十來年完全沒問題。
「這是好事啊!」他說。
徐吟繼續道:「等父親醒了,我就跟他說,還是大哥好,他生病的時候,大哥兢兢業業在衙門理事,每天來問一聲,也不多打擾。不像某些人,天天問得殷勤,正事沒幹幾件,只會討巧。」
徐安眼中劃過驚喜,脫口而出:「真的?」
說完又覺得自己太急切了,連忙找補:「你大哥很想幫忙做事的,就是不會說話……」
「我知道的。」徐吟笑著說,「我們姐妹三人,只有大哥一個兄弟,我當然幫著大哥了。」
聽著這話,徐安跟喝了蜜水似的,通身舒暢。
這個侄女兒,平常看她胡鬧,看來大道理還是明白的。
「你大哥也會幫著你的,他從小疼你,你是知道的。」
徐吟笑著點點頭。
要說起二叔的一雙子女,跟她還真不親近。倒不是有什麼不好,而是她雙方脾性不合,玩不來而已。
不過,好賴都是自己的家人,總比方翼那個忘恩負義的賊子強多了。
……
第二日,僚屬們齊來府上探病,季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萬嵩哈哈大笑:「就說大人是個有福的,看來很快就會醒了。」
金祿很欣慰:「大人早些醒來,我們也有了主心骨。」
方翼也想湊趣說一聲,卻被萬嵩拍在肩上的一巴掌打斷:「小子,多虧你帶神醫回來。大人好了,該你記頭功!」
金祿推開他的手:「方司馬如今是司馬了,你還小子小子地叫,像話嗎?」
「哦,」萬嵩想起他將來的身份,輕輕打自己的嘴,「我的錯,以後不亂叫了。」
方翼笑吟吟:「無妨的,我在萬將軍面前,永遠都是小輩。」
萬嵩就喜歡他這麼上道,拖著他進去探病。
床上,徐煥還是那樣無知無覺地躺著,但是今天的樣子,比前夜好太多了。
臉色不再灰敗,看著似乎有了一點血色。
方翼心裡一咯噔,這瞧著確實像大好了。怎麼回事,蠱蟲呢?
不等他細看,季經說:「黃大夫來了。」
其他人當即過去詢問病情,方翼只得也跟過去。
「挺好的呀!」黃大夫說,「火急火燎地請老夫過來,還以為是什麼重病,沒想到就是虧了氣血。這病很好治的,慢慢補著就是了。」
「幾天能醒?這我哪知道?補好了就醒了。」
「前天差點沒了?庸醫看錯了吧?你們自己瞧瞧,這哪像是病危的樣子,也就是瘦了些,誰叫躺太久了呢?」
「你們別圍在這,吵著病人休息了。走走走。」
一行人被趕出來,心情卻極好。
「難道真是看錯了?也許那晚大人根本就沒事,老季,你不是嚇唬我們吧?」
季經不樂意了:「大人一口一口嘔血,又不是只有我瞧見。」
「那怎麼一下子就好了?」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神仙顯靈吧!」
方翼扭頭看過去,屋裡安安靜靜,和平時一樣。
「行了,大人沒事,你們趕緊回去幹活吧。」
「嘖嘖嘖,好你個老季,現在就趕我們走了。」
「那咱們就走唄,要不是來看大人,誰理他!」
「說的是。」
幾人走了幾步,看到方翼還在原地。
「方司馬?你不走嗎?」
萬嵩擠眉弄眼:「我們只是來看大人的,他還有別人要看呢,怎麼能現在走?」
幾人露出會心的笑,道:「那我們先走了,方司馬,等會兒見。」
方翼笑了笑,默認了。
待他們走遠,他試探著問季經:「季總管,那我……」
季經道:「大小姐去老夫人那裡了,過一會兒才會來。方司馬願意的話,就在這等會兒吧。」
方翼點點頭。
「那我先去理事了,請自便。」季經施過禮,就走了。
方翼目送他離開,慢慢回到屋中。
這黃大夫脾氣古怪,不喜歡人多,此刻僕從全都守在外頭,屋裡只有他和一個藥童。
方翼目光閃了閃,上前問道:「黃大夫,大人真的沒有別的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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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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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6 11:22 PM
第8章蟲屍
黃大夫奇怪地看著他:「你覺得應該有什麼病?」
方翼頓了頓,道:「晚生只是費解,去請您的時候,大人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哦,這個啊!」黃大夫說,「老夫剛才說了,可能是庸醫看錯了。」
方翼不死心:「脈相上也看不出來?大人先前瘦成那樣,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不像沒事的樣子。」
「這誰知道?我又沒看到。」黃大夫極不負責任地說。
方翼無言以對。
「不過……」黃大夫又說了兩個字。
方翼一下子提起了心:「什麼?」
黃大夫摸著鬍鬚,沉思道:「老夫見到徐大人,感覺他精血虧空嚴重,像是之前被什麼東西啃了。」
「那東西呢?」
「沒找到啊!」黃大夫揮揮手,「管他呢,反正老夫沒見到,只對自己見到的負責。」
「……」
外頭有人問:「黃大夫,給您找了兩件換洗衣裳,您來試試合適嗎?」
「你們辦事還挺快。」黃大夫喜滋滋,「行,老夫馬上去試。」
他看著方翼:「你……」
方翼道:「晚生在這等著。」
「行。」黃大夫不疑有他,對藥童道,「三七,這裡你守好了。」
「知道了,師父。」
黃大夫出去了,屋裡只剩下方翼和藥童兩人。
藥童向他施了一禮,便拿了個藥缽,坐在病床前慢慢碾著。
方翼回了個笑,收回目光,看向另一邊。
不能接近病床,他沒法找蠱蟲的下落,只能細想黃大夫剛才的話。
精血被什麼東西啃了,符合蠱蟲吸精元的特性。可大人現在臉上出現了血色,是蠱蟲沒了嗎?
好端端的,怎麼會沒了?那苗人明明說過,除非宿主死去,否則蠱蟲就如同附骨之疽,絕對不會消失的。
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忽然瞧見茶桌上放著幾件衣物,上面紅斑點點,似乎是血跡。
方翼心中一動,走過去。
這好像是先前吐了血的貼身衣物,都已經兩天了,為什麼還放在這?
季經管家甚嚴,絕對不會允許下僕這樣偷懶,那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方翼看了眼藥童,見他只盯著病床,就慢慢翻看起來。
該不會蠱蟲陰差陽錯被吐出來了吧?
翻著翻著,好像看到衣領間夾著一顆米粒樣的事物,他心中一跳,正想仔細看清楚……
門忽然開了。
徐吟驚訝地看著他:「方司馬,你在啊!」
方翼垂著手,神情自若地向她點頭:「三小姐,我來看大人。」
「哦。」徐吟漫不經心應了聲,踏進門來,「黃大夫呢?」
「去試衣服了。」
徐吟沒說什麼,掃向他身邊的茶桌。
方翼很自然地問:「這不是大人穿過的嗎?為何放在這裡?」
「是黃大夫要的。說是看看父親那晚嘔的血有沒有異常。」徐吟說完,轉頭問藥童,「查出來了嗎?」
藥童起身施了禮,答道:「師父還沒有看。」
「哦。」徐吟像是對這件事沒興趣了,過去看父親。
方翼問:「三小姐,大小姐不來嗎?」
徐吟抽空回了他一句:「姐姐今天陪祖母用飯。」
「這樣啊……」方翼停頓了一下,說,「那我先告辭了。」
徐吟無所謂地擺擺手。
方翼便拱了拱手,退出了屋子。
原本在看藥童碾藥的徐吟,慢慢直起身,看著他走出去,目光幽冷。
方翼的背影消失,季經和黃大夫走了進來。
「三小姐。」
徐吟向他們揚了揚下巴:「查一下吧。」
黃大夫翻了翻,說:「沒了。」
藥童放下藥缽,稟道:「師父,他停在那好久了,我沒敢回頭。」
季經眉頭緊皺,嘴唇抿緊,好一會兒才道:「三小姐,真是他嗎?」
「你不是看到了嗎?」徐吟淡淡道,「眼見為實。」
「可是……」季經實在不能接受,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來。
徐吟輕輕道:「季總管,你想一想,要是父親醒不過來,誰會得到最大的好處?」
季經沉默許久。
倘若前晚大人真的走了,那麼他以後就奉小姐為主了。依大人的意思,大小姐會招方翼為婿,到那時,他就會成為刺史府的新主人。
「太著急了啊……」季經喃喃道。
大人還在壯年,將來必能更進一步。方翼自己也很年輕,二十出頭何必爭著掌權?何況,他和大小姐連婚約都沒定下,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
季經想不通。何況……
「大人對他恩重如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或許,就是恩太重了吧。」徐吟道,「時時刻刻被人提醒,一直欠著債的感覺可不好受。」
「若是如此,也太狼心狗肺了!」季經狠狠捶了下桌。
徐吟神情更加淡漠。這算什麼?跟後來做的事比起來,下毒算什麼?他還能做出更加狼心狗肺的事。
季經抹了把臉,問:「三小姐,怎麼處置他?」
徐吟沒回答,瞥了眼黃大夫。
黃大夫剛把蠱蟲倒出來端詳,接收到她的目光,哈哈一笑:「老夫就是個大夫,你們府裡的事,跟我們沒關係。」
然後把他們往外趕:「你們要議事出去說,這裡只治病。」
看,他這麼上道,可千萬別滅他的口。
徐吟不由笑了下,施過禮,便出去了。
……
方翼直接回了家。
連母親過來問話,他都顧不上,把自己關進屋子,小心翼翼地攤開手。
手心躺著隻白色的蟲子,已經成了乾屍。
蟲子太小,他仔細看了許久,都沒分辨出是不是金蠶蠱。因為他餵的時候,還是一隻蟲卵。
金蠶蠱,顧名思義,應該是一隻金色蠶蟲樣的蠱,這確實像蠶蟲的樣子,不是金色應該是剛孵化不久,還沒長成的緣故。
方翼想了半天,最後將這隻蟲屍放進一個筆盒裡。
黃大夫從頭到尾沒發現蠱蟲,刺史府裡也沒人識得它,看來就是徐煥運氣好,恰巧將之吐出來,才保住了性命。
他冷笑一聲。那個苗人吹什麼牛?明明能吐出來,卻說什麼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6 11:25 PM
第9章找人
徐吟回曲水閣等了一會兒,徐思回來了。
她取笑道:「陪祖母用飯就這麼可怕?瞧你忙不迭跑了。」
徐吟悶悶道:「祖母就愛吃那老三樣,我可吃不下去。」
徐思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那你想吃什麼?這叫人給你做去。」
「不用了,我想出去吃。」
徐思點點頭:「你是很久沒出去了,那就出去散散心吧。要姐姐陪你嗎?」
徐吟卻道:「我們一起出去,太顯眼了。」
徐思順了她的意:「好,那你把人帶好了,不許甩開他們,也不能惹禍。」
「知道了。」
聽說要出去,小滿興奮極了:「小姐,我們好久沒出門了。」
徐吟彈了彈她的腦門:「別高興得太早,我們不是出去玩的。」
「啊?」小滿呆了呆,不是去吃飯嗎?那怎麼不是玩?
徐吟沒解釋,挑了件不起眼的衣裳換上,戴上冪籬,從側門出去。
「小姐,去明德樓嗎?」車夫問。
「不,去城南。」
車夫有些詫異,但什麼也沒問,只應了一聲是。
南源最繁榮的是靠近刺史府的城東,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在這裡置的宅。城南相對偏僻,住的都是匠人和做小買賣的,魚龍混雜,有些說不清來歷。
徐吟撩起窗簾,一邊看街景,一邊回憶。
過了南門大街,她出聲:「往左拐,第一條巷子路口停下。」
車夫依言駛過去,勒停馬車。
「小姐,這是什麼地方?」小滿好奇地東張西望。
徐吟沒回答,轉頭吩咐跟車的僕婦:「我進去逛逛,你們在這等著。」
僕婦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大小姐吩咐了,一定要跟緊三小姐。」
徐吟說:「你們看,這條巷子就這麼長,一眼能看到尾,我進哪家店,你們清清楚楚,要是我惹了事,馬上就能趕來了。」
小滿幫腔:「就是就是,還有我跟著呢!」
兩個僕婦看都不看她。就是她跟著才不放心,每回小姐惹事,她只會助威鼓勁。
徐吟沒奈何,只得說道:「那你們跟遠一點,別讓人看出我們是一起的。」
僕婦這才應了:「是,三小姐。」
徐吟轉身進入小巷。
這真是一條小巷,最多只能容一輛車進出,兩邊店面矮小,裡頭黑乎乎的,不知道賣些什麼。
來往的行人不多,看穿著打扮都是平民。
小滿雖是丫頭,可她是家生子,生來就在刺史府,從來沒到過這樣的地方,好奇極了。
「小姐,這是什麼地方?」她再次問。
這次,徐吟答了:「鬼市。」
小滿嚇結巴了:「鬼、鬼?」她指著街上的人,臉色發白,「難道他們都不是人?」
徐吟被她逗笑了:「鬼市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徐吟說:「白天,這就是條正常的街道,到了半夜,會有人出來擺地攤,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夜半來,天明去,所以叫鬼市。」
「哦,原來都是人啊,嚇死我了。」小滿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
說話間,徐吟停了下來。
「小姐,這裡賣什麼?」
這是一間藥鋪,小小的門面,一個高高的櫃檯,門前曬著兩筐藥草。
開在這種地方,顯然不是什麼大藥鋪,一般就是賣些治頭疼腦熱的藥,連個坐堂大夫都沒有。
徐吟走進去,敲了敲櫃檯。
老闆正在躺椅上睡覺,聽得聲音,張嘴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招呼:「客官要什麼?」
話剛說完,忽然發現是兩個年輕女子,立馬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著爬起來,親切溫和地問:「兩位姑娘要什麼?」
他掃過去一眼。咦,瞧她們這打扮,不像附近的居民呢!哪裡來的貴客,不去大藥鋪,找到他這兒來?
徐吟道:「不買藥,找人。」
老闆愣了一下,神情變得戒備起來,笑道:「小店只有我一人,莫非姑娘找我?」
徐吟彷彿沒聽見:「我找你樓上那個人。」
老闆臉上笑容一收,轉身就要跑路。
「我的人就在外面,不想被抓去官府,站著別動!」威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老闆停下來,苦笑著看向她,帶著幾分哀求說:「小的就是在這混口飯吃,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徐吟說:「你沒得罪神仙,是神仙有事找他幫忙。」
聽了這話,老闆臉上的表情稍微鬆了一些,但仍然很警惕。
「姑娘這麼大的本事,他怕是幫不上。」
「幫不幫得上,說過才知道。」
「……」老闆走回來,神情變得鄭重起來,抱拳問道,「敢問姑娘怎麼稱呼?」
「姓徐。」
老闆點點頭:「徐姑娘,你需要他幫什麼忙?」
徐吟說:「先見了人再說。」
這回老闆不答應了:「他不見客人。」
「那是因為,那些客人不是我。」
「……」老闆無言以對。
沉默一會兒,他才道:「那我要怎麼跟他說?」
「你告訴他,雍城有位姓黃的大夫,曾經做過御醫,擅長治療腦疾,如今就在南源。只要他肯見面,我就替他請過來。」
老闆的眼睛「噌」地亮了,傾過身問:「當真?」
徐吟點頭。
老闆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姑娘可真是神通廣大,竟連這件事都知道。」
徐吟矜持地道:「我說了,我姓徐。」
老闆怔了一下。先前他問,只不過要個稱呼,沒想到還有深意。
姓徐?那位黃大夫聽說在刺史府,難道……
老闆飛快地道:「姑娘稍等,小的去去就來。」
聽他連自稱都喚了,徐吟微微一笑:「好。」
老闆上樓去了,從頭到尾看呆的小滿才回過神來,愣愣地問:「小姐,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懂?」
徐吟瞥了她一眼:「你用不著聽懂。」
「哦……」
沒讓她們等多久,很快有人跟著老闆下來了。
這是個精瘦的漢子,一身短打,樣貌平平無奇,和南源城裡隨處可見的苦力一樣。
這人下了樓,往徐吟面前一站,別的一句話沒有,開口就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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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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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6 11:29 PM
第10章監視
當初徐吟逃出京城,昔日徐家的舊部在戰亂中散了,到最後身邊只剩下三個人。
其中一個叫柴七的,是她在東江的時候遇到的。
他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卻有一手獨特的輕功,跟蹤、探聽是把好手。
最後便是靠著他,她才找到方翼的所在,成功報仇。
柴七是個孤兒,從小被師父收養。後來師父去世,小師妹又生了病,柴七便帶著小師妹流落江湖,到處求醫。
前世遇到徐吟的時候,小師妹不治身亡,卻無錢安葬,柴七心灰意冷,插標賣身。
徐吟替他安葬了小師妹,從那以後,柴七跟著她從東江一路到京城,直至逃亡邊關。
柴七說過,他到南源求過醫。聽說黃大夫要來,他盼了很久。誰知道徐刺史突然病故,黃大夫第二天就走了。
等他趕去雍城,又因為兵亂的緣故,黃大夫搬走了,就這麼錯過了求醫的時機。
此時的柴七還很年輕,熟悉的長相,有著她不熟悉的稚嫩,讓徐吟有一種微妙的時空感。
「你不談談條件?」她問。
柴七說:「你說你姓徐,只要我們還在南源,就受制於人,何必多此一舉?」
徐吟笑了起來,溫言道:「我不欺負人,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人交給我,馬上就能見到黃大夫。其二,等事情辦完,你帶著人跟我走。」
柴七呆了一下:「現在?」
他帶著小師妹四處求醫,不知經歷了多少坎坷。除了會點拳腳輕功,沒有其他技能,為了賺錢,少不得替人幹些陰私活兒。貴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都很難伺候,每次都要費好大的勁。這回倒好,他還沒問清楚幹什麼活,對方就主動把條件開出來了。
「難道你不想早點救你師妹?」
柴七遲疑,這其實是個兩難的選題。一,可以早點給師妹看病,但是這麼一來,等於把師妹送給她當人質。二,師妹不用當人質,但是事情辦完,對方說不定會失信,還有可能貽誤醫治的時機。
最後,他咬了咬牙:「我選一。」
師妹的病已經很重了,他只能冒一次險。
徐吟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捲紙,放在櫃檯上。
柴七打開一看,發現是張畫像,上面的年輕人樣貌英俊。
「這個人,手裡有一枚金蠶蠱,你幫我查出它的來歷。他的住處,就寫在下面。」
柴七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將畫像丟進藥爐:「我記住了。」
徐吟不再廢話,說道:「晚上鬼市開之前,會有人來接。」
目送她出了鋪子,老闆嘖嘖道:「柴七,你這回走運了。咱們徐大人求賢若渴,如果你事情辦得好,說不定能留下來。」
柴七不敢抱這樣的期望,低著頭說:「我就這點本事,貴人哪裡看得上眼,可以給師妹看病就很好了。」
「你不要妄自菲薄啊!貴人親自上門,可見看重你的本事。你好好表現,爭取留下來。小桑得有個地方養病,跟著你四處流浪,不是長久之計。」
柴七沉默半晌,輕聲說:「我知道……」
……
回到馬車上,徐吟吩咐:「去明德樓。」
飯還是要吃的,不然不好跟姐姐交待。
她又囑咐僕婦:「今天的事,你們不許洩露出去,知道嗎?」
其中一個僕婦問:「大小姐也不能說?」
徐吟道:「我會跟姐姐說的。」
兩個僕婦這才放心。
她們是徐思的人,雖然平日也聽三小姐的,但還是以大小姐為主。
吃過飯,徐吟便回去了。
徐思很驚訝:「這麼早?沒在外頭逛嗎?」
徐吟說:「父親還沒醒呢,我哪有心思逛?」
徐思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嗯,懂事了。」
說了幾句話,徐吟叫來一名管事:「你派人去這個地方,接一個小姑娘回來,找個安靜的院子安置。」
管事看了眼地址,問她:「三小姐,不知安排在何處妥當?」
這是問接待的規格。
徐吟說:「離黃大夫近些。」
管事懂了,領命而去。
徐思不解:「阿吟,這是什麼人?」
徐吟向她解釋:「這個小姑娘生了病,她兄長願意為我辦事,只為替她求醫,我就允了。」
徐思點點頭,只說:「等會兒叫季總管掌掌眼,別被人騙了。」
「知道了。」
之所以去找柴七,一是他本事好,二是他乾淨。有了父親中毒這麼一齣,誰知道府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眼線。
有徐吟看來,方翼背叛這件事,是有些古怪的。
父親有意招他為婿,這件事親近的人都心知肚明。方翼想要南源,只需要老老實實跟姐姐成親,以後父親打下的基業,不都是他的?父親才四十出頭,還有遠大前程,就算他想獨當一面,也不用著急。
再者,他自己現下也是羽翼未豐。南源掌兵的是萬嵩,他與父親感情深厚。政務上又有金祿,他可比方翼資歷深多了。
前世方翼害死了父親,雖然默認接掌南源,但一直未能壓下萬嵩和金祿。以至於後來,他逼迫姐姐委身東江王,引得萬嵩與金祿翻臉,南源一陣大亂。最後藉助東江王的勢力,才勉強壓住來。
徐吟雖然恨極方翼,但在她心裡,方翼並不是這麼蠢的人。明明有一條捷徑可走,卻非要費這麼大力氣,自己也討不了好,像是專門為了害他們家似的。
現下父親活著,她也不急著殺方翼了,且看看他背後到底有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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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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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7 10:37 PM
第11章賞畫
下衙時分,方翼理好衣裳,抱著幾卷字畫,從值房出來。
有熟悉的吏員問:「方司馬,這是去哪?」
方翼笑道:「約了幾個好友賞畫。」
吏員了然地點頭:「這個把月來,每天都提著心,是該鬆快鬆快了。」
方翼附和稱是,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目送方翼離開,那吏員跟同僚感歎:「方司馬可真是不容易,前些天大人病得重,他沒日沒夜的,不是在衙門,就是在大人床前,親生子也不過如此。」
「人家知恩圖報。要不是大人,方司馬也沒有今天啊!」
「也是……」
出了衙門,方翼既沒坐車也沒乘轎,就那樣帶著隨從,慢步到了明德樓。
這是南源最大的酒樓,占了整整半條街。背後東家很有能耐,大廚是從京城裡請來的,手藝極佳,且環境幽雅。既有熱熱鬧鬧的歌舞,又有清幽安靜的雅室,無論富貴人家還是文人學子,都喜歡上這兒來。
方翼一到,夥計便迎上來,笑容滿面:「方司馬,您可好久沒來了。」
方翼露出淺笑,說道:「你們家的菜太貴了,一桌就是半個月的俸祿,我可不敢常來。」
夥計被他逗笑了,道:「方司馬說笑了,只要您願意,哪用得著您自個兒出錢?」
方翼沒說什麼,倒是他的隨從露出不悅之色:「吃飯怎麼能不出錢?你當我們公子是什麼人?」
夥計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道歉:「對不住,小的胡言亂語,還請方司馬不要放在心上。」
方翼擺擺手,問他:「我與黎公子約了賞畫,你帶我去就是。」
「是是是。」夥計連聲應著,領著他穿過大堂,進入後院。
方翼在南源也是鼎鼎大名,堂中有人瞧見,說道:「那是方司馬吧?他不是一向勤儉嗎?也捨得來明德樓?」
鄰桌有人接話:「這你就不知道了,方司馬來明德樓,一般是參加文會的,幾個人一平攤,倒也湊和。且他一個月頂多來一回,花費不算多。」
「原來如此。如此方正,怪不得徐大人喜歡他。」
「是啊……」
明德樓前頭是酒樓,後頭卻是個園子。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夥計將方翼引到一處小樓,裡頭隱隱約約傳來談詩論詞的聲音,便停了下來:「方司馬,到了。」
方翼點點頭,吩咐隨從:「你喝茶去吧,結束了叫你。」
「是,公子。」
隨從跟著夥計走了,方翼抱著書畫,拾級上了臺階。
守門的青衣小廝報了一聲,推門請他入內。
方翼跨進屋子,裡面幾個書生或坐或站,正在品評一張書畫。
看到他進來,他們露出客氣而疏離的笑,其中一個拱了拱手,說:「薛先生在樓上。」
方翼低頭謝過,抱著書畫便上了樓。
樓下再度說笑起來。
一層相隔,樓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淺紅色的帷幔,層層堆疊過去,一路蔓延到窗邊,露出一張飾金綴玉的貴妃榻。
榻上倚著一個女子,身著紅衫,面容精緻,半片裙角揚著,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風情萬種。
看到方翼,她妙目一眨:「方郎,好久不見了,想見你一面可真難啊!」
方翼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將書畫往案上一擱,冷冷道:「我倒是願意見,你敢讓我來嗎?」
女子「格格」笑了起來,起身搖搖走過去,抱住他的手臂:「瞧你說的,這還不是為了你?」
方翼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伸手推開她:「少動手動腳的。」
女子差點跌了一跤,不禁歎了口氣:「郎君好生心狠,原來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方翼不為所動,坐下來道:「少廢話,問你件事。」
女子懶洋洋坐到他對面,以手支頤:「就知道你沒事不會來,說吧,什麼事?」
「那金蠶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能吐出來?」
女子蹙了下眉:「吐出來?」
「你們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好轉嗎?他那晚把金蠶蠱吐出來了。」
女子若有所思:「竟有這樣的事?倒是從未聽過。」
方翼的臉色很不好:「我快被你們害死了,說什麼萬無一失,卻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要是大人醒過來,我就完了!」
看他這般焦躁,女子笑著安撫:「你別急,出了事就解決,沒什麼大不了的。先來說說,吐出來是怎麼回事?」
方翼便把那晚的情形,以及自己在衣服上找到蟲屍的事說了一遍。
他道:「幸好我及時把蟲屍拿走了,不然這會兒已經暴露了。」
女子思索道:「給我金蠶蠱的人說過,這東西入了體,至死方休,蠱蟲和宿主總要死一個。你說當時徐煥已經要死了,會不會是看錯了?」
「我怎麼可能會看錯?」方翼不悅,「催動蠱蟲的法子,不是你說的嗎?我都照做了,要是錯了,那也是你說的法子不對。」
「那就還有一個可能。」女子道,「或許徐煥喝了什麼東西,蠱蟲恰巧被藥性克制,死後被吐了出來。」
方翼懶得揪這件事,問她:「蠱蟲已死,大人眼見一天比一天好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他絕對不能醒,醒了我就完了。我要完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女子嗔怪道:「瞧你,又說這種話。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然是共同進退了,無論如何不會不管你。」
方翼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如今那黃大夫守得死緊,我沒機會再下毒了,得儘快想個別的法子。」
「好,讓我想想……」
天色暗了下來,方翼又留了一個時辰才走。
他一走,樓下的文會也散了。女子理好衣裳,出了小樓,忽然眉目一厲,喝問:「誰?」
「喵……」一隻貓咪彷彿受到了驚嚇,從草叢裡跳出來。
「原來是隻貓。」女子笑了笑,覺得自己太緊張了,轉身離開。
過了許久,一個人影從假山後鑽出來,藉著夜色的遮掩,飛快地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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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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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7 11:05 PM
第12章不喜歡
徐吟沒想到消息來得這麼快。
第二天清早,僕婦就拿了信物來遞話:「三小姐,有外面的人求見。」
「什麼人?」徐思從屋裡出來,問她,「你不會又惹事了吧?」
徐吟無奈:「姐姐,你相信我,我已經改好啦!」
「是嗎?」徐思懷疑地看著她。
「真的真的。」徐吟心說,她已經快十年沒惹過事了。當然,事情來惹她,那就沒辦法了。
徐思也就這麼一說,自從父親臥病,姐妹倆日夜守在床前,徐吟已經安分很久了。且她昨天出門,也沒惹什麼事。
「就信你一回。」徐思笑道,「去吧。」
「謝謝姐姐。」徐吟轉頭對僕婦道,「帶他到西園的小花廳去。」
「是。」
前世柴七跟著她走南闖北,數次出生入死,徐吟心裡對他親近。且她深知柴七的品性,也沒遮掩面容,就這麼去見人了。
柴七已知那日來的是徐家小姐,卻沒料到進來的是這麼個小姑娘。
看著也就十四五歲,身量雖然不低,但臉頰圓潤,還沒完全長開的樣子。
不過,樣貌之美是他生平僅見,難怪外頭都說,徐氏雙姝,貌可傾城。
柴七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不敢瞧了。
貴人們講究,他要多看了,當場翻臉把他打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他浪跡江湖這麼多年,有些規矩是懂的。
「三小姐。」柴七聽管事這麼稱呼,也跟著喚了一聲。
徐吟點點頭,讓旁人都退下去,只留下小滿。
「有消息了?」
「是。」柴七將昨晚的事告訴她,「……那女子有功夫在身,小的險些被她發現,所以沒敢跟。」
徐吟慢慢摩挲著茶杯,問道:「依你的判斷,那女子是什麼身份?」
柴七遲疑了一下,回道:「她乍看風流,細瞧卻言行有度,小的覺得,她應當是教坊司出身……」
教坊司的伎人,大多是官家女眷犯事罰沒的。
若是如此,這女子背後的人,肯定不是尋常角色。
徐吟點點頭,說道:「你繼續盯著,有什麼不對就來說。」
柴七答應一聲。
徐吟又道:「我叫人帶你去見師妹,以後想看就去看。」
柴七大喜,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三小姐。」
他原以為,將小師妹送來求醫,就是當人質的,沒想到可以隨便看。老闆說的不錯,他真的走運了。
出了小花廳,小滿問:「小姐,您讓他盯的人是誰啊?」
小滿沒見到那張畫像,不知道她的目標是方翼。
徐吟問她:「小滿,你覺得你跟夏至比怎麼樣?」
小滿有點心虛:「奴婢比夏至姐姐,大概差了一點點……」
「是一點點嗎?」
小滿遲疑了一下:「再多一點點?」
徐吟就道:「你看,你什麼都不如夏至,可你跟夏至領一樣的月錢,當一樣的大丫頭,好意思嗎?」
小滿大驚:「小姐,您不會要貶我去洗馬桶吧?」
「……」徐吟問,「你很想去洗馬桶?」
「當然不是!」
「那怎麼張口就是洗馬桶?難道不是在心裡想很久了?」
小滿哭喪著臉,因為之前有個僕婦得罪了二夫人,就被打發去洗馬桶了啊!
「沒有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她連連否認。
瞧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徐吟笑著把話題拉回來。
「你哪一樣都比不上夏至,我還叫你貼身服侍,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小滿呆呆地問。
「因為,有的人雖然蠢,但是知道少說話。」
「……」小滿小聲道,「奴婢不蠢的。」
徐吟橫過去一眼。
小滿立刻改口:「奴婢懂了,奴婢不問。」
徐吟笑起來。她當然知道小滿不是真蠢,就是太孩子氣了,和她以前一樣。
還記得上輩子,她跟著姐姐遠去東江,也把小滿帶上了。東江王府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小滿吃了幾次虧,慢慢不再冒傻氣。
可她最後還是沒有活著出王府。東江王妃藉故想害姐姐,小滿頂了罪名,被打死了。
很長的時間裡,徐吟都在後悔,為什麼要帶小滿去東江王府,明知道她不是那塊料。
現在,她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小滿,覺得這樣一直傻下去挺好的。
出了西園,徐吟直接去正院。
徐思已經在了,招手道:「還沒用飯吧,過來。」
早飯擺在廂房裡。
姐妹倆用完,撤了碗筷,徐思要回去,袖子卻被拉住了。
她轉回頭,見妹妹望著她。
「怎麼了?」
徐吟道:「姐姐,我有話想問你。」
徐思納悶,坐回去:「什麼事?」
徐吟躊躇良久,開口:「姐姐喜歡方翼嗎?」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徐思一時弄不清楚她的意圖。
「你問這個幹什麼?」徐思道,「你這麼說,倒像是他有什麼不好。」
徐吟默然。
姐姐其實很敏銳,只是方翼偽裝得太好了。
「我不喜歡他。」徐吟說,「覺得他很假。」
「為什麼?」
「他如今身為司馬,早就不像以前那麼清貧,卻還住在南城,連間大宅子都不換。」
徐思失笑,以為她孩子氣,勸道:「阿吟,安貧樂道是好品德。」
徐吟還是搖頭:「姐姐,我覺得他不喜歡你,但是卻裝作喜歡你的樣子。」
徐思愕然:「你怎會這麼想?」
「因為,喜歡一個人,是可以看出來的。」徐吟說,「他的眼神,他的語氣,都可以看出來他喜歡你。但是方翼沒有,我在他的眼神,他的語氣裡,看到的是另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野心。」
徐思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後道:「阿吟,你最近是不是看什麼奇怪的話本了?」
「……」徐吟木著臉,「我最近有看話本的機會嗎?」
徐思想想也是,天天守在父親床前,晚上姐妹倆又是一起睡的,確實沒機會。
「別亂想了。等父親醒來,這些都有父親做主。」
說罷,徐思摸了摸她的頭,準備出去了。
徐吟最後叫住她:「姐姐。」
徐思停下來:「還有什麼事?」
「你相信我,方翼真的不是好人。」
徐思笑了:「好,我會留心他的。」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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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7 11:08 PM
第13章郡王府
姐姐大概覺得,她又在鬧脾氣吧?那天方翼沒請回黃大夫,她就砸了他一身茶水。
徐吟笑了笑,慢慢飲著茶。
眼下殺方翼不是難事,她只是擔心姐姐。
前世,方翼把姐姐送給東江王的時候,姐姐肝腸寸斷。
她到現在還記得,姐姐絕望的樣子。
所以她要確定一下,現在的姐姐,對方翼有多少感情。
萬幸的是,姐姐看起來還沒有愛上他,否則不會這麼隨意地拿方翼說笑。
想想也不奇怪,姐姐對方翼一直淡淡的,只是父親突然橫死,驟失依靠,方翼代替父親撐起了頭上那片天,姐姐自然而然把對父親的依賴轉移到他身上,感情才會逐漸深刻。
現在父親沒死,姐姐也就沒來得及愛上方翼。
實在是太好了。
回去沒多久,僕婦來報,南安郡王來探病了。
自從父親病情好轉,來探病的人都變多了。
南安郡王是一家人來的,郡王、郡王妃,連同兩位縣主。
二老爺徐安接待郡王,徐吟姐妹被二夫人叫去見郡王妃。
郡王妃是個很和氣的婦人,就是老態了些,不太像個貴夫人。
徐吟聽過郡王府的事。
南安郡王之父,是先帝的長子。因先帝遲遲不立太子,他一時想岔了,意圖謀反。事發後,先帝震怒,賜死長子,將他的後代貶為庶人。南安郡王就這麼從王孫公子,變成了一介平民。
過了幾年,先帝病逝,繼任的新君想起兄長來,命人找回侄兒,重新封了爵位,這才有了南安郡王。
這位郡王妃早年吃過苦,故而顯得老態。
徐家和南安郡王府處得不錯。因為出身有問題,南安郡王向來安分守己,與徐煥這個刺史也就沒有衝突,雙方客客氣氣。
見到她們姐妹,郡王妃含笑:「上次來,你們姐妹淒苦憔悴,委實叫人心疼。這下好了,徐大人病情好轉,你們也可以放心了。」
徐思謝過:「有勞郡王妃惦記。」
郡王妃又問了幾句病情,最後點點頭:「這位黃大夫果然有本事,虧得你們將他請來。」
二夫人忙道:「可不是?他一來,大哥一日比一日好,想必過不了幾天,就會醒來了。」
「如此就好。」
正事說完,小縣主便有些坐不住了,連連給徐吟使眼色。
徐吟少時有父親寵著,每天不幹正事,到處招貓逗狗,身邊自然而然聚了一群同好。
比如郡王府這兩位縣主,就是其中之二。
大縣主高思蘭穩重些,還沒怎樣,小縣主高思月已經憋不住了。
徐思發現了,就道:「阿吟,你帶兩位縣主回去坐坐,你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知道了。」
徐吟正有此意,起身向郡王妃告罪一聲,帶了兩位縣主回曲水閣。
一坐下來,高思月就迫不及待地問:「阿吟,徐大人真的好了吧?你以後不用天天守在家了吧?」
徐吟應了聲,卻說:「是這麼回事,但我以後不會隨便出去了。」
「啊?為什麼?」
「因為,這次讓我領會到,以前陪父親的時間真的太少了。」徐吟正色道,「不能等失去後再珍惜。」
高思月還沒體會到這一點,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倒是高思蘭附和:「阿吟,你想的對。」
徐吟看向她,目不轉睛:「思蘭縣主也這麼覺得?」
「當然,孝順是最重要的事。」高思蘭說。
徐吟點點頭,又多看了她幾眼,看得高思蘭莫名其妙起來。
她當然不知道,徐吟這樣看她,是因為方翼後來娶的妻就是她。
這件事,徐吟原本沒在意的。
前世,她們離開之後,方翼終於穩住局面,和南安郡王府聯了姻。
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方翼做出賣主求榮的事,哪怕當了南源的主人,旁人到底會忌諱。而南安郡王府同樣處境尷尬,對他們來說,這反倒是一門好親事。
後來,天下大勢滾滾而過,南源成了幾大反王爭奪之地,方翼雖然掙出一條生路,高思蘭卻死在那場戰亂裡。
她還和姐姐感歎過,方翼既然能背棄徐家,當然也能背棄郡王府。可惜了高思蘭,所嫁非人,同樣成了犧牲品。
現在她回來了,知道方翼這會兒已經跟人勾結,那麼這件事,就有趣起來了。
「思蘭縣主,說起來,你今年要及笄了吧?」
她這問題太跳了,高思蘭莫名其妙,但還是點了點頭:「下個月。」
徐吟歎道:「及了笄,可就是大人了呢!」
這話引起了高思蘭的共鳴,默默點頭。
徐吟接著又問:「那你的婚事,王妃怎麼打算的?」
話題怎麼就跳到婚事了?不過徐三小姐向來是這樣的,什麼話都敢說。
高思蘭回道:「母親沒說,也許還沒想好吧?」
徐吟不同意:「你是長女,王爺和王妃肯定想過了。像我姐姐,早在三年前,我父親就決定留她在家,不然這會兒已經嫁出去了。你還是縣主,只會更慎重。」
「這樣嗎……」高思蘭聽著有些慌起來。
高思月一邊啃著糕餅,一邊附和:「阿吟說的對,有一次,我聽到父王跟母妃說,你的婚事他已經想好了,不用相看人家。」
「啊?」這卻是高思蘭不知道的,問妹妹,「那你怎麼不跟我說?」
高思月一臉無辜:「我那天在母妃那裡歇晌,迷迷糊糊聽到的,後來就忘了。」
高思蘭無言以對,一顆心七上八下,又是期盼,又是害怕。
徐吟笑了笑,端起茶來。
原來南安郡王早就想好了,比她以為的還要早很多呢!
那麼,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如果跟方翼勾結的人,真的是南安郡王,他不過是個沒兵沒權的閒散宗室,在南源還得看父親的臉色,方翼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要跟南安郡王勾結?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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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2-12-9 10:12 PM
第14章 睜眼了
清早,大總管季經精神奕奕地去正院。
一樣是去正院,他現在的心情和之前可完全不一樣。
那時候大人一天比一天差,他每天都是灰暗的。現在大人病情好轉,他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季經今天到得早,徐吟姐妹還沒來,黃大夫在呼呼大睡。
日常伺候的小廝看他過來,急忙打水給大人擦洗——萬一總管以為他們偷懶怎麼辦?
季經就在旁邊看著,評估小廝們的活兒,也評估大人的病情。
臉色又好看不少呢,黃大夫果然名不虛傳,說補氣血就補上了。人也沒那麼瘦了,瞧著還長了一點肉。
季經滿意地點點頭,看到大人的鬍鬚有點亂,就叫小廝拿刀剪來,準備親自修理一番。
修著修著,他不悅地皺眉:「還沒好,別轉!」
小廝戰戰兢兢回復:「總、總管,不是小的轉啊……」
「不是你轉,難道還是鬼……」季經說到一半,手裡的剪子停住了,視線慢慢上移,對上了一雙呆滯的眼睛。
短暫的沉默後,季經「啊」了一聲,丟下剪子撲上去:「大人!大人啊!您終於醒了啊,嗚嗚嗚……」
……
正房內再次濟濟一堂。
徐思和徐吟就比季經晚了一步,老夫人和二老爺一家得到消息,也火速趕來了。
徐安伸長脖子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那個黃大夫呢?怎麼還沒到?」
話才說完,黃大夫便打著呵欠進來了。
他一句話還沒說,季經已經猛地撲上去,抓著他叫道:「黃大夫,我家大人醒了,剛才睜開眼睛了!」
黃大夫揉眼的動作被打斷,不客氣地把眼屎都糊到他身上,「哦」了一聲,點點頭:「這不是挺好的?」
「所以請您快看看啊!」季經推著他,「為什麼大人的眼睛又閉上了?這到底是好沒好?」
「行了行了,我馬上看,你別推了。」黃大夫不高興地說。他都還沒睡醒,就被拖起來了。
季經立刻放開手腳,聲音放輕:「您請,您請!」
一屋子八九雙眼睛盯著黃大夫,看著他按上徐煥的手腕,閉上眼睛沉思。
好一會兒,黃大夫睜開眼睛,說:「好得很,該幹啥幹啥吧。」
徐思忙問:「大夫,家父這是醒了嗎?」
「不是你們看到的嗎?還問我?」
季經立刻道:「可是,大人只睜了睜眼,又閉上了。」
黃大夫說:「他損了那麼多氣血,哪有精神一直維持清醒?能睜眼說明腦子沒問題,等精神養足了,自然就好了。」
聽了這話,滿屋子人喜極而泣。
徐老夫人伸手拭淚:「好,好!大郎要好了,大郎要好了!」
他們這些日子受的煎熬,終於要結束了。
這喜事迅速傳到衙門。
方翼剛剛坐下來,才拿起茶盞,手一抖,險些撥在文書上。
小吏不知道他的心情,喜氣洋洋地道:「方司馬,你這是太高興了吧?大人病這麼久,終於要好了。」
方翼笑起來,抽帕子擦掉水漬,說道:「是啊,知道大人醒來,我都坐不下去了。」
小吏點頭,一副理解的表情:「方司馬與大人情同父子,必定心急如焚。要不,這就去刺史府看看吧,公務回來再處理不遲。」
方翼點點頭:「那我就去了,這裡幫我看著點。」
小吏應聲是:「方司馬放心去吧。」
……
到了刺史府,來來往往的下僕都是一臉笑顏,讓方翼的心更沉。
所以,大人是真的醒了?那他來刺史府,豈不是自投羅網?
方翼壓住轉身逃走的念頭,理智地告訴自己。沒有,還沒到那個地步,一則,大人只是睜了睜眼,還沒完全醒來。二則,就算大人真的醒了,也不一定知道是他做的。
給自己鼓完勁,方翼進去了。
一路順順當當,沒有人攔他。
方翼越來越安心,就這麼進了正院,踏入正房。
「方司馬。」季經笑吟吟,「你也是來看大人的?」
方翼露出笑容:「是啊!聽說大人醒來,無心辦公,索性就來看看了。」
他探頭向床邊望去。
徐思正和黃大夫說話,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點了點,當做招呼。
徐吟坐在床邊,身子低著,正好擋住他的視線。
到底怎麼樣了?方翼想要看清楚。
徐吟也轉過頭來了,看到他,燦然一笑,複又低頭,對床上的人道:「父親,方司馬來了呢!」
大人醒著!
方翼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連笑都笑不出來,腦子裡嗡嗡作響。
怎麼辦?大人會當眾拿下他嗎?雖然下毒這件事,他沒有露出行跡,但這之前……
方翼只覺得手腳千斤重,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現在逃來得及嗎?
然後,他聽到了徐思的聲音:「阿吟,你別作弄方司馬,他真以為父親醒著呢!」
什麼?方翼冰冷的手腳漸漸回溫。
聽了這話,徐吟笑著站起身來:「姐姐,我這不是想讓方司馬高興高興嗎?」
她的目光投過來:「方司馬,你高不高興?」
方翼還能說什麼?趁著冷汗還沒流下來,綻開笑容,像往日一般說笑:「三小姐可嚇我一跳,真以為大人醒來了,想要行禮呢!」
他又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該不會三小姐就想打這個主意,叫我出醜吧?」
徐吟站到一邊,和往日一般露出俏皮的笑容:「是呀,真可惜,方司馬竟然沒有中計。」
方翼呵呵笑著,探身過去看床上的情況。
徐煥還是那樣躺著,但肉眼可見,臉色好看不少。
「大人什麼時候會真正醒來?」他問。
季經飛快地看了徐吟一眼,才回道:「黃大夫說,大人氣血損失太多,要花些時間才能補回來。現在只能說明,大人的身體沒有問題。」
方翼點點頭,先鬆了口氣,又很快提起了心。
既然睜眼了,那早晚都會醒過來,遲那麼幾天,又有什麼作用?他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想到這裡,方翼一顆心直往下墜去,沒有發現,徐吟看著他的眼神,冷峭如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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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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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9 10:29 PM
第15章這是何必
方翼來了,金祿萬嵩兩人怎麼能不來?
金祿一進屋就開始哭。
「大人,您總算醒來了,這些日子可為難死我了。那麼多公務,那麼多人事,嗚嗚嗚……」
好半天沒停下來。
徐吟從來不知道,這位金長史這麼愛哭。前世父親過世,他都沒怎麼掉眼淚,而是捋起袖子,撐起了南源的政務,後來更是為了她們姐妹,與方翼翻了臉。
這回大概是父親沒事,他終於敢哭了吧?
這小老頭,可真是……
萬嵩被他哭得一個頭兩個大,嚷道:「大人沒事你哭什麼哭?再哭我揍你啊!」
金祿瞪他:「就知道動手動腳,等大人醒了,叫他來評評理!」
「評理就評理,我老萬怕你啊?」
萬崧說完,又勾肩搭背:「這是大喜事,走走走,我們喝一杯去!」
金祿罵道:「就知道惦記這口黃湯,哪天貽誤了軍機,叫大人斬了你!」
萬嵩不高興了:「我說老金,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你看我哪一回耽誤正事了?大人躺了這麼久,我可一口都沒喝過,今天心情好,才想著跟你樂樂,你還不領情!」
眼見他們鬥起嘴來,方翼笑著插話:「萬將軍說的有理,這些天大家提心吊膽,一直繃著那根弦,這會兒是應該鬆快鬆快。今日我做東,請你們喝一杯?」
萬嵩開心起來:「好好好!還是方司馬懂我!」
三人說定,方翼轉頭跟他們交待一聲,便和金祿萬嵩兩人出去了。
過不多時,下僕來報,他們沒走遠,就在路口那家酒樓。
季經回過頭,看到徐吟正在給父親拭汗,神情平淡。
「三小姐?」
方翼不安好心,讓他知道大人醒了,豈不是……
徐吟放下帕子,看著屋子說:「父親躺了這些天,屋裡總有一股悶氣,不大舒爽。」
季經馬上點頭:「小的馬上叫人來收拾。」
……
這頓酒吃到了半夜。
萬嵩醉醺醺地扛著個人,過來敲門。
「萬將軍?」門房驚訝地看著他。
萬嵩指了指旁邊的方翼:「這小子喝醉了,偏偏家又遠,不耐煩送他回去,讓他在這睡一晚吧。」
以前公務繁忙的時候,方翼也是經常留宿刺史府的,門房見怪不怪,順便還問萬嵩:「萬將軍,瞧您也喝了不少,不如也歇一晚?」
萬嵩擺擺手,指著外頭:「沒事,我夫人派車來接了。」
門房便沒再說,與他道了別,送方翼進去。
方翼在刺史府有住慣的屋子,就在正院旁邊,早年徐煥讀書的地方。
天色太晚,管事沒驚動旁人,叫來一個小廝守夜,就走了。
方翼睡了一會兒,忽然動了一下,小廝迅速驚醒,問道:「方司馬,有何吩咐?」
他眼睛半睜,低聲喚:「水……」
小廝揉了揉眼睛,趕緊去倒水了。
方翼只喝了一口,便將杯子一推。
小廝服侍他再次睡下,再次坐下來,很快聞到了一股甜香,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待他睡死過去,床上的方翼坐起來,眼神清醒,哪還有半點醉態?
他將散發著異香的帕子,小心翼翼塞進一個小瓷瓶內,從床上下來。
然後動作飛快地將兩人衣裳換掉,伸手在臉上塗塗抹抹,末了扶著小廝躺回床上。接著將桌上的茶點飛快地打個包,連同盤子塞進懷裡。
做完這些,他悄悄摸出書齋,走到正院旁,卻又停著不動了。
因為他知道,正院周圍有許多護衛,再靠近就要被發現了。
他在心裡默默地數著時間。三更敲響,又過了一會兒,正院裡果然有人出來傳話。
不多時,幾個小廝從他藏身處走過,進入正院。
方翼掐著時間,待那些小廝都進去了,才裝作很急的樣子,也向正院走去。
門口的護衛看到他,還沒問,他就壓著嗓子低頭道歉:「對不起,剛才拐了一腳。這位大哥行行好,讓我進去吧,不然管事要罵……」
那護衛皺了皺眉,到底還是讓到了一旁,說道:「下不為例。」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方翼急步入內,經過廊廡的時候,藉著夜色的遮掩,取出懷裡的糕點。
到正房門口時,他已經是個捧著糕點的小廝了,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踏了進去。
徐煥病倒以後,晚上經常盜汗,如今天氣又熱,一直悶著要起疹子。季經照料得細心,要求小廝半夜擦拭一次,務必讓大人全身乾爽。
這會兒,屋子裡的小廝們,倒水的倒水,翻身的翻身,擦拭的擦拭。
有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低著頭擺放糕點,又收回了視線。
大概是哪個肚子餓了,特意叫了糕點吧?守一整晚,確實挺餓的。
方翼擺好了糕點,那邊也擦拭得差不多了,當值的管事吩咐:「大人該用藥了。」
「是。」馬上有人到廂房取藥去。
方翼目光一閃,擺好糕點的同時,順手擦了擦杯子,將其中一個略微挪出去一些,便低著頭,退出了正房。
湯藥餵完,管事又讓倒水來。
小廝應聲,走到桌邊,很自然地拿起那個不合群的杯子,倒了水。
方翼緊緊地盯著,看著管事將那杯水接過去。
可惜床前圍滿了人,他看不到喝水的情形。
不多時,管事遞出來一個空杯,方翼長出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去。
這幾天,他一直想重新下藥,可黃大夫守得跟什麼似的,連接近都不行。
那邊倒是說會幫忙,可他等不及了。這要真的事發,最後還不是他倒楣?
只能冒一冒險了,這麼做可能會引來季經的懷疑,但只要他抓不到證據,那就不會有事……
守門的護衛紋絲不動,方翼不得不停下腳步,壓低嗓子:「這位大哥,小的已經做完了。」
可那護衛還是沒動,方翼心裡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聽到一聲歎息,緊接著,季經的聲音響起:「方司馬,你這又是何必?」
方翼霍然抬頭,看到季經站在門口,他的身後是——徐思和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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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2-12-9 10:32 PM
第16章追逃
方翼木然站著,腦子裡轉過千千萬萬的念頭。
他從來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譬如幼時,孤兒寡母被族人欺凌,他展露過目不忘的本事,讓書院的先生產生愛才之心,為他與族人理論。
譬如少年時,他窮困潦倒,靠著一篇文章得了刺史賞識,從此平步青雲。
他抓住了那麼多機會,改變了自己的人生,成了今天的方司馬,未來還有可能執堂南源,甚至更進一步。
可現在,萬千種念頭閃過,卻沒有一種可以解救自己脫出困境。
季經踏進門來,目光沉沉地看著他:「方司馬,大人對你恩重如山,你為何要……」
話沒說完,方翼突然動了。
但他並不是衝出門,而是返身奔向正房!
屋裡的管事反應倒快,喊了聲:「關門!」
可方翼動作更快,一腳踹過去,踢開想要關門的小廝,轉身抽出桌布,甩向迎面而來的護衛,最後拔出案上觀賞用的佩劍,逼退最後守在病床邊的管事,拖起床上的病人,將劍身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可不是四體不勤的弱書生,為了建功立業,騎射功夫從不懈怠。且他的應對出人意料,以至於那些護衛都沒反應過來。
「別動!」方翼聲音陰沉,「不然大人馬上就會死。」
屋外一陣紛亂,季經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怒聲傳來:「方翼!你竟敢對大人動手!你有今天,全賴大人栽培提拔,做出這樣的事,還有沒有良知?」
方翼看著大步而來的季經,面無表情。
連徐思徐吟都在,可見是設好的局。他都已經掉進了陷阱,那麼再怎麼抵賴都沒有用。
既然如此,他還費甚麼勁?自然是趁著對方不備,搶佔一線生機。
良知?這東西豈有性命重要?
方翼甚至都不想搭理,逕自吩咐:「我要一輛馬車,兩匹快馬,一個車夫,還有錢和食物。馬上準備,否則,大人立刻血濺此處!」
季經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個方翼,竟連句話都懶得說,可見在他心裡,大人的恩情無足輕重到了這個地步,真是天性涼薄!
「快點!」方翼低喝,手中佩劍又壓了壓,脖子上立時出現一條血痕。
季經將那些無用的情緒丟在腦後,回道:「好,你要的東西馬上就來,不要傷害大人。」
他轉身的時候,方翼的聲音傳來:「你若是在車上做手腳,發現一個我就剁大人一根手指。」
「……」季經恨恨一甩袖,走了。
季經氣不過,徐思更氣不過,她揚聲問:「方翼,我父親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樣恩將仇報?」
屋裡的方翼許久沒說話。
他或許天性涼薄,可徐思一個深閨嬌女,既沒有負過他,又無關權勢紛爭,甚至他們還曾經把對方當成未婚夫妻對待過,如今這般,叫他說什麼好?
他這樣不說話,徐思反而更生氣,眼淚直流。
「姐姐。」徐吟擔憂地看著她。
徐思搖頭:「沒事。」
徐吟見她哭雖哭,但眼裡只有憤怒,沒有痛苦,放下心來。
她見過姐姐絕望的樣子,這會兒雖然難過,但只是一時的。早早斷了情思,方翼以後再也傷不到姐姐了。
「方翼,」徐吟揚聲,「你這樣一走了之,就不擔心你母親嗎?」
屋裡傳出一聲輕笑:「三小姐,我相信你們的人品。大人宅心仁厚,定會善待我的母親。」
徐吟道:「這你可就說錯了,我父親宅心仁厚,我可不是。你想殺我父親,那我殺你母親,不過禮尚往來。」
過了會兒,方翼的聲音才傳出來:「那就分一杯羹吧!」
這是在說楚漢相爭的典故。項羽威脅劉邦,要殺了他父親燉肉羹,劉邦卻說,我們本是結義兄弟,我父即是你父,燉了便分一杯羹。
方翼這麼說,也就是根本不受她的威脅。
徐吟不禁笑了起來,末了輕蔑道:「漢高祖娶呂公之女發跡,稱帝立為皇后,雖不恩愛,倒也圖報。你也配與他相提並論?」
方翼靜默不語。
馬車很快備好,季經過來傳話。
方翼道:「停到院子門口。」
季經照做。
方翼拖著人出來,很快上了馬車。
「走!」車裡傳出聲音。
車夫戰戰兢兢,看了季經一眼,見他點了頭,駕著馬車出了刺史府。
……
馬車從南門出去,一路疾行。
方翼知道後面定有追兵,半分不敢放鬆。
眼見天漸漸亮了,他才讓車夫停下。
這裡已經是荒郊,遠離了大路,車不好走了。
「你,往那邊走,不許回頭!」他喝令車夫。
車夫如蒙大赦,從車上跳下,飛快地跑不見了。
方翼查看一番,確定周圍並無埋伏,便將兩匹快馬從車上解下來,再把食物搬到其中一匹上。
正當他去搬人的時候,一直人事不知的「徐煥」突然睜開眼,揚手發出袖箭。
這變化太倉促,方翼只來得及躲開袖箭,手中佩劍已經被打落在地。
假的!
方翼面色一變,抬手灑出藥粉,頭也不回躍上一匹馬,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可是,已經遲了。
四周傳來馬蹄聲,刺史府的精銳護衛重重圍過來,帶隊的萬嵩,此刻哪還有半分醉態?
「方翼,你逃不掉了,還不束手就擒!」
方翼當然不會束手就擒,被抓住,他必死無疑,闖一闖,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可他剛剛握緊韁繩,蓄勢待發,風裡傳來聲音:「阿翼!阿翼!」
方翼的目光凝住了。
一輛馬車向這邊駛來,方母攀著車窗,眼淚漣漣。
到了近前,車還沒停穩,她便撲下來,向他大喊:「阿翼!你不能這樣!大人對咱們恩重如山,你不能恩將仇報!」
儘管先前放了狠話,可親眼看到母親在面前,方翼臉頰抽了抽,到底沒說出那些絕情的話。
他輕聲說:「母親,你就當沒生過我吧!」
方母大哭:「你怎麼能這樣?我們母子倆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方翼露出苦笑。
他也不想這樣啊!大人傾力栽培,視他為子,大小姐貌美如花,溫柔賢慧,他只要順勢而為,如花美眷、權勢富貴就都有了。
可是,誰叫他一步踏錯,以至於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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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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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9 10:34 PM
第17章射殺
徐吟伴著方母同來,此時催馬上前。
「方翼!」她揚聲喝道,「你手中的人質是假的,方才我們根本沒必要放你出府,這麼做不過是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現在當著你母親的面,你還要逃嗎?」
還要逃嗎?扔下母親逃嗎?
方翼答不上來。
他自幼喪父,家中田產皆被族親所奪,是母親含辛茹苦將他養大。
先前放話分一杯羹,不過拿准了刺史府不會對母親怎樣。
現在母親就在他面前,即便刺史府不會傷害母親,母親也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無顏面對世人。
「阿翼!知錯能改,回頭是岸哪!只要你認錯,大人一定會原諒你的。」方母苦苦勸道,「為娘知道,這不是你自己的主意,你也是被別人騙了,對不對?你回頭吧,不然為娘哪有臉面去見大人?」
方翼面露痛苦之色:「母親,有的事做了,就不能回頭了。您回去吧,大人仁厚,必不會傷害於你。日後再過繼一個孫兒,便什麼都好了。孩兒不孝,就此拜別。」
「阿翼!阿翼!」眼見他要闖陣,方母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喊道,「算母親求你了,你要走了,母親也不活了!」
「可我留下來也活不了!」方翼轉身喝道,雙目赤紅,「便是大人願意放過我,別人也不會願意!」
比如季經,比如萬嵩,他做出這樣的事,如果還能安然無恙,別人會怎麼想?以後還怎麼服眾?他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必須要逃。
「那你母親呢?」徐吟冷冷問,「你逃了以後,叫她怎麼辦?孟母三遷,陶母責子,你母親養你,不比這兩位費心少。她教你禮義廉恥,教你知恩圖報,結果你一走了之,你母親還有顏面活在世上嗎?」
方翼沉默。
徐吟又道:「死固然可怕,但有時候活著,會比死更絕望。你母親養你長大,你要讓她落到這樣的結局嗎?」
萬嵩也喝道:「方翼!只要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你插翅難逃!如今和你好好說話,不過可憐你母親罷了,你想讓她親眼看著你被射殺於此嗎?」
便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可以一杯毒酒,體體面面葬入祖墳,也可以萬箭穿心,懸屍示眾,人人唾駡。
方翼不怕死,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的時候,他已經預想過很多遍事敗而亡。
但是母親,如果可以讓她不那麼絕望……
「阿翼!為娘知道你這麼做是被人騙了,你快告訴三小姐,騙你的人是誰,將功折罪好不好?」
方翼不由看向徐吟。這是母親第二次這麼說了,聽起來好像知道內情似的。
徐吟便道:「方翼,我知道你背後另有主使,只要你老實招供,等父親醒來,或許可以從輕發落。」
方翼神情一震:「你……」脫口而出,「大人告訴你的?」
嗯?這話的意思是,父親知道?
徐吟終於明白了。原來父親察覺了方翼的異心,所以他才急著置父親于死地。
方翼這麼誤會,她自然不會揭穿,順勢說道:「不錯,父親先前已經告訴我了。這些日子引而不發,不過是等你自己露出馬腳。」
這番話徹底擊潰了方翼的自信。
他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原來這些日子一直在別人的掌握中?這麼說,那蠱毒……
「不然你以為,父親中的毒是怎麼解掉的?」徐吟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是父親臨死那一晚,你露出了馬腳,後來你做的事,每一步都在我們謀算中。」
這麼說,那他見去明德樓……
「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的?若是你老老實實招來,雖然未必能保住性命,但你母親日後仍能堂堂正正做人。」
方翼閉了閉眼,身上的氣勢消失殆盡。
虧他以為自己每一步都算得很好,原來根本就是被貓盯上的老鼠,不抓他,不過是想逗弄他罷了。
沉默良久,方翼道:「好,我告訴你們,但你要答應……」
話沒說完,早叢裡忽然一道寒光閃過。
萬嵩大叫一聲:「小心!」
但還是沒來得及,一支弩箭射出,準確地命中方翼的咽喉。
方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方母大受刺激,哭喊出聲:「阿翼!」
幾乎齊人高的草叢裡,有個影子飛竄而過。
萬嵩喊道:「抓住他!」
那人已經搶過方翼的馬,一夾馬腹,狂奔而去。
他騎術甚好,又搶得先機,護衛們一下被甩開了。
徐吟一把抓過身邊護衛的長弓,抽出箭支。
萬嵩忙道:「三小姐,留活口!」
徐吟看了他一眼,拉弓,瞄準。
「嗖——」羽箭破開空氣,直追而去,狠狠紮入目標肩胛。
那人摔下馬來。
萬嵩鬆了口氣。
沒射中要害。
三小姐箭術又見漲啊,射中移中的目標本就不易,何況指哪打哪。只可惜不是男孩子,不然大人哪用得著招婿?
「走!」兩人催馬過去。
護衛下馬過去,把這人一翻過來,愣住了。
「將軍,他服毒自盡了。」
萬嵩眉頭大皺,果然看到那人口吐黑血,氣息全無。
「三小姐?」萬嵩羞愧,「沒抓到活口。」
他們費這麼大勁,故意放方翼出來,就是為了引出幕後主使。
人倒是引出來了,可惜對方行事之狠絕,超過了他們的預計。
「死士作派。」徐吟輕聲道,「果然如此啊!」
萬嵩沒聽懂:「三小姐?」
徐吟不打算解釋,調轉馬頭,回到原處。
方翼已經被抬進馬車,方母哭得肝腸寸斷。
徐吟看著他的屍身,內心一片平靜。
這一世,他終於不能再害姐姐了。
不多時,萬嵩過來稟報:「對方身上乾乾淨淨,一點可供查找的線索都沒有。」
徐吟毫不意外,說道:「既是死士,又怎麼會在身上留線索?先帶回去吧。」
方翼雖死,但這件事還遠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此時的方翼,不過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不找出幕後主使,無論父親還是姐姐,都還處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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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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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9 10:36 PM
第18章姐妹交心
方翼的屍身拉了回去。
金祿已經趕過來了,歎息道:「真是沒想到,方司馬會做出這樣的事,他明明有大好前途,唉!」
季經一點也不同情,說:「都是他自找的!雖不知道別人拿了他什麼把柄,可他若是問心無愧,何至於被人利用!」
萬嵩呸了聲:「就算真有把柄,老實向大人認錯,大人多半也會原諒他。說來說去,是這小子良心壞了,才會心虛!」
這話徐吟同意。父親視方翼如子,便是哪裡不好,也是先教他,可方翼只是表面敬重,心裡根本沒有把父親當成長輩,有這個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三小姐。」季經回身道,「熬了一晚,您快去歇息吧,這裡小的來處理。」
徐吟點點頭。季經辦事,沒什麼不放心的,交待了幾句,便回去了。
她走後,金祿忍不住問:「三小姐這是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感覺變了個人似的。」金祿說,「發現方翼有問題,竟然忍住不聲張,還設下如此陷阱,叫方翼自己露出馬腳。你們說,這像三小姐幹的事嗎?」
萬嵩連連點頭:「不像。」
以前的三小姐什麼樣子?有大人寵著,整天就知道招貓逗狗,帶著一群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四處玩樂惹事。
這回倒好,行事沉穩得堪比他們這些老油條了。
季經心裡向著自家小姐,辯解道:「大人突然病倒,沒人遮風擋雨,三小姐一下子長大了而已。論聰明才智,三小姐一向不輸人的。」
這話倒是,金祿贊同地點頭。聰明孩子招人疼,要不怎麼大公子身為徐家唯一男丁,大家對他卻很平常呢?委實資質差了些。
「可惜三小姐不是男兒身,不然……」
這話萬嵩先前感歎過了,此時道:「照我說,不是男兒身也不要緊,大人反正要招婿的,大小姐性子軟,還不如留三小姐下來。」
金祿和季經都是一愣,齊齊看向他。
萬嵩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幹什麼?我老萬是個粗人,有什麼說什麼,說錯了你們也不用這樣瞪我啊!」
「不是,」金祿擺手,「你沒說錯,是我們之前想錯了。」
「哈?」
季經道:「其實先前我也想過,只是一切都要大人做主。」
萬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明白過來了:「所以說,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季經輕輕點頭:「大小姐對外頭的事不感興趣,若是招了婿,日後南源便交到了別人手裡。那人若是個君子倒罷,就怕又是個方翼。」
「是啊,」金祿贊同,「倒不如培養三小姐,將來招了婿,也是三小姐做主。」
兩人交流了一下眼神,滿意地點頭。
不知道大人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
徐吟並不知道這番出手,叫父親的得力部下有了新想法。
她回到曲水閣,徐思已經得知消息:「阿吟,你沒事吧?」
徐吟笑著點點頭,伸開雙手讓她看:「姐姐你看,好好的。」
徐思這才放下心。
她想起方翼,心情複雜:「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吟見她神情並無悲傷,鬆了口氣,說道:「我們應該慶幸,還好姐姐沒跟他成婚,不然才倒楣。」
徐思想想也是,笑道:「這麼說,我們這是運氣好。」
「對。」徐吟輕聲說,「姐姐以後會嫁一個好人,愛你疼你保護你,幸福一輩子。」
徐思被她說得羞臊起來,嗔道:「你一個小姑娘家,口口聲聲嫁人,也不害臊。」
徐吟笑起來,說道:「男婚女嫁,天經地義,這有什麼好害臊的?」
「行了,你一身大汗,先去洗洗吧,水已經備好了。」徐思推著她。
徐吟正覺悶熱,順從地去了。
徐思進來幫她洗頭髮,忍不住問:「阿吟,你想過嫁人的事嗎?」
「想過啊!」徐吟答得順口極了。
徐思驚訝:「你居然想過,我還以為你天天只知道玩呢!」
徐吟不好意思地笑了,十四歲前的她,確實只知道玩,後來跟著姐姐去東江王府,她就打定主意,要守在姐姐身邊,哪怕永遠不嫁人。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父親沒有去世,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樣,到了年紀,嫁個門當戶對的公子,生兒育女,就這麼過完一生?
後來,她也有過機會,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現在時光倒流,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成了現實,她確實可以想一想這件事了。
「那你怎麼想的?」徐思問,「明年就及笄了,父親很快會考慮你的婚事。你要有想法,就早點說,嫁人對女子來說,是關係一生的事,一定要及早告訴父親。」
徐吟反問她:「這麼說,姐姐也跟父親說過?」
徐思點點頭,面露悵然:「父親問我,方翼如何,我說由父親做主。」
會這麼說,也就是她對方翼還算滿意。姐姐多少還是有點傷心的吧?徐吟伸過去,握住她的手。
「姐姐,你擔心父親再選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嗎?」
徐思停下來,認真地說:「阿吟,我是長女。母親不在,我們又沒有兄弟,有些責任我必須承擔的。」
只要父親還想要一個繼承人,她的婚事就不是由喜歡不喜歡決定的。
徐吟卻道:「不用的,姐姐,你可以選一個喜歡的人。」
徐思看著她。
徐吟也很認真:「你是長女,可父親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啊!」
她這話的意思是……
徐思馬上搖頭:「不行,那你豈不是不能嫁給喜歡的人?」
徐吟笑了:「姐姐,你剛才問我嫁人的事,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想嫁去別人家,我想幫父親做事,父親需要一個繼承人,我可以做。等我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將他招過來就是,這不是更好嗎?」
徐思吃驚地看著她:「你……」
徐吟繼續道:「對你來說,招婿是個負擔,但對我來說不是啊!我這樣任性妄為的,去了別人家,能過成什麼樣?還不如留在自己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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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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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9 10:39 PM
第19章明德樓
明德樓。
後院那幢小樓裡,有人上了樓梯。
那女子仍然倚在榻上,妝容精緻,丹蔻豔麗。
「方翼死了。」來人說。
她霍然睜開眼,眉頭蹙了起來:「你說什麼?」
這反應讓他笑了起來:「你也會震驚?」
女子坐直身軀,臉上沒有半點笑意,也不理會他的說笑,冷聲問:「怎麼死的?」
「野狼殺的。」
女子若有所思:「他敗露了?」
此人點了點頭:「倒是我小看了徐煥這幾個下屬,看來他身上的蠱毒失效,並非意外,而是被發現了。」
女子明白了:「蠱毒被發現,所以他們設下圈套,引方翼上鉤。方翼中計,敗露了行跡,所以死了。」
「就是這麼回事。」
女子歎息著靠回去:「可惜了,這麼好一個棋子。要是這一步沒出差錯,我們很快就能掌握南源。」
「野狼也死了。誰知道方翼這麼沒用,輕輕鬆鬆就被除掉了,還搭上了一個死士。」此人越說越是遺憾。
桌上有美酒佳餚,他揚了揚下巴:「你對我可真是越來越敷衍了,連杯酒都不倒。」
女子眸光一轉,格格笑著倚過去,給他斟了杯酒:「怎麼,我倒的酒格外好喝?你就不怕裡頭有毒?」
他笑著一飲而盡,目光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轉了一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可惜女子一把推開他,迅速變臉:「你們男人,腦子裡就想著這點事。」
此人揚了揚眉,說道:「你都能陪方翼,為何不能陪我?莫非我還比不上方翼?」
女子冷笑:「誰說是我陪他?他年輕英俊,不能是我慰勞自己?」
此人點了點頭:「原來你嫌我老啊!」
女子哼了聲,說道:「少廢話,這段時候你別來了。既然他們已經察覺,一不小心我們可能會露餡。」
此人不甘心:「我們什麼也不做,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徐煥醒了。」
「不然呢?方翼倒是做了,結果如何?」
此人沉默半晌,歎息一聲:「是我急了。眼看只差一步,總想再使一把力。」
女子笑著倚過去,安撫他:「您身份貴重,哪能輕易冒險。十幾年都忍過來了,還忍不了這一時嗎?耐心些,好事多磨,等成功了,想怎麼樣都行。」
此人看著她明豔的臉龐,心中一動,伸手想摸:「真的怎麼樣都行?」
「滾!」女子瞬間變臉,推開他,「想上就上,你當老娘是什麼?」
……
清早,徐吟探望過父親,便聽下僕來報:「金小姐來了。」
徐吟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說的是長史金祿的孫女金彤。
金家陽盛陰衰,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寵得跟什麼似的。她和徐吟同齡,性格又相合,以往沒少湊一塊惹事。
「請進來吧。」
不多時,金彤過來了。她是跑過來的,一邊跑一邊喊:「阿吟!」
小姑娘不過十,跑得臉蛋紅撲撲的,雖不如徐家姐妹美貌,倒也靈秀可愛。
「你跑什麼?我不在這嗎?」徐吟讓人拿帕子來。
金彤胡亂擦了把臉,問她:「我聽說大人病好了,是真的嗎?」
徐吟點頭:「是啊!不然我可沒這麼鬆快。」
金彤抓住她的手跳起來,滿面笑容:「太好了!先前我都不敢過來,怕打擾你。就說大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這是當然,」徐吟依著自己昔日的性格回道,「我父親平日對百姓那麼好,老天不會這麼不長眼。」
金彤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兩人玩了一會兒,徐吟問:「我好久沒出去了,聽說明德樓有新的百戲,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金彤簡直迫不及待。
她本就是閒不住的性子,因著刺史府出事,忍了個把月,這會兒哪會不應。
「叫上兩位縣主?」
金彤連連點頭:「好,人多熱鬧。」
說定了,徐吟便叫人去郡王府傳信。
不多時,郡王府那邊回信來,與她們約好時間。
徐吟便和金彤出門了。
她這回沒遮掩,乘著刺史府最華麗的馬車出門了。
路上瞧見的人不少,少不得議論兩句。
「這是刺史府的馬車,誰出門了?」
「剛剛簾子動了一下,我瞧著好像是三小姐。」
「三小姐出門了?哎呀,一個多月了,可算見到三小姐出門了。大人這是沒事了吧?不然三小姐哪有心思出門呢?」
「你沒聽說嗎?大人已經醒了一次,就是身體虛還需要養,這就是沒事的意思嘛!」
「先前只是聽說,哪知道準不準。現在看到三小姐出門,八成準了。」
「這倒是。以前看到三小姐出門,就擔心她又鬧出什麼事來,沒想到現在看到三小姐出門,反倒安心了。」
「哈哈哈,可不是?」
幾句閒言飄過來,金彤直樂:「原來你出門還有這個用處?怪不得季總管不但不攔,還特意吩咐用好一點的車。」
徐吟笑。不止,真正的用處等會兒才知道。
到了明德樓,掌櫃親來迎接,將她們引到二樓雅間裡。
明德樓的主樓是個環形,中間天井搭了一個高臺,時時有歌舞或百戲。
這會兒臺上有歌姬在彈唱,金彤聽了幾句,撇嘴:「還是老樣子!」
徐吟懶懶道:「曲子唱來唱去不就這樣?」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高思蘭和高思月到了。
高思月一進來就喊:「阿吟,你可算能出門了,真憋死我了。」
徐吟奇道:「我不出門,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你家門鎖。」
「什麼呀!」高思月瞪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要不是你來叫,母妃才不會放我們出來。」
「那我可要謝謝王妃了。」徐吟指了指,「新進的果酒,說是不醉人,我叫掌櫃偷偷上的。」
高思月大喜:「小三子,還是你懂我的心思。」
徐吟丟了她一顆花生:「好好說話!」
少女們笑鬧了一陣,樓下樂聲忽然一停,有人驚呼,隨後喧鬧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金彤興致勃勃地探頭去看,「難道打架了?」
前來上菜的夥計笑道:「幾位小姐在此,他們哪裡敢打架?是薛姑娘來獻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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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9 10:41 PM
第20章薛姑娘
「薛姑娘?」金彤好奇地問,「新來的歌姬嗎?」
夥計連連擺手,說道:「薛姑娘可不能說是歌姬,那些文人才子,都尊稱一聲大家的。」
大家之稱,指的是那些學識淵博、品德高尚的女子。比如漢時班昭,精通文史,才學過人。雖然後來變成了一個敬稱,但能被人這麼稱呼的,都是在某個領域有著公認成就的女子。
「這麼厲害?」徐吟饒有興趣地問,「她什麼來歷?」
夥計道:「這位薛姑娘,單名一個如字,她祖父薛常,曾經做過御史大夫。可惜後來犯了事,全家抄沒了,她母親彼時身懷六甲,也入了教坊司。」
高思蘭若有所思:「所以說,她是在教坊司出生的。」
「是啊,本是深閨嬌女,卻淪落到泥淖之地,真是可憐吶。」夥計唏噓。
金彤嘲笑:「你還可憐她?瞧這萬人追捧的樣子,你到人家跟前,都不帶看你一眼的。」
夥計被她說的不好意思起來,連聲道:「是,金小姐說的是。」
金彤自不會跟個夥計糾纏,繼續嗑瓜子:「接著說。」
夥計應聲是,接下去:「薛姑娘生來聰慧,三歲識字辨音,一手琵琶彈得催人淚下,不知多少文人才子為她寫詩作賦,在京城那是鼎鼎大名,就連陛下都聽過她的名字。」
「那她怎麼到南源來了?」高思月奇了,「南源離京城可不近。」
夥計笑道:「前陣子薛姑娘打聽到外祖家的消息,想去探親,誰知路上遇到了亂兵,陰差陽錯才到南源來的。如今外頭亂著,薛姑娘才想在南源待一段時間,不然我們哪裡聽得著她的琵琶。」
徐吟問:「她什麼時候來的?」
夥計想了下:「一個多月前?或者兩個月。來的時候並無人知曉,後來叫人認出來,才公佈身份的。」
徐吟點點頭,時間對上了。
外頭徹底靜了下來,夥計知道演奏要開始了,不敢再說,指了指窗外,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金彤嘀嘀咕咕:「說的這麼神,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厲害。」
少女們探頭去瞧,高臺上已經擺好了樂器,有拿雲板的,也有執竹笛的,卻沒有抱琵琶的。
「誒,哪裡呢?」眾人四處搜尋,也沒瞧見符合形容的女子。
雲板一聲響,演奏開始了,絲竹悠悠帶出前奏,倒是悅耳動聽。
高思月道:「該不會根本沒來吧?裝神弄鬼的。」
話剛說完,對面二樓雅間忽然甩出來一張紅綢,斜斜向高臺垂落。
兩個壯僕高高躍起,接過紅綢這端,用力拉直。
場中響起驚呼聲,眾人抬目看去,卻見視窗出現一名紅衣女子,手中抱著琵琶,足尖點著紅綢,迎風而來,彷彿仙子臨世。
當她落在高臺的瞬間,琵琶聲也響了起來。
這出場方式,聞所未聞,酒樓內立時響起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徐吟這邊,少女們也被震了震,片刻後,金彤才道:「這個薛姑娘,還挺會想的,這怎麼做到的?」
「是啊,綢布那麼軟,怎麼踩?」高思月也很感興趣。
兩人討論起來。
徐吟目光一瞥,瞧見對面雅間閃過一片衣角。
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問高思蘭:「你們府裡最近好吧?好久沒去你們郡王府玩了。」
高思蘭笑道:「你想來隨時來呀,難道還不歡迎你?」
徐吟笑瞇瞇:「這不是怕不吉利嗎?我父親還病著呢!」
「這有什麼?我們家又不是那等窮講究的。」
徐吟順口問起:「王爺最近都在府裡嗎?」
高思蘭還沒說話,那邊高思月插過來:「我父王最近忙著呢,也不知道幹什麼,總往外跑,母妃問了好幾次,都要吵架了。」
「阿月!」高思蘭想制止,這是父母房裡的事,怎麼好說給別人聽?
然而徐吟接了句:「這有什麼?咱們總想出來玩,想必王爺也是一樣的。」
高思月就把姐姐拋到腦後了,撇了撇嘴,道:「難不成他也來看薛姑娘彈曲兒?」
「也許呢?」徐吟說到這裡,便收住了。
這位薛姑娘大概真彈得好,再加上貌美如花,客人們如癡如醉,時不時叫好,佩飾珠寶不要錢似的往高臺上扔。
徐吟這邊,幾個小姑娘欣賞不來,就嫌煩了。
「好吵啊!琵琶聲都聽不清楚了,他們叫什麼好?」
「他們不是聽曲兒的,就是看人而已!」
「沒意思,咱們玩點別的吧!」
徐吟提議:「那就投壺吧,這會兒再走也不合適。」
少女們應了,命夥計拿壺和箭來。
這個遊戲,金彤向來擅長,摩拳擦掌,揚言:「今天一定要把你們都贏了!」
高思月不服輸:「我先前在家練了好久,一定贏你!」
「那就來。」
「來就來。」
她們兩人果然不相上下,爭得面紅耳赤。
徐吟笑了聲:「你們爭什麼?最後贏的還不是我?」
金彤和高思月立刻放下爭端,聯合起來。
一個道:「你倒是會說大話,都還沒投呢,就先吹上了。」
另一個說:「想吹,先投了再說。」
徐吟接過箭支,比劃了兩下,道:「投壺中不算什麼,今天給你們玩個新鮮的。」
「什麼東西?」
徐吟抬起目光,看著對方那個雅間。
「投壺裡太容易了,我投到對面去。」
金彤和高思月對視一眼,都不相信。
兩個房間距離可不近,她們都不認為投得中。
徐吟就道:「那我試試,如果投中了,你們倆都得認輸。」
金彤想了想,同意了:「好,你要投中,今天就算你贏。」
高思月也沒意見。
徐吟拿起箭支,瞄準對面,擲了出去。
百發百中的箭術,用來投壺,簡簡單單。箭支離手,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進了對面的窗口。
「咣當」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砸中了。
緊接著,有人氣憤地出現在視窗,喝道:「誰啊?玩投壺亂擲的嗎?」
高思月一看,傻眼了:「這,這不是孫勇嗎?他怎麼在這?」
孫勇是她父王身邊的侍從。
高思蘭反應過來,臉色一白:「難道對面是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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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03 PM
第21章挑唆
難不成他也來看薛姑娘彈曲兒?
高思月想起自己先前的話,差點把自己舌頭給咬了。
她就是隨口一說!
「怎麼辦?」她揪著姐姐問,「要是讓父王看到我們……」
話沒說完,徐吟已經探頭出去了。
「孫護衛,是你啊,好巧!」
「啊啊啊!」高思月驚呼,又敢放大聲,扯著姐姐往下蹲,壓低聲音念念有詞,「看不見我們,看不見我們。」
高思蘭雖然不安,但沒她這麼慌。父王出來聽曲,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女兒看到,頂多有些尷尬而已。
可高思月都已經拉著她躲了,她也不好自己鑽出去打招呼,就聽之任之了。
外頭,孫勇見到徐吟,怔了一下:「徐三小姐。」
徐吟笑得燦爛,左顧右盼地往他身後瞅:「你在這,那王爺也在了?」
孫勇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不在,她肯定不會相信吧?
幸好,南安郡王自己出現了,笑吟吟地打招呼:「徐三小姐,我說誰這麼調皮,原來是你啊!」
「王爺,」徐吟隔窗行了個禮,語氣抱歉,「對不起啊,是我在玩投壺,不小心投到對面去了。」
隔這麼遠,怎麼可能是不小心?不過,徐三小姐向來如此,自己玩得開心就好,哪管會不會打擾別人?有她爹撐腰,也沒人敢對她怎麼樣。
南安郡王笑道:「沒事,砸了一個花瓶而已。不過你也太胡鬧了,幸好是本王,若換成別人,可沒這麼好說話。」
要是別人,不過被徐三小姐打碎了花瓶,半個屁都不敢放。
徐吟做了個鬼臉,也不拆穿他:「那就多謝王爺了。」
說完,她縮回去,看著高家姐妹:「沒事了。」
高思月不放心,小聲問:「我父王還在嗎?」
「回屋裡了。」
高思月拍拍胸口,這才站起來:「嚇死我了。」
金彤奇怪道:「你嚇什麼?你出來玩,王爺也出來玩,不就湊巧碰到了嗎?又沒幹什麼壞事。」
高思月想了想:「對哦!」
明德樓又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地方,碰到了又怎麼樣?
徐吟卻道:「對什麼對?忘了那位薛姑娘剛才從哪裡出來的了?」
就是從對面那個雅間滑下來的!
高思月臉色變了,高思蘭也不安起來。
父王也在那個房間裡,所以說,他剛才和薛姑娘在一塊!
難道,父王最近總不著家,還冷落母妃,是因為這位薛姑娘?
「父王怎麼能這樣!」高思月氣憤地說,「他出來聽聽曲兒就算了,怎麼能、怎麼能……」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
徐吟喝著果酒,漫不經心地說:「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看上一個伎子嗎?你們家又不是沒有姬妾,怎麼還在乎這個?」
高思月氣呼呼:「你說得輕鬆,家裡的姬妾和外頭的怎麼比?這要換成徐大人,你還不鬧翻天?」
徐吟想了想,點頭:「有道理,我父親想再娶或納妾都無妨,可要在外面跟這種女人勾勾搭搭,那我也不樂意。」
「就是啊!」高思月得到認同,聲音都大了,「我母妃還在生氣呢,他竟然自己出來玩!」
這樣說父親,可不是為人子女的本分,高思蘭拉了拉妹妹:「你少說兩句!」
高思月更不高興了,瞪著姐姐:「母妃那麼難過,你不會還護著父王吧?」
高思蘭很無奈:「這是父王自己的事啊!我們身為子女,能怎麼樣?」
這倒也是。高思月洩氣地坐下來,悶悶道:「難道我們連一句話都不能說?」
高思蘭安慰她:「這薛姑娘也是意外來了南源,肯定不會留很久。等她走了,父王也就收心了。」
「這可說不好。」金彤接了句,「聽說外面亂著,南源離京城又不近,說不定人家覺得危險,就留在南源了呢?」
高思蘭好不容易把妹妹勸下來,眼見金彤一句話又把她挑起來,憑她再好的脾氣,也有點上火,不禁瞪過去一眼:「你少說兩句!」
金彤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徐吟看了這一會兒,忽然道:「這事其實挺容易的。」
高思月立刻看向她:「阿吟,你有主意了?」
徐吟拿扇子搖了兩下,說:「你悄悄地告訴王妃,不就行了嗎?」
高思月怔了怔,搖頭:「這不行,母妃不知道還好,知道了還不氣死?」
徐吟笑道:「你也太小看王妃了。王府裡多一個姬妾,沒什麼大不了的,王妃根本不會在乎。這事叫她生氣的是,王爺的心讓外頭的人勾走了,她身為正妻卻被撇到一旁。」
高思蘭聽了,不由點頭。母妃是這麼教她的,男人可以有姬妾,但不能不顧家。出去喝一兩頓花酒還罷,天天流連外頭的野花可不行。
徐吟接著道:「再說了,誰也不知道這位薛姑娘什麼時候走,十天半個月還罷,要是半年一年的,和外室有什麼分別?她在外頭跟王爺你儂我儂,王妃成什麼了?」
高思月聽她說的有理,姐姐又很贊同的樣子,就被說服了,猶猶豫豫地問:「母妃真的不會生氣嗎?」
「當然生氣。」徐吟說,「但你把這事告訴她,王妃自有法子應對,生氣也是一時的。你不告訴她,叫這位薛姑娘跟王爺處久了,那再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高思月想不出反駁的話,便看向高思蘭:「姐姐,你說呢?」
高思蘭遲疑著道:「阿吟說的有理。這是長輩的事,咱們身為子女,不好管太多的,不如就讓母妃自己去處理。」
「好,那就這麼定了。」高思月拍手,「我們回去告訴母妃,要怎麼辦都聽母妃的。」
高思蘭鬆了口氣,感激地向徐吟點點頭,應道:「嗯。」
徐吟笑而不語。
高思蘭以為她為了勸住高思月,才說這樣的話。其實她只是覺得,高思蘭說的很對,當子女的管父親的事,怎麼都有點不像樣。要管,就該讓王妃來管才對,那樣場面才大,也就更容易混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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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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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06 PM
第22章心結
從明德樓回來,徐吟命人叫來柴七。
「小桑姑娘病情如何?」
柴七千恩萬謝:「師妹病情穩定,沒有再惡化了。黃大夫說,她腦子裡有個瘤,想好得快,除非開刀取了,小的覺得風險太大,就聽他的意思,慢慢喝藥壓著,雖然好得慢些,但是安全。」
徐吟點點頭:「需要什麼藥,跟季總管說就是。」
「謝三小姐。」柴七大喜。黃大夫開出來的藥貴得離譜,一服藥就得一兩銀,這麼個治法,少說要一年半載,那就是幾千兩。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經有賣身的覺悟,就怕三小姐不要。
柴七心裡想著,便主動問:「三小姐,明德樓那邊,小的繼續盯嗎?」
徐吟說:「繼續盯,你看南安郡王什麼時候再去,馬上報過來。」
「是。」
另一邊,高家姐妹回了王府,高思月就迫不及待找郡王妃告狀去了。
郡王妃聽完,什麼也沒表示,反而問起她們姐妹的功課,嚇得高思月急急告退。
女兒一走,郡王妃這才露出戾氣,對心腹嬤嬤道:「我說他這些日子怎麼跟丟了魂似的,三天兩頭不著家,原來外頭有了可人兒!」
嬤嬤連忙勸她:「王妃息怒,王爺不過是貪新鮮,過些日子就厭了。」
郡王妃冷笑:「可算了吧,他以前也不是沒養過伎子,幾時瞞得這樣滴水不漏?若不是今兒正好被思蘭思月瞧見,他還想繼續瞞下去!怎麼的,怕我找麻煩?」
嬤嬤道:「這位薛姑娘情況不同,她是京城來的,說不準明天就回去了。王妃不必跟她計較,沒得失了身份。」
可郡王妃這口氣憋了一個多月,又豈是幾句話能勸動的?聽了反而點頭:「是啊,這位薛姑娘可非同一般,她原是高門出身,遭了難才淪落風塵。別的伎子只是伎子,她可是蒙難的貴女!」
這話怨氣太重,嬤嬤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身為郡王妃的心腹,她知道主子心裡一直有個結。
南安郡王雖是皇孫,可少年落難,娶親時還是庶人。因而王妃出身低微,父親只是一名小吏。
沒恢復爵位前,南安郡王靠岳家接濟,尚且夫妻恩愛。誰知後來皇帝想起他,封了郡王,立時不一樣了。
王妃本就不是大家閨秀,年輕時操持家務,又吃了不少苦,樣貌難免顯得蒼老。
她一朝富貴,極力學著那些貴夫人,不去管丈夫添多少姬妾,只要把持住府中事務就好。
南安郡王初時感念舊日恩情,還很敬重髮妻,可後來越來越習慣當郡王,偶爾就會流出嫌棄之意。
這事就梗在了郡王妃心上。
嬤嬤只能反復勸說:「王妃可別跟王爺較勁,一個伎子,算得什麼事?您有兒有女,哪是她能比的?」
如此再三安撫,郡王妃才勉強將火氣壓下。
等到晚上,南安郡王回來,她忍不住問:「王爺去哪了?這一整天都不見人。」
南安郡王隨口道:「沒什麼,出去散散心。」
人生氣的時候,聽什麼話都不對勁。郡王妃暗暗咬牙,心道,散散心?這府裡就讓他這麼悶?
她忍著氣,擠出笑容,問道:「今日聽柔姬說,王爺已經許久沒去她那裡了,怎麼,她惹王爺生氣了?」
南安郡王回道:「沒有,本王只是沒興致。」
郡王妃趁機擺出關切的樣子:「王爺最近怎麼了?不止柔姬,別人那裡也都不去,是不喜歡她們了嗎?那也無妨,再挑撿幾個合適的進來。」
南安郡王皺眉。
徐煥突然好了,他哪有心思睡女人?這個王妃,平日多納個妾她就生悶氣,這會兒倒是大方起來了,真是搞不清狀況。
心裡不快,他說出來的話也就不那麼好聽:「本王少跟她們在一塊,也讓你少送一碗避子湯,不好嗎?」
郡王妃本就是強壓怒氣,被頂了這一句,火氣噌噌噌往上冒,也忍不住了,說道:「王爺這是什麼話?往日你嫌我不夠賢慧,如今叫你多納姬妾,也是我的不是了?」
南安郡王心煩,說道:「你少管點,就已經很賢慧了。」
郡王妃氣極:「我關心還關心錯了。以前你說我心懷嫉妒,沒個郡王妃的樣子。行,我學!給你納妾,給你管後院,你現在又嫌了。王爺,你怎麼不乾脆說,就嫌我占著郡王妃的位置,想換個人了?」
南安郡王心裡裝著事,只想回來靜靜,哪知道一回來,就被郡王妃劈里啪啦指責了一通,頓時就火了,順著話道:「是啊!你看你這個郡王妃當的,像個樣子嗎?該管的事不管,不該管的事亂管一通。不會就別管行嗎?」
「你、你……」郡王妃臉都氣白了,那些話也就衝口而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惦記什麼,今兒是不是出去聽曲了?好端端的家裡不待,只知道找外面的野花,你又像個王爺的樣子嗎?」
南安郡王頓時變了臉:「你叫人跟著我?」
郡王妃氣起來也不想解釋了:「是啊,那又怎麼樣?」
「這事不該你管,以後給我安分點,別怪本王沒提醒你!」
說完,南安郡王拂袖而去。
郡王妃氣得直哭:「他什麼意思?我還沒提那個女人呢,他就這樣!他是不是想休妻?是啊,我一個小吏之女,確實配不上他,當不了這個郡王妃!可他忘了自己當初多落魄了?要不是我們家,他哪裡還撐得到當郡王!」
心腹嬤嬤趕忙過來安慰:「王妃息怒,王爺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夫妻口角……」
郡王妃抹著眼淚:「這是口角嗎?嬤嬤,你聽聽他的話,叫我安分點,我哪裡不安分?如今這樣,不都是他要求的?現在倒怪到我身上。說什麼別怪沒提醒我,他想幹什麼?把人家護得跟什麼似的,是不是等著有一天替我了!」
嬤嬤慌忙道:「王妃,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
郡王妃氣到極致,反而不想哭了,收了淚冷冷道:「行,他把那個女人放在心尖上,本王妃就如他的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08 PM
第23章請你回去
明德樓的掌櫃最近心情很好。
自從來了薛姑娘,酒樓天天爆滿,每天理賬的時候,他都心花怒放。
瞧瞧,一大清早,樓下大堂就坐了個七七八八。
「薛姑娘呢?」他第一句先問貴人。
夥計笑嘻嘻道:「在梳妝呢!說是感謝咱們的熱情招待,今兒要彈一首新曲子。」
掌櫃喜得直搓手:「好啊!薛姑娘出新曲,往日能轟動京城,這次我們竟然搶了個先,明德樓的名聲,說不準還會傳到外地去。」
夥計笑嘻嘻:「已經傳到外地去啦!掌櫃您瞧,那邊的客人就是雍城來的,聽說薛姑娘在我們這,專程來見一面。」
掌櫃哈哈一笑:「好!過些日子,說不定東江那邊也會來人,那咱們明德樓的名聲,可就真出去了。」
「恭喜掌櫃,賀喜掌櫃!」
掌櫃擺擺手:「該恭喜東家才是。」
夥計道:「東家掙了錢,掌櫃您不也有分紅嗎?說不準日後還會高升。」
掌櫃紅光滿面,點了點他:「你小子,也太會說話了。行了,趕緊收拾收拾,別讓薛姑娘久等。」
「是。」
到了中午,薛姑娘要出新曲的事傳遍南源,明德樓擠得滿滿當當,二樓的雅間訂得一個不剩,一樓的大堂坐無虛席。
「來了來了,薛姑娘來了。」守在後園入口的幫閒喊道。
聽得這消息,大堂喧鬧起來,客人們紛紛轉頭,往那頭看去。
薛如今日穿得素雅,天青色的衫裙,身上只有少少的佩飾,臉上一層薄薄的脂粉,神情淡漠。
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家仕女,決不會猜到是個伎子。
便有慕名而來的人讚歎:「原來這就是薛姑娘,果然是掃眉才子,風韻不同凡俗。」
旁邊的客人接話:「這是當然。她也是世家之後,若非長輩犯了事,如今就是高門貴女,哪裡能讓我們瞧見?」
「說的是,能看一眼就是運氣了。」
讚歎聲中,薛如抱著琵琶上了高臺。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輕輕福了一禮,大堂為之一靜。
薛如便低眉撥弦,神態清冷,慢聲唱了起來。她聲音清麗,曲調婉轉,只幾句便叫人心醉神迷。
一曲終了,安靜了許久,才聽有人大喊一聲:「好!」
這才爆出如雷的掌聲,打賞的銀錢流水似的送上去。
掌櫃露出笑容,志得意滿。
今日這一曲過後,想必明德樓就會隨著薛姑娘的名頭,傳遍南北了。
正當掌櫃暢想之際,外頭迎客的夥計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口中喊道:「掌櫃,不好了,不好了!」
掌櫃大怒,拿起帳冊敲在夥計頭上,喝道:「有事說事,什麼叫不好了?會不會說話?」
那夥計被他敲得有點懵,張口道歉:「對不住,小的說錯了。」想想不對,又改口,「不是,掌櫃,真的不好了!」
掌櫃斜眼看過去,並沒有當真:「什麼事?」
明德樓現在生意這麼好,郡王都時常來光顧,還能出什麼事?
夥計道:「王妃來了,車駕就在外頭!」
「王……」掌櫃臉色頓變,「南安郡王妃?」
夥計連連點頭,南源只有這麼一個王妃,當然就是她了!
掌櫃的心提了起來。這位郡王妃向來重規矩,輕易不到外頭來,更不用說光顧酒樓這樣龍蛇混雜的地方,怎的忽然出現在這裡?
他還沒想出頭緒,郡王妃的侍婢已經進來了,說道:「掌櫃的,我們王妃想在這裡歇一會兒,可有廂房?」
掌櫃忙擠出笑容:「原來是郡王妃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姑娘稍等一會兒,小的馬上去準備廂房。」
別的客人也發現了外頭的車駕,竊竊私語。
「這是誰?好大的排場。」
「那是郡王府的護衛啊!難道是郡王?」
「不對吧,以往郡王來的時候,也就帶幾個隨從。」
掌櫃很快清出一間房,侍婢扶著郡王妃下車,眾人這才知道,竟是很少外出的郡王妃。
郡王妃沒在外頭停留,很快在侍婢的簇擁下,進了雅間。
掌櫃的正想去探探口風,王府侍婢又來傳話:「聽說明德樓來了一位薛姑娘,一手琵琶名動京城,我們王妃聞名已久,不知可有這個耳福,聽薛姑娘彈上一曲?」
薛如才下了台,到休憩室喝了口茶,聽得傳話,皺了皺眉。
她身邊的丫鬟擔憂:「姑娘,這位郡王妃來幹什麼的?難道就是聽您彈琵琶?」
薛如擱了茶杯,淡定地起身:「無妨,她愛聽就彈一曲吧。」
她在京城什麼沒見過,區區一個郡王妃,有何可懼?
看到薛如再次上臺,明德樓內爆出歡呼聲。
薛如神情淡漠,視若無睹,就那樣清清冷冷地彈起了琵琶。
這一曲彈罷,雅間再次傳出郡王妃的口諭:「此曲三日繞梁,薛姑娘果然才貌雙全,看賞!」
隨後,王府侍婢捧著賞物下來,寶光耀目,卻是一隻珠釵。
有人讚歎:「不愧是王府寶物,這樣的光澤,必是南海明珠無疑,郡王妃好生大方。」
也有人疑惑:「郡王妃忽然大駕光臨,就是為了聽這一首曲子,再賞一支珠釵?」
怎麼感覺怪怪的呢?
那邊薛如才收了賞,眉頭反而蹙得更緊。
她好像知道郡王妃要幹什麼了。
果然,郡王妃又發話了。
「薛姑娘如此才情,怪不得王爺心心念念。我原以為,會見到一個狐媚女子,不料薛姑娘竟是這般不同凡俗,叫人心憐心愛。這一個多月來,王爺屢屢前來相會,與姑娘難分難捨。你們這般情真意切,我也心疼王爺,怎忍棒打鴛鴦?故而,特來請薛姑娘一同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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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11 PM
第24章我幫你
大堂各處傳來吸氣的聲音,眾人竊竊私語。
「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還能什麼意思?請薛姑娘回府,就是說王爺要納她為妾!」
「這、這……」
「原來薛姑娘和郡王已經……難怪前些天經常看到郡王來明德樓。」
「王妃可真是賢慧,不但半點不嫉妒,還親自來接薛姑娘。」
「不得不承認,這對薛姑娘來說,是個好出路。進了王府,再也不必迎來送往……」
薛如的臉色很難看,簡直想罵人。
這些男人都是傻子不成?如果郡王妃真心想接她入府,只需派王府嬤嬤過來一趟,靜悄悄把事情辦了,哪會這樣大張旗鼓?
她是故意的,一則,指認她勾搭郡王的事,表現自己的大度,二則,進了王府就任她搓圓搓扁。
這種事兒,薛如以前不是沒遇到過。只是京裡的貴夫人,做事沒有這麼難看的,便是以退為進,也顧慮著她的名氣,好聲好氣地問。哪像這位郡王妃,二話不說當眾甩出來一句話,回不回王府?
這讓她怎麼答?要跟著回去,那就是自降身份,坐實勾搭郡王。不回,堂堂郡王妃,親自來請,她還推三阻事,未免太拿喬了。
怪不得南安郡王說,他這王妃就是個鄉間婦人!
薛如恨得牙癢癢,沒料到見慣世面的自己,竟然栽在這麼個鄉間婦人手裡,只得壓下火氣,思索應對之法。
那邊郡王妃等不及,再次傳話:「薛姑娘意下如何?你與王爺這般見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只要你答應進府,旁的事王府自會處理,你不用擔心。」
教坊司出身的官妓,能有這樣的出路,可說是萬幸了。連這都拒絕,少不了被人說句不識抬舉,聽聽酒樓裡的風向就知道了。
「薛姑娘怎麼還不答應?」
「或許根本沒想從良吧?畢竟她名動京城,平日裡人人追捧,若是進了王府,只能一心一意服侍郡王了。」
「你這話說的,王府裡雖然沒人追捧,可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算辱沒了她。」
「但是,做了郡王的妾,以後只能做小伏低了啊!」
「女子終究要找個歸宿,難不成她想一輩子迎來送往?薛姑娘不會這般輕浮的。」
「總不會看不上吧?她名氣雖大,可終究只是個伎人,到誰家都只能當妾,郡王府又不是小門小戶,便是做個妾也算抬舉她了。」
薛如沉默良久,終於有反應了。
她起身向郡王妃的方向施禮,揚聲道:「多謝王妃抬愛,薛如受寵若驚。只是進府之事,不知該從何說起,賤妾斗膽,請王妃指教。」
客人們聞言驚訝。
「不就進府嗎?怎麼還指教起來了?」
「薛姑娘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王府侍婢入內請示,郡王妃冷笑:「她還裝蒜!嬤嬤,你去跟她說,我看這小婊子要裝到什麼時候。」
嬤嬤答應一聲,出了房門,在廊上向薛如施了一禮:「老奴奉王妃之命,來與薛姑娘說話。敢問薛姑娘,要指教什麼?」
薛如道:「這些日子,郡王確實時常來聽曲兒,但與賤妾甚少交集,忽然聽王妃說要進府,十分惶恐,王妃是不是哪裡誤會了?」
聽得這話,酒樓裡的客人們興奮起來。
「薛姑娘的意思是,她跟郡王根本沒那麼熟,不是那種關係?」
「確實,好像沒聽說郡王跟她有什麼。」
「所以說,是王妃領會錯了,自作多情?」
「哈哈哈,怕是故意表現賢慧吧?」
這位王府嬤嬤閱歷豐厚,聽得這些話,也不慌亂,目光淡淡掃過,說道:「薛姑娘說哪裡話?郡王這些天日日前來明德樓,甚至與姑娘共處一室,自然是相熟的。郡王體諒王妃,沒有提及,王妃也心疼郡王,這才親自前來相請。」
「共處一室?有這樣的事?」
「這沒什麼奇怪的吧?郡王前來捧場,薛姑娘豈能不相陪?」
「所以說,還是恩客。」
薛如面色微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卻仍然咬著牙說:「嬤嬤誤會!賤妾不過一個伎子,見客本是尋常事,不獨郡王而已。」
嬤嬤笑了,溫言道:「薛姑娘,王妃不是來算帳的,你莫擔心。以往見了什麼客,我們也不計較。我們南安郡王府,雖然不是什麼顯貴之地,但是王妃一片誠心,不會將你當成尋常侍妾對待。只要你好生服侍郡王,日後為你請封也不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酒樓裡騷動起來。
「請封?就是有機會得誥命了?王妃果然很有誠意。」
「是啊,教坊司出身,若能得到誥命,也算不枉了。」
話說到這裡,薛如已無法直接拒絕。她一個伎子,還敢挑撿郡王不成?
嬤嬤許久沒得到回應,追問:「薛姑娘?」
薛如抬起頭,已是眼淚漣漣,說道:「王妃抬愛,賤妾銘!」
嬤嬤含笑道:「薛姑娘不必如此,日後好生服侍郡王,就是回報王妃了。」
薛如接著搖頭:「然而,賤妾卻不能答應。」
嬤嬤皺了皺眉:「薛姑娘?」
四周傳來議論聲。
「郡王妃這樣的條件,薛姑娘竟還不滿意?」
「心也太高了吧?」
薛如恍若未聞,說道:「想必王妃也曾聽聞賤妾的身世,先祖父含恨而終,父兄盡數身死,先母拼力相護,才有了賤妾這條命。自出生起,賤妾身上便背負著罪孽,夢中皆是先母血淚。親人一日不安息,賤妾一日不敢從良,更不用說妄想誥命。」
說到這裡,她俯身跪下,悲泣:「賤妾不識抬舉,還請王妃降罪!」
百善孝為先。便是先前有人覺得薛如心氣高的,這會兒也無話了。
郡王妃氣得直咬牙,在屋裡小聲罵道:「這個小婊子,可真會說話。本王妃再逼她,豈不是成了不重孝義之人?」
可叫她這樣打道回府,實在不甘心,想了想,仍叫侍婢傳話:「薛姑娘,你當真是不願意從良,而不是嫌棄我們王爺?」
薛如指天發誓:「王妃若不相信,賤妾願意就此出家。」
郡王妃追問:「你真要出家?」
薛如氣得臉色都青了,說出家就是表達一下決心,這個南安郡王妃,懂不懂客套?
郡王妃顯然是不懂客套的,真就一心等著答案。
薛如只得說道:「只要教坊司許可……」
教坊司顯然是不可的,要是想出家就出家,那犯官家眷進教坊司還有什麼意義?
她哭了起來:「賤妾早就想出家了,求王妃助我!」
這郡王妃是瞞著郡王來的,鬧大了郡王就會知道,這麼說她必不敢應!
薛如算盤打得好,哪知道,一道聲音從樓上雅間傳出來:「薛姑娘真是太可憐了,沒關係,王妃不幫你,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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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14 PM
第25章送你剃度
隨著聲音,樓上探出一張姝麗的臉龐。
雖然年紀尚小,但是這張臉出現的那一刻,整個酒樓的光彩都被她奪了去。就連清豔如梅的薛姑娘,也成了一道黯淡的影子。
有來自雍城的客人,不由發出驚歎聲。
「這是誰?好美貌的小姑娘……」
「噓!」他們立刻被鄰桌的警告了,「這是刺史府的徐三小姐,不想死的閉嘴!」
不想死……有這麼嚴重嗎?這麼好看的小姑娘,瞧著嬌柔可愛的樣子,怎麼就這麼嚇人了?
外來的客人不以為然。
本地人懶得解釋徐三小姐的可怕之處,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徐吟說完那句,敷衍地向郡王妃那邊隔窗行了個禮,笑嘻嘻道:「王妃娘娘,您突然大駕光臨,把我給嚇到了,就忘了給您問安,還請原諒。」
郡王妃自然不會向她發火,侍婢很快出來回話:「徐三小姐客氣了,王妃說,外頭不便,就不用多禮了。」
「就知道王妃寬宏大量。」徐吟說完,扭頭再次對薛如道,「薛姑娘,剛才聽你表白心跡,我真是太感動了。你放心,這件事我幫了。教坊司那裡你不用擔心,我父親雖然只是個刺史,但是要個人還是容易的。」
薛如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應對一個直接粗魯的郡王妃,已經讓她很煩躁了,現下又來了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徐三小姐。
——她到底是年紀小聽不懂言下之意,還是故意裝聽不懂?
「徐三小姐……」
徐吟彷彿沒注意到她要說話,繼續絮絮叨叨:「先前我父親生病,可把我嚇壞了。那時候我就想,只要父親能醒過來,哪怕折自己的壽也願意。方才聽你說,親人一日不安息,就一日不從良,真是感同身受!」
不是,你一個貴女,跟個伎子感同身受什麼?你在府裡擔心父親病情,跟人家淪落風塵是一回事嗎?
可徐三小姐完全沒有自覺,仍然滔滔不絕:「你想出家為親人超度,這份心我太明白了。所以,我決定幫你!」
說到這裡,她扭頭喊:「小滿!」
「在!」小滿響亮地答應一聲。
「送薛姑娘去白雲庵,請靜空師太為她剃度!」
「是!」
小丫頭的吆喝聲傳來:「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然後,他們就看到,幾個護衛從暗中出來,向薛如走去。
樓下騷動起來,有人問:「這是幹什麼?強行送薛姑娘去剃度?」
也有人神情複雜,說道:「也不是強行,畢竟薛姑娘親口說了……」
「但是、但是……」後面的話卡住了,沒法說。
薛姑娘說這話不是真心的?那她豈不是拿孝心當藉口,搪塞郡王妃?既然她這話是真心的,直接送去庵堂,固然是較真了一點,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
可是,誰會把賭咒的話當真啊!
這個徐三小姐,到底是小孩子不懂事,還是故意的?
本地人終於能向外地客人解釋了:「瞧,被徐三小姐盯上,就會是這樣。」
外地客人目瞪口呆,之前還覺得他們誇張,現在看來,不想死就閉嘴,真是至理名言。
薛姑娘也就是一句話而已,就被架到火上烤了。
旁人尚且如此,薛如更加無言以對。饒是她在京城身經百戰,這會兒也覺得束手無策。
她知道怎麼應對那些貴夫人,更擅長綿裡藏針你來我往。偏偏來了南源,一個郡王妃是個橫衝直撞的二愣子,一個徐三小姐蠻不講理,自己一身長袖善舞的功夫,毫無用武之地!
看到越來越近的護衛,她花容失色。
這是幹什麼?居然來真的?
「徐三小姐……」
「怎麼,薛姑娘不願意嗎?」徐吟趴在窗臺上看著她,眼睛裡一片誠摯,「我說了幫你,就是真的幫你,你不用顧忌。」
看她這樣子,薛如也搞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了,勉強道:「多謝徐三小姐出手相助。賤妾此行,本是出來尋親,許多事還沒了結,若要出家,還當向故人一一告別,請三小姐寬容些許時日……」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露出悽楚之情:「到時候,自當來向徐三小姐交待。」
看,她多麼可憐啊!一個飄蕩如浮萍的風塵女子,雖然存有出家之念,但受種種世俗的牽扯,力不從心。徐三小姐若是再強迫她,就太過分了。
大概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求,救兵終於來了。
酒樓門口起了騷動,緊接著,南安郡王領著人進來了。
「王爺!」眾人紛紛向他行禮。
「這是幹什麼?」南安郡王的目光掃過,落在王妃那位心腹嬤嬤身上,「你們怎麼在這裡?」
郡王妃出來找麻煩,關鍵就是這個時間差。只要趁南安郡王來之前,把薛如給收拾了,那就什麼事也沒有。
沒想到南安郡王來得這麼快,薛如還好端端地站著,嬤嬤有些慌亂地施過禮,回道:「王爺,奴婢、奴婢……」
見她答不上來,南安郡王臉上浮起戾氣,冷聲道:「你們這些狗奴才,不好好服侍主子,只知道在王妃面前挑撥離間!都給本王滾回去,少在這裡惹是生非!」
他說罷,樓上響起一聲憤怒的低呼,緊接著,王妃尖利的聲音響起:「是我要來的!王爺何必拿下僕撒氣?你日日不著家,心裡就惦記著這位薛姑娘,妾身替你接回家,以後時時相伴,豈不是好?」
南安郡王大怒。他都已經把事情推到僕從身上,只消她默認,這事就算過了,怎麼她還不知好歹,非把這件事抖到外人面前?這哪裡像個郡王妃的樣子!
「本王不過出來聽聽曲兒,怎麼就天天惦記薛姑娘了?你不要沒事找事。給我回去!」
郡王妃氣極,在家裡吵鬧也就罷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這樣罵她,果真是變了心的男人靠不住!
既然這樣,她也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了!
「妾身沒事找事?王爺,您敢發誓自己沒惦記薛姑娘嗎?那這東西是什麼?」
郡王妃說罷,一條帕子悠悠從樓上飄下。
絹白的底,繡著一枝孤傲的梅花,尾端繡了個記號,仔細分辨,分明是個「薛」字!
酒樓裡頓時鴉雀無聲。
還真有私情啊!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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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17 PM
第26章耍著玩嗎
南安郡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這條帕子,是他隨手收起來的,畢竟美人貼身之物,他吃不著還不能留個念想嗎?沒想到會被郡王妃發現,更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拿出來當證據。
要說他睡個伎子,根本不叫事。人家本來就是教坊司的,伺候權貴是本職。
問題就是,薛如之前才表態,跟他沒關係,現下就被揭出有私情,薛姑娘清高脫俗的形象,還怎麼立得住?
果不其然,眾人看向薛如的眼神,變得曖昧不明起來。
薛如也是心理強大,頂著這樣的眼神,還能鎮定自若,甚至面露驚訝,飛快地掃了南安郡王一眼。
南安郡王馬上領會過來,咬咬牙,說道:「薛姑娘才情過人,本王心慕之,但她無意本王,本王也不想強求。」
聽得這話,郡王妃氣得臉都青了。
她能忍受郡王惦記別的女子,但不能忍受他當眾表達愛意。
郡王心慕一個伎子,還心甘情願得不到,那她這個郡王妃成什麼了?打臉也沒有這麼打的。
郡王妃本就不是什麼心成算的,這會兒火氣噌噌噌往上冒,就想跟南安郡王大吵一架。就算被人看笑話,她也忍不了這口氣!
正當她忍不住要衝出來的時候,徐吟的聲音冒出來了:「咦,王爺,您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南安郡王怔了下。
就見徐吟趴在窗臺上,笑吟吟道:「您方才不是說,就是出來聽聽曲兒,沒惦記薛姑娘嗎?怎麼這會兒又說心慕薛姑娘?前後兩句都不一樣,我們該信哪一句呢?」
是啊!看客們在心裡說,才說出口的話都能推翻,還有什麼可信度?他說只是心慕,就真的沒有別的嗎?
感受到眾人目光的變化,郡王臉色一變。
這句話說出來,他再怎麼辯解,都無法取信於人了。
「徐三小姐!」薛如喊了一聲,搖搖欲墜。
徐吟轉過來看她,目光充滿同情:「薛姑娘,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要出家了。紅塵多是非啊!你這樣的美人,就算什麼也不做,也會被捲進去,還不如出家了乾淨。」
薛如眼中浮出淚光,聲音帶泣:「三小姐,賤妾實在是為難……」
「你不用為難。」徐吟飛快截斷她的話,「白雲庵受我們家供奉,你去了就有人保護了。教坊司那裡,自有我幫你了斷。尋親的事也不用急,我們幫你尋訪。這些事我都應了!」
應什麼應,誰要你應!
薛如牙都快咬碎了。這個徐三小姐怎麼回事,好端端的非要跟她過不去是吧?現下她能怎麼答?說不好,豈不是留戀紅塵?說好,難道真就出家?客人呢?怎麼沒一個為她鳴不平?
其實也怪不了這些客人,要沒有南安郡王出來說這番話,大家還是同情她的,可南安郡王這麼一說,就顯得言行不一,連帶的,沒有私情這話也當不了真了。
落難仙子之所以是仙子,是因為她清高絕俗,倘若與人有了私情還不認,那仙子也要在泥巴地裡滾兩滾了。
「三小姐,我、我……」
見她遲遲說不出話來,徐吟突然變了臉色:「怎麼,薛姑娘不想出家?難道剛才都是哄我的?」
薛如怔了一下。這徐三小姐,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不就裝個可憐嗎?
外地來的客人也是這麼想的,可當他們扭頭一看,卻見本地人都一派淡定。
徐三小姐翻臉快,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都發話說要幫了,薛姑娘遲遲不應,不高興了啊!
這薛姑娘也是的,出家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說出口又不想實行,就是還留戀著教坊司紙醉金迷的日子了?想想怪沒意思的。
大家這念頭一起,薛如身上那層光環頓時弱了幾分。
要說起來,她樣貌還不如徐三小姐,琵琶固然彈得好,可會彈琵琶的又不止她一個。京城是沒有美人嗎?這薛姑娘竟被捧到天上去。
本地人心裡不由生出一點自得,往日看三小姐習慣了,還當是平常,這樣一看,徐氏雙姝才叫名不虛傳。
眼見徐吟幫著出氣,郡王妃那邊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那嬤嬤說道:「三小姐說笑了,薛姑娘人人追捧,何等風光,怎麼捨得出家?瞧她出來尋親,還要在明德樓大張豔幟,出了家豈不空虛寂寞?」
這話實在刻薄,薛如當即變了臉色,南安郡王更是大怒:「你這老奴,先前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如今還當眾說這等污言穢語,簡直丟郡王府的臉,來人……」
他話沒說完,郡王妃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薛姑娘做出這等事不叫丟臉,錢嬤嬤不過說兩句就丟臉了?王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對妾身邊的人動手,不如早些將妾身休了,也好給薛姑娘騰位置!」
上了玉牒的郡王妃,豈是說休就休的?她當眾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往他臉上扇耳光。南安郡王陰著臉,直接吩咐護衛:「王妃這是魔怔了,速速護送王妃回府!」
「是!」
眼見護衛上樓,竟是絲毫不給臉面的樣子。郡王妃氣得七竅生煙:「王爺以為,這樣就能堵住旁人的嘴嗎?你要納妾,多的是身家清白的好女子,何苦跟這樣的狐媚子糾纏不清?她口口聲聲誤會、出家,臨到頭卻不敢應,內裡是什麼貨色,王爺還看不清?」
徐吟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薛如是什麼樣的人,南安郡王當然清楚,只不過,男人根本不在乎狐媚不狐媚,清湯寡水的才沒意思。鬧成這樣,郡王妃越是義正辭嚴,郡王只會越反感。
「夠了!我自己走!」郡王妃喝道,「忠言逆耳,王爺不聽,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一陣喧鬧,郡王妃帶著人走了。
南安郡王轉頭道:「打擾薛姑娘了,本王告辭。」
薛如長出口氣,向他施了一禮。雖然今日鬧得不像樣,可總算結束了。大不了她接下來閉門不出,想必過些天風頭就過去了。待她回到京城,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薛姑娘。
薛如正要下臺,樓上雅間又傳來聲音:「慢著!薛姑娘說要出家,這會兒又不出家了,是耍著本小姐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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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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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23 PM
第27章把戲挺多
薛如僵住了。
她心裡生出困惑。這個徐三小姐怎麼回事?剛才就當她與郡王妃相熟,特意幫郡王妃出氣吧,現下郡王妃都走了,她怎麼還不依不饒的?
這原本不干她的事啊!
偏偏她身邊的小丫鬟還煽風點火:「小姐,她就是耍著您玩!剛才哭哭啼啼,裝得很可憐的樣子,現在王妃一走,立馬沒事人一樣。」
徐吟一拍桌案:「好啊!剛才王妃罵你,我還很同情,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當我好欺負嗎?來人!」
剛才已經下樓的徐家護衛,因為南安郡王的到來而暫時停在一旁,這會兒齊應一聲,就要上前。
徐吟伸手一指:「給我拿下!」
薛如真的驚了。這個徐三小姐,未免太霸道了吧?居然說拿就拿?偏偏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能反抗,不然就要洩露秘密……
「三小姐,三小姐!」她只能裝可憐,「賤妾不是耍您玩,只是還有許多俗事要料理,稍等幾日……」
「不用料理了。」徐吟蠻橫地說,「今天你要不出家,就是騙本小姐!」
薛如有苦說不出,郡王妃橫衝直撞,還有南安郡王在,這徐三小姐比郡王妃還胡來,連個壓制的人都沒有。
——她爹還躺在床上,整個南源就沒有能治她的人!
她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周的客人。
然而這些客人,接觸到她的眼神,紛紛避開了。
開玩笑,徐三小姐那是能惹的嗎?也就這一個多月,徐大人生了病,她才安分點。以前都是橫著走,想幹什麼幹什麼,活脫脫一個小霸王。
再說了,這薛姑娘確實有些不地道。她攀上郡王倒也罷了,畢竟避難到了南源,抱條粗大腿日子才好過,可對著郡王妃推三阻四,嘴裡沒一句實話,委實有些……
說穿了,不就是既想要好處,又不想屈居人下嗎?進了王府,就得看王妃的臉色,哪像在外頭,人人捧著,郡王也把她當寶。
眼見連個仗義執言的人都沒有,薛如這下是真失望了。
她退後一步,避開這些護衛,說道:「既然三小姐這麼說,那賤妾這就去庵堂。請容賤妾回屋收拾一下,這就隨了三小姐去。」
「這還差不多。」徐吟坐回去,瞟了眼身邊的僕婦,「你們聽到了?去幫薛姑娘收拾。」
乖乖,去收拾東西還監視,這是要當場看著人家剃度啊!這位徐三小姐可真是……
逼到這份上,也有濫好人心中不忍,想要勸上一句:「徐三小姐,出家這種事,得看機緣,不用趕在一時吧?」
徐三小姐哪會給別人面子?當即眼皮一翻,說道:「什麼機緣不機緣,這麼說要是沒機緣,就不用出家了?她隨口一句話,叫郡王和王妃吵了一架,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那人無言以對,閉嘴不說話了。
得,這位真惹不起。
不多時,換了一身素衣的薛如,在兩個僕婦的看管下出來了。
她臉色蒼白,嘴唇不見血色,眼睛紅紅的,渾身上下不見半點佩飾,只抱著個小包裹,當真嬌弱可憐。
這繁華褪盡的樣子,和先前清冷出塵的仙子模樣判若兩人,叫看客們不禁心生同情。
好好一個美人兒,被折騰成這樣,也太可憐了。說起來,她不就耍了點心計嗎?伎子為了攀附恩客而已,只是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清高脫俗,也不是大錯……
徐吟從二樓下來,領著小滿大搖大擺走到門口,側頭看了看薛如,似笑非笑:「薛姑娘好快的動作,就這麼點時間,不但收拾了行李,還順手化了個妝。不過,下次別用鉛粉了,太白,容易被人看出來。」
說罷,她伸手在薛如臉上揩了一把,果然指間有一層細細的粉。
薛如沒料到她會當場揭穿,呆怔了一下。
周圍客人哄笑一聲,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戲謔起來。原來這憔悴的樣子是化的啊,不愧教坊司出身,這種小把戲可真多。這麼說起來,郡王妃還真是冤,誰知道人家在郡王面前耍了什麼手段。
薛如又羞又惱,想她混了這麼多年,幾時被人這麼嘲笑過?這個徐三小姐……
「走了!」徐吟上了車,連個眼神都沒再給。
這點手段,東江王府見慣了,更不用說後宮,還敢在她面前用。
「快走!」薛如被催著上了後頭的馬車,沒有別人看見,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陰溝裡翻船,今天她認栽!
既然正常手段解決不了,就別怪她用別的法子了……
薛如悄悄褪下手上的戒指,探出窗外,鬆開手。
「叮……」戒指落地的輕微碰撞聲,完全被車輪滾動的聲音掩蓋住了。
「你幹什麼?」看管她的僕婦呵斥。
薛如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陪笑道:「賤妾只是想看看外頭……」
「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僕婦譏諷,「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整個南源,三小姐說怎樣就怎樣,你搬出郡王來也不好使!」
「知道了。」薛如憋著氣,一句話也不說了。
徐三小姐!好,這梁子結下了!
……
徐吟回了刺史府,先去看父親。
「聽說你去明德樓了?」徐思問她,「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嗎?連著去了兩天。」
徐吟笑道:「好玩著呢!今天有個樂子,等會兒我要找季總管說說。」
徐思有點無奈:「你別鬧大了,父親便是醒了,也要養病的。」
「放心吧,姐姐,我心裡有數。」
徐吟推著她進屋,小聲問父親的情況。
「今天也睜眼了。黃大夫說,父親恢復得很好,再過就會真正醒來了。」
徐吟大喜:「太好了!那我要給父親準備一份大禮!」
徐思一聽這話,就覺得她要鬧事,連忙勸道:「只要我們好好的,父親就高興了,你可別瞎折騰。」
徐吟說:「不會的,我找季總管說,要是季總管不答應,那我就不幹。」
徐思這才放心,有季總管把關,應該惹不了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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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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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26 PM
第28章跑路
「進去!」薛如一個踉蹌,門就「咣當」一聲,重重合上了。
她抬頭看著這間簡陋的禪房,再聞著散不去的檀香味兒,眉頭緊皺。
這徐三小姐,可真是個混世魔王,說抓人就抓人,還真把她帶到庵堂來了。
薛如挨著床鋪坐下,臉上滿是陰霾。
她原本以為,幹掉徐煥,再扶持方翼上位,這南源就成了掌中物。沒想到徐煥活了,方翼死了,這次出來的任務等於完全失敗。
屋漏偏逢連夜雨,南安郡王做事不仔細,讓郡王妃發現了她的存在。一個發瘋的郡王妃又招來了徐三小姐,莫名其妙把她坑進了庵堂。
這回要是不能及時脫身,指不定真給逼著剃度了——薛如相信,這位徐三小姐真幹得出來。
事到如今,她急也沒用了,反正消息已經遞了出去,等機會到來,想法子逃出去就是。
薛如看了看屋子,雖然簡陋,倒還乾淨,被褥聞著也沒什麼味兒。
她敲了敲房門:「有人在嗎?」
門外傳來僕婦兇神惡煞的聲音:「什麼事?」
薛如問:「兩位嬸子,不知剃度安排在什麼時候?我也好有個準備。」
兩個僕婦對了個眼神,回道:「住持說了,今天沒有明天日子好,就定在明天。」
薛如鬆了口氣。
明天,那還有時間。
別說,她還真怕這位徐三小姐來橫的,直接把她頭髮一剃……
薛如憐惜地摸了摸。這頭青絲,她保養得不容易,每日用蛋清洗,用精油敷,這才護理得烏黑柔順,要是真讓剃了,她得吐血三升。
這樣想著,薛如又問:「嬸子,能給盆水嗎?既然明日剃度,我也要洗洗乾淨,不然怕褻瀆了菩薩。」
其中一個僕婦道:「你是得好好洗洗,滿身的騷味,到了菩薩面前,怕是要見怪。」
薛如大怒,這樣的刁婦,往日她隨手就打死了,如今虎落平陽,竟然也敢對她說三道四!
可她非但不能發火,還得去籠絡人家。
薛如壓下脾氣,擠出笑容:「所以麻煩嬸子了,不然我自己去打也是可以的。」
僕婦自然不能讓她去打,說道:「行了,等著吧!」
……
等天黑了,徐吟才叫了季經一塊兒出門。
路上她把事情一說,季經明白了:「三小姐這是要引蛇出洞。」
徐吟點點頭:「方翼死後,我查到他和這個女人有來往,而南安郡王也是她的入幕之賓,就疑心是南安郡王的謀算。可我今日瞧了,南安郡王在她面前,委實沒有主子的樣子。這個女人,背後怕是還有別人。」
季經道:「三小姐這樣想不無道理。南安郡王在南源十幾年,早就被大人摸透了,他沒人脈也沒膽量做這樣的事。」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想必對郡王府瞭若指掌。徐吟在心中感歎,前世要不是被人陰了,有父親在,南源絕對落不到別人手裡。
說起來,南源後來被誰奪了去?她記得,方翼上位後,因為內耗實力大減,南源在各路反王之間左支右絀,艱難生存。最後,他投靠了昭國公,才掙出一條生路。
難道是昭國公?
徐吟直覺搖頭,不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性。
因為昭國公對她們姐妹來說,是有恩的。
記得東江王府事敗的時候,她和姐姐險些被搜府的將軍當成妖孽殺了,是昭國公救下了她們。
那位長者這樣勸道:「東江王事敗,皆因他自己倒行逆施、荒淫無道,與兩個小女子何干?她們身似浮萍,命不由己,已經夠可憐了,就放她們一條生路吧!」
因著這個,徐吟一直在心裡感激昭國公,哪怕知道方翼投靠了他,也沒有遷怒。
畢竟,昭國公大勢漸成,許多守將望風而降,他都不一定識得。
徐吟推測,方翼在昭國公手下並不得意,要不然,怎麼會接去邊關殺人這樣的苦差事。
兩人趁著夜色,悄悄進入白雲庵。
僕婦過來稟報:「……要水梳洗了一番,又吃了兩個饅頭,就睡下了。」
身為囚犯,這位薛姑娘可太知趣了,半點也沒找麻煩,一副當真要剃度的樣子。
徐吟和季經對視一眼,說:「她這是積蓄體力,看來晚上會有人來救。」
季經點點頭:「三小姐放心,小的這就去佈置人手。」
徐吟揉了揉眼睛:「那我也睡一會兒去,為了看戲守了一天,可累壞了。」
看她臉蛋染上睏意,季經不由一笑。小孩子愛睏,三小姐還沒長大呢!
「去吧,時候差不多了,小的派人叫你。」
……
子時三刻,薛如睜開眼睛。
外頭安安靜靜,只有一盞風燈在簷角搖曳。
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利索地紮了個方便行動的椎髻,便打開小包袱,一樣一樣往身上捆東西。
做好準備,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聽到外面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薛如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兩個黑衣人站在門外。
「守衛呢?」薛如壓低聲音。
其中一個黑衣人指了指旁邊的小屋:「迷暈了。」
薛如點點頭,跟著他們出了門。
從小院裡出去,路上安安靜靜,只偶爾有守夜的尼姑經過。
薛如鬆了口氣,守衛並不森嚴,看來徐三小姐抓她,只是任性而已,並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想到這裡,薛如就惱恨。
她來南源,是幹大事的。這下可好,正經事都沒洩露出去,反倒因為這麼件破事,讓人給扣下了。
偏偏眼下還報不了仇,南源還是徐家的地盤,她沒法跟徐三小姐對著幹。
薛如吐出一口氣,安慰自己。
沒關係,等南源易了主,她想怎麼報仇都行。徐三小姐現在得意,等她父親一死,還不是任人搓圓搓扁。
現在最重要的是脫身。方翼死了,自己又被郡王妃盯上,南源的事已經失控,只能及時止損,先回去覆命了。
薛如跟著兩個黑衣人翻牆出了庵堂,繞了一陣子路,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
鞭子一甩,馬車往前疾馳。
如此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
薛如下了車,駕車的黑衣人打了個呼哨,草叢裡隱隱綽綽出來好些黑衣人。
「任務失敗了。」薛如看著他們,語氣沉沉地說道,「放棄計畫,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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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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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28 PM
第29章中計
薛如話說完,這些黑衣人卻沒動。
為首的那個皺了皺眉,問:「薛姑娘,自從到了南源,我們的進展一直很順利,方翼雖然死了,但我們還可以慢慢找機會,不必這麼急著走吧?」
薛如冷冷道:「不走,留著幹什麼?徐煥中的毒已經解了,刺史府戒備森嚴,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再留下來,我們已經占不到便宜,還可能暴露行蹤,那樣只會給主子找麻煩。」
「暴露的是你吧?」黑衣首領毫不客氣地說,「你行事不密,叫郡王妃抓到了通姦的證據,這才暴露了自己,與我們何干?」
聽得「通姦」二字,薛如大怒:「你這是要撇清自己嗎?別忘了這個計畫,是我們一起制訂出來的。」
黑衣首領也不生氣,只語氣冰冷:「計畫確實是一起做的,但我可沒有讓你勾搭方翼和南安郡王。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不甘寂寞,四處勾搭,才留下來的尾巴,憑什麼叫兄弟們一起吃掛落?」
「你……」薛如胸脯起伏,氣極反笑,「好啊,那你留下來再找機會,我回去向主子請罪。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才會導致行動失敗,我自去領罰。」
黑衣首領目光更沉。憑主子的性子,薛如都回去請罪了,他又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出來執行同一件任務,就是要賞罰同擔的。
只不過,先前計畫順利的時候,薛如獨斷專行,將他們當成手下一般呼來喝去,失敗了又想把自己的過錯推到他們身上,心裡氣不過罷了。
「你不用威脅我,此次任務的前因後果,我會一一向主子稟明,該負的責任自然會負。但你也別想拉我們下水,今晚被抓是你的私事,與我們無關,別說得好像任務失敗才牽連你一樣。」
黑衣首領寸步不讓,薛如氣惱之餘,卻又無可奈何。
她是任務的首負責人不假,可帶出來的死士,都是對方的手下。如果真的翻臉,她就等於被削了臂膀,能不能安全回京都不好說。
這個念頭在心裡滾了滾,薛如壓下脾氣,極力心平氣和,說道:「行,是我行事不密,才有今晚之禍,這事我會向主子請罪。倘若刺史府順著這條線索查過來,恐怕會連累你們,再留在南源已經沒有意義,請你們與我一起撤退。」
聽她這麼說,黑衣首領看了看部下,終於點了頭:「好。南安郡王那邊,可收拾了?」
薛如道:「我並未向他洩露主子的身份,他所知不過皮毛。」
「也就是說,哪怕他落到徐煥手裡,也不會暴露主子的身份?」
「是的。」
黑衣首領再無異議,轉身下令:「狼部聽令,放棄計畫,回程!」
「是。」眾多黑衣人齊聲應和,隨後便各自回藏身處,牽馬的牽馬,拿行李的拿行李。
事情做到一半,其中一個忽然停下來,轉身示警:「不好!有馬蹄聲!」
黑衣首領面色一變,立即伏到地上細聽,果然有馬蹄聲傳來,而且為數不少。
他狠狠瞪了薛如一眼,大聲喝道:「大家注意,我們可能中計了,準備戰鬥!」
薛如聞言,臉色大變,急急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中計了?」
「你還好意思問!」黑衣首領不客氣地斥道,「這分明是徐家設的陷阱,你卻毫無所覺,以為只是小孩子胡鬧,把我們叫出來。這下好了,我們的行蹤徹底暴露了!」
薛如氣急敗壞,叫道:「這不可能!那徐三小姐任性妄為,才會抓了我要剃度,怎麼可能……」
「事實擺在眼前,還爭什麼可能不可能?」黑衣首領打斷她的話,「別廢話了,馬上走,不然你我都要倒楣!」
薛如側耳去聽,夜色中馬蹄聲越來越近,無一不說明他的推斷是對的。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最後只能扯過韁繩,恨恨地上了馬。
可惜他們根本沒跑幾步,前頭就被包抄了。
密密麻麻的馬蹄聲圍過來,與方翼事敗那天何其相似。
這一招弄死了方翼,他們還沒有警覺,現在也中了同樣的計。
黑衣首領越想越恨,要是薛如不去勾搭南安郡王,就不會被刺史府將計就計給抓了。她被抓了能安分點,不想著推卸責任,他們也不會被召集到一起,以至於盡數暴露。
說到底,都怪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無時無刻不想勾搭男人以證明自己的魅力,才會害他們一起落入陷阱。
可現在說這個沒有意義。為今之計,逃命才是最要緊的事。
「狼部聽令,列陣!」
黑衣人紛紛取出刀槍弓箭,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黑衣首領大聲喝道:「敵部眾多,大家不用管別人,能逃出一個是一個,逃出去了就不要回頭,到京城向主子覆命!」
「是!」
月光下,敵人越來越近,黑衣首領下令:「放!」
箭支紛紛射了出去。然而對方早有準備,全都被盾牌擋了下來。
他們終於被包圍了。
薛如騎在馬上,看著眼前黑黝黝的騎兵,握著韁繩的手恨得直抖。
虧她自視甚高,這回竟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裡!
到現在她都不願意相信,那個刁鑽嬌蠻的徐三小姐,是故意引她上鉤的。
怎麼可能?她才多大?哪裡就有這樣的心計?
可她再怎麼不相信,都得面對現實。
眼前的騎兵分列移開,有人騎著馬,在盾兵的護衛下,慢慢靠近。
月光照出纖細的身軀,不是徐吟又是誰?
她穿了騎裝,遊刃有餘地馭著馬,那樣英姿颯爽地往他們面前一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薛姑娘,還沒剃度呢,你幹什麼急著跑呀?」
薛如的牙齒咬得格格響,聲音從齒縫間迸出:「徐三小姐!」
「是我。」徐吟笑瞇瞇,「有沒有很驚喜?」
薛如的眼睛彷彿燃著火:「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和方翼幽會的時候。」徐吟目光一掃,吐字如冰,「方翼再渣,他也是我姐姐看中的人,是你想睡就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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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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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31 PM
第30章給我追
薛如氣炸了。
她從不在乎別人罵她放蕩,出身教坊司的犯官之女,要是連這個都在乎,哪來今天?
可徐吟說的卻是,是你想睡就睡的嗎?高高在上,充滿傲慢,彷彿在說,你沒這個資格。
這讓她想起曾經,彷彿每個人都可以踐踏的過去。
「是啊,你姐姐看中的人,我還不是想睡就睡了。」薛如氣極反笑,「對著你姐姐,他一本正經,道貌岸然,可在我面前,不過是個急色鬼,勾勾手指就來了。」
說到這裡,她伸手攏了攏髮鬢,一派傲然:「都說徐氏雙姝,貌美傾城,我看也不過如此。就算有整個南源陪嫁,還不是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季經勃然大怒,一甩馬鞭,指著她喝道:「一個卑賤伎子,也敢與我們大小姐相提並論!」
薛如反而更得意:「你們大小姐,可是連個卑賤伎子都比不上呢!」
「你——」
「季總管,」徐吟卻一點也不動怒,只輕飄飄地瞥過去一眼,說道,「歷來蒼蠅逐臭,群蟻附膻,在它們眼裡,狗屎自然比鮮花更美。」
季經反應過來,恭敬回道:「三小姐說的是,我們還要感謝她才對,不然就把蒼蠅當成蜜蜂了。」
徐吟含笑:「正是。」
被罵成狗屎的薛如臉色鐵青,正要大罵——
「夠了!」黑衣首領狠狠瞪過去,「都什麼時候了,你趕緊閉嘴吧!」
說來說去,任務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勾三搭四才失敗的,她還搞不清狀況,在這裡逞口舌之快。現在大敵當前,不是算帳的時候,等回了京城,必要向主子告上一狀!
薛如剛被罵了一頓,又讓同伴呵斥,臉色更加難看:「你……」
黑衣首領已經不理會她了,揚聲道:「徐三小姐,事已至此,就不要多費唇舌了。我們要走,你們要留,劃個道道出來吧!」
徐吟嗤笑一聲:「劃什麼道道?現在是我強你弱,跟你們劃道道,想得美!」
黑衣首領臉色扭曲了一下。
都說這位徐三小姐蠻橫霸道,還真是一點沒錯。聽聽這話,換個氣性大的,還不當場吐血。
他忍著氣道:「三小姐也太自信了。我們雖然人少,可都是千里挑一的死士,你想全部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
徐吟接得極快:「你都說是死士了,難不成還會投誠?既然不會投誠,當然是弄死一個算一個。」
黑衣首領額角跳動,強忍怒火,喊道:「你就不在乎手下傷亡嗎?」
徐吟卻不上他的當,說道:「少在這挑撥離間,說得好像剛才放箭的不是你們似的。說起來,你們就這麼點人,也敢潛入南源,你主子才不把你們的命放在眼裡吧?」
話音落下,徐家護衛都笑了起來。
季經喊道:「怕傷亡你們當什麼死士?趕緊滾回娘胎要奶吃吧!」
「就是,被包圍的是你們,還想嚇唬人。」
「哈哈哈哈,是自己怕死吧?還死士呢!」
徐家護衛嘲諷起來,四周充滿快活的空氣。
黑衣首領氣得臉色乍青乍白。他見徐吟年輕,本想嚇唬一番,撕開一條口子,不行也打壓一下士氣。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嘴巴刻薄得跟刀一樣,己方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成了對方的笑料。
眼見軍心動搖,他不敢再說了,做了個手勢,握緊手中長刀。
徐吟注意到了,低聲道:「注意,他們要動手了。」
季經點點頭,看了眼護衛們:「準備。」
徐家護衛得了指令,紛紛催馬列陣。盾衛上前,將徐吟護在中間。
眼見再拖下去也占不倒便宜,黑衣首領不再耽擱,喝令:「衝!」
話音落下,一眾黑衣死士縱馬衝了過來。
雙方很快戰到一處。
徐吟有盾衛護著,就在一旁觀戰。
黑衣首領沒有騙人,這些死士確實武功高強,苦戰一番後,他們撕開了一條口子,衝出包圍圈,四散逃亡。
徐吟也不強求,吩咐下去:「能殺一個是一個,追不到就算了。」
對方這麼多人,全殲的可能性不高,儘量留幾個就是了。
逃出包圍圈的時候,薛如轉回頭來,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揚,一枚袖箭飛過來,「叮」一聲被盾牌擋了去。
季經大怒:「將死之人,也敢對三小姐下手。來人……」
「來人!給我追!」
話沒說完,就被搶了先,季經愣了一下,看到徐吟帶人追過去,不由大驚,喊道:「三小姐,小心啊!」
說罷,急忙調出一個小隊,跟在後頭追過去。
薛如一路急奔,身後始終有馬蹄聲緊緊相隨,她身邊的死士甲稟道:「薛姑娘,是徐三小姐親自追來了。」
薛如扭頭看了眼,恨恨咬牙:「她可真是塊牛皮糖,怎麼都甩不掉!」
死士乙沒忍住,說道:「想是方才那一箭激怒了她,這位徐三小姐,可是不願意吃虧的主。」
薛如不悅:「你這是指責我做得不對?」
死士乙怎麼能認,忙道:「屬下不敢。」
薛如哼了聲,緩了語氣,說道:「只要你們好生護送我回京,我必定向主子進言,給你們提一等。」
任務失敗,還逃得這麼狼狽,回去後恐怕要先受罰吧?
兩名死士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不過這位薛姑娘向來得寵,說不定枕頭風吹一吹,真就沒事了呢?這樣一想,他們不敢怠慢,應了聲:「是。」
身後追兵如影隨行,薛如漸漸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會激怒徐吟,她剛才確實不應該放那一箭,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
後頭傳來聲音:「放箭!」
薛如大駭,急忙低頭閃避。
箭支嗖嗖地從耳邊掠過去,她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忽地身下坐騎長嘶一聲,往前撲跌而去。
不好,騎的馬中箭了!
薛如急得不行。要是失了馬,她百分百逃不過去,只能成為對方的階下囚。就徐三小姐那個脾氣,真落她手裡了,會有好果子吃嗎?
恰在這時,其中一名死士喊道:「薛姑娘,那邊有馬!」
薛如轉頭一瞧,便是大喜。
這荒郊野外,也不知道誰在這兒夜宿,正好有兩匹馬繫在路邊!
她滾落在地,飛快地撲到其中一匹上,拔匕首割斷繩索,一甩馬鞭:「駕!」
馬兒飛馳而去,樹林裡「噌」地躍出來一個人,衝她大喊:「站住!哪來的偷馬賊!」
急迫間,翻上另一匹馬,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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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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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35 PM
第31章一言九鼎
徐家護衛都懵了:「怎麼又多了一個人?」
徐吟轉頭看去,就見路邊的林子裡又竄出來一個人,卻因為沒馬了,只能兩條腿緊追幾步,喊:「公子……」
然後被他們甩遠了。
「別管他,拿下薛如要緊。」
「是。」
於是,追逃的人變成了三方。
薛如剛搶的這匹馬十分神駿,且之前休息了半夜,這會兒正是發力的時候。眼見她越跑越遠,徐吟喝令:「放箭!」
「是!」
徐家護衛每個人都配備了小型弩箭,當即對著薛如射了過去。
追在她後頭的人一瞧,喊道:「別射!那是我的馬!」
護衛們自然不會搭理他,只管扣動機括,發了出去。
那人急切之下,抽動馬鞭上下甩動,一一將箭支打落。
此舉終於讓徐家護衛們將他看在了眼裡,隊長高聲喝道:「官府緝匪,閒人速速讓開!若有傷及財物,衙門包賠!」
如今是亂世,賊匪橫行,別處官府能自保就不錯了,哪裡像南源這般,不但組織緝匪還包賠,可說是很厚道。
可惜這條件打動不了此人,他也喊道:「這馬是我一手養大的,你們賠不了。要不你們放棄,我賠你們匪徒!」
匪徒怎麼賠?這人是故意戲耍嗎?隊長大怒,說道:「再不退開,傷人勿論!」
這人也是倔,仍然堅持:「你們別放箭,人我幫你們抓。」
徐吟聽這人說話有點意思,便想叫護衛們讓一讓,然而隊長認定他是在戲弄,已經下令了:「別管他,放箭!」
護衛們抬起弩弓,又是一輪齊射。
「你們——」這人也怒了,甩開近處的幾支弩箭,「這般不講道理,你們真是官府嗎?別是冒充的!」
薛如一聽,感覺有機可趁,便火上澆油,故意嬌滴滴地喊道:「公子救命啊,他們強搶民女!小女要是落到他們手裡,可就完了。」
哪知這人反口就道:「你可閉嘴吧!說話就說話,還捏嗓子裝嬌羞,一看就不是好東西,馬讓你騎過,回頭我還得洗刷個十遍八遍!」
薛如習慣性勾搭一下,哪知道被他這幾句話「嗖嗖」射了個透心涼,氣得要死。
她這是流年不利嗎?先來一個徐三小姐,句句揭她的臉皮,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小子,開口就戳她心窩。
徐吟聽得心裡一樂,剛想叫護衛停手,忽見前方夜空竄起一支煙花,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竟然還有接應的人。
「快點,對方有幫手!」她喝道。
這人聽得女聲,回頭看了眼,隨即瞧見護衛再次舉起弩弓,顧不上驚訝,再次甩鞭擋下箭支。
「我的馬!」
這次徐吟不準備讓步了,要是讓薛如逃了,誰知道還能不能抓到。
「繼續射!」
這人又生氣又無奈:「我都說了幫你們抓……」
一陣疾馳,路到了盡頭,前面一條大河橫亙,上面停著一葉小舟。
薛如大喜,喊道:「快接人!」
下一刻,河邊的機關發動,一支支暗箭揚起水幕向他們射過來。
護衛們不得不停下來,揮刀打落箭支。
趁這個功夫,薛如下馬,在死士的幫助下,躍上小舟。
扭頭看到徐吟一行人,她心中暢快,再瞅到那個罵她不是好東西的小子,心中生出惡意,抬手便是一支袖箭。
這人眼裡就沒薛如,見她棄了馬,便歡天喜地奔過去。
哪知道還沒摸到,馬兒忽然慘叫一聲,濺了他一身的血,轟然倒了下去。
「我的馬!」失而復得的瞬間再次失去,真是世上再慘不過的事,他露出吃人的表情,轉頭瞪向小舟上的薛如。
薛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說道:「你再罵我啊!」
「找死!」
這人臉色陰沉,抬手拍向岸邊的巨石,借著這股力,飛身撲了出去。
眼見對方離得越來越近,薛如大驚,抬手又是一枚袖箭。
可惜剛發出去,就聽「吭」一聲,一柄雪亮的劍出現在他手中,將之擊落。
另外兩個死士,一個發動暗器,一個甩動馬鞭去捲他的兵器。
這人袍子一拂,輕輕鬆鬆將暗器全部打落,另一邊卻故意被馬鞭捲中,借力蕩向小舟。
雙足踏上船板的一瞬間,劍鞘從他腋下遞出,敲在死士乙的手腕上。
死士乙吃痛,不得不鬆了鞭子,他的劍獲得自由,轉手就削了出去。
「啊!」原以為他要對付死士乙,哪知道削中的竟是死士甲。
他毫不留情,順勢一踹,死士甲飛出去,與船夫一併跌入河中,而後轉過來,面對剩下的兩個人。
薛如驚呆了。
她猜到這可能是個江湖人,卻沒料到這小子這麼厲害,僅僅打了個照面,就把她的手下幹掉了一半。
這還沒完,他又是一劍遞出,挑向僅剩的死士乙。
死士乙有了準備,倒是過了兩招,可這人實在刁鑽,忽然右腳大力一踩,小舟歪了半邊,死士乙為了維持平衡,不得不分心換位。這下可好,劍招早已準備好,從他胸口刺了過去。
「嘩啦!」死士乙跌入水中。
只剩下薛如了。
看到他轉過身來,薛如不由往後退去,神情慌張地叫道:「公子!公子息怒!我再賠你一匹馬就是了!」
想到這人口口聲聲只說馬,她膽氣壯了一些,說:「沒錯!只要你護送我去京城,什麼汗血寶馬、烏騅、的盧,都能給你弄來。」
這人濺了一臉馬血,此刻眼神冰冷,越發跟閻羅似的。聽了這話,他冷笑一聲:「行啊,賠我的馬,就拿你的命來賠!」
眼見他抬劍斬來,薛如尖叫一聲,閃身躲開。
她倒有幾分功夫,可連武功高強的死士都只過了幾招,她又怎麼是對手?
劍身從她頭頂揮過,頓時頭皮一涼,髮髻滾落下來。
薛如伸手一摸,驚呆了。
頭髮!她的頭髮!
偏偏岸上還傳來徐吟嘲笑的聲音:「薛姑娘可真是一言九鼎,說剃度就真剃度了。」
頭髮沒了,薛如整個人都瘋了,「啊」地大叫一聲,身上的暗器盡數發了出來。
她向來惜命,藏身的暗器還真是不少。
這人劍身一轉,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暗器反擊回去,薛如慘叫一聲,不知被打中哪裡,「撲通」一聲摔落河中。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38 PM
第32章誰的錯
寅時末刻,天光微亮。
徐吟坐在河邊,看著護衛們下水撈人。
河上浮著一層薄霧,涼颼颼的,她緊了緊衣領。
護衛隊長便問:「三小姐,要不您先回去?這裡屬下盯著。」
徐吟搖頭:「不差這點時間。」
隊長不再多話:「是。」
「公子!公子!」路的那頭傳來喊聲,他們轉過頭去,看到有人氣喘吁吁跑過來,身上背著兩個大包裹,走一步晃三晃,隨時都要跌倒的樣子。
徐吟同情地看著這個人,靠雙腿從被搶馬的地方跑到這裡,太不容易了。
隨後,他看到了河邊的情形,發出一聲驚呼,喊道:「閃電!閃電怎麼了?公子節哀啊!」
他口中的公子面無表情,收拾完薛如一行人,他就回到岸邊,坐在馬屍旁邊發呆。
徐吟覺得這人有些怪,身手又強得可怕,便叫護衛別招惹他,省得跟薛如似的,原本已經上了船,就因為犯賤殺了他的馬,把自己坑沒了。
這位公子伸手抹了一把臉,還沒擦乾淨的馬血糊了一臉,看著越發可怖。
他瞥了眼隨從,說道:「別裝了,我看你都笑出來了。」
隨從及時收住笑意,滿臉驚訝:「公子說什麼呢?小的哪有笑?」
公子哼了一聲:「跟我出來很不情願吧?是不是很想跑路?」
隨從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的事,能跟公子出來,小的可開心了。」說著湊到他面前,讓他看自己真誠的表情。
公子一把推開他的臉:「省省吧!給我挖個坑,把閃電埋了。」
「是。」隨從沒敢再作妖,老老實實從包裹裡翻出把刀,找了個地方開始刨土。
徐吟看了眼,對護衛隊長道:「你們的武器裡,是不是有鏟?」
隊長點頭稱是。
「借他使使吧。」
這馬是良種,又高又壯,用刀挖坑,還不知道挖到什麼時候。
隊長便把那個使鏟的護衛叫過來,送了過去。
隨從很驚訝,連聲感謝。
那位公子只是瞥了眼,沒說話。
隊長借機攀談:「小兄弟是哪裡人?怎麼夜宿荒郊?」
那隨從一臉老實地答道:「我們是關中的,這次跟公子出來探親,路上錯過了客棧,只好將就一晚。」
隊長笑道:「貴家公子好身手,瞧著可不像普通人。」
隨從呵呵傻笑,驕傲地說:「這是當然,我們公子打小天資聰穎,老爺不知道請了多少名師,專門教公子武藝,將來好建一番功業……」
隊長試探地問:「主家聽起來像是名門啊,不知令老爺尊姓大名?」
隨從擺擺手,頗為得意的樣子,說道:「我家老爺姓燕,單名一個慶字。」
燕慶,這名字很陌生。
徐吟眉頭皺了皺,總覺得哪裡不對。
關中燕氏,倒是和昭國公同姓,說不定也是同支。但是她並未聽聞,除了昭國公一家,還有哪個姓燕的名將。
——憑這公子的身手,若是從了軍,哪怕不是名將,也是一員勇將。
隨從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軍爺聽過我們家老爺吧?不是小的吹,我家老爺在關中也是鼎鼎大名的,可惜缺了運氣,一直沒能揚名天下……」
「呃……」隊長一臉尷尬。什麼燕慶,他沒聽過啊,真的不是吹牛嗎?
隨從終於說完,補上最後一句:「……小的燕吉,不知道軍爺怎麼稱呼?對了,這裡是南源的地界吧?軍爺是南源的駐兵嗎?」
隊長看了眼徐吟,答道:「我叫衛均,在南源刺史府當差。」
燕吉露出震驚的表情,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原來是衛將軍,好厲害啊!」
隊長連連擺手:「不敢稱將軍……」
那位公子突然插話:「原來你們是南源刺史府的,那剛才說損失全賠的話作數了?」
衛均正要答話,卻聽徐吟開口了:「話自然作數,不過在賠償之前,還得來算一算帳。」
公子警惕地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徐吟說:「第一,馬不是我們射死的。第二,你一直妨礙我們抓人。要不是你搗亂,人我們早就抓到了,哪用得著下水撈。所以說,應該你賠償我們誤工費。」
這公子氣笑了,起身道:「嘿!你這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怎麼說話這麼橫呢?」
護衛們都見過他的身手,他一動,衛均等人立刻警覺地往前站,一副防著他的樣子。
這公子被他們弄得無語了,道:「你們要不要這樣?我再凶,也不至於打女人啊!」
護衛們完全沒有退開的意思,徐吟慢吞吞道:「你剛才不是打了嗎?」
薛如的頭髮是誰削的?又是被誰打下水的?
「我可沒打她。」公子理直氣壯地說,「是她先動手的,我不過反擊而已。」
「好適時的反擊啊!會不會等一下打起來,公子也覺得我先動手了呢?」
「……」公子無言以對。
「呵呵,」燕吉忍不住笑出聲,隨後接收到自家公子警告的目光,立馬做出一臉憤怒的樣子,說道,「這位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雖然小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家公子的人品,小的敢打包票,肯定是您先做錯了!」
瞧這義正辭嚴的樣子,知道的是維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挑撥離間。
徐吟不由一笑,看向這位公子:「貴府主子出門,都不挑人的?」
公子面無表情:「……閒話少說!你要理論,那我們就理論。我好端端的在休息,要不是被你們連累,怎麼會大半夜被人偷了馬,還搞得一身狼狽?」
「偷馬的又不是我!誰叫你把馬繫在路邊,被賊人盯上了?這與我們何干?」徐吟道,「要不是你搗亂,我們早就抓到賊人了,說不準你的馬還沒事。」
公子氣憤:「你們那樣亂射,萬一射到我的馬怎麼辦?都說了,你們停手,我幫你們抓人,如果你們聽話,這會兒人早就抓到了,哪用得著到水裡撈!」
「不想射到馬,那你好好說話啊,我們自然會小心一點。你說幫我們抓人就能抓到人?我們憑什麼要信你?」
「跟你們說了,你們就不會射中?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手抖,白白賠了我一匹馬!」
兩人相互瞪視,互不退讓。
不管道理對不對,反正這鍋,一定要讓對方背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41 PM
第33章留下來
「三小姐!」河邊傳來喊聲。
徐吟抬起頭,看到護衛們拖著兩具屍體上了河灘。
她起身走過去,發現是那兩個死士的,沒有薛如和船夫。
「另外兩個人,沒找到嗎?」
負責搜索的護衛稟道:「沒有,我們找遍了,找不到人。」
徐吟的臉色沉下了來。
薛如先受傷再落水,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但前世的經歷,讓她相信一個定律,不想發生的事,往往就會發生。
燕家主僕也過來了,那位燕公子一點也不見外,上前檢視了一下屍體,說:「這兩人都被我打中要害,但船夫並未受傷,可能把人救走了。」
徐吟看著他不說話。
這公子被她看得心虛,說道:「又不是我放跑的,你們這麼多人盯著,還能讓她跑掉……」
徐吟冷笑一聲,轉頭問衛均:「季總管呢?」
衛均回道:「季總管先前傳信,說那邊料理完就來。」
徐吟點點頭,坐下來等。
燕公子摸不准她的態度,忍不住問:「喂,你什麼意思啊?」
徐吟心情不好,語氣也就不怎麼好:「喂什麼喂?你叫誰呢?」
「好吧。」燕公子一臉無奈,向她作揖,「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徐吟道:「公子也是名門出身,不知道問人之前,要自報家門的嗎?」
燕公子哽了一下,只得重新說:「在下姓燕,家中行二,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徐吟撇了撇嘴,說要自報家門,卻連個名字都不說,可真有誠意。
不過算了,就算他報了名字,她也不知道是誰,燕二就燕二吧。
「我姓徐,行三。」禮尚往來,她懶懶地道。
「徐三……」燕二的表情有些微妙,「原來是徐三小姐。」
徐吟意外地看著他:「你竟知道?」
燕二笑道:「徐氏雙姝,誰不知道啊!」
聽他這樣說,徐吟的臉色反而沉了下來。
徐氏雙姝,就是這名聲太大了,才會被人覬覦。
道上傳來馬蹄,不多時,季經領著人到了。
「三小姐。」他下了馬,過來施禮。
徐吟應了聲:「你那邊怎麼樣?」
季經搖了搖頭:「倒是抓住了幾個人,但都……」
徐吟一點也不意外,既是死士,事敗必是要自盡的。
季經看了看燕家主僕,警惕地問:「三小姐,這邊又是怎麼回事?」
徐吟懶得解釋,讓衛均把事情說了一遍。
季經看向燕二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徐吟問:「季總管,你看這事怎麼辦?」
季經與她目光一對,彼此有了默契,笑道:「讓小的來處理吧。」
徐吟點點頭,放手不管了。
季經走過去,施禮道:「燕二公子,幸會。在下刺史府總管,姓季名經。」
他這般客氣,燕二便也正經起來,向他還禮:「幸會,季總管。」
他身量頗高,體態修長,雖然身上一片血污,看著亂糟糟的,但這樣端正地施禮,可以瞧出儀態優雅,頗為不凡,倒像個出身名門的樣子。
真是奇了,這個燕二,到底是哪家的?難道真是昭國公府的旁支?怎的前世她從未聽聞?
「先前的事,在下聽說了。我們抓賊心切,沒有考慮周全,累及燕二公子失了坐騎,還望不要見怪。」
這燕二想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季經好言好語,他的態度迅速軟化下來,說道:「是我衝動了,你們在緝匪,旁人貿然跟去,怪不得你們不信。」
季經笑起來,講道理就好。
「刺史府有言在先,公子因我們失了坐騎,我們包賠。只是此處荒僻,便是給了銀兩,也沒處買馬去,且公子的馬不是凡品,等閒買不著。不知公子可願隨我們回城,等尋摸一匹好馬,再賠給公子?」
一聽這話,那隨從燕吉就急了,扯了扯燕二的袖子,小聲道:「公子,我們還有要事呢!」
季經微微笑:「公子要去探親?這條路是去雍城的,那邊正亂著,公子不妨再等等。我們南源雖小,可到底兵馬齊備,公子大可以等安穩一點,再到那邊去。」
理由都給找好了,簡直不好意思拒絕。
燕二露出笑容:「既然季總管誠心相邀,我就不辜負你一片好意了。」
季經欣慰地點頭:「多謝燕二公子體諒,我們善完後,便回城去。」
「辛苦。」
看著季經走開,燕吉拉著燕二,避開人小聲嘰嘰咕咕。
「公子,你們怎麼就答應去南源了?」
燕二一攤手:「人家誠心相邀,不好意思啊!」
燕吉急了:「我們這次出來有正事,不好耽擱的!」
燕二無所謂地擺擺手:「你沒聽他說嗎?雍城正亂著。」
「那也不能不去……」
「相反,留在南源,說不定更容易打聽到消息。你想,南源畢竟只是個州府,為了立足,定然對周圍的勢力十分關注。雍城一亂,他們肯定第一個得到消息。」
這麼說好有道理哦!
燕吉先是被說服了,隨後看到他目光投向徐吟,又懷疑起來,問道:「公子真這麼想的?不是看人家徐三小姐漂亮?」
燕二彷彿受了侮辱,瞪著他說:「公子我是這麼貪花好色的人嗎?」
燕吉想了想:「您以前確實不是,可這麼會兒時間,您已經看了徐三小姐七八遍了。」
「……」燕二堅決更正,「我是好奇!她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的跑出來緝匪,難道不奇怪嗎?」
他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斥道:「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我說留下,哪那麼多話?」
燕吉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無奈點頭:「行,您是公子,您說了算。」
另一邊,季經回去覆命。
「他答應留下了。」
徐吟點頭:「這就好。此人武功奇高,來歷神秘,忽然出現在南源,也不知道有什麼意圖。還請季總管多多留心,找機會打探出他的身份。」
「是。」
護衛又搜索了一圈,確實沒有薛如和船夫的蹤跡,只得暫時收隊。
季經吩咐:「你們在此輪班,找附近的漁民幫忙,盡可能找到女賊的行蹤。」
「是。」
眼見天越來越亮,徐吟下令整隊:「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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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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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 11:46 PM
第34章一串果子
燕吉打了水來:「公子,洗洗吧。」
這一晚本來就睡野外,後面又是追馬,又是殺人的,燕二身上不是血就是土,再被河水一濺,整個糊成了泥人。
他脫了外袍,拿濕帕子擦去臉上的血泥,一點點露出真容。
正是天光破曉,第一縷陽光從朝雲間投射下來,剛跟下屬說完話的衛均轉過頭,忽然看到這一幕,不由呆了一下。
「你幹什麼?」耳邊傳來徐吟不滿的聲音。
衛均才發現自己擋了三小姐的路,連忙站到一邊,帶著獻寶的心情說:「三小姐,您看。」
「看什麼看?」徐吟莫名其妙。
衛均指著燕二:「這位燕二公子,原來長這麼俊啊!」
「……」徐吟不由想問,她看起來像是貪花好色的人嗎?結果一扭頭,瞅到洗刷乾淨的燕二,也跟著呼吸停滯了一下。
剛才天黑,他又糊了一身血泥,沒瞧出來。現在一看,這燕二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少年郎。
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長,明明是習武之人,皮膚卻白得發光。這人一白,很難不好看,何況精緻,隨便這麼一站,就跟鶴立雞群似的……
衛均看三小姐盯著人家不說話,不禁佩服自己的觀察力。
就說嘛,三小姐放著好端端的小霸王不做,大半夜跟他們出來搞追殺,肯定是替大小姐搶男人來的。
要他說,方翼那個渣有什麼好搶的?姿色也就普普通通,要搶就搶燕二公子這樣的,這才叫美男呢!
希望三小姐看在美男的份上,別怪他們辦事不力了……
另一邊,燕二洗了臉,又換了衣裳。
燕吉一邊服侍,一邊絮絮叨叨:「雖然出門在外,講究不了太多,可公子您也不能太隨便了。要是回去的時候瘦了醜了,夫人肯定會怪罪小的,到時候又要拖去打板子。」
燕二扯了扯嘴角,很敷衍地道:「可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是嗎?」燕吉沒看他的臉色,真以為是同情自己,越發說得起勁,「公子,您真不知道在您身邊當差有多難。稍不留神,老爺罵一頓,夫人罵一頓,大公子又罵一頓,連著挨三頓罵,誰扛得住?」
「哦。」
燕吉繼續嘮叨不休:「然後您還不聽勸,動手比動腦還快。瞧瞧這回,馬丟了就丟了嘛,咱們慢慢找就是,您這樣追上去,萬一出了差錯怎麼辦?知道您和閃電感情深,可它畢竟是個畜生,這上了戰場,有時候要保人命就得捨戰馬了……」
「說完了嗎?」
燕吉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語氣不對,抬頭看到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立時消聲:「好了……」
燕二繫上腰帶,瞟著他:「你以後還是別找老婆了。」
燕吉大驚:「為什麼?」
「這麼囉嗦,把兩個人的話都說完了!」
「公子!」
他們這邊收拾完,徐家護衛也整完了隊。
燕二主僕本打算共乘一騎,後來季經看他長手長腳的,跟燕吉擠一塊兒實在委屈,便讓個身材瘦小的護衛和別人同騎,勻出一匹馬來。
一路疾馳,一個時辰後,南源城在望,衛隊這才慢下來,緩步進城。
燕二想是第一次來南源,東張西望,看什麼都很好奇的樣子。
「哇,你們南源好富庶啊!早市剛開,就有這麼多攤子。」
衛均自豪地昂著頭:「這是當然。我們大人愛民如子,最關心民生了。」
燕二扯了扯嘴角,心道,這要在太平時期,倒是個人人喜愛的好官,可惜現在世道亂,把南源治理得這麼富庶,在別人眼裡就是塊肥肉。
聽說徐煥無子,也不知道後續怎麼打算的,是過繼個兒子,還是招個女婿呢?要不然,把家業交給女兒?這位徐三小姐大半夜敢帶著人去緝匪,倒是彪悍得很……
想著想著,他瞟到有人扛著草靶子走過,上面插著串成串的紅果子,晶晶亮好看得很。
「哎……」他剛想問這是什麼,就見衛均停下來,叫住那個小販,買了兩串紅果子,遞給徐吟。
然後徐三小姐就這樣拿著紅果子當街啃了一口。
燕二目瞪口呆。
他見過的貴女,別說當街吃東西,在人前都不會動筷子的,更不用說吃的還是街上買的零嘴。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熾熱了,徐吟停下來,瞟過去。
「想吃?」
別人要是這麼斜眼看人,多半會顯得失禮,可這徐三小姐,大概長得太好了,眼睛這麼一瞥,瞬間有一種「爾等皆凡人」的散漫感,被她看一眼,心口就跟中了一箭似的。
燕二不由抬手按住胸口,說話都不利索了:「嗯,啊……」
看到這一幕的燕吉在後頭冷笑,他就說公子貪圖人家美色,還不承認!
唉,公子也到了看姑娘不眨眼的年紀了呢!老母親……呸!身為一個稱職的小廝真是好欣慰。
徐吟皺著眉頭沒說話。
燕二就說:「這不是還有一串嗎?」
徐吟搖頭:「不行。」
燕二鍥而不捨:「外面裹的是糖吧?吃多了對牙不好,還是我幫徐三小姐分擔一下吧?」
徐吟說:「不是,我的丫鬟要吃,得給她帶一串。」
跟丫鬟搶食失敗的燕二:「……」
燕吉沒忍住,叫住那個小販,拿了塊銀錠子出來。
小販一樂,接過銀錠子,草靶子整個都送給他了。
燕吉將那草靶子往轡頭一掛,得意地看著默默無語的自家公子和徐三小姐。
「這不就好了?你們想吃多少都有!」
燕二問:「你給了多少錢?」
燕吉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麼,撓了撓頭,答道:「一兩。」
燕二怒了:「我剛才看見了,這東西一文錢一串,靶子上總共二十來串,你給一兩銀子,三十倍有餘!你是錢多燒得慌嗎?」
燕吉傻了:「我……公子您平時出去吃頓飯,還好幾兩呢!」
「平時是平時,在家和出門能一樣?你別忘了,我們已經丟了一匹馬,不省著花路上花完了怎麼辦?」
小孩子吵架,聽得季經頭疼,回頭道:「燕二公子放心,我們說了賠就一定賠,另外再送一份程儀。」
燕二立刻笑開來,語氣軟和:「季總管這麼客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季經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種被人敲竹槓的感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0 11:50 PM
第35章不辛苦
一大清早,小滿守在門口,等自家小姐回來。
好不容易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欣喜地迎上去:「小姐!」
然後就被徐吟的排場震驚了。
她左右站著季經和衛均,後頭跟著全副武裝的護衛們,他們的盔甲上還沾著血,殺氣仍未散去。被拱衛在中間的徐吟,因而氣勢十足,和往日大不相同。
發生了什麼?小姐只是說,要和季總管去辦一件事,怎麼就成這樣了?
「哇!不愧是刺史府,好氣派!」一個聲音冒出來。
小滿看到從護衛身後鑽出來的燕吉,他肩上還扛著那個插冰糖葫蘆的草靶子。
發現小滿,他眼睛一亮,摘下一根糖葫蘆遞過去,很自來熟地說:「姐姐就是徐三小姐的心腹大丫鬟吧?給,這是徐三小姐特意為你帶的。」
小滿呆呆地接過。
所以,小姐帶這麼多人出去,是為了搶冰糖葫蘆攤嗎?
還好徐吟及時說話了,才把她從這種奇怪的想像裡拉出來。
「季總管,這裡就交給你了。」
季經答應一聲:「三小姐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小的會處理。」
看燕二慢悠悠從後頭進來,徐吟跟他打了聲招呼:「季總管會安排燕二公子住下,我就不奉陪了。」
燕二施禮:「徐三小姐自便。」
徐吟回了禮,轉身走人。
小滿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急跟上:「小姐,等等我呀!」
主僕倆進了後院,她終於忍不住問了。
「小姐,那位公子是誰呀?難道您和季總管出去,是為了他嗎?」
「你在說什麼?他就是路人。」
「怎麼可能?長這麼好看,不會是路人的……」
沐浴過後,徐吟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夜幕已經降臨。
徐吟躺著沒動,聞著梔子花的甜香,想起剛回來的那個晚上。
前世父親去世,她和姐姐就像沒了窩的小鳥,在人世間顛沛流離,失去了來處,找不到歸途。
整整十年,空蕩到荒蕪。
回來後,她心裡一直繃著根弦,不敢放鬆,更不敢投入,怕這一切終究會變成一場夢,只是空歡喜一場。
現在,方翼死了,他背後的人也被趕出南源,危機已經斬斷,她終於不用害怕了。
父親會活下來,姐姐不用再受苦,他們一家人,這一世一定會幸福。
她會盡全力守住這幸福。
外頭有人低聲說話,是徐思的聲音:「這麼久還沒醒?」
夏至同樣輕聲回道:「是呢,都五個時辰了,也不知道叫不叫好。」
徐吟坐起身,喚出聲:「姐姐。」
徐思這才推門進來,神情柔和地看著她:「睡飽了嗎?」
徐吟點頭:「五個時辰,再睡下去就糊塗了。」
徐思接過夏至遞來的濕帕,拭去她臉上的汗漬,笑道:「會不會睡糊塗不知道,肯定會餓糊塗。廚房烤了一隻羊,我叫人留了排骨給你,快起來洗漱。」
徐吟答應一聲,好奇地問:「今天怎麼想到做烤羊?這道菜可麻煩,易廚子等閒不做的。」
「還不是你帶來的那位客人,嘗了一道山煮羊,說做得不如他家廚子地道,把易廚子氣得,使出十八般武藝,將羊菜做了個遍。」說到這裡,徐思哭笑不得,「廚房一氣宰了五隻羊,吃又吃不完,只得送軍營去了。」
徐吟笑瞇瞇聽著,等她說完,忽然問道:「姐姐覺得他如何?」
徐思一邊給她拿衣裳,一邊漫不經心回答:「那位燕二公子?挺好的呀!瞧著教養甚好,卻不知道是哪家名門出身。」
「比方翼如何?」
徐思停頓了一下,向這邊看過來:「嗯?」
她聽出了徐吟言下之意。
徐吟坐在床邊,垂著腿說道:「他年紀與姐姐相當,且樣貌出眾,武藝高強,也就是家世還不清楚。但這無妨,只要姐姐看得上,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徐思失笑:「你想什麼呢?有方翼這個例子在前,再挑人必得慎重。這位燕二公子,我不過見了一面,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更不清楚他的性格,談什麼看不看得上?」
徐吟驚訝:「他長那麼好看,姐姐難道不心動?」
徐思戳了她腦門一下,嗔道:「你以為我是你,看人就看好不好看?」
徐吟嘻嘻笑:「除了好看,也要人好啊!如果人好,還能好看,那不是好上加好?」
「行了行了,你好來好去的,快把我繞暈了。水送來了,趕緊起來洗漱。」徐思催她。
徐吟順從地站起來,在小滿的服侍下洗漱。
徐思看著她,感歎道:「一不留神,阿吟已經這麼大了。」
徐吟吐掉漱口水,說:「姐姐,你只比我大兩歲,說得好像自己是個老太太一樣。」
徐思被她說得一笑,原來的話題也繼續不下去了。
飯後,姐妹倆沿著府邸散步消食,徐思才接了下去:「昨晚的事,我聽季總管說了。阿吟,辛苦你了。」
接觸到姐姐溫柔的眼神,徐吟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抱住,輕聲道:「不辛苦,姐姐,我一點也不辛苦。」
就這麼幾天算什麼?她曾經努力了十年,最後仍然什麼也留不住。
這世上的事,從不怕辛苦,只怕毫無所得。只要有所得,無論多麼辛苦都是值得的。
「沒想到方翼背後有這麼深的背景,還好被你發現了。阿吟,你救了父親,也救了整個南源。」
徐吟笑了。再沒有比姐姐的肯定,更讓她開心的了。
徐思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我們的阿吟,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父親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父親,對了,現在只等父親醒來了。
他知道自己昏迷的時候發生這麼多事,一定會很震驚吧?
……
時隔一天,南安郡王再次踏進明德樓。
那間熟悉的小樓裡,已經人去樓空,半點不見蹤跡。
他問負責的夥計:「人呢?」
那夥計惶恐地搖了搖頭:「小的不知。薛姑娘被帶走,就沒有回來過。後來,那幾位公子也不見了。」
南安郡王臉色大變,轉身就想下樓。
可惜遲了,樓梯響動,有人緩步踏上來,悠然道:「王爺,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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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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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14 PM
第36章從來不講道理
這聲音清軟,帶著少女特有的嬌嫩,和薛如的柔媚完全不同。
南安郡王只覺得頭皮都炸開了,霍然轉過身。
卻見徐吟扶著把手,站在樓梯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十四歲的少女,身量雖然不低,看起來卻很單薄。因是半夜外出,她還披了件薄斗篷,一圈兒珠綴圍著她青稚的臉龐,襯出幾分嬌氣來。
徐煥養女兒養得嬌,南安郡王一直都知道。若是換成他,有這麼兩個天仙似的女兒,也會捧在手心裡,半點不捨得她們吃苦。
然而此刻,看著這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南安郡王的第一感覺卻是恐懼。
她怎麼會在這裡?薛如呢?
「你……」南安郡王擠出笑容,「原來是徐三小姐,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外出?」
徐吟慢慢走進來,打量著這個房間。
淺紅色的帷幔層層堆疊,營造出香豔旖旎的氛圍,屋裡縈繞著一股甜膩的幽香,更叫人浮想聯翩。
「我為什麼在這裡,王爺心裡沒數嗎?」徐吟看向他,「薛姑娘被我帶走了,王爺難道不想知道她在哪兒?」
南安郡王怎麼會不想知道,只是不能問而已。
徐吟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代表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他們和方翼勾結的事暴露了,昨天她逼著薛如剃度,根本不是小姐脾氣發作,而是刻意為之。
但是他現在不能慌,越慌越有可能出事。
這樣想著,南安郡王神情平靜地回道:「徐三小姐誤會了,本王只是來聽她唱過幾次小曲,沒有別的私情。」
他只說昨日她逼薛如剃度的事,半點不提方翼,這是要撇清了。
徐吟笑起來,說:「王爺是不是覺得,薛姑娘背後的人很厲害,我們可能什麼也沒查出來,來這裡只是故意詐你?」
南安郡王神色微微一動,顯然說中了。
這麼多年,他一個郡王被壓得死死的,在自己的封地上,只能看刺史的臉色。可薛如一來,不過個把月時間,徐煥就躺倒了,眼看南源要易主。
她這麼厲害,怎麼會輕易出事?即便被抓,也會有人去救。
相反,刺史府無人主事,都要徐吟一個往日只會胡鬧玩耍的小姑娘出面了,可見有多窘迫。
是以南安郡王覺得,就算刺史府找到了薛如,也不可能留住她。他們八成在這裡蹲守,想找出同謀,自己只要不承認就好。
「徐三小姐想多了,本王只是來看看。畢竟她會冒犯你,是王妃的緣故,倘若她真的被迫剃度,本王會於心不安的。」
看他這個表現,徐吟不禁讚歎地拍了拍掌:「王爺好鎮定。同在南源這麼多年,以往總是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原來都是假相。」
說完,她臉色一拉,立時變了副模樣,冷聲道:「可惜王爺想錯了!你以為不承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王爺也不想想,我徐三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你不承認沒關係,我覺得是就是!來人!」
樓梯「噔噔噔」急促響動,衛均領著人上來了。
「三小姐。」
徐吟目光輕輕一瞥,神情冷傲:「將他拿下!」
「你……」南安郡王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知道徐三小姐有多霸道,可以往都是小孩子胡鬧,正事自有她爹做主。沒想到現在她爹躺了,她連正事也一併胡鬧起來了。
眼見刺史府的護衛真的聽她的話,上來要拿人,南安郡王急促說道,「徐三小姐,這不是小事,你不能胡來。你要懷疑本王,大可以等你父親醒了告訴他。本王是堂堂郡王,豈能想抓就抓?」
徐吟嗤笑一聲:「王爺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就是這麼胡來,你待如何?」
說罷,她呵斥護衛:「還等什麼?叫你們抓人沒聽到嗎?」
「是。」衛均再不遲疑,領著人就把南安郡王給扭住了。
南安郡王怒不可遏,徐煥就算了,他玩不過人家,認命當縮頭烏龜,現在連他女兒也來這套?簡直欺人太甚!
「來人!來人!」他大聲叫了起來。又不是只有徐吟有護衛,他也有。
可叫了好幾聲,樓下都沒有動靜。
徐吟嘲弄地看著他:「剛才我還誇了王爺,怎麼這會兒就沒腦子了?我上來了,你的護衛卻沒有示警,想也知道出了問題。」
南安郡王臉色難看,被徐家護衛扭著手,再顧不上風度,怒斥:「你一個小姑娘,怎的這般蠻不講理?這樣的事,也是你能隨便做主的?等你父親醒了,看他怎麼罵你!」
見徐吟不為所動,他歇了歇,又緩了語氣,一臉真誠地勸道:「徐三小姐,這事不能拿來玩的。你父親病了這些時日,南源如今人心惶惶,你就別添亂了!」
可惜,話剛說完,樓下便傳來聲音:「誰說三小姐添亂了?」
在南安郡王的瞪視下,季經踏上來,說:「王爺,小的要糾正您兩件事。其一,南源沒有人心惶惶,我們各司其職,安心等大人醒來。其二,大人不在期間,三小姐女承父職,南源的事,她說的都算數!」
南安郡王難以置信,脫口而出:「你瘋了嗎?竟叫一個沒及笄的小姑娘執掌南源軍政?」
季經神情如常,毫不客氣地道:「是啊!我們寧願聽三小姐的,也不願意投靠王爺,您很失望嗎?」
他帶著幾分刻薄說:「王爺當了十幾年郡王,想必忘了自己是什麼來歷。要不是陛下心善,如今您還在當小吏的岳父家中討生活。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高這個姓氏,您還有什麼能耐?也敢妄想主政南源。」
徐吟說抓就抓,南安郡王只是生氣,可季經這樣表態,他控制不住了,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全身血液都往頭頂沖去,喊出來的聲音嘶啞:「季經!本王是先帝嫡孫,天潢貴冑,豈容你一個下僕侮辱——」
「先帝已經貶您為庶人了,需要小的把聖旨念一遍嗎?」季經嘲弄地看著他。
南安郡王嘴唇抖了抖,到底沒敢接下去。
廢他們一家的時候,先帝十分生氣,那聖旨上寫的話自然也難聽。這要真讓他念出來,那就連最後的遮羞布也沒有了。
見他認慫,季經輕蔑一笑,回身向徐吟請示:「三小姐,要如何處置南安郡王?」
徐吟昂起下巴,彷彿還是那個驕縱的徐三小姐,帶著惡意說道:「既然王爺這般掛念,那就送他去見薛姑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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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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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16 PM
第37章偷窺
月上中天,徐吟在薛如的院子裡喝完一盞茶,季經下來了。
「三小姐。」
「招了嗎?」
季經點點頭,說道:「嚇一嚇,就招了。」
徐吟輕嗤一聲:「敢在父親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我還以為他膽子多大,原來也是個不經嚇的。」
季經感歎道:「這就是燈下黑啊!我們都以為把他摸透了,誰知道他真敢做出這種事。這也是教訓,日後再不可輕視旁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方翼是父親一手栽培的,一樣沒料到他會下毒。」
說了這兩句,話題拐回來,季經向她稟報審訊的結果。
「前兩年,方翼為了上位,在平叛戰事中洩露了機密,給自己創造立功的機會。南安郡王恰巧發現了這事,手裡握有他通敵的證據。」
徐吟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這不是小事,只要被發現,父親定會嚴懲,姐姐也不可能嫁給他了,所以他只能和對方合作,鋌而走險。」
季經點頭稱是:「通敵按律當斬,旁的事大人或許會從輕發落,這件事絕對不能原諒。」
徐吟點點頭,繼續問:「還有呢?薛如到底是何身份,她的主子是誰?」
季經苦笑:「他不知道。」
徐吟面露驚詫:「一點也不知道?那他為何幫著薛如?」
季經說:「去年,南安郡王的岳家犯了事,被人撈出來了。」
「是薛如背後的主子幹的?」
季經稱是:「南安郡王遠在封地,對京中情形一概不知。他又是成年才得回的爵位,根基淺薄。因而對方展露了一下實力,便痛快合作了。」
徐吟冷笑一聲:「也是不甘心吧?他是先帝嫡孫,如今卻只能仰人鼻息。他想藉對方之力得到南源,好圖謀更多。」
所以說,上一世方翼娶了高思蘭,根本就是他早早謀算的結果。
只不過,郡王殿下還是太草包了些,都沒鬥過方翼,白白賠了女兒。
「是。」停頓了下,季經又道,「關於那人的身份,也不是毫無線索。按南安郡王的供述,對方承諾他,辦成這件事,替他謀取親王銜。這天底下,敢做這個承諾的人可不多。」
徐吟經歷過上一世,自然知道對方並沒有完成承諾,就道:「或許只是哄他的。」
「確實有這個可能,但是南安郡王對那人的能量深信不疑,所以小的以為,應該有不少蛛絲馬跡,可以驗證這個猜想。」
徐吟頷首,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能做成這件事的,必是朝中重臣。」
「是。」季經認同,「也就那幾位……」
兩人目光一對,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倘若真是那幾位盯上了南源,可是個壞消息。
沉默良久,徐吟起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也不必懼怕。就像這回,我們不就把他們的陰謀粉碎了?等父親醒來,我們只會更有底氣。」
「是。」季經看著她,滿心欣慰。
三小姐果然是可造之才,這事處理得多漂亮,便是方翼沒有背叛,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大人若是醒來,一定會有同樣的感歎吧?有女如此,哪用得著把親手打下的基業,交到別人手裡?
南安郡王暫且就安置在明德樓了,到底是個郡王,帶回去不合適,放他回府也不爽,索性先囚在明德樓。
料理完這些事,徐吟回府。
夜色已深,刺史府處於沉睡中,各處安安靜靜。
進了後院,徐吟便讓護衛走了,獨自回曲水閣。
月光灑下清輝,照亮回去的路,微風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龐,帶來清爽的涼意。
徐吟不由停下來,仰頭看著月下的竹林。
竹影婆娑,在月光下溫柔地舞動,真是一副美景。
她笑了下,隨手摘了顆路邊的杏子,看起來像是要嘗一嘗。
可是,她把玩了兩下後,忽然用力擲了出去。
「啪!」杏子砸中了什麼,有人悶哼一聲,從上面直直摔落下來,掉在她的面前。
這個偷窺的小賊爬起來,一邊擦著糊了一頭的杏子肉,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徐三小姐,你也太狠了吧?好歹我也是客人,頭都被你砸出包啦!」
徐吟後退一步,冷淡地瞥著他:「燕二公子還知道自己是客人?半夜躲在這裡窺伺,你想幹什麼?」
燕二一臉無辜:「我出來散步啊!」
「散步?客院離這裡這麼遠,外頭還有護衛看守,散步能散到這裡來?是你傻還是當我傻?」
燕二嘻嘻笑道:「我原本沒走這麼遠的,誰叫徐三小姐半夜回來了呢!你一個深閨小姐,昨晚在外頭緝匪,今天又半夜才回來,實在太奇怪了。我這個人好奇心重,就忍不住來看看了。」
能把偷窺這種事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也算他的本事。
徐吟道:「燕二公子現在看到了,感想如何?」
燕二摸著下巴,目光在她身上飛快過了一遍:「感想就是,徐三小姐果然不是凡人。」
「哦?那是什麼?」
「天仙啊!」燕二接得飛快,「剛才你從那邊走過來,我還以為月中仙子下凡了呢!」
徐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燕二公子,你以為我會聽信這種鬼話嗎?」
「這怎麼能叫鬼話呢?」燕二一臉真誠,「徐三小姐就是天仙嘛,就算你把我抓起來,我也還這麼說。」
這是在說,抓了他也逼問不出什麼?
徐吟笑了聲,問他:「行,現在天仙有個問題要問你,你答不答?」
「當然!」燕二舉起手,「知無不言。」
徐吟點點頭,問:「你姓燕,又是關中人氏,和昭國公什麼關係?」
燕二笑道:「關中姓燕的人多了,又不是人人和昭國公有關係。」
「所以你的答案是沒關係?」
燕二道:「算是一個祖宗的吧。」
哦,同宗啊!
徐吟點點頭,忽然轉頭喝道:「來人!」
話音落下,藏在暗處的影子動了,兩個護衛飛快地到了面前:「三小姐。」
徐吟伸手一指:「此人心懷不軌,暗中偷窺於我,抓起來!」
「是!」
燕二大驚:「我都回答了,你怎麼還抓人?」
徐吟袖著手,懶懶道:「你是答了,可我有說不計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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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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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20 PM
第38章滿口胡言
沒說過。
燕二看著她,滿臉控訴。
徐吟繼續道:「既然你承認是昭國公的同宗,那本小姐有理由懷疑,你故意潛入我們南源,意圖刺探情報。」
「沒有,我……」
「且你半夜偷進後院,誰知道想幹什麼?家父臥病,我們姐妹孤苦無依,要是來個心懷不軌的,豈不是就糟了?」
燕二無言以對。想起昨夜領著人緝匪的徐三小姐,那叫孤苦無依?
徐吟臉色一沉:「沒話說了吧?抓起來!」
「哎!」燕二眼睜睜看著護衛扣上自己肩膀,喊道,「冤枉啊!我真的沒有!我就是……」
「就是怎樣啊?」
燕二靈光一閃:「我就是聽說,徐大人仁德愛民,所以想來找份活幹!對,就是這樣!」
徐吟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哦?」
燕二已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說服了自己,振振有詞:「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從小苦練武藝,勤讀兵書,就是為了建一番功業。如今學成,自然要出來找個門路!」
徐吟笑了一聲:「你是關中人,又是昭國公的同宗,為何不投奔他去?我父親雖然薄有微名,可南源畢竟只是區區州府,哪裡及得上昭國公手握重兵?你想要的功業,怕是給不了你。」
燕二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倘若只看勢力大小,那天下英雄,豈不是都要投到東江去?我們尋主公的,名位固然重要,意氣相投更重要。」
「這話就更假了。我父親臥病,也算個不大不小的消息,你來的路上就沒聽過?我們徐家根基淺薄,全靠我父親一人支撐,倘若他出事,說不準南源就天翻地覆了,你也不怕自己白投了?」
燕二被堵得沒話,糾結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像是放棄抵抗的樣子,垂頭喪氣道:「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準備去雍城的,聽說徐子敬奪了大涼王位,有意取雍城壯氣勢,所以我想去雍城看看有沒有機會……」
這話倒是跟昨晚說的對上了。
燕二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繼續道:「誰知道路上遇到你們,我就改了主意。你們南源兵軍紀嚴整,瞧著戰力十足,我想說不準是個好路子。」
哪知徐吟根本不買帳:「既然你想去找徐子敬,那問題更大了。大涼佔據十二州府,號稱擁兵三十萬,兵強馬壯。我南源跟他比,就如同三歲小兒與三十壯漢,你說你來了南源就不想去大涼?開什麼玩笑!」
燕二立刻叫道:「誰說我要去大涼?我是去雍城!大涼王位乃高祖所封,他徐子敬奪位是大不敬,我自然是去討逆的!」
「……」徐吟瞅著他。
「你這是什麼眼神?」燕二不樂意了。
徐吟道:「你當我傻嗎?雍城只有一群散兵遊勇,你孤身去討逆?」
燕二一挺胸膛,理直氣壯:「不行嗎?打仗是講計策的,徐子敬雖然奪了王位,但是大涼內部不諧,各為其主,大有可為之處。退一萬步,正面打不了,還可以暗殺啊!」
「好一個暗殺!」一道聲音傳來,卻是衛均趕到了。
他帶著人走過來,對徐吟稟道:「三小姐,這小子滿口胡言,萬萬信不得。」而後轉向燕二,「暗殺?徐子敬身邊的虎衛天下聞名,便是他自己也是以一當十的勇士,你憑什麼暗殺?」
燕二道:「你們只知虎衛兇猛,卻不知他並非虎衛最初的主人,這其中大有可為。他以一當十又如何?英勇與否那是對比出來的,就算與他正面對上,我也半點不懼!」
衛均哈哈一笑,說道:「燕二公子,你確實武功高強,但你要知道,實戰中還要靠經驗。徐子敬征戰二十餘年,對戰已經成了本能,你能打殺死士,卻未必能打殺他。」
說罷,他不再與燕二爭辯,轉頭請示:「三小姐,他敢進內院,可見心懷不軌,屬下先押他下去了。」
眼見護衛抓了他就要拖走,燕二大驚,喊道:「徐三小姐!你相信我一次,我可以發誓,真的對你們沒有惡意……」
衛均撇嘴:「少做出這副乖巧的樣子,你當我們三小姐會被美色迷惑嗎?告訴你……」
「好。」
衛均後頭的話卡住了,轉頭看著徐吟,嘴巴張在那裡。
三小姐說什麼了?
卻聽徐吟道:「我信你一回。」她指示護衛,「放了他。」
衛均眨了眨眼:「三小姐?」
這下換成燕二神氣活現了,甩開護衛,笑嘻嘻道:「就知道你家小姐明理。這不是剛來,還不懂規矩嗎?說了我就懂了。」
「好。」徐吟沖他笑了一下,「記住你今天的話。」
這一笑,燕二又忍不住捂胸口了,說出的話也真誠多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原本只是出來走走,誰料正好撞見徐三小姐回來。我瞧著府裡好像是三小姐主事,太好奇了,所以就……」
衛均拉著個臉:「最好是這樣。行了,三小姐說放了你,你趕緊就回吧!」
燕二馬上道:「好好好,我現在就走。」
然後利索地溜了。
待他走後,衛均問:「三小姐,為何要放了他?」
不會真是被美色誘惑的吧?那他可就後悔了,昨天為什麼要提醒三小姐,這小子長得挺俊的呢?
幸好,徐吟沒這麼回答,而是說道:「他的身手,昨天你看到了,倘若真要反抗,你覺得抓得住嗎?」
衛均想了想,回道:「憑我們幾個,怕是抓不住。但只要召集暗衛,他也不能輕易走脫。」
「但他沒有反抗,可見並不想與我們為敵。」徐吟說,「這樣的人,還是不要結仇的好。」
「可是他都半夜進來偷窺……」
「所以接下來你們要盯好了。這個人,倘若能用最好,不能用,再將他趕出南源就是。」
衛均想想也有道理,如果真結了仇,憑這燕二公子的身手,以後三小姐出門得帶多少人?
折騰這麼久,徐吟也累了,她擺擺手:「你們去吧,我回了。」
「是。」
徐吟回頭看去,夜色下已經不見燕二的背影。
決定放過他,當然不是因為跟衛均說的這番話,而是前世的徐子敬,確實死於暗殺。
就在他攻打雍城之際,被人發現死于帥帳之中,兇手不知所蹤。
難道,就是這個燕二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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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22 PM
第39章醒了
眼見燕二進了客院,老老實實沒再出來,衛均吩咐護衛盯緊了,自己唉聲歎氣去了前院。
季經剛把南安郡王的事交待完,出來就見他走一步歎一口氣,很是納悶,就叫住了:「衛隊長,這是怎麼了?」
衛均看到他,露出苦意:「季總管。」
他滿臉寫著鬱悶,季經奇了:「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
衛均走到他身邊,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確定沒人,才拉著他小聲傾訴:「方才,那位燕二公子偷偷摸進了內院,躲在曲水閣外面的竹林裡,被三小姐發現了。」
季經「啊」了一聲,問:「那抓住了?」
衛均點點頭:「三小姐能閉著眼睛射中飄落的竹葉,那耳力自然非同一般,及時把他揪出來了。」
「那你還苦著臉幹什麼?」
「可是三小姐讓我把他放了!」
聽得這話,季經的神色嚴肅起來。
這些天來,三小姐做事看似荒唐,其實都有深意。比如明德樓胡鬧一場,是為了引出薛如。這回又是為了什麼呢?
衛均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絮絮叨叨地訴苦:「季總管,你說說三小姐這性子。本來就愛惹是生非,如今又染上貪色的毛病。這燕二明擺著心懷不軌,怎麼能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就無底線縱容呢?」
「嗯?」季經心不在焉應了聲。
衛均還以為他附和自己,繼續道:「也怪我,昨天非要提醒她。唉,我不是想著,最近因為方翼的事,鬧得她和大小姐都不開心嗎?有個美人兒看看,說不定能高興一點。哪知道,她非但看了,還放心上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你說,三小姐不會動那種心思了吧?這不行啊,這個燕二分明另有圖謀,要是進了門,豈不是成了又一個方翼?」
季經終於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衛均想到一種可能,急忙拉著他問:「對了,你跟三小姐關係近,她到底有沒有透露過?是不是看中了燕二,想要招他……」
「你別胡說,」季經不悅地打斷他,「三小姐沒這麼想。」
「那為什麼要放過他?還說什麼,他武功太高,最好不要結仇。又不是我們想要對他怎麼樣,是他心懷不軌啊!」
季經懶得解釋,只道:「三小姐這麼說你就這麼信。」
「但是……」
「但什麼是?你難道還想替三小姐拿主意?」
衛均委屈。他不是這個意思啊,這不也是擔心三小姐嗎?唉,大人還沒真正醒來,大小姐又是個不愛管事的,三小姐這麼混鬧,也沒人能管……
說來說去,要是大人醒來就好了。
「行了,與其在這瞎操心,還不如隨我一起去看大人。如今正是大人醒轉的關鍵時期,刺史府的戒備萬萬不能鬆了。」季經說。
「好吧……」衛均沒法子,他只是個護衛,負責大人和兩位小姐的安危,季經不管,他更沒資格管。
這會兒已是半夜,負責照顧徐煥的管事,正在給主子擦洗。
兩人進了正院,季經問了情況,管事一一回答。
「……今天大人的手有點抽筋,黃大夫說這是好事,說明大人的身體正在恢復。小的給揉了半天,這會兒剛剛好了。喏,就是這兒。」
講著講著,那手指真如管事說的抽動起來。
管事發自內心地喜悅,大人可真是心疼他,讓季總管親眼看到自己怎麼精心服侍,這功勞才深入人心。
「看,就是這樣。今天很頻繁,小的不敢交給旁人,就親自守著。」說著,他握著手指揉搓起來,動作十分嫺熟。
他揉得起勁,正在擦汗的小廝卻抖著聲音喊:「管事,管事!」
管事不高興了,呵斥:「沒見我和季總管說話嗎?安靜點!」
「不,不是啊!」小廝回身看著他們,臉上表情扭曲,有點難以置信,又透著喜悅,古怪極了。
他扯著嗓子喊:「大人、大人醒了!」
……
燕二回了客院。
關門前,有護衛抱著枕被進來。
他客氣地擺手:「用不著,用不著,這天還熱呢,我們夠用了。」
那護衛卻板著臉,說道:「不是你用的。」
燕二一愣:「哈?」
那護衛將被褥往地上一鋪,才答道:「是我自己用的。衛隊長讓我守在屋裡,燕二公子去哪我就去哪,一步不許離開。」
燕二垮下臉:「用不著吧?雖然我睡覺不打鼾,但是我這小廝會啊!你會吵得睡不著的。」
燕吉跟著瘋狂點頭,幫腔道:「護衛大哥,我呼嚕聲音可大了,能把房子給震了……」
護衛不為所動:「沒關係,在下可以忍。」
說完,他躺下來眼睛一閉,還真是要睡覺的樣子。
燕二主僕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只得低頭收拾被褥。
燕吉一邊收拾,一邊小聲抱怨:「公子你可真是,出去一趟就惹事。你說你又幹了什麼?以前在家裡,你惹事我挨打,如今在外頭,求求你別再惹事了,不然要搭上我的小命……」
燕二不樂意:「我沒惹事,就是……」
「就是怎樣?」
燕二不想說了,敷衍道:「去尿尿。」
護衛忽然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來,問:「燕二公子要起夜嗎?在下陪你去。」
「……」他到底睡沒睡?
燕二只得老實解釋:「不是,我說剛才出去尿尿的,現在已經不用了。」
「哦。」護衛點點頭,躺回去,又閉上眼睛了。
燕二主僕再不敢說話,小聲脫了衣裳,輕手輕腳躺下來。
屋內安安靜靜,燕二主僕呼吸逐漸平穩,似乎都睡著了似的。
護衛睜眼看了看,終於放下心,再次閉上眼。
便在這時,他脖頸一動,腦袋歪了過去。
已經沉睡的燕二睜開眼,語氣沉沉地說道:「我打聽了,前些天南源司馬方翼忽然身死,這裡頭很可疑。」
燕吉也睜開眼,問道:「公子,你的意思是……」
燕二道:「南源剛剛經過一場危機,徐氏險些被人滅了。呵呵,真是有意思,難道那位徐三小姐就是在忙這個?讓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主事,這南源可真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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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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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26 PM
第40章有個法子
燕吉細細品味這些話,越想越是心驚:「您的意思是,有人圖謀南源?那徐刺史的傷病,豈不是另有內情?」
燕二點頭:「我聽說,那方翼是徐煥看中的女婿,突然橫死必有因由。仔細想來,能對徐煥下手的,必是親近之人。」
短短一句話,其中蘊含的風雲殺機令人心驚。燕吉滿頭冷汗,立時說道:「公子,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這裡太危險了。」
燕二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雍城比這裡危險十倍百倍,逃避有意義嗎?」
「……」聽他這麼說,燕吉就想甩自己巴掌。
他為什麼要聽公子的騙,相信這回就是出門打探消息的?走了半路才告訴他,要去雍城。
雍城是什麼地方?年年換刺史,朝廷的人還沒到,半路就給暗殺了。
且它不像別處,一直有地頭蛇占著,雖說朝廷轄制不住,可勢力穩固。雍城那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時不時就換個主事的人。
就這個樣子,公子還主動找上去,說吳子敬奪了大涼,定會想奪雍城祭旗,去看個究竟。
看個鬼嘍,分明是自己想殺人祭旗。
自從知道真實目的,燕吉就天天做噩夢。先前公子意外失了馬,他可開心了,總算不用去雍城送命了。
偏偏燕二還說:「你想快點走,那咱們這就去雍城?」
燕吉馬上改口:「不不不,公子還是留下來吧。徐刺史仁厚,居然有人圖謀他的性命,真是太可恨了!公子一定要留下來,替他們伸張正義!」
聽他說得義憤填膺的樣子,燕二忍不住笑了。
「哪用得著我伸張正義?徐家厲害著呢,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主事,都能做得像模像樣。那方翼死得一點風浪也沒有,只怕昨晚緝拿的盜匪,也和這件事有關。」
燕吉倒吸一口氣,緊張地問:「公子你是說,昨晚那些匪徒,可能就是圖謀南源的人?這可怎麼辦?那些人可是你殺的啊!咱們豈不是也被捲進去了?」
燕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怕什麼?這人鬼鬼祟祟,只敢派細作出來,不敢亮名號,未免見不得人。我有何可懼?」
燕吉心說,您當然不懼,反正惹了事也有老爺扛著嘛!老爺下面還有夫人,夫人下面還有大公子……老二就是可以這麼任性。
燕二伸展了一下手腳,躺回去:「父親擔心雍城亂了,無非怕南源出事。南源連通大涼、東江、關中三地,倘若落入吳子敬或李氏手中,我們臥榻之側,就會睡著一隻大老虎。所以說,關鍵還在於南源。」
燕吉問:「那我們要先一步取南源嗎?」
「當然不行。」燕二說,「只要南源不亂,還好好在徐氏手裡,我們就不能動。」
「為什麼?」燕吉不解。
「有些事還是得講究,現在不講究,以後就來不及了。」
燕吉好像聽明白了,就是不能像吳子敬一樣,失去正義性?他一個下僕,也不懂那麼多,反正公子怎麼說怎麼是吧!
躺在床鋪上想了一會兒,燕吉忽然靈光一閃:「其實有個法子,可以兵不血刃把南源拿到手。」
「什麼?」燕二隨口一問。
「徐煥不是沒兒子嗎?公子你又說,現在府裡主事的是徐三小姐,那你把徐三小姐娶了,南源不就成我們的了?」
燕二頓時被口水嗆了一下,連連咳嗽。還好護衛睡得沉,並沒有醒過來。
燕吉很得意:「公子,你說這個主意是不是特別好?既不用動手,又如了你的意。」
「你胡說什麼?」燕二抬手扇了搧風,覺得南源的天氣果然有點熱,「怎麼就如我的意了?」
燕吉抬起身子,眨巴著眼睛看他:「難道不是嗎?不然公子你為什麼要半夜去偷窺人家?」
「我那是打探消息……」
燕吉一臉你不用解釋的表情:「打探消息就打探消息,還順便去偷窺人家小姐……」
已經解釋不清了,燕二鬱悶地蓋住臉:「算了,隨你怎麼說吧!」
燕吉就當他默認了,笑呵呵地道:「都說徐氏雙姝,貌可傾城,這傳言倒也不假。徐三小姐又有膽色,配公子你也不枉啦!這樣夫人就不用為公子的婚事發愁了。哎呀,她對下人不會很凶吧?以後我會不會多挨一頓罵?」
眼見他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燕二翻了個白眼,決定睡覺。
……
徐吟進了曲水閣,看到姐姐還在等她。
「回來了?水已經備好了,去洗洗吧。」徐思上下打量,見她好好的,鬆了口氣。
「姐姐你怎麼還沒睡?」
徐思半是抱怨,半是擔憂:「你不回來,我怎麼睡得著?以前父親理事,也沒像你這樣,大半夜的還出門啊!」
徐吟笑道:「還有一點尾巴要處理乾淨,以後就不用了。」
徐思點點頭,發現自己對於妹妹的改變,居然很是適應。
想想真是世事無常,以前都是她照顧妹妹,沒想到突然遭逢大變,只會胡鬧的妹妹卻成長成了保護她的樣子。
「對了,姐姐,如果接下來王妃或者兩位縣主來找你,記得不要見。」徐吟交代。
徐思不解:「為什麼?」
徐吟對她笑笑:「南安郡王被我扣在明德樓了。」
徐思大吃一驚:「什麼?你……」她慢慢回過味來,露出慍怒的表情,「方翼的事,郡王府插手了?」
徐吟點點頭:「等父親醒了,再處理他。」
徐思自然不會有意見,跟她說起父親的病情。
「……父親一日比一日好,今天手指一直在動,真希望能快點醒來。」
徐吟含笑應和:「會的。」
姐妹倆說著話,外頭忽然響起敲門聲,急促得跟敲鼓似的。
徐吟心頭就是一跳,不由想起剛回來的那天晚上。
徐思也停下了動作,靜聽外頭的動靜。
值夜的婆子去應門了,然後慌亂的腳步聲往這邊而來,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樣。
夏至連門都敲,衝進屋子,只是這回,她臉上都是喜悅:「小姐,三小姐!大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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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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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29 PM
第41章最美的夢
站在正房門口,徐吟呼吸急促。
都說人死不能複生,她從來沒想過還能再見到父親,就算再美的夢裡也不敢想。
可是現在,這個從來不敢做過的美夢,竟然放在了她的面前。
越是真實,越是不敢去觸碰,她只覺得腳有千斤重,遲遲抬不起來。
直到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了她,徐吟轉過頭,看到姐姐對她輕輕一笑:「來。」
徐吟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跟著徐思踏了進去。
屋裡站了很多人,床前更是圍得嚴嚴實實。看到她們,所有人都自覺地站起來,如流水一般分開。
徐吟就那樣看到了靠在床前的父親。
病了這些日子,他身形消瘦,眼眶都凹陷下去了,但是神情依然溫和,目光始終堅定。看到她們姐妹,他的眼睛裡綻出溫柔的光,微微一笑。
這一瞬間,徐吟只覺得心裡有什麼容器碎掉了,眼淚奪眶而出,腦子都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喊道:「父親!」
她激烈的反應嚇了眾人一跳,隨即會心一笑。
這些天來,三小姐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成熟穩重起來,還擔起了大人的責任。現在想想,她也只是個小姑娘,甚至還沒及笄,哪能不害怕?
徐煥也被驚到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背,柔聲道:「阿吟別怕,為父好好的,這不是沒事了嗎?」
徐吟眼淚洶湧,跟下雨似的,止都止不住。
前世父親死後,她和姐姐顛沛流離,只能把悲傷懷念這些情緒全都收起來,逼自己冷靜地去面對未來。
這些眼淚,在她心裡藏了十年,終於敢流出來了。
徐思原本也很激動,可沒等她做出反應,徐吟就撲上去了,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先去安慰。
「別哭了,父親不是醒了嗎?這是喜事,來,擦擦眼淚。」
在父親和姐姐的輪番安慰下,徐吟終於止住了。
她擦了眼淚,仍然緊緊握著父親的手,說道:「父親,我以後不任性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一定聽話。」
「好。」徐煥摸了摸她的頭,很是欣慰,「我們阿吟長大了。」
徐思道:「父親,你昏迷這段時間,阿吟真的懂事了。她不但沒闖禍,還解決了好大的問題。」
其實徐煥已經聽季經他們說過了,但還是含笑聽徐思又說了一遍。
他看著緊緊依著自己的小女兒,還有雖然沒有那麼激動但是滿臉依戀的大女兒,心裡滿是慶幸與感動。
昏迷這段時間,這兩個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啊!還好他醒來了,沒叫她們再受苦。
這邊父女三人說了些話,徐吟激動的心思稍抑,徐老夫人和二老爺便到了。
那邊母子三人又是一番痛哭,好說歹說才勸住了老夫人。
季經站在屋外,聽著裡頭傳來的說話聲,眼睛也有點濕了。
衛均遞過去一雙帕子:「給,擦擦吧!」
季經沒察覺,接過來擦了一下,又扔回去:「都是汗臭,你也好意思給別人用!」
衛均還挺不高興,說道:「我這還不是關心你?還嫌棄。」
季經懶得搭理他。
衛均看著屋裡和樂融融的景象,感歎道:「大人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們南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季經不悅:「什麼叫不知道能撐多久?我們各司其職,難道還能出事?」
衛均說:「老季,你就別嘴硬了。就算我們幹得好好的,沒有大人坐鎮,總有人生出異心。方翼是第一個,久了就會有第二個。三小姐畢竟年幼,又是個女孩子,總有人心裡不服。」
季經默不作聲。其實他知道這是事實,所以每天心急如焚。幸好大人醒了,所有的事迎刃而解,南源總算保住了。
「胡說八道!」安靜片刻,他吐出一句話。
衛均不樂意了:「我哪說錯了?」
季經白了他一眼:「老季是你叫的嗎?才跟了三小姐兩天,就沒大沒小了。」
「呃……」衛均縮了縮腦袋。
他年紀輕,亡父也是徐煥的舊部,小時候見了季經,那都是喊季伯父的。
兩人在屋外守了一會兒,屋裡親人相見的戲碼總算結束了。
徐吟姐妹先送祖母出去,回來聽父親說:「你們倆也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徐吟連忙搖頭:「我睡到日落才起的,一點也不睏。」
徐思也道:「父親,就讓我們再陪陪您吧!」
徐煥笑道:「你們不睏,父親也要休息啊!躺了這些天,還得洗洗,你們就別在這裡礙事了。」
聽他這麼說,姐妹倆才依依不捨地告別。
「去吧。」徐煥柔聲說,「好好休息,明早再來,父親在這裡,又不會跑。」
姐妹倆走了,徐煥把季經叫回來。
他扶著小廝下床,躺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整個人都虛了,僅僅下床就累得氣喘吁吁。
季經想要上前相扶,被他擺擺手阻止了。
徐煥活動手腳,走了幾步,慢慢適應過來,說道:「方翼與別人勾結,我先前有所察覺。只不過,他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不忍心就這麼毀了他。沒想到,這小子比我想像中狠得多,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就想奪走我這條命。」
他嘲弄地笑笑:「我這眼光,可真是太差了。要不是阿吟,只怕就讓他得逞了,那樣的話,她們姐妹就吃苦了。」
季經稱是,感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人對方翼恩重如山,他恩將仇報,季實叫人不恥。」
徐煥點點頭,問他:「阿吟是怎麼回事?我中的毒,真是她解的?」
「是。」季經將那日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大人那日突然病危,然後兩位小姐過來……」
徐煥越聽越是奇怪:「阿吟從來沒學過醫,怎麼會知道驅什麼蠱蟲?」
季經笑道:「是很奇怪,三小姐說夢中有仙人傳授,小的後來看著,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不過,只要三小姐還在,保留點秘密也無妨。」
徐煥也笑:「說的是。」他停頓了一下,輕聲說,「兩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我可得好好護好了,日後再不能讓她們吃這樣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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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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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08:32 PM
第42章勞煩背個鍋
燕二本以為,昨晚出了那樣的事,自己怕是要被當成奸細監視了。
沒想到第二天起床,護衛的態度好得出奇,就連他對早餐挑三撿四,都沒有半點不悅,還叫廚房給他換了。
燕吉喜滋滋:「這徐三小姐氣度還挺大,公子,要不你就從了吧?」
「從什麼?」燕二翻了個白眼,「你別胡說八道。」
燕吉說:「你昨晚幹的那事,她都沒生氣,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肯定是對你有意思。」
燕二先是笑了下,隨即又拉下臉,呵斥:「刺史府的小姐,是你能開玩笑的?再瞎說,小心被人聽到了打一頓。」
燕吉摸摸鼻子,小聲嘀咕:「自己明明在想,還不讓我說。」
燕二懶得理他,三兩下吃完早餐,出門溜達去了。
這一出門,奇怪的感覺更濃。
不止看過他的護衛,就連路上的下僕小廝,都是人人面帶喜意。
發生什麼好事了?
正想著,看到衛均從前院走過來,他立刻飛竄過去:「衛隊長,早啊!」
衛均笑瞇瞇,竟然回了一句:「早!」
燕二被他嚇了一跳,心道,果然不正常!
昨晚徐三小姐要放他,這位可是恨不得把他就地處決的,這會兒居然這樣好聲好氣。
他湊過去問:「衛隊長這是去哪?今天有什麼好事嗎?大家都這麼開心。」
衛均道:「當然是好事,我們大人的病好了!」
「啊!」燕二驚訝地叫了聲。
衛均不高興了:「你啊什麼啊?難道不希望我們大人病好?」
燕二忙道:「怎麼會呢?我這是開心!我母親說,我命裡帶福,到哪都會有喜事,果然如此啊!」
衛均一聽,不悅道:「哎,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大人能醒過來,全靠你?」
「不不不,我只是說,我運氣好,總遇到好事……」
這還不是一個意思?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
衛均現在很後悔,為什麼他要提醒三小姐,帶個回來美男養養眼?這位燕二公子要不說話,那還像回事,一開口簡直了,反正他手特別癢。
眼見他跟著自己到了正院附近,衛均說:「我要去見大人,燕二公子自便吧。」
「哦。」燕二答應一聲,又跟著他走了幾步。
衛均只得再問:「燕二公子還有什麼事?」
燕二道:「沒什麼事。就是我人住在刺史府裡,徐大人醒了,按理我應該去恭喜一下。」
衛均擺擺手:「不用了,我們大人剛醒,這兩天很忙。」
「沒關係,我不用招待的。」燕二說,「只是去說句話而已。」
「……」衛均額上青筋跳了跳,忍不住說了實話,「燕二公子,你在別人家做客,不知道別給主人家添麻煩嗎?我們大人沒功夫見你,等兩天再說,行嗎?」
「哦。」燕二終於收住腳步,眼巴巴地看著他走遠。
衛均被他這樣看著,竟然有些不安起來。怪只怪,這燕二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做出這樣一副可憐的樣子,莫名就讓人憐惜起來。
他搖搖頭,把詭異的情緒拋到腦後,進入正院。
徐煥一早就起來了,圍著院子走了一圈,恢復了些力氣,這會兒剛梳洗完,坐在那裡聽季經稟報事務。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門外守著。
徐煥看到他了,伸手招了招。
衛均便進去了:「大人。」
徐煥含笑看著他:「那晚你跟著三小姐抓人去了?」
「是。」
「你與那女賊交過手,有什麼看法?」
衛均想了想,說道:「那女賊武功平平,應該是專門刺探情報的。她身邊的死士,倒是厲害得很。」說到這裡,他面露慚愧,「屬下正有一事向大人稟報,我們搜尋了兩天,仍然沒有女賊的行蹤,多半是找不到了。」
他們留了一部分人手在那裡,這兩天搜遍了附近的河道,仍然不見薛如的屍首。這種情況,越拖下去,越不可能找到,這薛如八成被救走了。
徐煥輕輕點頭:「此人來歷不尋常,連人都沒見到,就險些取走了我的性命,可見本事。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活著我們才能順著這條線索,找到她背後的主謀。」
「父親!」外頭傳來聲音,卻是徐思徐吟姐妹倆來了。
徐煥露出笑容,看著奔進來的姐妹倆,目光柔和下來了。
「怎麼這麼早就起了?」他對徐吟說,「這可不像你。」
徐三小姐是典型的皮孩子,晚上鬧著不睡,早上睡到日上三竿。
徐吟抱著他的手說:「我已經早起很久啦!不信您問姐姐。」
徐思笑著點頭:「是啊,之前您病著,阿吟每天一大早起來,和我一起來陪您,都沒偷懶過。」
徐煥笑得開心,說道:「沒想到為父病了這一場,還能讓阿吟突然變懂事,真是值得。」
他只是隨口一說,徐吟心裡卻泛著酸,說道:「不值得,父親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見她眼眶發紅,徐煥軟了語氣,哄道:「是我說錯了,以後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不再叫你們姐妹擔心。」
徐吟不禁笑了,說道:「我以後也會乖乖聽話,不讓父親操心了。」
他們父女其樂融融,季經笑瞇瞇看了一會兒,說道:「大人,南安郡王如今還關在明德樓,這事該怎麼辦?」
徐煥已經聽他說了經過,便轉頭問:「阿吟,你說呢?」
徐吟毫不猶豫:「父親送一封密奏進京吧!」
「哦?」徐煥笑著看她,「寫什麼呢?」
徐吟說:「郡王畢竟是郡王,我們不好動手殺人。但要放他回去,委實叫人噁心。父親不如把這次的事,全在密奏裡寫了,再呈到陛下的御案前……」
季經撫掌大笑:「這主意好!他本就是罪人之後,陛下一時憐惜,才叫他又承了爵。若知道他圖謀南源,陛下第一個饒不了他。」
徐吟頷首,接著道:「薛如背後還有人,這個事就不寫了,我們沒查到,說不清楚。就讓郡王殿下背個鍋,當了主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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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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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32 PM
第43章回京復命
徐煥從善如流,叫幕僚擬了奏章,自己親眼看過,很快發了出去。
從南源到京城要不少時日,這事就放在一邊了。
餘下的事務,季經金祿打理得很好,軍營也有萬嵩鎮著,不用多費心。徐煥便聽從黃大夫的意見,當了甩手掌櫃,安心休養。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自己躺了兩個月,一切井井有條。看來往日壓榨屬下還不夠,為了讓他們發揮潛力,以後要多多壓榨。
這中間,季經跟他說了徐吟的事。
如果換成別人,自然不好對主子的家事多加干涉,但季經跟了徐煥二十多年,親兄弟都沒這麼親近,有話就直說了。
徐煥感歎道:「我對不起阿思啊,為了繼承家業,想留她在家,卻選了那麼個人,以至於她險些被誤。」
季經安慰:「大人也是被蒙蔽了,我們誰想得到呢?這小子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大家都走了眼,可見他藏得有多深。」
徐煥點點頭,把話題拉回來:「阿思性格柔順,我以往就怕她嫁出去吃虧。」
季經卻道:「大小姐固然溫柔,卻不是軟弱。且她這般性情,很容易討人喜歡。大人只要精挑細選,定能為大小姐擇一佳婿。倒是三小姐,從小被您縱得無法無天,若是去了別人家,才叫難辦。」
徐煥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有理。」
「那,就這麼定了?」
徐煥苦惱地皺起眉:「若是如此,阿思年紀就有些大了。怪我早先沒想清楚,耽擱了她。」
季經不以為然:「大小姐才十六,哪裡就大了?憑大小姐的人品,多得是青年才俊可選,到時候大人可別挑花眼了。」
「那就從現在開始留心吧。」徐煥說,「跟老夫人說一聲,有什麼好的人選,叫她相看相看。」
「是。」
……
南源的奏章穿過千山萬水,抵達京城的那一刻,薛如也趕回來了。
「薛姑娘,京城到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城門停下,有人掀起門簾說道。
馬車樸素,車裡的薛如打扮更樸素,一身農婦的粗布衣裳,頭上裹著布巾,臉色因為傷勢沒好而顯得有些蒼白,半點不見薛姑娘的風采。。
當初她受了傷落水,被船夫救上來,身上的銀錢丟了個乾淨,隨行的死士也都不見了蹤影,薛如只得當掉僅有的玉佩,帶著船夫進京。
這船夫並不是主子的人,而是她臨時雇來的,為了讓他護送自己進京,薛如一路不知道允諾了多少報酬。
看到對方這樣隨意掀起簾子,絲毫不管她在車裡是不是不方便,薛如眼中露出惱怒的神情來,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說話就說話,別動不動掀簾子。」
船夫不以為然,說道:「一時沒想起來,姑娘就別計較了。眼下京城到了,你答應的報酬……」
薛如道:「急什麼?總得等我收拾收拾,回去再講吧?」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找個客棧,讓我收拾一下。」
船夫到底沒再說什麼,按她所言,交了人頭稅進城,找個成衣店買了衣裳,又找了個不起眼的客棧。
薛如一番收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恨恨地咬牙。
這些天不停歇地趕路,她都沒好好養傷,儘管上了脂粉,看起來還是蒼白無神。
最可恨的是頭髮,被那小子一劍削了,頭頂幾乎全空,她好不容易想了個髮型,用假髮填充,看著勉強像回事。只是千萬不能碰歪,否則就會露出青青的頭皮來。
她落到這般狼狽的情形,都怪那兩個人。那個劍術高超的小子,她不知道姓名,也就罷了,徐三小姐,等她稟明了主子,定然要她好看。
薛如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繼續整裝。待天黑了,她才出了客棧,去了一座宅子。
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確定沒人跟著自己,才摸黑過去,敲了敲門。
「誰呀?」裡頭傳來聲音。
薛如壓低聲音:「我,薛如。」
門輕輕開了,她趕緊跨進去,返身關上。
開門的是個婆子,看著她神色狐疑:「薛姑娘,您不是出京辦事去了嗎?這是回來了?」
薛如點點頭,一邊往裡走,一邊問:「主子呢?」
婆子道:「主子有正事,不在這裡。」
薛如說:「你去傳話,跟主子說,薛如回來了。」
婆子猶豫:「就這樣?沒有旁的話嗎?」
薛如不悅:「怎麼的?我離京不過三個月,想見主子都不成了?」
「沒有。」婆子連忙否認,「只不過,主子最近很忙,已經許久沒來了,小的擔心耽誤了薛姑娘的事。」
薛如這才緩了面色,說道:「你就說,我要面見主子,細稟此次任務。」
婆子這才應了:「是,請薛姑娘到裡頭等一會兒,小的這就去傳話。」
薛如像往日一般,到廂房去了。
一進門,她就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氣,不由皺了皺眉。
這裡是她面見主子專用之處,哪來的香粉味?
薛如不由起身細看,很快找到了幾處痕跡。
榻上丟著一面帕子,就帶著這股膩香。香爐被人動過了,裡頭的香丸不是她常用的。
薛如想起剛才婆子的態度,恨恨捶了下桌。
這是哪個小妖精,趁她不在纏上主子了?雖說主子從來就不止她一個女人,但在這間宅子裡,沒人敢搶她的風頭!
薛如深吸一口氣,攏了攏髮鬢,露出傲慢的笑。
不管是誰,她如今回來了,等見過主子,再收拾她!
薛如沒有白等,一個時辰後,宅門開了。
一輛馬車無聲無息進來,停在院子裡,有人踏著馬凳下來。
薛如剛走過去,就聽房門開了,頓時露出驚喜的神情來。
「主子。」她低身施禮,瞬間便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如兒回來了!」
那人淡淡「嗯」了一聲,走到書桌旁坐下,接過婆子遞來的茶,眼見房門關上,只剩兩個人,才道:「你還敢回來,我還是小看了你的膽色。」
薛如愕然:「主子?」發生什麼事了?她還沒說呢!
一本奏章扔在她扔上,伴隨著淡淡的嘲弄聲:「徐煥的奏章比你還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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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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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40 PM
第44章露出來了
徐煥的奏章?
薛如撿起打開,一目十行地掃過去,臉色越來越難看。
看完最後一行字,她「撲通」跪了下去,哭道:「主子,如兒無能……」
此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道:「你是無能,任務失敗就罷了,就連手法都被摸了個清清楚楚。不但南源沒有謀到,還叫他們生了警惕之心。」
他垂下眼皮,看著薛如輕聲問:「知道該當何罪嗎?」
明明他語氣平靜,可薛如硬是打了個冷顫,低低伏下身去:「奴婢,奴婢壞了主子的大事,求主子饒命!」
「狼隊跟著你出門,回來的十不足三。」他長歎一口氣,「看來這次是我做錯了決策,怪不得你。」
聽他這麼說,薛如更害怕了。主子的意思是,她其實沒有替自己辦事的資格,是嗎?那樣的話,她以前擁有的一切,就要被收回了。
她滿心恐懼,急忙膝行上前,抓住他的下擺懇求:「如兒錯了,求主子再給一個機會,主子……」
此人垂目看著她,沒有怒意,彷彿還有那麼點憐惜,薛如便以為他對自己還有留戀,立時露出我見猶憐的姿態,哀切地看著他,淒聲道:「主子,都怪如兒野心太大,妄圖兵不血刃,將南源完好地交到主子手裡。沒料到那方翼這麼不頂用,中了引蛇出洞之計,以至於我們被牽連……」
「是嗎?」他笑了笑,「頭狼可不是這麼說的。」
薛如眼中掠過一絲慌亂,頭狼居然早她一步回京?這麼說,她做的那點事,主子已經知道了。
「主子……」她不敢再說了,深深垂下頭去。
此人反倒沒有大發雷霆,而是拿回那本奏章,問她:「依你所見,這奏章該不該送上去?」
見他沒有怪罪,反而問起了意見,薛如心中大喜,忙道:「自然是扣下來,那樣徐煥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想此人卻搖了搖頭,說:「錯了。」
薛如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求主子賜教。」
他晃了晃手中奏章,說:「你的行蹤既然已經敗露,徐煥豈能不知,背後還有主謀?他把事情全都推到南安郡王身上,其實是在求和。」
「求、求和?」
「不錯。他沒能查到線索,索性把罪名都推給南安郡王,一則叫朝廷替他處置了這個礙眼的傢伙,二則也是做給主使之人看,此事暫時揭過,他不打算追究到底。」
薛如不悅道:「主子還怕他追究不成?如果主子不許,他連份奏章都送不上去!」
他卻笑了一下:「我當然怕他追究,如果這份奏章不遞上去,那麼他被暗殺的經過就會傳遍天下,到那個時候,你說別處的刺史、都督會不會害怕?」
薛如瑟縮了一下。
他將奏章扔回桌面,目光冷淡:「這招回敬,我是不得不接啊!鬧大了沒有好處。經了這事,短期內我再不好對南源下手,他繼續經營南源,積蓄實力,說不定哪天就堂而皇之報仇來了。現在你說,你犯了多大的錯?」
「主子……」
從南源逃出來,薛如心中憤怒居多,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害怕。
所以說,她這次把主子的計畫全都破壞了。南源不能再動,甚至還得當一段時間烏龜,難怪主子要生她的氣。
此人歎息一聲,起身道:「知道錯了,就自己去領罰。以後沒我的傳喚,不用再到這兒來。」
「主子!」薛如一下子慌了,抓著他的袖子連連懇求,「如兒知道錯了,如兒情願受罰,以後再不敢自作主張。求主子再給一個機會,讓如兒將功折過……」
不讓她過來,不就是收回賜予的一切嗎?難道她還要像以前一樣,當個誰都可以輕薄的伎子,以色侍人?不,她不想要那樣的日子!
薛如悄悄鬆了衣襟,身子一歪,露出一小截香肩,仰頭看著他:「主子……」
她知道自己什麼角度最好看,也知道如何展露自身的魅力,主子最喜歡的就是她的鎖骨,每次都流連……
果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薛如掩住心中得意,就知道主子還是捨不得她的……
「如兒。」
「是。」她楚楚可憐地抬起頭。
「你的假髮要掉出來了。」
薛如臉上的表情瞬間凍結。
他似乎有些想笑,伸出手,憐惜地摸了摸她露出來的一小截頭皮,道:「你果然吃了不少苦,還是回去好好歇著吧,先把頭髮養回來再說。」
薛如頓時羞憤欲死,伸手摀住腦袋,再不敢多說一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屋裡只剩她一人,過了會兒,婆子敲了敲門,說道:「薛姑娘,奴婢來送您回去!」
眼見她要推門,薛如神情頓時變得兇狠,喝道:「不許進來!」
就算她失了寵,也沒到一個婆子就能隨便欺負的地步。
薛如強撐著起身,坐到鏡子前,重新將頭髮梳好,才開了門,神情依然高傲:「走吧!」
這次的懲罰,她認了。等主子原諒她,這個仇,她早晚要報回來!
……
自從被衛均趕回來,燕二就多了一項愛好,拉著人下棋。
剛開始拉著護衛下,後來見誰拉誰下。
來送飯的老僕,打理花草的花匠,路過的幕僚……
每天吃過飯,便在院子前頭的老榕樹下擺上棋局,一來二去,漸漸聚了一批人。
他下的是象棋,這個好學,便是沒下過的,多看看也學會了。
「不行不行,落子無悔,你剛剛明明走了馬,老余,你可不能耍賴!」燕二吆喝道。
那個叫老余的,是府裡的小管事,平時挺老實的一個人,這會兒面紅耳赤,跟他爭辯:「我還沒落呢,怎麼就不能收回了?」
「怎麼沒落?你都挨上去了。」
「我還沒整個放上去。」
「不行,你這是看著要輸,故意耍賴!」
「我剛才沒想好……」
兩人爭了一番,眼見老余臉都爭紅了,燕二鬆口:「行行行,讓你就讓你,一把年紀了,我就尊老一回。不過,你這就是白費功夫,就算讓了,我也能贏。」
老余不相信,走了一步:「別吹牛,看你怎麼贏!」
燕二笑嘻嘻,把炮抬了上去:「這可是你送上門的。」
「……」老余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嚷道,「肯定是你小子故意引我上鉤,哼,陰險!」
燕二哈哈一笑:「老余,技不如人要服輸。你這局早就敗了,不信我讓你退回三步,看是不是還會輸。」
旁人看著熱鬧,起哄:「燕二公子好自信,那就來!老余,不上不是男人。」
老余上了,然後再一次敗北……
他不信邪,再上再敗。
旁人看得好奇,也要試試這個殘局,明明退回三步沒有太大的劣勢啊……
燕二笑瞇瞇任由他們七嘴八舌地商議,眼睛瞥到了一個身影,心裡就是一樂。
不枉他連著下好幾天棋,都快把自己下吐了,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1 10:43 PM
第45章下棋
「先說好,你們誰下?」
一群人爭先恐後,這個說:「我先來的!」那個道:「我排你前面!」
眼見要打起來,有人推開人群過來了:「我來!」
前面吵得正投入,也沒看是誰,就頂了回去:「先來後到,懂不懂規矩……」
後半句話吞了回去,那小廝戰戰兢兢地瞅著衛均:「衛、衛隊長……」
衛均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最近一直陪在大人身邊。
所以說……
眾人扭頭一看,果然瞧見了不遠處坐在四輪車上的徐煥。
無論是小廝、老僕還是護衛,立刻端肅表情,躬身施禮:「大人!」
燕二挑了挑眉,心道,這位徐刺史好高的威信。
他抬目看過去,頓時眼前一亮。
能生出徐思徐吟那樣一對女兒來,徐煥的樣貌自然也是出類拔萃。但見清臒,氣度儒雅,此時穿了一身青衫,目光時時含笑,不像個雄霸一方的刺史,倒像個埋頭治書的文士。
燕二不由在心裡讚了一聲,這等人物,能見上一面,此行也算不枉了。
小廝推著四輪車行近,徐煥掃了眼棋局,笑著看過來:「燕二公子?」
在正經人面前,燕二是不敢造次的,當即起身施禮:「是,見過徐大人。」
徐煥點點頭,說道:「老夫聽小女說了公子的事,當日河舟之上,公子劍似霹靂,勢如雷霆,有如天神下凡。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他誇人的時候,目光認真,就連客氣話,聽起來也特別誠摯。燕二自覺沒臉沒皮,這會兒也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
「大人過獎了……」
徐煥可不是來跟他客套的,伸手一指:「老夫對象棋略有研究,可有這個榮幸,與燕二公子對弈一局?」
燕二哪會不同意,他在這大擺龍門陣,不就是為了引這位徐刺史來嗎?衛均不讓他見,他就讓徐煥主動來見。
其他人退開,燕二與徐煥各據棋桌一端。
燕二道:「徐大人是長者,就由您起手吧。」
徐煥笑了笑,沒有推託,抬手走棋:「燕二公子年輕氣盛,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
他話說得客氣,燕二低頭一看,就無語了。這位徐刺史瞧著斯斯文文的,上來就當頭炮,是給他下馬威嗎?
他思索了一下,跳馬。
徐煥立刻跟進。
燕二進卒。
兩人就這麼短兵相接起來。
手下攻勢迅猛,臉上徐煥神情和藹,與他拉起了家常。
「聽說燕二公子是關中人?」
「是。」
「關中何處?」
燕二猶豫了一下,答道:「潼陽……」
「哦,」徐煥點點頭,神情如常,「這麼說,燕二公子認得昭國公了?」
潼陽正是昭國公奉旨留守之地,有這樣的聯想很正常。
燕二含糊地應了聲。
徐煥笑吟吟:「聽說昭國公求賢若渴,燕二公子既然與他同宗,為何不就近投效?想必昭國公不會虧待公子,豈不比外頭容易些?」
說到這個,燕二氣憤:「小子去過,說好的連敗十人,就給個偏將當當,他卻食言而肥,說我下手太重,不好管教,硬是將我逐了出來。」
徐煥面露訝色:「昭國公向來寬厚,怎麼會……」
燕二嘟嘟囔囔地抱怨:「說我年紀太小,不知收斂,呵呵,那是他手下的人太廢,好意思怪我武功太高?徐大人,你說他是不是很沒道理?」
徐煥聽得有趣,附和了兩句:「是,規矩定好了,還要是遵守的。」
「沒錯啊!」得了肯定,燕二更起勁了,「所以我就生氣了,他堂堂一個國公爺,說出來的話跟放……那個什麼一樣,我才不要給他賣命,於是就跑出來了。」
徐煥關心地問:「可你年紀也還小,就這樣跑出來,父母家人不擔心嗎?」
燕二不在乎地擺擺手:「有什麼好擔心的?打不過就跑啊!」
徐煥笑著點點頭。果然是世家小公子離家出走的派頭,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燕二公子年歲幾何?」
燕二抬頭瞅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回道:「剛十七。」
「倒是與小女差不多,」徐煥神色自然地繼續走了一步棋,「不知公子可有婚配?」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燕二身上,面露驚奇。
方翼剛完蛋,大人這麼著急要給大小姐找夫婿嗎?
也是,大小姐都十六了,當然要趕緊了。
不過這燕二公子來歷不明,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燕吉一臉興奮,悄悄戳他。快說啊!送上門的好機會!娶了徐煥的女兒,就兵不血刃把南源弄到手啦!
燕二被他戳得疼,伸到後面拍開,面對徐煥疑惑的眼神,他強自鎮定,笑道:「沒有。」還補了一句,「也沒訂親。」
「哦。」徐煥繼續走棋,「那公子的婚事,家裡可有想法?」
這暗示得也太明顯了!燕二都結巴了:「家裡……沒說過什麼……」
「這麼說,燕二公子自己議親也無妨了?」
燕二臉頰紅了紅,低頭看著棋盤:「嗯……還是要回家問問的,不過我母親說了,家裡不指望我聯姻,若是自己中意,告訴他們也行。」
徐煥就笑道:「那我這裡有一樁婚事,不知公子有沒有意向?」
還真是啊!
燕吉激動得瘋狂掐他,應下,趕緊應下!娶了徐三小姐,把南源納入囊中,然後就可以回家了!他就不用跟著公子到處玩命了!
燕二被他捏得疼,腦子裡的話不經思考就說出來了:「大人請說,小子沒有不樂意的。」
徐煥滿意地點頭,說道:「小女徐思,與公子年貌相當。既然公子願意,那老夫就給令尊寫封信,結個親如何?」
嗯?徐思?大小姐?!燕二的表情僵住,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徐煥皺起眉:「怎麼,公子不願意?」
燕二張了張嘴,喜悅迅速冷卻,好半天才找回理智,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是,是我家世微薄,配不上大小姐……」
徐煥卻笑了,推了推棋子,慢悠悠說道:「怎麼會呢?昭國公二公子,是小女高攀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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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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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46 PM
第46章有沒有想法
燕二手裡的棋子「咚」一聲,掉在棋桌上。
衛均一下跳起來,手按在劍鞘上,脫口而出:「你是昭國公二公子?」
燕二還沒回話,燕吉已經「噌」一下竄到前面來,擋著他質問:「你想對我們公子幹什麼?」
衛均生氣:「該問的是我們!你們隱瞞身份,混進南源,有什麼意圖?先前還潛入後院,偷窺三小姐,是不是包藏禍心?」
燕吉不服氣:「說什麼呢?明明是你們請我們公子來的!」
衛均道:「還不是你們表露出意圖,想讓我們請的!」
「胡說八道……」
兩個人吵了起來。
最初的震驚過後,燕二揉了揉臉,叫住小廝:「燕吉!不可失禮。」
燕吉還挺不服氣,可主子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不情不願地哼了聲,說:「懶得跟你計較!」
衛均氣得要死,偏偏這時候徐煥看了他一眼,只能將一肚子憋回去。
哼!等著,他們還在南源,早晚有算帳的時候!
燕二不好意思地瞄了對面一眼,小聲問:「您……怎麼知道的?」
徐煥還是那樣溫文含笑的樣子,如果這時候手上再多一把羽毛扇,活脫脫就是萬事成竹在胸的諸葛武侯,弄得燕二心虛起來。
「其實老夫並不知道,」徐煥笑瞇瞇地說,「只不過公子的氣度,委實不像尋常人,就隨便猜了一下。」
燕二目瞪口呆。
所以說,他這是被詐了?
大概是他傻呆呆的樣子太有趣了,徐煥哈哈笑了起來,指了指棋盤:「你輸了。」
燕二垂頭喪氣,拱了拱手:「徐大人高明,小子甘願認輸。」
想想也是,南源處於幾大勢力夾縫之中,仍能治理得太平富庶,這位徐刺史又怎麼會是尋常人物呢?
嗯,能教出徐三小姐那樣的女兒,肯定不尋常。
「再下一盤?」徐煥笑問。
燕二打起精神:「徐大人有命,小子豈敢不從?」
雖然被認出了身份,可也搭上了徐煥嘛!所以他的探聽計畫,還是可以繼續進行的。燕二苦中作樂地想。
重新擺好棋子的功夫,衛均將圍觀的人都趕走了,樹下只剩下對弈的兩人,還有隨侍的燕吉和衛均。
這次開局,徐煥很平和,一邊下一邊問:「剛才公子說,想投軍卻被昭國公拒絕,所以這回是離家出走了?」
燕二心虛地笑笑,懇求道:「徐大人可否當不知道?不然父親怕是會派人來抓我……」
徐煥唔了一聲,說道:「這樣可不大好,若是燕二公子在我們南源出了事,昭國公怪罪下來怎麼辦?」
「不會的!」燕二急忙向他保證,「我父親知道我什麼德性,出了事肯定不會遷怒別人。」
他這副傻樣,燕吉不忍直視。就算想討好未來老丈人,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徐煥倒是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問:「聽小女說,燕二公子原本打算去雍城?」
燕二老老實實回道:「是。我父親聽說吳子敬奪了大涼王位,很是憂心,便派人去探聽消息。他把我趕出軍營,我不服,就想搶先一步把事情辦了……」
徐煥皺了皺眉,說道:「公子這麼做可不妥,吳子敬現今如日中天,周圍州府無不避其鋒芒,你貿然前去,萬一出事怎麼辦?」
燕二不樂意了:「探子能辦的事我能辦,他們不能辦的事,我也能辦。徐大人也像我父親一樣,瞧不起我嗎?」
少年人,果真脾氣執拗,不肯認輸。徐煥不禁笑道:「不是瞧不起你,而是看重你,擔心你有個萬一。」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既如此,老夫非得留公子下來不可了。不然,公子去了雍城,萬一出點什麼事,別說你家人心疼,老夫也覺得不捨啊!」
「啊!」燕二面露喜意,隨即又期盼地看著他,「可我還沒打聽到雍城的消息呢!」
看他這打著小主意的樣子,徐煥忍俊不禁:「燕二公子放心好了,雍城留我們近,老夫在那邊也有些耳目,到時候一併告訴你就是!」
燕二心願得償,連連向他道謝。
徐煥點點頭,說道:「老夫身體還沒恢復,下了兩盤棋,著實有些累,就先回去了。」
燕二站起來相送,又眼巴巴地問:「小子還能找大人下棋嗎?他們水準都不太行……」
徐煥笑了:「老夫如今養病,平日無聊得很,公子願意來相陪,求之不得。」
燕二高興地道:「那我一定多多地去!」
徐煥擺擺手,衛均上前推著他離開。
燕二主僕的身影看不見了,衛均忍不住問:「大人,您真的要留這位燕二公子下來?聽說昭國公十分疼愛次子,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這位燕二公子,看著就是個會惹事的。才進來就跑去內院偷窺,要不是三小姐大度,這會兒已經將他關起來了。
徐煥淡淡笑道:「不留下來,還能怎麼辦?他原想去雍城,又轉道來南源,分明想藉我們打探消息。現在若是趕他走,豈不是得罪了昭國公?」
不說還好,一說衛均更加警惕:「他不會還想打探我們南源的消息吧?那可得看好了!」
徐煥不以為意:「無妨,回頭你叫老季悄悄把他在南源的消息遞出去,到時候昭國公府的密探定然會上門。他想利用我們,那我們也利用一下他好了。」
衛均恍然大悟。這樣的話,他們就能借著燕二公子,得知昭國公府探聽到的消息了。
大人果然是大人,太妙了!
不過還有件事,他沒想通。
「大人,您剛才突然說什麼親事,是開玩笑的吧?」
徐煥笑瞇瞇,卻道:「沒有啊!昭國公的二公子,他身後可是有整個關中呢!要是肯入贅,本來就是個好人選。」
衛均大驚:「大人,萬萬不可啊!這位燕二公子嘴裡沒句真話,做事也不可靠,絕對不是好人選!」
徐煥哈哈大笑,說:「別急,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看他,對阿思完全沒想法的樣子,提了也不成的。」
衛均心說,他是對大小姐沒想法,可他對三小姐有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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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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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50 PM
第47章樹上
徐煥走後,燕二坐下來,慢慢收拾棋子。
燕吉忍不住問:「公子,這位徐刺史分明想把我們看管起來,您真的要留下來嗎?」
燕二臉上已經沒有傻笑了,語氣也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為什麼不?你真當他是隨便猜中我的身份的?既然已經發現了,那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我們走的。」
燕吉後悔:「就說不應該來南源,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燕二把玩著一枚棋子,笑了兩聲:「不啊,我們當然應該來,不來南源怎麼知道徐刺史這麼厲害呢?這是好事,這位徐刺史對周圍的形勢清清楚楚,可見一直關注著大涼。作為臨近州府,他是第一個不希望雍城亂的人,肯定會對吳子敬出手的。既然能藉別人的力,幹嘛要自己累死累活呢?」
今天搭上了徐煥,並且還得到允許,以後可以直接去找他,這樣就能一直煽風點火了,所以說,還是大有收穫的。
燕二心情愉快地伸了個懶腰,露出笑容——
懶腰伸到一半,笑容也沒收回,汗毛忽然豎了起來。他的身體比腦子還快,手一抖,一根折斷的樹枝飛進手裡,人隨後高縱而起。
「咻——」利器破空聲傳來,燕二險險避過,卻是一隻小型的弩箭。
燕吉大驚,喊道:「怎麼回事?刺史府裡還有刺客?來人,來人啊!」
可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剛才被衛均清了個乾淨。
「咻咻——」又是連聲射擊。
燕二翻身躍起,以樹枝代劍,抬手擊飛。可惜樹枝太脆,弩箭倒是被他撥開了,可每撥一次,樹枝就短上一截。
三支箭過後,樹枝已經短得不能用了。
但燕二已經辨別出弩箭的來處,扔下樹枝,飛身縱起。
頭頂的老榕樹上,又是數支角度刁鑽的弩箭飛出。
燕二左躲右閃,忽然伸掌用力一拍枝幹,內力之下,樹枝根根顫動,樹葉大把大把飄落,阻擋了那人的視線。
弩箭停了一下。
趁著這點時間,燕二飛竄而起,攀著枝幹幾步就竄了上去,在樹葉中瞅見一隻弩箭,伸手就一抓。
那人顯然沒料到這麼快就被他抓到,倉促中抬腳踹了出來。
燕二反應飛快,一把抓住踹出來的那隻腳,然後臉色一變,突然停在那裡。
可對方已經因為他這麼一抓,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倒了下來。
燕二大驚失色,張臂一抱,將另一條腿也攬住了。
兩個人的重量,足以壓倒樹枝,於是幾聲「哢嚓」過後,燕二抓住了一根相對粗大的枝幹,險險吊住了。
「公子!」燕吉在下面喊,「我去救你。」
燕二一聽,飛快地瞅了眼上頭的人,喊道:「不用,已經沒事了!」
「怎麼會沒事?到底誰暗算公子,得把他揪出來!」燕吉在下頭喊得義憤填膺,「這刺史府怎麼回事?府裡頭居然有刺客對客人下手,我們得找徐刺史說個清楚!」
眼見這小子真要去喊人,燕二急了,脫口而出:「不是,自己人!」
「咦?」燕吉眨了眨眼,隨後腦補了一個真相,壓低聲音,「公子你是說,咱們的人來了?」
燕二含糊地應了聲,指示他:「你到那邊守著,別讓人過來。」
「哦,好!」燕吉歡天喜地。總算跟自己人聯繫上了,公子再亂來,就讓人把他拖走!
燕吉走遠,老榕樹茂密的枝葉間,一切都安靜下來。
「你還要抱多久?」冷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燕二反應過來,此時他一隻手抓著樹枝,另一隻抱著一雙腿,臉龐正對著柔軟的腰肢,梔子花甜香混著少女的氣息沖進鼻腔,整張臉瞬間爆紅。
「對不起,我……」他急忙鬆開手。
然而力量的陡然變化,破壞了樹枝間的平衡,頭頂傳來一聲悶哼,那人又往下掉落。
燕二駭然,匆忙間再次抱過去,於是這次正正攬住了腰,兩人臉對臉,沒有一絲距離。
「……」燕二想問,他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她信嗎?
被他抱著的少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現在叫他鬆手,摔的是自己。
算了,先想法子穩住自己吧,叫人來救不是不行,就是太丟人了。
「你先別動。」燕二忙道,「旁邊那根樹枝裂了,不小心我們會一起摔下去。」
徐吟停住:「那你說怎麼辦?」
「你等我找個合適的地方,把你換過去。」
行吧,也沒別的方法了。
燕二仰頭四顧,只覺得頭頂都是密密麻麻的枝葉,根本分不清楚。
他拖的時間久了,徐吟就有點不耐煩了,問:「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好占我便宜?」
燕二的臉一直是紅的,但這個罪名他可不能認,說道:「徐三小姐,你這可是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偷襲我,要不是我反應夠快,這會兒已經被你射成馬蜂窩了!」
徐吟嗤笑一聲:「誰叫你騙人!」
「我哪有騙人?」
「那你說你跟昭國公是什麼關係?」
「我……」燕二支支吾吾,「我跟他是同一個祖宗,沒錯呀!」
「呵呵。」徐吟皮笑肉不笑。
被她這樣近距離看著,燕二臉上越發熱了起來,語氣也不由軟下:「我、我不是故意的,出門在外,那麼說實在是太顯眼了。」
徐吟繼續道:「你還想利用我父親。」
燕二想抓頭,可惜沒手了,只得放柔了語氣,弱弱地道:「也不能這麼說,雍城出事,影響最大的是你們。剛好我們也擔心吳子敬坐大,這叫目標一致,互相説明,怎麼能說是利用。」
徐吟笑著看他:「互相幫助?」
在她的笑容下,燕二臉越發紅了,不知不覺點了頭。
「對呀!吳子敬坐擁大涼,真要吞併了雍城,危險的就是你們。我可以幫你們,豈不是雙贏?」
「你要怎麼幫我們?」
燕二想了想:「昭國公府早就派密探去涼都了,如果吳子敬真的出兵雍城,我就幫你們阻止他——不管是刺殺,還是叫我父親出兵。」
徐吟的語氣緩和下來:「這是你說的。」
燕二見狀鬆了口氣,笑道:「我的說,保管算數!」
咦,他是不是又被拐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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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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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55 PM
第48章你叫什麼
燕二終於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她推過去。
徐吟及時抱住一根完好的樹枝,攀爬上去,擺脫這微妙的處境。
少了一個人的重量,燕二騰出手來,往上一躍,便輕輕鬆鬆落在樹枝上。
兩個人各自坐在樹枝上,穩穩噹噹的,不用擠在一起,也不急著下去了。
徐吟收起弩機,看著那邊還紅著臉的少年。
幾天前,聽說他四處引人來下棋,她覺得不對勁,便趁著沒人,悄悄躲在樹上觀察。哪知道正好瞧見父親過來,揭穿了他的身份。
昭國公二公子,這個名稱,讓她想起了一些事。
前世,她是見過這位燕二公子的。
就在城破的那天,她和柴七等人擠在逃難的人群裡,正好遇到義軍進城。
當時領兵的人,正是昭國公二公子,燕凌。
那時燕二公子早已功成名就,當他一身銀甲縱馬進城的時候,看著就像一塊冷玉,凜冽又澄澈。
京城治下,百姓何曾見過這般人物?當時就有人感嘆,這位燕二公子真是出類拔萃。
徐吟只覺得好笑,他們渾然忘了,過去幾年談起燕二公子攻城掠地時,是多麼地驚懼恐慌。
後來,她果然聽說,燕二公子意圖殺兄弒父,可惜行跡敗露不得不逃亡,自此失去蹤跡。
所以說,外表會騙人,無論這位燕二公子看起來多麼純良,她都不會輕信。
「你到底幹什麼來的?」徐吟問。
燕二還不敢看她,小聲回:「我剛才都說了啊!」
徐吟冷冷道:「你想說,剛才對我父親說的都是真的?」
幸好燕二還沒那麼厚的臉皮,想了下,回道:「一半一半吧。」
「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
燕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對著這位徐三小姐,假話變得說不出口了,猶猶豫豫地道:「跟我父親吵架是真的,說好通過考驗就給我一支兵馬,可他卻食言了,只叫我在他跟前當個校尉,所以我就生氣跑了。離家前我留了信,要跟他打個賭,如果我單人匹馬平定了雍城,那他不能再糊弄我了。」
徐吟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有一點不如意就任性地離家出走,只有在家中極為受寵的孩子才能幹出這種事,這和她記憶中殺兄弒父的野心家差距也太大了。
時光真的有這麼可怕嗎?會把人完全變成另一個模樣。想想自己真正的十四歲,也和後來判若兩人,似乎沒什麼好懷疑的。
當然,現在他還只是個恃寵而驕的少年,將來的種種罪名,還不能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說,要對吳子敬下手,是你個人的想法,根本和昭國公府無關。」
她這句話說出來,燕二頓時想打自己的一巴掌。
看吧,說多了露餡了吧?
「呵呵,」徐吟皮笑肉不笑,「燕二公子,你嘴裡沒一句實話,叫我怎麼相信你?」
「不是這麼回事。」燕二忙道,「我父親擔心吳子敬,這是真的,他也確實派人去涼都了。」
「但是他並沒有打算向吳子敬下手,大涼畢竟和關中隔著雄關峻嶺,只要南源還安好,他就沒必要擔心這個問題。」
「話是這麼說沒錯。」燕二從她的話裡找到關鍵,硬是拐了過來,「所以要讓南源安好,我們才放心。」
他們確實有共同利益的,他沒有騙人!
「可你是離家出走的,手裡連人都沒有,有什麼用?」
這話燕二不愛聽了,說道:「怎麼沒用?剛才你瞧見了,這麼近的距離,你用弩都打不中我。只要吳子敬出現在我十丈內,我就有把握幹掉他!」
徐吟看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
果然,前世殺了吳子敬的人就是他吧?
若是如此,確實可以合作一下。
她這樣想著,口中卻道:「我可不信。」
燕二果然上當,立刻賭咒發誓:「要是有一句假話,叫我不得好死!」
徐吟心道,這個誓發的一點用沒有,你本來就不得好死……
當然,現在她可不能這麼說,只道:「好,我先記下了。如果你到時候食言,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燕二哪會反駁,點頭道:「我要食言,你就叫人編話本來罵我。」
這法子倒是新鮮,徐吟不禁笑了。
燕二看她一笑,也跟著笑,弄得徐吟越發心情複雜。
樹下傳來聲音,卻是燕吉跑回來了。
「公子,來人了,來人了!」他拼命示警。
燕二猶豫地看向她:「那個……」
「我先走了。」徐吟淡定地說,便要下去。
「哎!」燕二叫住她。
徐吟回身看他,揚了揚眉:「嗯?」
燕二扭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咳了聲,說:「我叫燕凌,會當凌絕頂的凌。」
徐吟笑了,說道:「你怎麼不說是盛氣凌人的凌?」
燕凌呆了一下,竟然真的思索起來了:「這樣說……好像更容易懂?」
徐吟:「……」
「那你呢?」他又問,「你叫什麼?」
徐吟奇了:「你來了這麼多天,沒打聽過嗎?」
燕凌道:「我們這不是互通姓名嗎?別人說的,和你親口說的,怎麼能一樣?」
徐吟只得說道:「徐吟,何妨吟嘯且徐行。」
燕凌眼睛一亮:「咦,你這麼說,名字好像變得特別起來了,果然還是要自己說才有味道。」
眼見燕吉急得要親自上樹了,徐吟沒再跟他糾纏下去,攀著樹枝幾下縱躍,落到地上。
燕吉傻眼了,樹上不是公子嗎?怎麼變成徐三小姐了?
徐吟看了他一眼,連話都沒說,就施施然走了。
身後樹枝再響,下來的終於是燕凌了。
燕吉先是鬆了口氣,隨後虎軀一震,急忙拉住自家公子的衣袖。
「公子,徐三小姐怎麼在上面?難道剛才偷襲你的人是她?」
燕凌心不在焉「嗯」了聲,便要回屋。
燕吉亦步亦趨,一臉憤怒:「她怎麼能這樣?想讓您死在南源嗎?不行,我們要馬上傳書,告訴國公爺!」
可惜燕凌理都沒理他,回屋裡一躺,想著剛才那一抱……蒙著被子偷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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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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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0:59 PM
第49章沒有想
徐吟剛走到中庭,就見父親大人坐著四輪車,將路堵得嚴嚴實實。
「幹什麼去了?」衛均將四輪車轉過來,徐刺史笑瞇瞇地看著小女兒。
「呃……」徐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徐煥就感嘆:「小姑娘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啊!」
這話聽著不對勁,徐吟連忙否認:「不是,父親您誤會了……」
「父親沒有誤會呀!」徐煥一臉慈祥,「雖然他來歷可疑你還帶回來,知道他說謊幾句話就被哄了,甚至躲在樹上偷看人家,但是你什麼也沒想。你看,父親真的沒有誤會。」
「……」徐吟無言以對。
「嘿嘿!」衛均忍不住笑出來。
徐煥橫了他一眼:「還沒說你呢!老季交代了,是你鼓動三小姐帶他回來的,還說什麼追丟了賊人,搶個美男回來安慰一下三小姐。呵呵,抓賊不行,逢迎倒有一套,要不要送你進宮發揮一下特長啊,衛公公?」
衛均垮下臉,委屈地喊了聲:「大人!」竟然說他跟太監一樣阿諛奉承!
「噗!」這下換成徐吟笑了。
徐刺史可不是逗小孩來的,說了兩句就停了,指了指旁邊的小廳:「先別笑,去陪父親喝一會兒茶。」
徐吟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要挨訓了,苦著臉應聲:「是。」
衛均推著四輪車進去,叫小廝奉了茶,便守到門外去了。
徐煥喝了兩口茶,看女兒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禁一笑,說道:「怎麼,不是你親口跟姐姐說,要留在家裡的嗎?這不就是個好機會?」
徐吟啊了一聲,訕訕道:「您知道了?」
「為父怎麼能不知道?季經、金祿輪番過來說,對你滿意得不得了。」
徐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解釋道:「方翼出了事,我瞧姐姐心裡不好受,所以這麼開解她。季總管和金長史那邊,我倒沒提過,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這麼想。」
「自然是因為你做得太好了。」徐煥含笑,「父親也沒有想到,你能做得這麼好。」
「父親……」親耳聽著父親的稱讚,徐吟喃喃,竟有些淚目。
前世跟姐姐闖過那麼多難關,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父親還在,看到她的成長,會誇獎一句嗎?可惜這成長來得太遲,沒能救下父親,也沒能救下姐姐。
現在老天終於給她機會了,父親真的誇獎她了。
徐煥微微一笑,柔聲道:「經過這次的事,為父發現有些事情想錯了。我原以為,將你們護在羽翼下,再給你們找個好夫婿,就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你看到了,為父這眼光實在不行,險些害了你姐姐。」
說到這裡,他擱下茶杯,無聲一嘆:「說來說去,旁人都不如自己靠得住。」
徐吟不由問道:「父親不想栽培大哥嗎?」
除了她們姐妹,二叔還有一子一女。在旁人看來,大哥徐澤是徐家唯一的男丁,才是名正言順繼承家業的人。
「你大哥和你二叔太像,性子軟弱,沒法主事。」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何況,為父辛苦二十幾年,好不容易創下這份家業,不給自己的女兒,反倒給侄兒,這是什麼道理?」
徐吟不由笑了。這話聽起來有些反骨,世人重男丁,就算有女兒,家業多半也要讓侄兒繼承。像父親這樣想的,反而不為主流認可。
「既然你不反對,為父便給你姐姐另外尋找夫婿了。」徐煥說,「至於你,提前說一聲,燕二公子不是個好對象。」
徐吟怔了一下,雖然她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父親這麼說,出乎她的意料:「父親……」
徐煥捧著茶杯,慢慢道:「他在家極為受寵,倘若父親要留你下來,他們家萬萬不肯的。」
明明沒有這樣的想法,可聽父親這麼說,徐吟竟有些不是滋味。大概因為她也天生反骨,自己可以不要,別人不許就不爽了。
「當然,也不是一定不行。」徐煥又道,「世事沒人說得準,也許將來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呢?」
是啊,未來的燕二公子,可是跟父兄翻臉成仇了,還真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不是,他有沒有翻臉成仇,也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她就沒這麼想!
徐吟發現自己被父親繞進去了,連忙辯解:「父親,我對他沒有那種想法,真的!」
徐煥笑了笑,帶著哄女兒的語氣:「好,你沒有。」
「……」算了。
徐煥又道:「其實,為父先前還真考慮過與昭國公結親。」
咦?還有這樣的事?徐吟好奇地問:「父親,您說先前,是方翼還在的時候?那考慮的肯定不是姐姐吧?」
「當然,那時候想留你姐姐在家。」
「難道是二姐?」
徐煥笑道:「你二姐畢竟是侄女,分量還是輕了些。」
「所以……是我?」
徐煥點頭:「吳子敬狼子野心,南源離得近,早晚要面對他。偏偏周圍幾個州府,主事的要麼有勇無謀,要麼有心無力,能藉助的只有東江王和昭國公。」
徐吟默默點頭,前世方翼得了南源,便拿姐姐討好東江,大概就是想藉助東江王之力對付吳子敬。可後來吳子敬突然被殺,這個仗就沒打起來。
「為父當時考慮了兩個人選,其一是東江王世子,其二便是這位燕二公子。你外祖家是東江望族,照理說嫁回去也不錯。但你性子張揚,東江又喜女子性情柔順,為父覺得這門婚事不是很妥。」
徐吟不知該做何想,扯著嘴角笑了笑。
「如果不是出了事,也許為父已經派人去潼陽探口風了。南源雖然只是個州府,但是連通三地,至關重要,只要昭國公有心……定然願意拿次子聯姻。」
說到這裡,父親大人笑了笑,看著她的目光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幸災樂禍。
「你看,要不是你說了那話,這門婚事不用求都會成。可惜,你這話一說,燕二公子萬萬不能了。」
徐吟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我又沒想!」
徐煥哈哈一笑,縱容地看著她:「是,你一點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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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1 11:01 PM
第50章雍城有變
自從跟徐煥下了兩盤棋,燕凌就跟找著棋友似的,天天往正院跑。
徐煥還在養病,倒是很歡迎他去,一老一少每日談天說地,很是暢快。
於是乎,燕二公子完全忘了要去雍城的事,彷彿這一趟就出門來游玩的,做客做得不亦樂乎。
早起練完劍,燕凌滿頭大汗地回屋。
「這南源的天氣也太悶熱了,才練這麼一會兒,就全是汗。」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嘟囔著抱怨。
「公子去洗洗吧,水備好了。」燕吉從裡間出來。
燕凌答應一聲,一路走一路脫,年輕健美的身軀很快完全光裸,大長腿一跨,進了浴盆。
燕吉跟在他後頭撿衣服,一邊撿一邊唉聲嘆氣。
「嘆什麼氣?過來幫我洗頭!」
燕吉奇怪地問:「昨天不是洗了嗎?怎麼今天還要洗?」
燕凌理直氣壯:「都說南源天氣熱了,身上都是汗,頭上能乾淨?不洗全是汗味,怎麼見人?」
燕吉明白了:「是不想給徐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想娶徐三小姐,就得討好她爹,這個思路沒錯!
燕吉想通這一點,非常支持。只要不用去雍城送命,叫他洗個頭算什麼?
於是他很賣力地洗洗搓搓……
被扯到的燕凌叫起來:「你輕點!」
燕吉委屈:「洗乾淨一點不好嗎?」
燕凌道:「你那叫洗嗎?頭皮都讓你摳破了!」
主僕倆吵吵鬧鬧,終於洗刷乾淨煥然一新,去找徐煥下棋。
可這回他們被攔住了。
衛均一臉客氣,說道:「大人今日有事,就不招待燕二公子了。」
燕凌瞅著官吏進進出出,感覺是有點不尋常,但他要是直接問,衛均肯定不會說,就道:「那我在這等著,徐大人總會忙完的,是吧?」
然後自顧自往抱廈走。
「哎!」衛均又攔住他,「今天大人真沒空,燕二公子改日再來吧!」
燕凌怎麼會聽他的,要是乖乖走了,豈不是半點消息也探聽不到?當即身手敏捷地繞過他,自顧自說:「不等怎麼知道?也許大人一會兒就把事情辦完了呢?你不用管我,給壺茶就行。」
燕吉立刻機靈地接過話:「公子,我去泡茶。」然後飛快地去了。
燕凌已經坐下來了,抬頭看著他,一臉真誠:「既然事情很多,你不用管我,忙去吧!」
他都這樣了,還怎麼攔?衛均無聲嘆了口氣,出去小聲跟守衛交待:「盯好了,別讓燕二公子亂走。」
燕凌雖沒聽見他說什麼,可這架勢看到了。
燕吉捧著茶回來,也小聲問:「公子,他們這是幹什麼呢?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燕凌喝著茶,眼睛盯著外頭,低應一聲:「肯定有大事。剛才那個分明是傳令兵,都親自召見了。」
「咦,徐三小姐來了!」燕吉興奮地指著剛剛進來的徐吟。
燕凌呵斥:「別吵。」
他盯著徐吟,她神情如常,腳步也不慌亂,情況應該沒那麼壞?不過也說不准,認識這麼久,他從來沒見徐三小姐慌亂過,那天半夜帶著人去緝匪,都是一臉鎮定。
徐吟沒發現這邊有人,快步進了屋子,看到父親被季經等人圍著。
「父親。」
徐煥看到她,招了招手:「阿吟,來。」
徐吟走過去,這邊已經給她準備了位置,在父親身邊略靠後一些,可以旁聽的位置。
季經等人看她過來,神情如常。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徐煥看了眼,季經答道:「回三小姐,吳子敬突然出兵奪了雍城。」
徐吟面露驚訝:「這麼快?」前世明明還要幾個月啊!
大家的臉色一樣沉重,金祿說:「確實快得出奇,我們都以為,他最早年底才會出兵。」
大涼原是蕃地,高祖征戰天下時曾經向他們借過兵,後來大周立國,高祖投桃報李,封其部落首領為涼王。
這吳子敬出身中原,世代從軍,原也是一員良將。可後來被人誣陷,逃去了大涼。
天下紛亂已久,逃將不逃將早就沒人在乎了,天子勢微,大涼不聽皇命已經很久了,就這麼讓吳子敬做到了大涼元帥。
可這吳子敬並不是個感恩的人,眼見大涼內部權勢鬥爭劇烈,竟然趁機奪了大涼王位。
他本就不是大涼人,又是靠著兵變奪的王位,那些蕃人凶悍得很,豈能服他?故而大家都以為,他要花一些時間壓制下內部叛亂,才騰得出手吞併別處。
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他竟然就出兵了。
雍城被奪,那麼南源就危險了,難怪父親突然把她召來,這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徐吟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了,說道:「這也不奇怪,大涼內部亂,所以他才急著出兵。大軍征戰,四處奪利,便能將內部矛盾壓下來。」
徐煥欣慰地點頭:「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這麼做,只要一遇到挫敗,就會整個崩掉。」
徐吟問:「父親,那我們怎麼辦?憑南源的兵馬,是不是很難守住?」
「是。」徐煥也不瞞她,「為父原本考慮,派使者去東江或者關中,看能不能請東江王和昭國公相助,但是沒想到吳子敬動作這麼快。」
徐吟在心裡飛快地權衡。如果吳子敬還沒打,那就能好好地談條件。現在馬上要打起來了,南源就沒了提條件的資格,主動權完全在別人手中。
這確實是個難題。
「當然,我們南源不是雍城,他想拿也未必能拿下來。」徐煥自信地說,「為父估計,守月不成問題。」
就算這樣,還是要找救兵。
徐吟剛把主意打到燕凌身上,外頭又有傳令兵來了。
「大人!雍城有信來!是吳子敬親自發的!」
咦?是宣戰書嗎?
徐煥接過來一看,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父親?怎麼了?」
徐煥將信函交給她,神情古怪:「吳子敬沒有宣戰,而是下了邀約,邀請為父去雍城赴會。」
徐吟三兩下看完,果然是一封邀請函。吳子敬說話還挺客氣,邀請的也不是他們一家,而是附近幾座州府。
「這是鴻門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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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2 10:37 PM
第51章使者來
「大人,您不能去。」金祿斷然道,「這吳子敬擺明了要一網打盡。」
「我當然不會去。」徐煥把信函一推,笑道,「老夫重病未癒,哪裡去得了?」
現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季經接了信函遞給幕僚:「那就回絕了。」
徐吟問:「吳子敬會善罷甘休嗎?」
徐煥說:「他弄這麼一齣,可見還是不想打仗的。內部不穩,打得順還好說,只要有一個不順,分崩離析不過眨眼間的事。」
徐吟點點頭,反正先拖著,趁這個時間該部署的部署,該找援兵的找援兵,吳子敬一時半會兒打不過來。
一直議事到中午,眾人才散了。
徐吟留下來陪父親用膳。
衛均猶猶豫豫來報:「燕二公子還在外面。」
徐吟奇道:「他怎麼在這?」
衛均面露無奈:「他每天來找大人下棋,今天也來了,趕都趕不走。」
徐煥笑了:「那就請他進來吧。」
「是。」
燕凌進來,看到徐吟也在,眼神都在發亮。好不容易維持住矜持,向他們見禮:「徐大人,徐三小姐。」
徐煥含笑:「燕二公子,勞你久等了,不如留下來用個飯?」
燕凌厚著臉皮留到現在,不就圖這個?當下喜不自勝:「好啊好啊!」
徐煥不禁莞爾,少年人,心思真是明明白白。
午膳送上來了,三人各據一張食案。
徐吟默不作聲地進食,假裝沒看到對面熱切的目光。
「燕二公子,這菜色不合口味嗎?」徐煥問。
「啊!」燕凌醒過神,笑著回道,「沒有,風味獨特,挺好吃的。」
「是嗎?」徐吟忽然道,「我們家廚子可說了,燕二公子難伺候得很,做羊肉嫌羶,做魚菜嫌腥,做紅燒嫌味重,做清蒸嫌太淡。數來數去,我們家沒讓你挑剔過的,大概就是白米飯了。」
「呃……」燕凌好後悔,為什麼剛來的時候要作妖?
「或許燕二公子習慣了呢?」徐刺史還是善良,打了個圓場,「來,用飯。」
有了這一齣,燕凌老實了,規規矩矩地用飯,飯畢淨手漱口,然後陪著父女倆納涼。
燕凌正絞盡腦汁琢磨,怎麼打探消息,徐煥已經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說了:「本想留燕二公子在南源遊玩些日子,可目前看來,怕是不能了。」
這話什麼意思?燕凌忙問:「徐大人覺得小子礙事了嗎?」
徐煥笑道:「公子說哪裡話?非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南源如今正面臨重大危機,老夫豈敢叫公子涉險?」
燕凌心中一凜,果然今天發生大事了吧?
「究竟發生了何事,徐大人可否告知?或許小子幫得上忙。」
徐煥一派淡然:「出事的是雍城,吳子敬已經打下來了。」
燕凌大吃一驚:「這麼快?」
「是啊,比我們以為的都要快。」徐煥繼續道,「他佔了雍城,又發帖子給我們臨近幾個州府,說要在雍城舉辦燃燈會,請我們共襄盛舉。」
大涼人信佛,燃燈會是他們最盛大的節日,主要為了祭祀祖師達羅。吳子敬原本不是大涼人,辦什麼燃燈會,根本就是藉機展示威勢,要他們臣服。
燕凌眉頭皺緊,問:「大人要去嗎?」
徐煥搖著扇,輕笑:「老夫病還沒好呢,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燕凌點點頭,眉頭卻沒有鬆開。
徐煥飲了口茶,繼續道:「所以,我們不能繼續留公子下來了。若是公子有心,回關中報個信,叫令尊伸一伸援手,便感激不盡了。」
燕凌張了張嘴,到底沒許下什麼承諾。
他心事重重回客院,燕吉知道了,在旁邊嘮嘮叨叨:「公子,要不就聽徐大人的,我們趕緊回吧?這聽起來,南源隨時都會捲入戰事啊!到了這份上,咱們兩個人能做的事太少了,得讓國公爺決策才行。」
燕凌枕著手臂躺在榕樹上,聞言瞥過去一眼:「前幾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拼命鼓動他娶徐三小姐,好把南源收入囊中的是誰啊?
燕吉道:「此一時彼一時嘛!以前是塊肥肉,現在有老虎在旁邊盯著,當然是跑路更重要啦!」
聽他這麼說,燕凌扯了扯嘴角。他可真會比喻,不過確實是這麼回事。
他想了想,說道:「為潼陽計,絕對不能讓南源落入吳子敬手中,所以這個忙一定幫。但是,叫父親出兵也不行,真跟吳子敬打起來,那就是個泥坑,會被別人得利。」
「那要怎麼辦?」
燕凌想了一會兒,道:「先聯繫密探,把消息送回去吧。」
……
徐煥這邊,也沒指望靠這兩句話,就讓燕二公子為南源奔走。特意告訴他,為的就是把消息遞到昭國公那裡去。無論如何,昭國公都不會希望南源落入吳子敬手中。
回絕的信很快送去了雍城。
幾天后,季經匆匆過來稟報——
「大人,吳子敬派使者來了,說要探一探您的病情。」
徐煥嘆了口氣:「果然咄咄逼人啊!」
徐吟問:「父親,您打算怎麼應對?」
徐煥的手指在扶手上叩了叩,笑道:「既然要探病,那就讓他探吧!」
雍城來的使者,當夜住進了驛館。
這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見了季經就問:「聽說南源來了位薛姑娘,一手琵琶名動京城,可否請過來見一見吶?」
季經含笑回道:「怕是要叫大人失望了,薛姑娘早就回京去了。」
「這樣啊!」使者很可惜地咂咂嘴,想了想又說,「都說徐氏雙姝,貌可傾城,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見識一下兩位小姐的風采?」
季經大怒!把兩位小姐和一個官妓相提並論,真是豈有此理!
但他眼睛一瞥,見使者似笑非笑,瞬間火氣冷卻下來。這人顯然是故意為之,說不准就等他翻臉,抓著理由好動手。這個時候,萬萬不能給吳子敬出兵的藉口。
這樣想著,季經強忍怒火,擠出笑容:「兩位小姐養在深閨,怕是不便。」
使者深感遺憾,點頭道:「那明日一早,本官就去探望徐刺史,這應該不會不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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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2 10:40 PM
第52章進府
第二日,季經迎接使者進府。
金祿等吏員早已在府外等候,他一過來,就圍了過去,亂哄哄地見禮。
「下官見過大人。」
「大人安好。」
「大人一路可還順利?」
使者滿面笑容:「好,好。多謝諸位前來相迎,本官奉涼王之命,特來探望徐刺史。」
金祿滿臉堆著笑容,一個箭步迎上去,虛虛扶著他一邊手臂,口中殷勤地道:「大人,如今暑氣正濃,您還要來這一趟,真是太辛苦了。來來來,往這邊走,這兒涼快。」
使者心寬體胖,本就怕熱,聽他這麼說,正中下懷,態度都變好了。
「閣下是……」
「下官南源長史,姓金名祿。」他笑嘻嘻地道,「今日暫且認個眼熟,大人可不要忘了下官。」
這話暗示意味可就太濃了,使者心領神會,笑了起來。
「好好好,金長史請。」
然後接待的工作,就被金祿給搶走了。
季經在後頭翻了個白眼,這小老頭,當起諂媚小人來可真像回事,別是真的吧?
心裡這麼想,面上他更加沒好氣,使者轉頭瞧見,心情就更好了。
部屬的矛盾都已經擺在明面上了,看來徐煥的病情真的很重?哈哈哈,這可太好了,說不准兵不血刃就把南源拿下,他便能在大王面前立下大功!
「大人這邊請,馬上就到了。」
「本該請大人乘轎的,只是季總管忘了提前安排,只好勞動大人辛苦走兩步了。」
「就在前邊,馬上到了。」
享受著金祿等官員的吹捧,使者心情極好,很謙虛地回道:「諸位客氣了,本官身強體健,哪有府中乘轎的道理?這樣挺好,挺好。」
到了正院,眼見護衛小廝守了個嚴實,使者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金祿察言觀色,馬上把事情推到季經身上:「自從徐大人病倒,這府中一應事務,都由季總管安排。我們季總管可是個妥當人,大人您說是不是?」
使者這才笑了,點頭稱是:「不錯。」
這是堂而皇之給同僚上眼藥啊,看來積怨已久。
一進屋子,藥味撲面而來,使者的臉色凝重起來。
屋裡倒沒那麼多人,只兩個小廝,一個藥童。
大夫正在號脈,旁邊站著個少女。
使者抬眼一瞧,便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
少女還未長成,站在那裡只瞧見一側臉龐,但那輪廓,那身段,遠比涼王諸多嬪妃美貌。
這是徐氏姐妹中的一個吧?怪不得這麼大的名氣,果真是生平僅見的美人。若是得了南源,再把徐氏姐妹獻給涼王……
「大人?」
使者回過神,剛要上前說話,少女似乎才發現屋裡來了外人,飛快地瞥了一眼,低身施禮。
「不知貴使降臨,小女失禮了。家父正在診治,請恕小女失陪。」也不等他搭腔,就倉皇避到隔間去了。
使者訕訕地笑。果然是深閨小姐,這是被嚇到了吧?
大夫匆匆忙忙施了禮,到那邊去說話。
兩人的聲音隱隱傳來。
「黃大夫,我父親怎麼樣了?」
「大人……唉,老夫盡力吧!」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老夫已盡生平所學……」
使者收回目光,狀似不經意地問金祿:「這是哪位小姐啊?倒是一片孝心。」
金祿連忙回道:「是我們三小姐。前些日子,方司馬出了事,大小姐傷心太過病倒了,就由三小姐在大人跟前侍疾。」
「哦……」使者心道,徐三小姐啊,確實還嫩了些,聽說徐大小姐已經十六了,想必更有風情吧?這三小姐就已經是般模樣,大小姐不知是何等風姿。
他這一臉心馳神往的樣子,季經看不過去了,插話道:「多謝大人請來探病,您瞧我們大人這情況,怕是無法招待……」
「哦。」使者被提醒了,終於向床上的病人看過去。
這位徐刺史十分消瘦,臉色蠟黃,閉著眼睛毫無所覺,看著確實病重……
使者問道:「不是說徐刺史醒了嗎?怎的還是這個樣子?」
季經眼中現出淚光,撇開頭說:「大人是醒過好幾次,可每回都不久……」
使者明白了,這是不想引起內亂,所以放消息出去,說徐煥已經病好了。
可以理解,要是換成涼王突然病倒,他們也會這麼幹的。
使者又問了幾句話,聽著沒什麼破綻,心裡已信成,季經再請他到別處奉茶,他也就同意了。
出了正院,使者瞧見護衛正攔著一個少年。
「我們大人有事,沒空見您。」
「三小姐忙著,您請回吧!」
看到他們出來,少年抬頭望過來。
使者覺得眼睛又被晃了一下,心中不禁生出不喜。
「這是何人?」他不悅地問。
季經金祿還沒回答,徐吟已經從裡面出來了,快步走過去,低聲說道:「燕二公子,我們這兒有事,晚點再說行嗎?」
少年少女年紀相當,容貌又堪匹配,站在一處著實賞心悅目,使者看著越發礙眼,搶先問道:「徐三小姐,這位是……」
徐吟面露無奈,轉身低頭回道:「貴使,這是燕二公子,正在府中做客。」
少年眼中則露出敵意,有意無意上前半步,將她擋了一半去,施禮道:「在下燕二,這位大人就是涼王的貴使吧?多謝您前來探病,在下替徐大人謝過了。」
使者臉色微沉,並不答話,只問季經:「這是何人哪?怎的還能代表徐刺史?諸位也不介紹介紹?」
季經一臉為難,說道:「大人,這是我們府中的客人,我們大人有過交代,實在是……您不必理會,且到前廳坐一坐吧!」
說罷,沉下臉對少年道:「燕二公子,今日有正事,你就不要纏著三小姐了,有事明日再說,行嗎?」
他轉回來,恭敬地對使者稟道:「大人,請。」
使者的目光在少年臉上瞟過,像是明白了什麼,輕蔑地笑了笑。
徐煥無子,總想給女兒招婿,恐怕這又是個人選吧?瞧瞧,府中沒人對他有好臉色,看來只是倉促尋來的對象。徐煥一代英雄,如今日薄西山,走投無路到這份上,真是可憐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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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2 10:43 PM
第53章送你大功勞
使者走了。
燕凌終於問:「你們在搞什麼?徐大人不是已經好了嗎?」
徐吟收起表情:「如你所見,人家親自來查了。」
「哦,」燕凌明白了,「那是吳子敬的人?」
徐吟笑笑。
「你們這是要示弱?」燕凌皺起眉,「這法子行嗎?」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徐吟沒說太多,就回去了。
屋裡,徐煥已經起來了,正在黃大夫的幫助下,擦著臉上的藥汁。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地說:「大夫好手藝啊!」
瞧這蠟黃的臉色,真像是病入膏肓的樣子。
黃大夫嘿嘿笑:「大人過獎,雕蟲小技而已。」
徐煥問:「聽說黃大夫的家人在雍城?」
黃大夫稱是,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徐煥點點頭,說:「過些天,我們應當會有人去雍城,趁這個機會,將黃大夫的家人接來吧。」
黃大夫大喜過望,殷勤地說:「我再給大人做瓶藥丸,我們祖師爺傳下來的獨門秘方,最適合日常調養。」
「辛苦黃大夫了。」徐煥含笑。
黃大夫出去了,徐吟陪著父親閒坐半天,季經終於回來了。
他擦了擦汗,說:「老金陪著去明德樓吃酒,果然試探出來了。他瞧我們府裡病的病弱的弱,已經動了心思。」
徐煥點點頭:「吳子敬派出來的人,怎麼會是善茬?」
他們示敵以弱,可能有兩個結果。其一,看南源確實蹦躂不起來了,暫且放到一旁,先收拾別人。其二,先把他們收拾了,得一份大功勞。
這使者選的是第二個。
徐刺史惆悵地嘆了口氣,一副不想招惹麻煩,又被逼上樑山的樣子。
「沒法子了,既然他想要這份功勞,我們除了成全他,又能怎麼辦呢?」
……
吃完酒,使者心滿意足地回驛館,請來隨行的副將。
「段將軍,某有一份天大的功勞,你要不要?」
那副將被派來護送使者,眼見撈不著戰功,正抓心撓肝,聽了這話,忙問:「不知田大人有什麼路子?」
使者故作高深,伸出一根手指:「明天,只要段將軍明天聽我的,這功勞就會送到將軍手裡。」
「怎麼講?」
使者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小聲說了一遍。
段將軍面露猶豫:「田大人,南源畢竟兵強馬壯,徐煥在時,大王一直將他視為大敵。雖說他現在病倒了,可畢竟兵馬還在……」
使者面露不悅:「怎麼,段將軍不敢?這話我田某人說出口,自然有我的道理。徐煥雖然了得,可他根基太淺,眼下時日無多,連個繼承人都沒,他部下那些人,已經在另謀出路了!那金長史,原是屬官之首,可徐煥最信任的心腹卻是那位季總管,他心下不服,眼見大王要打過來,故而先一步投誠……」
段將軍聽他細細說罷,心中動搖了,便問:「南源的兵馬掌在誰手裡?不會壞事吧?」
使者抖著臉上肥肉,笑道:「這還用你想?那金長史說了,只要允諾他將來繼續主政,便把掌兵的萬嵩灌醉!我們趁機行事,等到事成,他反對也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他眼睛斜過去:「你不幹也行,這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不需要費甚麼力,想必丁校尉會願意幫忙。」
丁校尉是此行護衛的副手,段將軍自然不希望他藉機上位,立時應道:「好,末將就聽田大人的。」
兩人議定,段將軍便去安排了。
第二日,使者接到金祿傳來的消息,確定萬嵩已經被絆住了,帶著段將軍去刺史府探病。
徐吟換了騎裝,藏身在枝葉茂密的樹上,看著這些人進府。
「哇,這些人全是高手,身上還都藏了兵器,這是要攻下刺史府嗎?」
耳邊傳來聲音,她轉過頭,果不其然看到燕凌趴在另一根樹枝上。
她不禁對燕二公子的身手有了進一步認識。
雖然他能靠近,是護衛沒把他當敵人,可這無聲無息接近的本事,怪不得前世能殺掉吳子敬。
「這些人,你能不能對付?」
燕凌說:「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打這麼多高手啊!」
徐吟點點頭,趴回去不說話了。
見她不搭理自己,燕凌不樂意了,說道:「但我能拿下他們的首領,只要你……」
徐吟截斷他的話:「我也能拿下。」
咦?燕凌看過去。
她笑:「要打賭嗎?」
燕凌不由問道:「賭什麼?」
「我要贏了,你幫我殺一個人。我要輸了,你也可以提一個條件。」
燕凌光注意後半句話,前半句就是一道風,在耳邊一吹沒了:「什麼條件都行?」
「什麼條件都行。」
燕凌喜滋滋:「好啊!」
使者帶著段將軍進正院了。
過不多時,季經一聲淒厲的大喊:「豈有此理,你們膽敢對大人下手!」
已經控制住正院的使者冷笑一聲,說道:「涼王有命,南源刺史徐煥前去雍城覲見!就算真的病得爬不起床,那也得抬著去見!」
話剛說完,一道弩箭飛來。
「大人小心!」
使者只覺得頭頂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退幾步,「啪」的一聲,腦袋一涼,官帽飛了出去。
「三小姐!」季經喊道,「您別過來,這裡危險!」
使者轉頭一瞧,便看到拿著弩弓的徐吟,頓時大驚。這徐三小姐居然這麼厲害?不好,她手裡還有箭支!
「季總管,我來救你!」徐吟說著,又抬起弩弓。
使者轉身想跑,「嗖」一聲箭又飛出來了,然後,從他頭頂飛過去了。
這準頭……剛才就是誤打誤撞吧?
使者轉回身,就見這位徐三小姐又喊了一聲:「你等著,不許動!」
可他明明站著沒動,那箭支還是射到旁邊的草叢去了。
使者笑起來,果然是養在深閨裡的嬌小姐,手裡有弩都不會用,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我、我……」他看著這徐三小姐慌裡慌張,一通亂射,直到把箭都用光了,哇地哭出來。
季經大聲喊:「三小姐,快跑,快跑!」
徐吟如夢初醒,轉身跑了。
段將軍喝令要追,使者出言叫住:「這邊重要,我去追便是。」
段將軍知他起了色心,自己才得了這麼個大功勞,便做個順水人情:「那就交給田大人了。」
使者嘿嘿笑,跟在徐吟身後追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16 10:17 PM
第54章怎麼出氣
使者氣喘吁吁。
他養尊處優很久了,跑了這麼一小會兒,就滿身是汗。
可身體雖然累,心卻無比興奮。
只要一想到徐三小姐,他整個人都是飄的。
大涼畢竟是異族之地,那些女子固然熱情,總是差了些滋味,哪像那位徐三小姐,那身段,那容貌……
使者喉嚨發乾,舔了舔嘴唇。徐氏雙姝果然名不虛傳,徐大小姐必定要獻給涼王,這徐三小姐他沾一沾無可厚非吧?怎麼說,奪了南源也是個大功勞。
一路追進園子,使者停下來,目光搜尋過去。
他明明看到徐三小姐進了這裡,到底去哪了呢?
園子除了花草假山,只有一座水閣,莫非去了那裡?
使者興奮地奔過去,跨進門。
水閣不大,但錯落擺放著幾架多寶格,阻擋了視線。
使者撿起落在地上的一方帕子,放到鼻端陶醉地聞了聞。看來徐三小姐就躲在這裡了,只有沒出閣的女孩子,才會有這麼一股說不清的幽香。
他抓著這雙帕子,一步步往裡走去。
大概被腳步聲驚擾了,其中一架多寶格後面的帷幕晃了晃,使者頓時露出興奮的笑。
「三小姐,你不要怕。」他特意放柔了聲音說,「只要你乖乖的,本官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來……」
他到了多寶格後,猛地拉開帷幕——
出乎意料,裡面空空蕩蕩。
使者皺起眉。怎麼回事?躲哪裡去了?
剛這樣想罷,後腰忽然貼上了一個尖銳的東西,緊接著,少女清軟的嗓音響起:「別動。」
使者先是喜,再是驚。
徐三小姐!不過,她這語氣怎麼回事?還有這觸感……
那東西往前遞了遞,疼痛讓使者大叫起來:「啊!」
刀,是刀!
看著他腰上溢出的鮮血,徐吟輕輕笑著:「你要是亂動,我的匕首可沒長眼睛。」
使者僵住了,原來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驚愕。
「徐、徐三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快把刀放下,太危險了!」
「是啊!可真危險呢,大人腰上都出血了。」她放柔聲音,「對了,從這裡掏進去,是不是腰子?我們家廚子烤的羊腰子可好吃了,不知道人的腰子烤出來是不是一個味兒?」
腰子……那是腎!
使者汗出如漿,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騙了。這個徐三小姐,根本不是柔弱可欺的樣子,剛才她就是裝的!
「不要!」他慌忙喊道,「徐三小姐,手下留情啊!」
「留什麼情?」徐吟含笑,「剛才大人可沒打算留情呢!」
「不不不,」使者急忙否認,「下官只是和徐三小姐開個玩笑,你瞧,我連個親兵都沒帶!」
「是啊!連個親兵都沒帶,想幹什麼呢?」徐吟目光向下,「你手裡拽的什麼?到現在還捨不得放。」
手裡……帕子!使者一嚇,帕子掉了下去。
卻聽徐吟沖外頭喊:「黃大夫,這好像是你的吧?你怎麼搞的,丟三落四,還讓貴使幫你撿帕子,太不像話了!」
這帕子不是徐三小姐的?使者愣了下,發現進來個老頭,頭髮花白一臉褶子,嘿嘿笑的樣子怎麼看怎麼猥瑣。
他走過來,撿起那塊帕子,連連道歉:「三小姐,真是對不起,人老了就是忘性大,剛才進來一趟,不小心落下了。」
所以這塊帕子不是徐三小姐的,而是這老頭的?使者眼前一黑,不禁罵道:「你一個老頭,帕子還熏香,噁不噁心?」
黃大夫在徐吟面前乖得跟鵪鶉似的,面對這使者,立時把臉拉下來,凶巴巴道:「老頭怎麼了?老頭就不能熏香了?誰跟你似的,一身臭肉,看了就倒胃口!」
使者大怒,一個臭老頭也敢罵他,真當他是……
「啊!」腰上一疼,使者哪裡還記得罵人,連忙求饒,「徐三小姐,輕、輕些!下官錯了,真的錯了……」
徐吟驚訝地問:「大人怎麼了?您哪裡錯了?小女淺薄無知,不說都不知道呢!」
使者簡直要哭出來,來之前倒是聽說過徐三小姐驕橫的名頭,可他只以為是小姑娘愛耍脾氣,沒想到竟是這麼個驕橫法。
現下命在人家手上,他只能忍氣吞聲,順著人家的意說道:「下官不應該對徐三小姐不敬,意圖、意圖……」
「意圖什麼?」徐吟的聲音沉下來,威嚇的意味也更濃,同時匕首又往前遞了一寸,逼得使者不得不趴在牆上,拚命地身子拉長拉扁。
他欲哭無淚,為什麼先前不能少吃兩口,沒有那麼肥肉,現下就能少受點罪了。
「意圖輕薄……」使者受不了,苦苦哀求,「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徐三小姐大人有大量,放過下官吧!」
大概因為他聽話,徐吟手裡的匕首總算往後撤了撤,讓使者有了點空間,拚命大口地喘息。
「原來大人意圖輕薄啊!」她轉頭問,「黃大夫,有人想輕薄我,一般是怎麼幹的?」
黃大夫立刻接道:「一般來說,有人想輕薄三小姐,還沒動手,就已經被您的護衛打斷腿了。」
「那動手了呢?」
黃大夫搖頭:「沒見過,不知道。」
「那你想想,該怎麼辦?」
黃大夫問:「能弄死嗎?」
使者一聽,連忙叫道:「徐三小姐不要啊,下官知錯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給下官一個機會吧!再者,下官是涼王的使者,要是不能回去覆命,涼王那邊不好交待,對令尊也不好……」
徐吟不悅:「你這是威脅?」
「不不不,」小命在人家手裡,使者哪敢承認,軟聲相求,「下官只是提醒,提醒!涼王向來脾氣不好……」
「你說的有道理。」徐吟歪頭想了想,問,「黃大夫,有不弄死的辦法嗎?」
「有啊!」黃大夫眼睛發亮,從袖子裡掏出個琉璃瓶,「上次大人中的蠱蟲,我弄出來一隻活的,保管讓他受了罪又死不了。」
蠱、蠱蟲?
使者扭頭看過去,果然瞧見琉璃瓶裡一隻小蟲子爬來爬去,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們倆還在商量。
「吃了它,會有什麼反應?」
「蠱蟲入體,會沿著經脈爬到臟器。一旦發作,彷彿千萬條蟲子在啃食內臟,痛楚難當。到最後,人還沒死,肉體先腐爛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發臭,神智卻還清醒。三小姐,這樣懲戒,您是不是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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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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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0 10:56 PM
第55章聽話
千萬條蟲子啃食內臟!
眼睜睜看著自己發臭腐爛!
使者整個腦袋的毛都要炸開了,這是什麼死法?
不不不,這是連死都不讓他死!
太可怕了,他不想落到這樣的下場!
「徐三小姐,徐三小姐!下官再不敢了,求你饒了下官吧!對了,段將軍還在外面,要是沒看到下官出去,就會進來查看……這不是威脅,只是提醒!徐三小姐,為了你的父親,千萬不能這麼做啊!」
徐吟笑起來,柔聲道:「大人提醒我了呢!還有段將軍在外面,可不能把大人玩壞了。」
「是是是。」雖然她的說法有點奇怪,但使者顧不得了。這個徐三小姐,就是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刁蠻千金,有可能因為一句冒犯的話就翻臉,所以還是認慫比較快。等他重新掌握了局面,自然是想怎樣就怎樣。
使者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口氣卻卑微極了:「下官願意幫徐三小姐的忙,你或許不知道,現在南源的處境很危險。涼王得了雍城,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南源。如果讓段將軍發現,他一定會動手殺了你父親……徐三小姐,你也不想你父親有危險吧?」
「當然。」徐吟說著,語氣裡充斥著天真,「父親生病了,你們這些壞人想對他不利,所以我要保護父親。唔,有大人你在,想必段將軍就不敢動手了吧?」
「是這樣!」使者急忙附和,拿他當人質也可以,只要不殺人就行,「徐三小姐,下官是正使,段將軍只是奉命護送,只要下官命令,他就會停手了。」
「這樣啊!」徐吟想了想,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什麼?
使者呆了一下,還沒明白過來,已聽她跟黃大夫說了:「把蠱蟲給他餵下去,這下他該聽命了吧?」
等!等等!
使者魂飛魄散,才發現自己掉坑裡了。他鼓吹自己重要,徐三小姐為了控制他,當然更要下蠱了!
「不不不,徐三小姐,你不用……」
可這回,徐吟不再跟他廢話了,冷冷道:「不給你下蠱,本小姐怎麼確定你會聽話?餵!」
話音落下,早就守在一旁的護衛進來,將使者扭住。
「不要!放開!嗚嗚嗚……」
使者眼睜睜看著護衛伸手過來,將他的下巴掐住,那個可惡的老頭陰笑著倒出蠱蟲,扔進他的嘴裡。
「咕咚!」一口茶水倒進去,使者都沒察覺到,蠱蟲已經被他吞了進去。
護衛們鬆開手,使者掐住自己的喉嚨,拚命想吐出來,可是他嘔了幾口水,蠱蟲仍然不見蹤影。
黃大夫笑瞇瞇:「別吐了,蠱蟲入體,它會馬上爬走,你吐不出來的。」
使者聽他這段描述,彷彿真的感覺到肚子裡有爬蟲在動,嚇得眼淚鼻涕直流,哭著想去抓徐吟的衣擺。
然而有護衛在,怎麼會讓他近身?最終只是被護衛一腳踹開,喝令:「再敢接近我們三小姐,砍了你的手!」
使者不由嗚嗚哭起來,他錯了,真的錯了,早知道這徐三小姐這麼兇悍,他就不應該動這花花腸子。這下可好,蠱蟲進了他的肚子,他要腸穿肚爛,眼睜睜看著自己腐爛發臭……
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黃大夫手裡捏著個藥丸,用誘哄的語氣說:「這是解藥,吃了就不會發作,想要嗎?」
使者哭聲一停,撲上去就想搶。
黃大夫看著老態,動作卻敏捷,飛快地往懷裡一收,嘿嘿看著他:「一顆只能管一個月哦,你就算搶過去了,也就是延緩一個月不發作,等下個月還是會……」
徐吟已經坐下來了,接過護衛倒來的茶,慢悠悠地道:「黃大夫,看來貴使很不相信你的醫術呢!告訴他,這蠱蟲有多厲害。」
「是。」黃大夫背著手,邁著驕傲的步伐走到使者面前,「大人,蠱這個東西,懂的人可少了,一百個大夫裡,都不一定有一個懂。總算你運氣好,找到個能看懂的,它身上還有我精心餵養的毒藥。嘖嘖嘖,七種毒草,只要他試藥試錯,蠱蟲就會馬上發作……」
使者已經無法可想了,再不敢有那些心思,轉過頭就撲到護衛腳邊。
「徐三小姐!徐三小姐!你就說要我做什麼吧,我聽話,一定聽話,只求你賜我解藥……」
看他心防完全被擊潰的樣子,徐吟點了點頭,覺得是時候了,說道:「好,記住你的話。」
說罷,她吩咐護衛:「把他帶下去弄乾凈,怎麼說也是涼王的貴使,這像個什麼樣子?」
護衛答應一聲,拎起使者到後頭去了。
這時,燕凌進來,看了看屋裡的情形,很遺憾地嘆了口氣:「居然這麼草包,這樣就上當了。」
徐吟斜眼問他:「你認不認輸?」
燕凌很乾脆:「願賭服輸。你說吧,要我殺什麼人?」
徐吟笑道:「別急,等會兒就知道了。」
……
段將軍左等右等,正要派人去找使者,就見他的身影出現在路的那頭。
使者的樣子跟剛才有些不同,整張臉紅彤彤的冒著汗,衣裳有些破了,髮鬢似乎也沒剛才那麼嚴整。
這可以理解,畢竟做那種事,衣冠不整才對。
他背著手,從那頭慢慢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呵斥:「叫你乖乖聽話,你不聽,這下吃苦頭了吧?行了,別哭了,本官會為你做主的。」
被呵斥的少女,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手掩著臉似乎在哭。聽他這麼說,哽咽了一下,帶著鼻音回道:「大人可不能食言。」
「不食言,當然不食言。」
段將軍放下心,迎上來問:「大人怎麼去了這麼久?」說著,目光在徐吟身上打轉。
徐吟往使者身後避了避,他沒在意,小姑娘難堪嘛!
使者不由往身後瞥了眼,擦了擦額上的汗,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是花了些時間,段將軍這是辦完了?」
段將軍點點頭,語氣帶著幾分輕蔑:「都說徐煥治軍嚴厲,南源兵驍勇善戰,我看不過如此,都沒怎麼動手,他們就降了。」
使者一眼看過去,發現地上根本沒有死人,不由暗罵段將軍自高自大,這都沒發現異常。看來,就算他沒中計,段將軍也拿不下刺史府。
反正註定失敗,那也沒什麼好怨的了,保住小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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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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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0 10:59 PM
第56章去投誠
季經被捆了起來,關押到廂房裡。
金祿亦步亦趨,過來獻媚:「大人,府裡都料理完了。拿住萬嵩,又有徐煥在手,南源現在由大人說了算。」
使者眼角抽抽。要不是他這會兒已經是個傀儡,真要信了這老頭的鬼話!
這南源怎麼回事?一個個瞧著柔弱可憐的,實際上殺人不眨眼。
段將軍還毫無所覺:「好啊!今日算你一功,到了涼王面前,我們必定會為你美言幾句。是不是,田大人?」
使者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是。」
眼睛瞥到徐吟,與她警告的視線對個正著,使者忙道:「段將軍,既然刺史府已經拿下,我們這就商議一下,下一步怎麼辦吧?」
段將軍想著,能得這麼個大功勞,是使者謀劃的緣故,便道:「田大人覺得怎麼辦好?要不傳信給大王,叫人來接管?」
使者連忙否決:「不不不,段將軍你想,大王身邊有更信重的人,我們就這麼傳信回去,這南源可就落到別人手裡了。」
段將軍想想也是,問他:「那田大人的意思是?」
使者道:「大王要舉辦燃燈會,就是要在會上壓服諸州府。南源在他們中,實力數一數二,倘若在燃燈會上當眾投誠,定然會令大王大悅。到那時,我們奪得南源的功績,馬上就會傳遍,大王豈能不封賞?說不準南源就交給我們打理了。」
段將軍想了想,回道:「田大人說的有理。只是,南源畢竟還有守兵數萬,我們現下不過拿下刺史府,如果沒人來接管,未必能掌控得住。」
金祿插嘴:「將軍放心,只要把萬嵩扣在府中,沒人能察覺。」
使者反過來問他:「你敢肯定?」
金祿笑道:「這是當然,就說萬嵩留下來招待貴使,扣下來就是。等大人回去稟報了涼王,立時便派人來接管,這麼點時間出不了事。」
段將軍沒覺出問題,仍問使者:「田大人,你說呢?」
田大人能怎麼說?他不想同意也不成啊!
他道:「我有一計。段將軍,你留在刺史府,我帶著徐三小姐回去。眼下徐刺史病倒,由女兒代表他去參加燃燈會,也是合情合理。如此一來,我們有人質在手,你在南源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段將軍仔細一想,大喜:「這個法子好。如果徐三小姐代表徐煥當眾投誠,大王一定大喜過望。」
「正是這個意思。」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段將軍分出人手,命部下護送使者回雍城報喜,自己帶著另一部分人留在南源,控制住刺史府。
這麼做險了點,但段將軍滿心都是興奮。
富貴險中求,要是現在報信,涼王派人來接管南源,固然也是功勞一件,但怎麼都不如親自回去報喜。
涼王此次出兵,虎視眈眈想要功勞的人太多了,如果用常規手段,他根本排不上號。與安穩奪下南源比起來,當然還是自己的功勞更重要。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短暫休息一日後,使者帶著徐吟回雍城。
看著刺史府的下僕進進出出,行李裝了兩車還沒完,使者眼角抽抽,說道:「徐三小姐,也就去那麼幾天,你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小滿正在指揮下僕搬東西,她什麼也不知道,聽徐吟說要去雍城辦件事,就真以為只是去辦事。面對使者的疑問,她腰一叉,高傲地回道:「我們小姐出門,什麼都要帶齊的,不然吃不下睡不香怎麼辦?你以為是你們家出去春遊嗎?」
使者身邊的護衛大怒,喝道:「大膽奴婢!竟敢……」
話沒說完,就被使者叫住了,蠱蟲還在肚子裡,他現在哪敢跟這姑奶奶作對,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了好了,小姑娘第一次出遠門,可以理解,讓他們帶吧。」
段將軍看了,心道,這田大人可真是色慾熏心,現下這麼縱著徐三小姐,看以後怎麼辦!
行李收拾好,黃大夫和衛均隨行,燕凌主僕也跟在後頭爬上了車。
使者瞧見了,忍不住問:「徐三小姐,他們去幹什麼?」
徐吟神情如常:「自然是幫忙的,怎麼,貴使有意見?」
使者急忙擺手:「沒有,你要帶就帶吧!」
隊伍就這麼啟程了。
段將軍看著他們出了城,轉頭回刺史府。
當他一踏進去,身後便響起了重重的關門聲。
段將軍感覺不妙,一轉頭,發現金祿笑瞇瞇站在那裡,刺史府的護衛源源不斷從四下冒出來。
他心中危機大起,喝道:「金祿!你這是幹什麼?」
奇怪了,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護衛?不都被他的人繳械捆起來了嗎?
金祿呵呵笑道:「幹什麼?當然是治將軍的罪了。」
他臉色忽然一變,高聲喝道:「段魁!你助紂為虐,隨同吳逆謀害涼王,更挾持我南源刺史,罪不容誅。給我拿下!」
到了這時,段將軍終於明白過來了。
「你們故意的!」
金祿傲然立在他面前,乾瘦的小老頭此刻看起來分外高大,冷聲道:「真以為憑你這幾個人,就能對我們怎麼樣。別跟他廢話,拿下再說!」
「是。」
待金祿將這邊收拾完,徐煥也出來了。
段將軍看他好端端的,恨得咬牙切齒:「你們一開始就是在引我們上鉤!」
「大人請。」
徐煥拂衣擺坐下,笑道:「吳子敬也算一方梟雄,怎的手下還有這樣的蠢貨。你也不想想,單憑這麼些人,就能拿下刺史府,我這十幾年豈不是白幹了?」
段將軍被捆得動彈不得,口中卻不肯認輸:「你以為這就贏了?我大涼兵強馬壯,待大王發現此事,定會踏平你南源!」
季經被捆了一天,恨得牙癢癢,嘲諷道:「還想吳子敬來救你?別做夢了!你以為我們三小姐幹什麼去的?他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這話包含的意思,讓段將軍震驚了。
所以說,徐三小姐跟著回雍城,是為了殺大王?南源的人腦子都不好使了嗎?讓一個小姑娘去刺殺如日中天的涼王,他們怎麼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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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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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0 11:03 PM
第57章去雍城
徐煥心道,他也不想啊!
自家女兒千嬌百寵的,別說去搞刺殺,這些事連聽都不想讓她聽。
他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大概是中邪了,竟然聽信了這丫頭的話,讓她去冒這樣的險。
徐刺史眼神放空,想起了那天晚上。
「父親,接下來您有什麼打算?」徐吟開門見山地問。
徐煥的神情很凝重。這幾天,他看起來成竹在胸,實則一直沒放鬆過。
吳子敬這是打定主意要奪南源,他手裡有三十萬精兵,硬來的話,南源根本抵擋不住。
眼下只有兩條路。其一,從了他,避免南源毀於戰火。其二,有援兵前來,助他們抵禦吳子敬。
徐煥也不瞞她,說道:「如今使者已經來了,為父打算多拖些時間。再經由燕二公子牽線,找昭國公求援。」
徐吟就問:「父親這是打算投靠昭國公了嗎?」
「這還要看他們那邊提什麼條件,萬不得已,只能如此了。」
南源只是區區一個州府,他經營得再好,兵馬不夠就是硬傷。徐煥早有打算,這幾年先看看形勢,不行的話該投靠還得投靠。左右逢源,那也得有相應的實力。
只是沒想到,先是被方翼暗算,再有吳子敬突然發難,他還沒部署好,就面臨了這樣的難題。
徐吟倒不反對這個,她知道昭國公將來會得天下,對他又頗有好感,投了就投了。
只是,眼下還不到局勢最亂的時候,投得太早,怕是會牽扯過深,到時候損失太重。
「父親,我有個想法。」她說。
「哦?」徐煥現下很重視女兒的意見,「說說看。」
徐吟道:「我們殺了吳子敬,涼軍就會分崩離析,那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
徐煥點點頭,說道:「為父考慮過,只是這麼做風險太大。如果不成,惹怒了吳子敬,恐怕拖不到援兵到來。」
徐吟笑了:「如果我有九成的把握呢?」
徐煥怔了怔:「你……」
到了這個時候,徐吟乾脆就說了:「父親,您想過沒有,為什麼您中了蠱,我竟然能解?」
徐煥眯起眼,看著她:「阿吟……」
這個問題,他怎麼可能沒想過?只是相信女兒,才沒有主動去問。既然她不想說,那就不說。但現在看起來,她想說了。
徐吟輕聲說:「因為女兒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未來十年的事……」
……
徐煥揉了揉額頭,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但還是那句話,既然女兒說了,那他就信。
何況,她展露出來的種種,他沒法不信。
以前的徐吟是什麼樣子,他這個當爹的再清楚不過,這次被方翼暗算,她竟然處理得這麼漂亮,甚至未卜先知,本就不合情理。
所以說,照她夢裡的經歷,解決吳子敬,還得落在燕二身上。
當然,萬事都要做兩手準備。這邊徐吟帶著燕二去雍城,那邊燕二的信已經通過南源的渠道,悄悄送去了潼陽。
如果刺殺不成,想必昭國公會帶兵來救兒子。到時候,南源還能有一線生機。
最好的結果還是刺殺成功,那就不用擔心兩個孩子出事了。
……
回程的隊伍出了南源,一路西去。
這一天都平平靜靜,什麼也沒發生,直到入夜紮營。
徐吟帶了不少僕從,一確定紮營地點,他們就下來忙活。
使者眼睜睜看著人家扎出帳篷,擺上臥具,舒舒服服等著用飯,很是嫉妒。
南源果然富庶,看看這徐三小姐吃的用的,涼王都比不上。
如果他真的奪下南源,該是多大的功績啊!可惜現在……
他坐在火堆旁,無精打采地撥著火苗,聞著那邊傳來的肉粥香氣,對著自己的乾糧大餅毫無食慾。
這時,衛均過來了。
「貴使,我家小姐請您過去用飯。」
使者眼睛一亮,口水頓時要流下來了。
護衛們也沒覺得有問題,畢竟這位徐三小姐現下和大人關係不同尋常嘛!
「貴使,去嗎?」
使者面露糾結,想到肚子裡的蠱蟲,他是一點也不想去,但是肉粥聞著實在太香了……去就去,死了也要當個飽死鬼!
他一臉視死如歸,起身去了徐吟的帳篷。
帳簾掀起,裡頭坐了好幾個人。
徐吟的對面是燕凌,十分礙眼。旁邊是黃大夫,看到那張老臉他就覺得肚子裡有蟲在動。
使者老老實實施禮:「徐三小姐。」
徐吟指著另一張食案:「大人請坐,趕了一天路累了吧?早些用完飯休息。」
「謝三小姐。」使者坐下來,看到碗裡的肉粥,還有碧綠的青菜,食指大動。
他一時忘了肚子裡的蟲,端起碗就呼呼吃起來。
「大人居然敢吃?不怕粥裡有毒?」
一口粥喝進去,突然聽得這句,使者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頓時咳了起來。
徐吟笑咪咪看著他咳完,才慢吞吞說道:「大人放心吧,粥裡沒毒。你肚子裡都有蟲了,萬一把蟲毒死了怎麼辦?」
使者臉脹得通紅,想發火又不敢,只能努力把嘴裡的粥咽下去。
經了這麼一齣,他的食慾蕩然無存。
偏偏徐吟那邊,又上來一盤烤羊腿,香氣更濃郁了。
「來來來,吃肉!」黃大夫喜滋滋地動手切了,呼嚕呼嚕吃得爽。
跟著三小姐就是好,趕路還能吃著這個。
徐吟嘗了嘗,就擱了筷子,問:「大人怎麼稱呼?」
使者憋紅了臉,回道:「下官田志。」
徐吟點點頭:「原來是田大人。瞧您,在大涼一定是重要人物吧?不知擔任何職?」
說到這個,田志驕傲地昂起頭:「下官是涼王身邊的舍人。」
舍人,那就是幫他處理政務的,確實是個要職。
徐吟笑起來:「這會兒涼王奪了雍城,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做。田大人一個文官,沒留在涼王身邊,卻被趕來南源做這麼危險的事,似乎處境不怎麼好啊!」
聽得這話,田志的臉色陰了下來。
要不是這樣,他會這麼心急,想要奪南源邀功嗎?實在是大王身邊獻媚的人太多,他攀不上啊!
徐吟繼續問他:「這麼說起來,大人在大涼肯定有政敵了?要不要我們幫個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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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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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0 11:06 PM
第58章翁主
聽徐吟這麼說,田志的心瞬間火熱起來。
要是能幹掉大王身邊那幾個受寵的,那他豈不是……
隨後想到肚子裡的蟲,又立刻蔫了下去。
他現在連命都保不住,還想飛黃騰達?
卻聽黃大夫說:「你小子可真好命,本來冒犯了三小姐是死罪,偏偏這回用得上你。要是戴罪立功,說不定還能掙回一個好前程。」
田志聽得一愣,忽然茅塞頓開。
對啊,這回徐三小姐去雍城,明擺著對付涼王的。要是涼王完蛋,雍城成了徐家的地盤,他豈不是立了大功?反正他已經被下了蠱,在涼王面前又被排擠,徐三小姐贏了才有好處啊!
田志想通了,立刻積極起來,將那邊的形勢細細說了。
「到了雍城,三小姐主要留意三個人……」
兩天後,隊伍到達雍城。
看著斑駁的城牆,黃大夫感歎:「一打仗就要死人,不知道這回又有哪些親朋好友再也見不到了。」
他就是雍城人,要不是恰巧被請去南源看病,指不定也會遭難。
徐吟安慰:「吉人自有天相,等進城找找就知道了。」
黃大夫擠出一個笑容:「但願如此。」
剛打過仗不久,雍城竟然很熱鬧,他們想要進城,還排了長長的隊。
田志生怕徐吟不高興,殷勤地解釋:「自從打下雍城,大王就把王庭遷來了,這些人都是從涼都來的……」
徐吟笑了笑,心想,吳子敬果然野心勃勃。把王庭遷到雍城來,又召各州府來見,分明想把楚國舊地全部納入掌中。涼都畢竟偏僻,坐擁楚地,才有覬覦天下的資本。
可惜上輩子,他剛動了這個念頭,就被個煞星殺了,灰飛煙滅。
徐吟瞟向那個煞星,但見他興致勃勃地左看右看,瞧見有賣涼糕的,樂顛顛買了兩份,遞了一份進馬車。
「我不吃。」徐吟說。
燕凌討好地說:「我剛剛嘗了一口,很甜的,你試試。」
徐吟問:「你沒發現一件事?」
「什麼?」
「你看賣涼糕的手指。」
燕凌瞅了一下,臉頓時青了。
指甲縫都是黑的,這涼糕裡揉了多少污垢?
他隨手把涼糕給了路人,聽到燕吉小聲嘲笑:「公子你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討好姑娘都不會。」
沒吃著涼糕的燕凌心情很不好,白了他一眼:「再多嘴,你就留在這裡賣涼糕!」
燕吉立刻收聲。
田志跟守城官說了幾句話,一行人便在城門等候。
雍城原有一座行宮,是先前一位分封於此的王爺建的,吳子敬奪了雍城後,便把王庭遷來此地,如今住的就是這座行宮。
傳令兵一路進了行宮,等著見涼王的人不少,他先向殿前侍衛長說明事由:「去南源的田大人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徐煥的女兒,說是……」
他話還沒說完,剛從大殿出來的侍者驟然停下,問道:「你說誰來了?」
傳令兵愣了愣,看向侍衛長。
這是誰?他是向大王稟報事務的,突然插話,也太無禮了吧?
侍衛長卻沒生氣,語氣溫和地向那人解釋:「說的是南源刺史徐煥,先前田大人奉命前去宣召。」
侍者點點頭,問那傳令兵:「你說徐煥的女兒來了?可是徐氏雙姝中的一個?」
侍衛長這般態度,傳令兵便也不敢怠慢:「是,來的是徐三小姐。」
侍者高興地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稟報翁主,派人去迎。」
傳令兵愣了下:「這位……」
侍者卻不聽他說,已經轉身飛快地去報訊了。
傳令兵急了,問侍衛長:「大人,這是何人?卑下是來向大王報信的,怎的還把消息截走了?」
侍衛長不在意地擺擺手:「你沒聽到嗎?他是德惠翁主身邊的人。既然翁主會派人去迎,那你就回去吧。」
原來是德惠翁主啊!也行,誰都知道,大王最信任的人就是翁主,既然翁主知道,那就是大王知道。
傳令兵抱了抱拳,告退離開:「是。」
那名侍者一路小跑,進了一座宮殿。
殿內衣香鬢影,幽香滿室。上首坐著位婦人,看著三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有了年紀,但美貌依舊。周圍侍立著一干僕婦侍女,個個打扮得體,儀態端莊。
聽了侍者的稟報,這位德惠翁主驚訝地揚了揚眉:「徐煥的女兒?南源刺史徐煥?」
「是。剛到城門口,正等著呢!」
德惠翁主想想笑了:「大王果然威名遠播,先前還擔心南源不好打,瞧瞧,才剛拿下雍城,徐煥就把女兒送來了。」
侍立的僕婦,也有人遲疑道:「翁主,我們好像沒有送帖子去南源。」
大王重視南源,正經派了使者。畢竟這事代表的意義非同一般,若是徐煥沒有降心,便送帖子過去,怕是弄巧成拙。
德惠翁主不以為意:「這事我們又沒有瞞著,想必是徐煥聽說了,懼于大王的威勢,先行將女兒送來了。要不然,他為何不派別人,讓一個小姑娘來?」
這……倒也是。
「來了正好,省得再請一遍。都說徐氏雙姝,天姿國色,我倒要見見,傳言是不是誇大了。」
德惠翁主擺擺手:「陳嬤嬤,你親自去請吧。」
「是。」
……
城門口,徐吟等了一會兒,有人來迎了。
這是個老嬤嬤,髮髻嚴整,儀態端肅,站在那裡頭頂彷彿寫著兩個大字:規矩。
燕吉悄聲跟自家公子說話:「公子,這是涼王的人?看起來好嚴肅啊,不像異族人呢!」
大涼是異族,而這位卻像是世家大族的老嬤嬤。
燕凌道:「吳子敬的姐姐是老涼王的嬪妃,想必這位是吳家的舊人吧?」
徐吟意外,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
田志上前跟那嬤嬤說了幾句話,便見那嬤嬤頷了頷首,往這邊走來。
到了馬車前,她躬身施禮,稟道:「奴婢陳氏,奉德惠翁主之命,前來迎接徐三小姐。」
吳子敬能在大涼立足,乃至奪下王位,其姐幫了很多忙,故而他登位後,仿前朝諸侯,封姐姐為翁主。
這個翁主雖然還沒有朝廷的詔書,但在大涼勢力範圍內,卻是實打實的權勢熏天。
此行危險,徐吟並沒有帶小滿,這會兒便由衛均傳話。
「有勞嬤嬤,我們小姐來得倉促,希望沒有給翁主添麻煩。」
這陳嬤嬤露出淡淡的笑意,出乎意料地和氣:「怎麼會?徐三小姐能來,翁主高興極了,現下已在府中等候。徐三小姐,請。」
一眾宮人侍婢上來,替了那些護衛,擁著馬車往臨時行宮而去。
這架勢,弄得燕凌等人稀裡糊塗。
徐吟代表父親來參加燃燈會,這是官方來往的正事,可王庭的官員沒出現,反倒是這位翁主跟前的奴婢來迎,讓人感覺怪怪的。
到了行宮,外頭已經停了幾輛馬車,看周圍侍立的僕婦丫鬟,裡頭應該都是年輕小姐。
怎麼回事?眾人奇怪的感覺更濃。
這些小姐一個接一個迎進去,終於到了徐吟。
她一下車,陳嬤嬤眼睛便亮了,態度更加恭敬,親自上前扶了。
燕凌等人都是男子,到了殿外,就被留下了。
徐吟獨自進去拜見德惠翁主。
「翁主,南源徐三小姐到了。」
「請進來吧。」
「是。」
徐吟緩步踏進殿,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美婦。看到徐吟進來,她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這行為不甚禮貌,但這位曾是涼王嬪妃,如今又是翁主,不將她一個刺史之女放在眼裡,實屬正常。
徐吟神情如常,低身施禮:「小女徐吟,見過翁主。」
德惠翁主終於打量完了,露出笑容:「免禮。都說徐氏雙姝,貌可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每個見她們姐妹的人,都會說這麼一句話,徐吟早就聽膩了,走流程回了句:「翁主過獎了,小女不敢當。」
「你不敢當,還有誰敢當?」這位德惠翁主,居然真心實意要誇她,一連串說了好些讚美的話。
徐吟聽得奇怪極了,又見周圍和她一樣來覲見的貴女,紛紛露出複雜的表情,有的嫉妒,有的同情……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
她是不是誤入了什麼場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20 11:10 PM
第59章選妃
殿外,燕凌跟別人的護衛聊了會兒,帶回來一個讓他們為之色變的消息。
「什麼?吳子敬要立王妃?」衛均大驚失色,「所以說,她們帶三小姐來這裡,是為了給吳子敬選妃?!」
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就說周圍的人奇奇怪怪的,三小姐是女客,由德惠翁主接見不奇怪,可連個官員都沒出面,怎麼想怎麼不正常,果然出么蛾子了。
選妃?吳子敬一把年紀,醜得跟冬瓜似的,還敢挑撿到三小姐頭上,做夢!
衛均大怒:「這個吳子敬,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想找人商量,結果扭頭一看,燕凌正在擦他的劍,神情平靜極了。
「燕二公子,你不生氣?」衛均不高興了。他不是喜歡三小姐嗎?來了雍城,眼見吳子敬這麼大的權勢,怕了?
燕凌抬頭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說:「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很快就是個死人了。」
衛均一愣,無言以對。
對哦,他們本來就是殺吳子敬來的,死了不就完了?真是好有道理……
……
另一邊,德惠翁主見完諸位小姐,僕婦來報,宴席已經備妥了。
於是小姐們移步花園。
徐吟擠在她們中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了,前世東江王想納新人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的嗎?辦一個什麼賞花會,廣邀名門閨秀,從中挑選。
瞧瞧眼前這些貴女,都是沒出閣的小姐,最少也是個清秀佳人,瞧著出身也都不低——這吳子敬當了涼王,想要廣納美人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裡來?誤會?還是故意?
田志那個怕死的,應該沒這個膽子才對……
她正在思索,那邊幾個熟識的貴女聚到一起,悄悄議論起來。
「那位小姐是誰?之前沒見過啊!」
另一位小姐答道:「你來得晚,正好錯過了。她是南源刺史徐煥之女,徐三小姐。」
「啊,就是那個……徐氏雙姝?」問的那位恍然大悟。
徐氏雙姝名頭響亮,尤其她們住得近,沒有不知道的。
「是啊!」答話的小姐心情複雜,「沒想到她會來,看來今天的賞花會,她必然要佔一個名頭了。」
旁邊的小姐不以為意:「你以為她不來,就不會佔名頭嗎?徐煥的女兒,單憑這個身份,總要佔個位置的。說不準,正妃都要給她。」
「不至於吧?她父親不就是個刺史嗎?也不比我們高貴。」
「話不是這麼說。南源本是楚國舊都,所轄最廣,物產最豐。南源刺史,本就是諸州裡地位最高的,何況徐三小姐那般美貌。先前她來的時候,翁主可是高興得很呢!」
徐三小姐來了,說明徐煥臣服了,怎麼不高興?諸州裡最難拿下的就是南源啊!
「咦,有人找翁主。」有人發現,提醒一聲。
眾小姐抬目看去,卻見德惠翁主那邊,有婦僕匆匆趕來,湊到耳邊說了幾句。
德惠翁主便起身進了後頭的小樓。
貴女們瞥到二樓窗口似乎有男子衣帶掠過,便知是涼王來了。有人生怕中選,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有人卻野心勃勃,特意展露最美的角度。
徐吟冷眼看著,將這些人的表現一一記下來。等她知道這些小姐的身份,也就知道了她們所代表的勢力的選擇。
這時,耳邊傳來聲音:「你就是徐三小姐?」
她轉頭,鄰座是個青衫少女,眼睛裡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徐吟點了下頭:「是,小姐是……」
「我叫安琦,穎中人。」
徐吟反應極快:「穎中安氏?」
安琦點頭一笑:「徐三小姐聽過我們家啊!」後半句唏噓起來,「還以為已經沒人記得了呢!」
穎中地處偏僻,在那種地方久了,便是世家大族,也會漸漸沒了聲息。安家確實已經很久沒出過像樣的人才了,可不就沒人記得了?
徐吟會知道,不過是徐煥對周圍州府盯得緊,耳濡目染罷了。
兩人坐得近,就聊了起來。
安琦說:「徐三小姐,我真沒想到,你也會來雍城。」
徐吟心中有了猜測,就問她:「為什麼沒想到?你不是也來了?」
安琦苦笑一聲:「我們家沒辦法呀,雍城已經沒了,穎中萬萬抵擋不住……」她沒忘記這裡是什麼場合,收住後半句話不說了。
徐吟嘆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家父如今病重,涼王派人來請,不來又能怎樣呢?」
安琦目露同情:「原來是這樣。」
小姑娘心思單純,說了這麼幾句,便覺得同病相憐,添了親近之感。
她悄聲說:「徐三小姐,你身份高貴,又這般美貌,翁主定會留你下來的。」
徐吟似乎沒聽懂:「什麼?」
安琦解釋:「你不知道南源有多重要嗎?就算你不來,最少也會留你一個側妃之位的。」她想了想,補充一句,「或者是你姐姐。」
哦,側妃啊!徐吟明白了,吳子敬果然在廣納美人。
也是,當初投奔大涼的時候,他的妻兒死了個乾淨。現下奪了大涼王位,哪能不張揚一下?立妃,不僅為了美色,更是張揚聲勢。
看看誰家把女兒送來,就知道是不是臣服了。
瞧在場這麼多閨秀,舊楚諸州已經倒了七八成。
徐吟在心裡唏噓,父親從沒想過聯合其他州共抗吳子敬,就是看得清清楚楚,這些人都是牆頭草,靠不住。瞧瞧,連打都沒打,便把女兒送來了。
所以,她該怎麼做呢?
徐三小姐,是代父來赴會的,而不是參加什麼選妃的。
……
德惠翁主上了二樓,便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新涼王。
吳子敬年近四十,男人不重保養,在德惠翁主面前,像兄長多於像弟弟。不過,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員猛將。
「大王。」德惠翁主笑著走過來,「今日不忙嗎?來得倒早。」
吳子敬當年與上峰爭權失敗,被誣陷入罪,如同喪家之犬逃到大涼,若不是這位姐姐相助,他不能在大涼站穩腳跟,自然也就談不上成為涼王。因而對德惠翁主,他是相當敬重的,此時擱了茶杯笑道:「還不是長姐一直派人來請,弟幹什麼都不安心,索性就先來了。」
德惠翁主很自然在坐到旁邊,嗔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瞧瞧你,都要四十了,連個孩兒都沒有,可不叫人著急?」
「是是是,多謝長姐。」吳子敬笑著作揖。
「知道就好!」德惠翁主拍拍他的手,指向窗外,「你瞧,諸州能請到的貴女都來了,可有哪個中意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28 10:13 PM
第60章質問
吳子敬是無所謂的,他雖然沒了妻兒,但身邊從沒少過女人。
這次所謂的邀約、立妃,為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讓舊楚諸州臣服。
為了收服大涼,他費了很大的力氣,要是再動刀兵,損耗可太大了。
因此,吳子敬只是瞥過一眼,就道:「長姐做主就是。你選誰,那就是誰。」
他的態度讓德惠翁主很受用,語氣也就更溫柔了:「這是什麼話?娶妻的是你,自然要你自己中意。」
吳子敬哈哈笑道:「我還能不信任長姐的眼光?你挑的,一定是好的。」
德惠翁主高興了,便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吳子敬不解:「長姐,你這是……」
德惠翁主伸手指向窗外:「大王請看。」
吳子敬順著所指看過去,發現一株花樹下,坐著兩個正在談笑的少女。一個青衣,一個紅衫。青衣那個清秀可人,紅衫那個正好側對著他們,看不清容貌。
兩人似乎說到什麼有趣的事,紅衫少女忽然轉頭一笑,讓他看了個正臉,吳子敬頓時呆住了。
看他目不轉睛的樣子,德惠翁主伸手推了推:「大王覺得如何?」
吳子敬戀戀不捨收回目光,神情迅速正經起來:「長姐以為我是什麼人?眼下正事要緊,豈可貪戀美色?」
德惠翁主嗔道:「大王想什麼呢?我可不是平陽公主,專門給弟弟送美人。」
「那她是……」
「徐煥的女兒,徐三小姐。」
吳子敬愣了一下。
德惠翁主笑咪咪:「大王以為如何,是不是該恭喜?」
吳子敬既驚且喜:「果然是喜事,長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德惠翁主心道,她正忙著見諸位小姐,突然就有下僕來報,說南源刺史徐煥之女來了。
自從吳子敬打下雍城,來討好她的人多不勝數,尤其她要為新涼王選妃的事傳出去,每天都有認識的不認識的小姐前來拜見。
想必徐煥也是聽說了這件事,特意送女兒來的吧?
算他識相!南源經營得再好,也不過區區一個州府,哪裡是大涼三十萬精兵的對手?早早送女兒來,說不準還能佔個好名份。
當然,這些話德惠翁主可不會說,她知道吳子敬最擔心的就是南源,讓他以為徐家送女兒來是自己的功勞,豈不是好?
吳子敬果然這麼以為,對著她連聲感謝:「弟最憂心的就是南源,那徐煥說是臥病,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計謀。沒想到長姐一出手,此事迎刃而解。長姐真是弟的福星,長姐一人,可抵精兵十萬!」
被他這麼捧著,德惠翁主不禁飄飄然,嬌聲笑了起來:「大王真是太客氣了,我是你姐姐,不為你著想,又為誰呢?」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喧鬧。兩人往外一看,方才還在說笑的兩名少女,竟然吵了起來。
發生什麼了?
「你說什麼?」徐吟雙眉倒豎,嚴肅地盯著安琦。
安琦被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徐、徐三小姐,怎麼了?」
徐吟問:「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安琦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翻臉,只得茫然地重複:「我說,你不來也、也會留一個側妃之位……」
徐吟猛地站起來。
因為動作太猛,食案被撞了一下,上面的碟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樣的場合,小姐們說話進食,都是小小聲斯斯文文的,忽然傳來一聲重響,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徐吟卻沒有半點難為情,聲音反而更大了:「誰說我要當什麼側妃了?」
安琦被她弄懵了,她知道這位徐三小姐也是沒辦法才來的,自然不想當側妃,但是,都來了選妃宴,這種話怎麼能當面說出來,豈不是打主人的臉?
「徐三小姐……」
徐吟的火氣自然不是對著她的,她目光掃過宴席,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說道:「難怪,來接我的不是王庭屬官,而是個後宮嬤嬤!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她火冒三丈的樣子,喊道:「陳嬤嬤!帶我來的陳嬤嬤呢?我要見她!」
宴上發生這樣的事,負責的僕婦已經匆匆過來問詢了。
「徐三小姐息怒,可是哪裡招待不周?」
徐吟冷冷道:「陳嬤嬤在哪裡?我有話要問她。」
府中正在舉辦宴會,人人都有差事在身,陳嬤嬤自然不會閒著。僕婦陪笑道:「陳嬤嬤有別的事要辦,徐三小姐有話,跟我們說也是一樣的。」
「行,那就跟你們說。」徐吟逼視著對方,「我問你,這是什麼宴會?」
那僕婦不明白她這麼問什麼意圖,答道:「回三小姐,這是我們翁主舉辦的賞花宴。」
徐吟冷笑:「我要你們答的是這個嗎?明裡是賞花宴,暗裡是什麼?這麼多年輕小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是賞花呢,還是被人賞?」
她一點也不收斂,就那樣大喇喇地喊出來,席上所有的貴女都聽到了,不禁人人變了面色。
這個徐三小姐怎麼回事?賞花宴不就是這樣的嗎?大家心裡知道就行了,怎麼還往人臉上打啊?什麼叫被人賞,雖然這是事實,可也太難聽了!
僕婦不禁皺了眉。這些天來,哪位小姐來見翁主,不是小心翼翼地拜見,費盡心思地討好?就算南源至關重要,到底只是區區一個州府,她一個刺史之女,怎麼敢這般無禮!
這樣想著,僕婦說出口的話也就不客氣了:「徐三小姐,若有招待不周之處,奴婢過後稟報翁主,自會給你一個公道。你身為客人,這樣大鬧宴席,是要給我們翁主難看嗎?」
然而徐吟比她更憤怒,喝道:「不是我要給你們翁主難看,是你們要給涼王難看才對!」
她伸手入懷,取出一張手卷,「刷」一下展開,指著末尾的紅泥印,大聲說:「看清楚了沒?這是家父的刺史手令,我來雍城,代表的是南源,這是正事、公務。你等僕役之輩,將使者當成獻寵之女,可是故意羞辱我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2-12-28 10:18 PM
第61章涼王
僕婦呆住了。
什麼刺史手令,她不知道啊!
人是陳嬤嬤帶來的,翁主也沒有另外交待,她哪知道徐三小姐是使者還是獻寵之女?
僕婦後悔了,剛才徐三小姐要見陳嬤嬤,就應該讓她去見,自己攬什麼事嘛!現在好了,被當眾質問,不回復都不行了。
「徐三小姐息怒,沒有這樣的事。」僕婦立刻改了語氣。倘若徐三小姐是獻來的美人,那確實不用太客氣,但她說是南源來使,就不是她一個僕婦可以擅自處置的了。
「想是下人通報出了差錯,才會有這樣的誤會。還請您稍安勿躁,奴婢這就去請翁主來……」
「誤會?」徐吟昂著下巴,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涼王遣使,邀請我父來雍城參加燃燈會。我既有刺史手令,又有邀帖在手,更有使者陪同,如何能夠誤會?難道不是你們自作主張,故意給我下馬威?」
「不是,徐三小姐……」
徐吟又道:「涼王平定雍城,客客氣氣來帖相邀,我父心中感念,以為涼王仁德明禮,哪怕自己臥病不起,仍叫我替父赴會。我一介弱女,不顧路途辛苦,遠來雍城,不想竟被你們這般羞辱!此事若是傳出去,叫旁人怎麼想涼王?其他州府的來使,也會像我一樣好說話嗎?」
其他州府——
僕婦大驚,倘若這事傳出去,其他州府的來使認定大王有意折辱,會不會翻臉?原本有意投誠的,也改了主意?
完了,這罪名她萬萬擔不起啊!
……
樓上的吳子敬和德惠翁主,將這一幕看了個全。
吳子敬越聽越不對,不由轉頭看過去:「長姐?」
德惠翁主先驚後怒。先前她聽說來的是徐煥之女,根本沒細問。雖有僕婦提醒,但是心存輕蔑,覺得這徐三小姐一個小姑娘,即便不是為選妃來的,收了又如何?
說不定還是好事,一旦女兒成了涼王嬪妃,徐煥還不趕緊投了?
哪裡料到,這位徐三小姐居然膽敢當眾發難,質問他們是不是故意羞辱其父。
這事情就大了啊,這次燃燈會,大王召各州府來見,就是為了讓他們歸順。南源是楚國舊都,也是諸州府裡最大最富饒的一個,別的州府都會盯著他們的動靜。
如果南源降了,他們看著無望也許就降了,如果南源被折辱而拚死抵抗,那說不定就有幾個硬氣,跟著死扛到底。
吳子敬奪大涼王位,已是血流成河。無論如何,再動刀兵都不是個好選擇。
也就說,他們差點壞了事!
德惠翁主感覺不好,忙道:「大王,是我疏忽了,下僕來報,說徐三小姐來了,我便以為……沒料到徐煥會讓女兒代她來啊!」
吳子敬眉頭擰了擰,他是靠德惠翁主起家的,自然不能當面責怪她,但好好的事出了差錯,心情不可避免沉下去。
他勉強笑笑,說道:「這段時間長姐太忙了,可以理解。」
眼見徐吟越鬧越大,德惠翁主顧不上道歉,說:「大王稍等,我這就去處理。」
吳子敬心中一動,道:「等等,我親自去吧!」
德惠翁主愕然:「大王?」
吳子敬已經起身出去了。
「翁主,大王好像生氣了。」正好上來通報的心腹僕婦說。
德惠翁主「嗯」了聲,臉色陰沉下來。
她轉過頭,看著窗外義正辭嚴的少女,呵斥:「你們怎麼回事?沒人盯著嗎?」
僕婦低下頭,惶惶道:「這徐三小姐,先前表現得全無異常,奴婢就疏忽了,請翁主責罰!」
德惠翁主冷冷道:「現在還責罰什麼?大王都看到了,先收拾爛攤子吧!」
……
徐吟仍在慷慨激昂:「你們這般折辱,若是傳出去,知道別人會怎麼說嗎?說涼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故意將人騙來雍城。那日後還有人敢信涼王嗎?再有這樣的事,還有人敢來赴約嗎?你們——」
一旁的僕婦慌極了,再讓她說下去,她們只能以死謝罪了。
她剛張嘴想要求饒,忽然傳來一個豪邁的聲音:「說得好!」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小樓處站了個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氣質兇悍。
下僕呼啦啦拜倒一片。
「參見大王。」
貴女們聽得稱呼,便知這位就是新涼王了,也跟著拜倒:「參見涼王。」
場中只有一個人沒拜。紅衫少女年紀尚幼,身形也過於單薄,可在人人拜倒的時刻,不拜的她顯得分外傲然。
吳子敬大步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
戰場拼殺出來的悍將,身上帶了一股殺氣,別說一個未長成的少女,就是大男人見了他,多半也會害怕。
但這少女卻絲毫不懼,反而好奇地看著他。
離得這樣近,她精緻的容貌一覽無餘,吳子敬眼睛一眨不眨,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是徐三小姐?」
徐吟點點頭,反問:「不錯,你就是新涼王了?」
不但不拜,還你啊你的……
其他小姐不知道該佩服她的勇氣,還是該說她不知死活。要知道這位新涼王,為了登上王位,將大涼殺了個血流成河。她哪來的膽子這樣跟人家說話?離這麼近,一巴掌都能扇死她。
然而吳子敬非但沒有生氣,還露出笑容:「是啊,孤王就是現在的涼王,你父親讓你來拜見的人。」
徐吟上上下下打量他,點點頭。
吳子敬覺得有趣,問道:「徐三小姐在看什麼?」
徐吟說:「在看涼王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手底下的人全是笨蛋。」
吳子敬哈哈笑起來,末了道:「他們確實太笨,徐三小姐這樣的膽色,怎麼可能是來獻寵的。」
被他肯定,小姑娘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信了?」
「當然,」吳子敬說,「徐刺史鐵骨錚錚,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從一開始,孤王叫人送去南源的,只有燃燈會的帖子。」
徐吟露出笑容:「這麼說,他們把我送來這裡,你確實不知情了?」
吳子敬點頭:「現在孤王知情了。」
他轉過身,臉色立刻沉下來,喝道:「徐三小姐是孤王請來的貴客,是誰將她送來此地的?速速招認,出來領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3-1-3 10:29 PM
第62章咄咄逼人
僕婦呼啦啦跪倒一地:「奴婢該死,求大王恕罪。」
看熱鬧的貴女們震驚了。
她這樣指著鼻子罵,攪和了賞花宴,涼王非但沒生氣,還替她出氣?
說穿了還是長得好看的緣故吧?有一張漂亮臉蛋真是佔便宜……
「知道該死,還站在這裡礙大王的眼?」德惠翁主緊接著出來了,目光冷冷掃過,「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們有何用?」
僕婦們大驚失色,伏地連連磕頭:「翁主饒命,翁主饒命……」
徐吟在心裡笑笑。果然,這位翁主也就是看著和氣,實際上不是個善茬。也是,能幫弟弟奪王位的女人,能好惹嗎?
德惠翁主轉回頭,對她一笑。這笑和剛才誇她貌美的笑完全不同,沒有高高在上,也不見挑剔傲慢,而是親切溫柔的。
「徐三小姐,真是對不住。下人沒弄清楚,就把你接過來,叫你受了委屈,本宮向你賠禮了。」
說著,她當真低下身去。
快去扶啊!旁觀的小姐們不由想道。
這位可是德惠翁主,涼王身邊第一敬重的人,她一句話,能左右涼王的決定。
可這徐三小姐硬是沒動,等到德惠翁主真的行完了禮,才笑道:「翁主客氣了,小女不敢當。您每天那麼多事情要忙,哪能事事盯著,對吧?」
眾人無語,不敢當還讓人行完禮,而且這話怎麼聽都有點不對味——
這還沒完,她接著又道:「不過,您身邊的人,真得好好挑選。這麼點小事都能弄錯,日後遇到大事怎麼辦?翁主你人這麼好,可別讓下僕連累了。」
德惠翁主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慢慢露出笑容,真誠地道:「徐三小姐說的是,怪我用人不仔細,下次一定小心。」
看她們彼此言和,吳子敬很是愉悅,說道:「這就對了,都是誤會,說開就好了。」
德惠翁主和徐吟臉上都帶笑,只是心裡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大王,既然事情說清楚了,那我送徐三小姐去驛館吧?」德惠翁主主動說。
這也是一種道歉,德惠翁主姿態放得這麼低,都讓人覺得不忍了。
徐吟甚至聽到身後有貴女竊竊私語。
「就算弄錯了,德惠翁主身份尊貴,又是長輩,這樣也太咄咄逼人了……」
「是啊,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侍奉涼王還辱沒她了不成……」
吳子敬顯然沒聽見,爽朗笑道:「長姐就不用忙了,這些天勞煩你良多,正好孤王要回去,正好送一送徐三小姐。」
德惠翁主頓一下,應道:「是。」
「徐三小姐,請。」
徐吟露出個勝利的笑容,當真轉身走了。
留下一干貴女,心情複雜極了。
……
「三小姐出來了!」一眼看到徐吟,衛均喊道。
他正要去接,卻被燕吉阻了一下:「等等。」
然後就看到,和徐吟一塊出來的人……
黃大夫擦了下眼睛,小聲驚呼:「那是……吳、吳……」
他話沒說完,燕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按劍的燕凌。
「公子不可!吳子敬是員悍將,現下身邊又有這麼多人。就算成事,徐三小姐也逃不掉的。」
最後一句話勸住了燕凌,他若無其事地把劍一挎,挪開目光:「誰說我要動手了?認認人而已。」
吳子敬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停下來,往這邊掃過來一眼。
然而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徐三小姐是南源來使,自然帶了護衛的。
吳子敬擰了擰眉,甩掉那一絲懷疑,在侍從的簇擁下,上了步輦。
燕吉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心道,還好拉得及時……
衛均吃了一驚:「吳子敬親自來送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三小姐幹了什麼?他只得暫時按下這個疑問。
在涼王相送下,他們順利到了驛館。
這回再沒有人自作聰明,驛丞親自迎他們進去,熱情極了。
吳子敬挑起簾子喚道:「徐三小姐。」
徐吟回過身。
「燃燈會見。」
笑著說完這句,他坐回去,吩咐侍者:「回吧。」
侍者答應一聲,抬起步輦,回行宮去了。
看著步輦遠去,衛均回頭問:「三小姐,您幹什麼了?給他灌迷魂湯了嗎?」
徐吟白了他一眼,進屋安頓下來,才慢慢把情況說了。
衛均跳起來:「三小姐,您膽子也太大了。當著吳子敬的面說那些話,萬一他翻臉怎麼樣?」
徐吟無所謂:「翻臉就翻臉唄,都敢來雍城了,難道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承擔?」
衛均生氣:「這是什麼話?要真出事,屬下怎麼跟大人交代?」
「你不用交代,我要折在這裡,你以為逃得了?」
「……」衛均被堵得沒話,扭頭出去了。
燕吉喊他:「哎,你幹什麼去?」
「打水!」那邊傳過來氣呼呼的一句話。
燕吉立刻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黃大夫已經在護衛的陪同下,去找家人了,他們倆一走,屋裡便只剩下徐吟和燕凌。
「我相信你。」燕凌說。
沒頭沒腦的,徐吟隨口回了一句:「什麼?」
燕凌道:「你敢那麼做,就是有把握,吳子敬不會拿你怎麼樣。」
沒想到他會說這麼句話,徐吟不禁笑了:「這可說不好,我跟吳子敬又不熟,萬一賭輸了怎麼辦?」
「那就輸唄!我會帶你走的。」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果然是高手的自信。徐吟相信,前世的吳子敬就是他幹掉的了。
她放柔聲音,說道:「雖然我不認識吳子敬,但我確信,他的處境並不太理想。德惠翁主請來的那些貴女,多數是周邊的世家小姐,可見他們很想藉著聯姻壯大自己的勢力。所以,他們不會輕易跟南源翻臉的。」
燕凌點點頭:「嗯。」一副完全不懷疑的樣子。
他這樣,徐吟莫名有些心虛起來。
「你就不怕我騙你?」
燕凌反問:「你騙了嗎?」
「……」
「那你猜,我有沒有騙你?」
徐吟看過去。
燕凌笑了一下,拿起劍往外走:「早點休息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3-1-3 10:32 PM
第63章赴宴
選妃的結果,幾日後陸陸續續聽說了。
衛均將幾個名字記下來,嘆道:「看來,這些人已經投靠了吳子敬。」
徐吟沒找到安琦,鬆了口氣,說:「也怪不得他們,吳子敬如日中天,就連我們都不想跟他打,何況別人。」
南源已經是舊楚諸州裡最強大的一個了。
以後世的眼光看,吳子敬只不過外強中乾,以血腥手段奪下大涼王位,卻沒有好好安撫,就像坐在火藥桶上,只需要一個火星,便會炸個四分五裂。但是當時的人未必能看清,自然會懼於他的威勢。
兩人說著話,外頭喧鬧聲越來越大,緊接著樓梯踩響,似乎有很多人走過去。
這是有人入住?
徐吟走過去,推開小半扇窗,看著人來人往的大堂,輕聲說:「人越來越多了。」
吳子敬廣發請帖,這個面子到底沒人敢不給。
這話說得衛均擔憂起來。瞧這架勢,他們真的能成功殺了吳子敬嗎?
外頭有王宮侍從來了,說了幾句話,驛卒們紛紛四散傳話。
其中一個過來敲他們的門:「徐三小姐。」
衛均去開門。
驛卒笑著施了禮,說:「大王晚上設宴,請徐三小姐去赴宴。」
徐吟面露訝色,問道:「是什麼宴會?可有名頭?」
驛卒答道:「大王說,各州的使者來齊了,就見一見。」
哦,不是單獨請她的,可以去。
「能帶幾個人?」
驛卒遲疑了一下,說道:「慣例是一人陪侍。」
徐吟點點頭:「多謝了,我這就準備。」
驛卒一走,門又被敲響了,來的正是燕凌主僕。
「是不是要去行宮?我跟你一起去。」燕凌劈頭就道。
衛均馬上拒絕:「不行,只能帶一個人,三小姐必然帶我去。」
燕凌斜眼看他。
衛均強調:「赴宴要解劍的,你不會有機會。」
「誰說一定要有劍才可以?」燕凌寸步不讓,「這麼好刺探敵情的機會,不讓我去,還想叫我完美完成任務?」
衛均語塞,只得求助:「三小姐……」
徐吟沒猶豫:「那就讓燕二公子去吧。」
「三小姐!」衛均急了,三小姐本身就是個膽大妄為的,這燕二公子只比她更胡來,讓他們兩個去,出點事都沒人拉!
他實在是不敢啊!
可徐吟並沒有改變主意。
燕凌得意洋洋:「聽到沒?徐三小姐都這麼說了,你還不聽話?」
衛均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得一扭頭,走開了。
他一走,燕凌更高興了,問道:「要準備什麼?」
「又不能帶兵器,還要準備什麼?換身衣服就好了。」徐吟想了想,「燕吉,拿你的衣服給你家公子,別穿得太花哨了。」
燕吉有點為難:「公子比我高一截呢,不夠穿呀。」
徐吟一看也是,改口:「那就去成衣鋪買。」
出門在外,燕凌的衣裳樣式倒是平常,只是料子太好了點,怎麼看都不像個隨從。先前人多,他混在其中還好,若是只有他們兩個,那可太顯眼了。
於是燕吉出門,抱回來一堆衣裳。
燕凌左試右試,怎麼試都怪怪的。
最後還是衛均看不過去,跑回來說:「關鍵是他這個人不對,關衣裳什麼事?」
三個人齊齊看著他。
衛均被他們看得不自在,兇巴巴道:「幹什麼?我還不是怕你們出岔子,回去不好跟大人交待。」
徐吟虛心求教:「那你說怎麼辦?」
衛均一邊從懷裡掏東西,一邊嘰嘰咕咕:「就他這小白臉的樣兒,穿得越土越不搭調。所以啊,問題是他太白,跟衣裳沒關係。」
他把一個瓷瓶交給燕吉:「這是黃大夫給的藥粉,上次大人用過的。你拿水來調了,給他擦臉上去。」
燕吉見自家公子點了頭,便去打水了。
「等等。」衛均又跑出去了。
過了會兒,燕吉調好藥粉的時候,衛均抱著衣裳回來了。
「我跟燕二公子差不多高,尺寸應該合適。他長這副樣子,扮小廝怎麼都不像,不如扮護衛。來,換上試試。」
待燕凌換好衣裳,再塗上藥粉,幾人一看,感覺果然不一樣了。
皮膚黑黃了一些,五官沒那麼顯眼了,換上衛均的衣裳,武人的氣質凸顯出來,說是護衛確實不那麼生硬了。
「就這樣吧!」徐吟拍板,「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待她換好衣裳,行宮的使者也到了。
馬車一路駛進宮門,果然都被要求解劍。
她下了車,衛均等人留下來,由燕凌陪同入內。
即便易了裝扮,負責檢視的護衛仍然多看了燕凌幾眼,最後還是後頭催了,才讓他過去。
今日來的人多,他們一路只能走過去。眼見燕凌左看右看,徐吟小聲道:「你收斂點,這麼明目張膽打探地形,小心被人盯上。」
「他們要盯就盯。」燕凌一臉無所謂,「我現在是護衛,為了三小姐的安全,多注意點有什麼不對?」
他還挺理直氣壯。
徐吟白了一眼:「你是沒什麼不對,人家看你不對!燕二公子,行此失敗對你來說沒什麼要緊,對我們南源來說,可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燕凌立刻軟了語氣:「我說了,你放心。就算咱們不成功,我也會帶你走的。還有,我的信很快送到潼陽,我父親不會坐視不理的。」
徐吟心道,這怎麼能一樣?就算要投昭國公,也得兵強馬壯帶著功勞投過去,凄凄慘慘讓人家來救,以後能有地位嗎?
但這個話不能和燕凌說。
他一個離家出走的世家小公子,不知天高地厚慣了,哪裡懂得他們夾縫中求生存的心情?
遠處傳來車軲轆滾過的聲音,還有人罵罵咧咧:「吳子敬,你這個亂臣賊子!卑鄙小人,恩將仇報……你還自立涼王,呸!沒有朝廷親封,你算個什麼涼王!」
兩個停下來,看過去。
那邊竟是一輛囚車,裡頭關著個犯人,滿身血污,頭髮凌亂,嘴裡叨叨不休地罵著。
大概是他們倆停太久了,有侍者走過來道:「徐三小姐,這是大王的犯人,您就不要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徐吟答應一聲,順口問了句:「這人是誰?」
「他啊!」侍者漫不經心地說,「他是雍城長史文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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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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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34 PM
第64章無恥之尤
雍城長史文毅!
兩人眼中出現瞭然之色。
雍城向來勢力混亂,刺史幾乎一年一換,這位文長史倒是棵長青樹,可他是個老實人,只會幹實務,根本掌控不住雍城的局勢。
等到吳子敬殺過來,就這麼淪為了階下囚。
文毅罵了一通,看到赴宴來的眾人,竟又調轉槍頭。
「你們這些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吳子敬讓你們來,你們就畢恭畢敬地來。呸!他是亂臣賊子,你們就是諂媚小人!奴顏婢膝,趨炎附勢,無知無恥!」
來赴宴的都是各州府的使者,他們接到請帖,擔心自家也步了雍城的後塵,只得戰戰兢兢來赴宴,心裡對吳子敬又怕又恨。知道文毅的經歷,他們心中同情居多,被罵兩句,也都沒回嘴。
然而文毅不知道是不是受激過度,罵個沒完。
「他一個逆臣,說召就把你們召來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朝廷?當著朝廷的官,聽吳子敬的調遣,你們羞也不羞?你們這些勢利小人,寡廉鮮恥,背信棄義,豬狗不如!」
這罵得就有點過分了,有人沒忍住,說道:「文長史,你做你的忠臣義士,與我們何干?怎麼就豬狗不如了?」
有人搭腔,文毅更怒,口中噴出血沫:「你站在這裡,就是豬狗不如!」
這人不樂意了,回道:「說得倒是輕巧,那你把雍城守住了,別讓人打下來啊!」
這句話實在有點狠,一句扎在文毅痛處,他幾乎要瞪出血來。伸手指著對方,手中索鏈發出「嘩嘩」的聲響:「你……」
反正都說了,那人索性放開了:「我們這樣,還不是為百姓著想?你以為打仗是什麼好事嗎?打一回死多少人!你自己無能,守不住雍城,拿百姓的命不當回事,還有臉說我們……」
眼見文毅要氣吐血,徐吟出聲:「這位大人,別說了。」
徐三小姐替父赴會的事,別的使者也都聽說了,此時見了她,立時認出來。南源實力拔尖,此人倒是願意給面子,向這邊拱了拱手,就閉嘴了。
偏偏文毅七竅生煙,還不肯收住:「喲,居然還有女人。怎麼的,跪下來求吳子敬不夠,還送女人來討好?真是不要臉!」
徐吟一來就大鬧選妃宴的事,已是無人不知。對徐三小姐的膽色,使者們還是服氣的。父親臥病,她一個弱女子膽敢前來赴會,已經勇氣過人了,面對吳子敬,竟還敢掀桌子,這可是他們都做不到的。
本就處境相似,這會兒聽文毅這樣罵,那人忍不住道:「文長史,這是南源徐刺史的千金,徐三小姐。徐刺史臥病,她替父赴會來的,你不要污衊……」
哪知他話還沒說完,徐吟突然截斷了:「不要臉?哪裡不要臉了?涼王勇武過人,不但一統大涼,還輕輕鬆鬆打下了雍城,小女敬佩仰慕,有什麼不對嗎?」
那人替她辯解到一半,冷不丁聽到這話,不禁愕然。
她在說什麼?
徐吟微微昂起下巴,漂亮的臉蛋上都是驕縱之色,看著文毅:「文長史是嗎?雍城也算是個大城了,在你手裡堅持了幾天?你打不過涼王,在這嘰嘰歪歪有什麼用?」
文毅氣得火冒三丈,顫抖地指著她:「你、你怎能說出這般無恥的話?原以為徐煥也是正人君子,沒想到竟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來!南源強盛,你不想著挑頭對抗吳子敬,居然還率先貼上去,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徐吟冷笑:「讓我們南源挑頭?你這老頭安的什麼心?雍城都被打得稀碎了,想叫我們南源也步你們的後塵嗎?歸順涼王有什麼不好?大涼兵力強盛,涼王驍勇善戰,英雄蓋世,有他庇護,百姓可以安居樂業,我們不用打仗,豈不是好?」
這話不止把文毅氣壞了,其他來行宮赴宴的使者,也是驚住了。
什麼情況?先前聽說徐三小姐當著吳子敬的面,大罵了一頓,還以為是個有骨氣的,沒想到竟說出這種話來。
眾人看著徐吟的目光,變得詭異起來。
所以南源已經決定降了嗎?這可不符合徐煥的性格。
看來徐煥一病倒,南源沒了主心骨,不敢抵抗了。
這可怎麼辦?南源是舊楚諸州裡最強大的一個,連他們都不準備抵抗,那他們也只能歸順了?
可吳子敬好戰殘暴,忘恩負義,實在不是個好主子……
使者們各懷心思,聽得文毅大罵:「徐煥養的好女兒,真是不知羞恥!吳子敬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說英雄!呸!他是一堆臭狗屎,你就是個蒼蠅!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他還要再罵,護衛首領已經趕來了,呵斥:「客人在此,還不快把犯人帶走,若是擾了大王的興緻,你們擔當得起嗎?」
護衛喏喏,連忙推著囚車走了。
侍者堆起笑容,重新引路:「諸位,這邊請。」
徐吟不再多說,繼續前行。
因著她這番話,其他州府的使者倒是沒人敢上來攀談。
趁著這個機會,燕凌小聲問她:「你幹嘛當眾這麼說?真想氣死那老頭啊?」
徐吟無所謂:「氣死就氣死,我好心制止別人,他倒罵到我頭上,氣死他活該。」
說著,她瞥過去一眼:「怎麼,你覺得不應該?」
燕凌馬上道:「當然不是,他這樣罵你,罵回去也是應該。」他遲疑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不過,我覺得這樣不大好,你瞧他們都不敢過來了,傳出去外人還不定怎麼說,你的名聲都壞了。」
「說就說,無非一些難聽的話,習慣了。」
燕凌奇怪:「以前有人罵你?」
徐吟說的是前世,天下人唾罵她們姐妹,說姐姐妖言媚上,說她心狠手辣。
但這話不能直說,她就道:「你不知道我在南源什麼名聲嗎?徐三小姐驕縱蠻橫,又霸道,又不講理,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名聲。」
「那不一樣……」燕凌心道,先前就是小姑娘任性一些,不是什麼大事,這回可是關係到氣節的。世人就是這樣,自己未必做得到,卻要求別人完美無瑕。
剛起了個頭,目的到了,他只能先收住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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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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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37 PM
第65章囚車
徐吟的座位,就在左邊第一個。
燕凌一看,眉頭皺了起來。
這安排,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剛剛才說了那麼一番話,如今又坐了最重要的賓位,豈不是讓人以為,她已經和吳子敬勾結起來了?
果不其然,各州的使者們一看,紛紛露出微妙之色。
更甚者,還有人來打招呼:「徐三小姐,在下岳仲,忝居興通司馬,久仰大名。」
徐吟點了點頭,不甚熱絡:「岳司馬,幸會。」
這位岳司馬一點不在意,關切地問起徐煥的病情,熱情地問候了一通,末了道:「日後還請徐三小姐多多關照。」
他一走,燕凌冷笑:「看來興通早早決定降了,以為你深受信重,提前來打好關係。」
徐吟笑笑:「這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以為是,那我們就能離得近些,這樣才有機會。」
燕凌皺起眉頭:「你還笑得出來?這話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嗎?」
徐吟接得飛快:「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啊!只要你成功,今天的事都不算事。」
這倒也是。
燕凌盯著主位,盤算起來。
燃燈會那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座次安排?是的話,那他可以……
會場角落,有人盯著這邊嘆了口氣。
「看樣子,南源已經決定降了,真是沒想到。」
「是啊!」另一個附和,「來之前,還把希望放在徐家身上,萬萬沒想到……」
他想想不忿,話裡也就露出幾分怨氣來:「徐煥後繼無人啊!如今病倒,竟只能任由這麼個小丫頭胡來。她知道這麼做會毀了父親的一世英名嗎?」
前一個使者倒是替徐吟說了句話:「也怪不得她。徐家根基淺,徐煥一病,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聽說先前還出了叛徒,徐煥看好的女婿與外人勾結,險些把南源賣了。她一個小姑娘能怎麼辦?怕也是手足無措。」
另一人卻不買賬:「可她這樣向吳子敬討好賣乖,哪裡還有半點氣節?文毅真是沒罵錯,當真無知無恥!」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南源這一降,我們能選擇的餘地就小了……」
沒有南源打頭,他們想抵抗吳子敬,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一點,兩人都沉默下來。
外頭響起鼓聲,隨後,吳子敬進來了。
侍從們紛紛跪下:「拜見大王。」
使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想歸順的自然不願意下拜,而那些早就歸順的,卻又怕拜得太早,顯得難看。
這時,一個清悅的女聲響起:「小女拜見涼王,祝涼王福壽安康。」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嬌柔美貌的少女盈盈下拜,給足了臉面。
吳子敬哈哈笑起來,美人兒臣服,自然是一件喜事,這個美人兒還代表著一方勢力,就更美妙了。
「徐三小姐快請起。」隔得遠,他只能虛虛一扶,臉上全是笑意,「今日只是私宴,不用這麼多禮。」
別的使者一看,都有人先出頭了,還等什麼?也都紛紛下拜:「拜見涼王。」
吳子敬志得意滿,伸手道:「都起來吧,都說了不用多禮,還這麼客氣。」
那些已經歸順的使者,眼見被徐吟搶了首拜之功,迫不及待地奉承:「涼王說哪裡話?您屈尊接見我等,我等豈敢有絲毫不敬?」
「是啊,僅僅只是下拜,這禮數已經夠寒酸了。」
「以大王之威,三跪也是受得的。」
一句句恭維的話,不要錢似的說出來,捧得吳子敬高高興興的,於是現場談笑風生,一片欣悅。
角落裡,不甘臣服的使者唉聲嘆氣,感嘆世風日下。
「便是要投誠,這樣也太難看了吧!」
「是啊!瞧他們的嘴臉,還沒歸附,先忙著阿諛奉承了。」
「誰說不是……」
他們齊齊把目光投向左邊第一個位置,少女神情認真地品嘗佳肴,時不時和身後的護衛討論幾句,彷彿真的只是赴宴來的。
可眼前這一切,分明就是由她那一拜開始的。
酒至半酣,吳子敬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跟侍者說了幾句,開口道:「對了,今日有個特別節目,沒給諸位看呢!」
他揮揮手,歌舞退了下去,殿內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擱下酒杯,認真聽他說。
吳子敬掃過場下諸人,說道:「孤王坐鎮涼都,眼見雍城兵匪作亂,不忍百姓受苦,這才派出精兵,平亂剿匪。沒想到有的人看不清形勢,誣衊孤王是亂臣賊子,真是豈有此理!」
聽到這裡,眾人面露瞭然。這是在說文毅吧?只是,好端端提他做什麼?
吳子敬繼續說下去:「孤王不在意名聲,但被他這麼一說,萬一有人聽信,鼓動旁人來討伐孤王,豈不是叫百姓遭殃?孤王思前想後,此事決不可輕縱,今日正好請諸位做個見證。」
他拍拍手,很快眾人聽到了車軲轆的聲音,先前那輛囚車被推到殿前。
文毅滿身血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比剛才更慘了。可他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張揚,扯動鐐銬嘩啦啦作響,怒聲罵道:「吳子敬!你這個奸佞小人!以為召他們來耍猴戲,就是天下歸心了?真是可笑至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的逃將!靠著婦人的裙帶在大涼安身,算什麼英雄?哈哈哈,你也就騙騙自己……」
被他這樣指著鼻子罵,吳子敬神情如常。要是被人罵一句就跳起來,他哪裡還當得上涼王?
他聽而不聞,對使者們道:「諸位聽到了,此人滿口胡言,誣衊孤王。今日若不嚴懲,孤王的名譽事小,雍城百姓的安危事大。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還能說什麼?那幾個早就投靠的滿口附和,不願意附和的為勢所逼,也只能閉口不言。
吳子敬滿意地點頭,終於說出了目的:「既然諸位也認同,孤王就給你們一個出氣的機會。誰覺得他有罪,就去捅一刀,也好叫他看看,什麼是民心,如何?」
什麼?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色變,不由向囚車中的文毅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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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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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38 PM
第66章我敢殺
場中安靜無聲,就連文毅都被驚得停下了斥罵。
他說什麼?誰覺得文毅有罪,就去捅一刀?
文毅與他們無冤無仇,且他苦守雍城多年,勤懇的名聲還是有的。他落在吳子敬手上,不施救也就罷了,大家都是自身難保,可若是親手傷了他,那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無論多麼逼不得已,對一個忠臣下手,都會被人鄙棄。
真這麼做了,那就沒有回頭路,只能跟著吳子敬幹到底了。
這一招真是太精準,太狠辣。
殿內鴉雀無聲,吳子敬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拿著酒杯,目光幽冷地掃視過去。被他盯上的人,不由自主垂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吳子敬笑了笑,再次開口:「怎麼,諸位覺得這個主意不好嗎?莫非你們覺得,他罵孤王罵得對?」
這話當然不能承認,可就算是早早投靠了吳子敬的,也不敢真拿刀去捅文毅啊!
大家都是讀過書學過禮的,深知世人崇尚的道德標準。為了活命歸附吳子敬,頂多被罵一句沒骨頭,但這一刀要是捅出去,那就變成了和吳子敬一樣的奸賊。
以後吳子敬勢力穩固還罷,只要他倒台,自己毫無疑問被清算。
大家投誠,都是為了活命,難道還真想跟他同生共死不成?
可吳子敬,就是要眾人跟他同生共死。
「岳司馬,你說呢?」他點了一個人名。
那位興通的岳司馬,忽然被點到,只得戰戰兢兢起來回話:「大王,文毅辱罵您,確實該死……」
吳子敬笑著點頭:「既然你也這麼認為,那就親自去捅他一刀,出出氣,如何?」
「這……」岳司馬額上冒出冷汗,這一刀他萬萬不敢捅,可吳子敬他也不敢得罪。
見他吞吞吐吐,吳子敬頓時變了臉色:「怎麼,你不去捅他,莫非心裡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不不不,」岳司馬慌忙道,「下官怎麼會這麼想?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吳子敬陰陰地盯著他,大有他說不出來,就叫他血賤當場的意思。
眼見性命不保,岳司馬急中生智,脫口而出:「下官只是區區一介書生,連魚都沒有殺過,實在是不敢拿刀……」
「哦?是這樣嗎?」
「是……」岳司馬不敢抬頭了。
吳子敬笑了笑,手指輕輕在膝蓋上起落:「好,既然岳司馬這麼說了,那孤王就信了。」
岳司馬鬆了口氣,拱手:「多謝大王。」
吳子敬擺擺手,看向其他人。
被他看到的人無不惶惶低下頭去。
同樣的招數,第一次有用,第二次可就不好使了。再者,那岳仲分明早就歸順,說不定就是這樣,吳子敬才願意放過他。輪到自己,也許他就想殺雞儆猴了呢?
「涼王。」忽然一道聲音響起,和剛才一樣。
眾人抬眼看去,發現又是那位徐三小姐。
可這回,他們的心情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徐三小姐想出頭?太好了!他們終於不用面對吳子敬的責問了。
鬆了一口氣的使者們,紛紛抬起頭來,看這徐三小姐想幹什麼。
發現是她,吳子敬有點驚訝。但這兩次交道打下來,他對這位徐三小姐頗有好感,臉上便帶了笑,問道:「徐三小姐有什麼話要說啊?」
徐吟站起身,說道:「涼王何必為難他們,這些人,我最清楚了,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什麼風險都不想擔。一邊來雍城,在您面前討好賣乖,一邊又怕您事敗,到時候被連累。叫他們動手殺文毅,呵,省省吧!」
這話說得可太直接了,一點面子也不給人留,使者們不由露出怒容。
他們是自己想來雍城的嗎?還不是吳子敬勢大,逼不得已。光說他們,她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南源明明最強盛,她跪得還特別快!
吳子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不禁挑了挑眉:「那徐三小姐呢?」
「我?我當然和他們不一樣。」徐吟說著,伸手指向文毅,「他們不敢殺,我敢!」
這下吳子敬真的笑了。
今天這一齣,其實就給他們下馬威。敢動手,日後自然會重用,不敢動手,也要嚇他們一嚇,叫他們不敢再有什麼花花腸子。
沒想到,這位徐三小姐竟然給了他驚喜。她這麼站出來,無疑給諸州帶了個頭。瞧瞧,連南源都這麼積極,你們還有什麼理由推三阻四?
心情好,他也就和顏悅色起來,笑著問道:「你拿過刀嗎?」
徐吟昂起頭,帶著幾分倨傲回道:「您不相信的話,就讓我試試。」
吳子敬哈哈笑了起來,伸手示意:「徐三小姐要試,孤王豈能不允?去吧!」
眾人就看到,臉龐還青稚的少女起身離席,一步步走到囚車面前,接過侍衛遞來的刀。
徐吟握著刀,抬頭看著囚車中的文毅,對他燦爛一笑:「姓文的,你剛才罵我什麼?現在再罵啊!」
語氣裡滿滿的得意與挑釁,叫人想痛罵小人得志。
文毅頓時就瞪圓了眼睛,噴出血沫:「你、你厚顏無恥!」
徐吟後退一步,呵斥侍衛:「都這樣了還敢罵,把他的手抓住,嘴巴堵上!」
這種人,她最清楚了,手動不了還會吐唾沫,她才不會給他機會!
侍衛看了眼上頭的主子,見吳子敬仍然笑吟吟地看著,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應了一聲,拉緊索鏈,拿破布堵了文毅的嘴。
文毅「唔唔」地叫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死命瞪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少女。
看他動彈不得,徐吟忽然目露凶光,握著刀作勢往他胸口捅去。
文毅閉上眼睛等死。
眾使者更是發出驚呼,許多人扭開頭不敢看。
可是下一刻,並沒有鮮血噴濺的場面發生。
離胸口不過半寸,短刀停住了。徐吟哼了聲,回身將之一扔,說道:「涼王,這老頭一副就義的樣子,看了實在噁心。現在殺了他,反倒成全了他忠義的名聲。小女不高興,不想讓他如意。」
咦?這是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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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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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41 PM
第67章婚書
吳子敬瞇起眼,懷疑地看著她。
「哦?難道不是你不想殺?」
徐吟笑了一聲,傲然道:「殺人從來不是目的,讓人屈服才是。對涼王您來說,殺一個長史有什麼用?既然他骨頭這麼硬,就應該砍斷了——這才能叫他痛苦。」
少女聲音嬌軟,偏偏說出的話卻狠辣無比,兩者組合成一種詭異的吸引力,叫人不由自主迷住了心神。
殿內靜默無聲。
過了會兒,吳子敬終於想起開口了:「你要怎麼砍斷他的骨頭?」
徐吟笑著轉回身,欣賞著文毅被堵了嘴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說道:「當然是讓他看著涼王所向披靡,人人歸心了。」
吳子敬搖搖頭:「徐三小姐,這個目標又不可能立即實現,所以你還是在保他的性命吧?」
徐吟輕笑:「早知道涼王不會相信,所以小女帶來了一樣東西,您一看便知。」
「哦?是什麼?」
徐吟伸手入懷,取出一張帖子:「婚書!」
此物一出,殿中嘩然。
婚書?所以,南源真打算投靠吳子敬,和他聯姻?
不會吧?徐煥出了名的疼愛女兒,怎麼忍心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配這麼個……
眾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來。
吳子敬掩不住的訝色,不禁問了一句:「徐三小姐,昨日你可是說了,孤王拿你選妃便是羞辱你父,怎麼今日……你這樣也太反覆了吧?」
徐吟面不改色,拿著那張婚書慢慢走過去:「您這話說的不對。昨日是什麼情形?你們把我和那些小姐放在一起挑挑撿撿,怎麼不是羞辱?今日不一樣,這張婚書,涼王若是簽了,那麼我徐氏與涼王便永結秦晉之好——」
她一路走到案前,這回沒有人攔阻,就那樣將婚書輕輕放在他的案頭,笑著看他:「我徐吟只當正妃,決不當側妃,您明白嗎?」
這麼近的距離,她含笑的面容盡入眼中,十四歲的少女像朵剛剛綻放的花兒,嬌弱而明媚,讓人忍不住採擷入懷。
吳子敬不由自主伸出手,卻被婚書擋住了。
徐吟看著他:「您看過再說。」
吳子敬勉強穩住心神,接過那張婚書,打開看了起來。裡面龍飛鳳舞,寫明了女方的生辰、家世,還有其父徐煥的簽名。男方這邊空著,只需要他填上對應的名字,這張婚書就成立了。
身旁傳來陣陣甜香,吳子敬心神搖曳。只要他填上去,身邊這個美人兒就歸他了,連同南源的兵馬——
「大王!」侍者的聲音,驚回了他的神智。
吳子敬不滿地看過去:「幹什麼?」
那侍者忙道:「小的想問,可要備筆墨?」
吳子敬沒有立刻回答,他開始思索。
這張婚書,可不僅僅只是婚書,追根究底,它是一份盟約。
只要簽下去,以後徐氏就是他麾下第一號幫手,勝則與他共享天下,敗則一同滅族。
怪不得這徐三小姐拒絕選妃。一個側妃之位算什麼?只有成為正妃,才有資格和他一起成為大涼的主人。
這小丫頭,野心還挺大的。
吳子敬笑了下,他不反感這點,甚至還很欣賞。他奪下雍城,當然不僅僅只是要這一座城池,也不僅僅收服楚地,他的目標更高更遠。如果他的王妃,和他有著同樣的志向,當然求之不得。
何況她還這麼美貌。
但,想讓他立為正妃,僅僅靠她的美貌和野心可不夠,最關鍵的還是背後的勢力。
南源固然強盛,可說到底只是一個州府,這個正妃之位給出去,日後再想與更大的勢力聯姻,可就不行了。
值得嗎?
吳子敬雙目微闔,輕輕點著膝蓋。
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徐吟又說話了:「倘若婚約結成,家父還為我準備了一些嫁妝,涼王可要過目?」
「哦?」吳子敬很感興趣,「是什麼?」
徐三小姐轉過身,看向帶來的護衛:「呈上來吧。」
「是。」那個五官俊秀的護衛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向這邊走來。
涼王身邊的侍衛上前一步,將他攔了下來,冷冷說道:「交給我們就是。」
徐三小姐一個柔弱女子,手裡又拿著婚書,讓她過去就過去了,這位可不行。
但那護衛並未依言,而是看向上首。
徐吟輕輕一笑,對吳子敬道:「家父交代過,這東西只能親自交到您手裡。這小子有些左性,我父親說什麼,他都一五一十照做,半點不打折扣。」
吳子敬掃了一眼對方年輕的臉龐,點了點頭。
進行宮赴宴,都是搜過身解了劍的,自己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殺過的人屍骨成山,還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成?
涼王侍衛退開,這護衛捧著冊子到了案前。
因事涉機密,倒酒的婢女退走,侍衛守在兩側。於是,圍著酒案一丈之地,只有他們三個人。
燕凌將冊子放到吳子敬面前,輕輕展開,上面列著一項項糧草財貨……
看清數額,吳子敬倒吸一口氣,不由看向徐吟,眼中寫著驚疑。
這數目也太大了,南源當真拿得出來?
卻聽徐吟輕輕笑道:「涼王,南源本是楚國舊都,所轄之地最廣,所產之物最豐,我父費心經營十幾年,豈是那些偏遠小城可比?這份嫁妝,值不值得一個正妃之位?」
值得,當然值得了!大涼雖然不小,可到底是外族之地,窮山惡水,遠不是豐饒的楚地可比。倘若有這份物資,他坐楚地而望天下就有了資本!
想到這裡,吳子敬已經不再猶豫,喊道:「拿筆墨來!」
侍者早已備好,立時奉上。
燕凌上前接過,很自然地走到吳子敬另一側,打開墨盒,舀水,磨墨。
徐吟則把婚書抽出來,放到最上面一層,備好讓他簽名。
兩人將吳子敬一左一右圍著,擋去了旁人的視線。
看到這一幕,各州府的使者不由嘆氣。
沒想到南源選了這麼一條路,看來自家想不投都不成了。徐煥原也是一代英雄,不料竟出了這麼一個女兒,真是……
還沒想完,變故忽然發生了。
眾人只聽「嗆」一聲利刃出鞘,鋒利的刀尖利索地扎進了吳子敬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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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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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45 PM
第68章誅之
「護駕!」侍者尖銳的聲音響起。
侍酒的婢女驚慌喊叫,推擠成一團。
涼王衛隊從殿外衝進來。
使者們倉皇退避,食案傾倒,一地狼藉。
發生了什麼?有的人還茫然著。
很快他們聽到了吳子敬的怒吼:「豎子爾敢——」
回應他的,是刀刃拔出身體、鮮血噴濺出來的聲音。
使者們終於看到了。食案後,吳子敬胸口中了一刀,踉踉蹌蹌跌去,徐家那名護衛手中握著短刀,上面鮮血淋漓。
刀?哪來的刀?
那熟悉的樣式,讓他們想起了什麼,紛紛轉頭看向徐吟擲刀之處。
果然沒了!
剛才發生的事,一一在眾人腦海裡閃過,終於連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這徐三小姐,根本不是來投誠的,而是來刺殺的。入行宮赴宴必須解劍,他們手中沒有兵器,偏巧吳子敬要給大家下馬威,推了文毅出來,她就故意挺身而出,拿了那把刀。
刀擲出去,滑到座位之後。她舉著婚書,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那護衛趁機將之收入袖中,又藉著獻禮,到了吳子敬身邊。
吳子敬怒目圓睜,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少年少女。
燕凌這一刀極狠,傷口深入心肺,鮮血不斷噴湧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肯認命,在燕凌舉刀刺來之時,跌跌撞撞地躲避。
「護駕!護駕!」侍者還在喊。
使者們擠在一起,少數一臉驚惶失措,更多的在心裡默默吶喊。
快上去補刀!快啊!
吳子敬死了,這事才算完,不死他們只會更慘……
涼王侍衛逼上前。
徐吟抬起一腳,踹向食案。
這張食案格外厚重,受這一踹竟然沒有翻,往前移行丈餘,連撞了數人才停下。
拖延的這點時間已經足夠,燕凌返身抓起硯台,擲了出去。厚重的硯台帶著墨汁砸在吳子敬頭上,他悶哼一聲,腳步一頓。
燕凌的身影一閃,短刀落在他脖頸間,輕輕劃過。
「噗嗤!」血濺三尺之高,一顆碩大的頭顱飛上半空。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這顆頭顱升高而落下……
最後落在一雙纖纖素手中。
剛才還嬌軟明媚的少女,一步踏上食案,高高提起手中頭顱,揚聲喝道:「叛將吳子敬,背棄皇恩,為禍大涼,意圖謀逆,罪不容誅!吾南源徐氏之女,奉父命特來誅之,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新鮮的頭顱,鮮血還在不停滴落,濺在她細瓷一般白皙柔美的臉上,一片肅殺。
看著這一幕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氣。
徐煥一代英雄,竟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來……
同樣一句話閃過腦海,此刻卻有了不同的意義。
「吳子敬死了!」人群裡,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殿裡「哄」的一聲,就更亂了。
侍者再也不喊救駕,返身逃命。婢女們更是急慌慌地四散奔走,踩踏一地。
使者中間,有人克制不住喜意,抓著同道大聲喊:「吳子敬死了,看到沒有?吳子敬死了!」
也有人害怕極了,以為才投了一個勢力龐大的主公,誰知雍城都還沒出去,就這麼沒了,自己會不會被清算?
「哈哈哈哈!」囚車中,文毅大笑出聲,「痛快!痛快!吳子敬,早說了你不得好死!」
「大王!」混亂中,侍衛首領大喊一聲,眼睛發紅,瞪向他們二人,喝令,「將刺客拿下!」
話音才落,燕凌腳尖一點,跌落在地的酒杯跳起,他再踢一腳,那碎瓷便劃過了侍衛首領的脖頸,留下一條劃痕,鮮血涌了出來。
正要撲上前的侍衛們不由一頓,驚訝地看著這個面容俊秀的少年。
「勸你們別亂動。」燕凌輕輕道,「吳子敬都死了,我都不知道你們打給誰看。他沒有妻兒,沒有兄弟。而且叛將出身,也不肯相信別人,只有部下,沒有心腹。你們就算拚死為他報了仇,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為他報了仇,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侍衛們竟然一怔,答不上來。
只有那個侍衛首領,胡亂纏裹了一下脖頸後,斥道:「胡言亂語!大王是沒有妻兒兄弟,但他有……」
「德惠翁主嗎?」徐吟笑了下,面色又重歸冰寒,「勸你們想清楚,德惠翁主身為老涼王的嬪妃,卻助外族人奪其王位,在大涼人心中何其可恨。先前不過是吳子敬強橫,用武力強行鎮壓下來,現下吳子敬已死,大涼子民不撕了她才怪,還想繼續當這個翁主?」
這……
侍衛首領臉色陰晴不定。徐吟說準了,吳子敬殘暴兇狠,將大涼殺了個血流成河,才奪下了王位,大涼子民其實不服他的。要不然,為什麼他們遷到雍城,跟來的大涼人極少?因為局勢不穩,還不敢帶出來!
徐吟又道:「我們出發之時,我父已經整軍集結,想必這會兒已經到了兩州交界之地。沒了吳子敬,你們能叫大涼軍隊衝鋒陷陣嗎?就憑雍城這些人馬,敢與我南源決一生死嗎?」
這番話字字如刀,戳進侍衛首領心裡。南源強盛,真打就要發動大軍,偏偏現下大王死了,大軍還會聽誰命令?
「還有我們!」使者中,有人站出來,揚聲道,「我們澤安將會出兵,助徐刺史一臂之力!」
先前被吳子敬脅迫,實在沒法子,現下當然不會再忍氣吞聲!
他一起頭,帶動了別人:「我們穎中也是。」
「還有我們!」
須臾,便有一大半人站到了徐吟那邊。
「將軍?」部下喊了一句。
侍衛首領嘆了一聲,心裡浮出那四個字,大勢已去。
他固然可以殺了這些人,可後面呢?沒辦法號令大涼軍隊,僅憑雍城這些兵馬,根本不可能抗衡諸州聯軍。
到那個時候,自己又何去何從?
這時,徐吟又說了:「吳子敬當年孤身叛逃,與他人無涉。你們若就此投降,只誅首惡,餘者不論。這位將軍,看你並非異族,想必也是無奈入了大涼,難道不想堂堂正正回歸中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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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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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48 PM
第69章人頭
夜靜人定,德惠翁主暫居的府邸內,燈火漸次熄滅。
德惠翁主坐在鏡前,由侍婢拆解頭髮。
「什麼時辰了?」她問了一句。
侍立在旁的陳嬤嬤回道:「翁主,過會兒就二更了。」
德惠翁主點點頭,看著鏡中逐漸洗盡鉛華的自己,憐惜地摸了摸略顯疲態的臉龐。
時光真是最殘酷的東西,還記得當初嫁到大涼,這張臉嬌嫩的跟朵花兒一樣。二十來年過去,這朵花兒不可避免地枯了,白日上了妝還罷,夜晚妝一卸,老態盡顯。
她不由想起昨日見的那個小姑娘,那樣的青春明媚,真叫人又羨又妒。
不過,這又怎麼樣呢?她以為對著自己張牙舞爪,大王非但半點不計較,還向她賠禮,就真是縱容她嗎?只要南源一握在手中,她也不過是任人賞玩的東西罷了。
德惠翁主輕蔑一笑,說道:「大王的宴會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陳嬤嬤笑道:「大王敬重翁主,倘若有事,定會召翁主前去商議,既然沒有,那就是沒事。」
這話說到德惠翁主心裡,笑著點了點頭。
她不是個好命的女人,但從來都能把握住最好的機會。
就像當初,因為庶出,家裡要將她嫁給鰥夫,她當機立斷趁著涼王入京覲見的時候,攀附上去,成了藩王的嬪妃。雖然大涼偏遠,可好歹過上了養尊處優的日子。
可惜,老涼王的後宮並不平靜,她始終沒能生出一兒半女。
眼見涼王日老,他的兒子卻深恨自己,她越想越怕,乾脆勾結兄弟,奪了王位。
這步棋走得對極了。
瞧瞧現在,那些跟她爭寵的女人死了個乾淨,只有她,深得新涼王的信重,儼然大涼第二號人物。
就算新涼王立了妃也無妨,那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還想在她手裡翻出花來?等她們中間哪個生了兒子,跟涼王說一聲,抱過來養就是,她仍是大涼最尊貴的女人。
種種念頭,在腦海裡一一滑過,德惠翁主露出微笑。
委實沒有必要跟那小丫頭爭一時之氣。
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過來了。
「翁主!翁主!大王有請。」
德惠翁主很是意外,跟陳嬤嬤對了個眼,吩咐:「你去問問。」
「是。」陳嬤嬤匆匆去了。
不過須臾,她就回來了,稟道:「翁主,大王急召,有事請您去商議。」
看陳嬤嬤神色肅然,德惠翁主不由提起心來:「怎麼?宴會出事了?」
陳嬤嬤面露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
「快說!」德惠翁主卻沒耐心了。
陳嬤嬤只得一五一十稟報:「那位徐三小姐帶去了婚書,當著眾使者的面,請大王簽字。」
「什麼?」德惠翁主猛地站起來。
當眾立婚書,那就是正妃而不是側妃了!
她不由冷笑起來:「怪道那天要翻臉,原來瞧不上側妃之位,覺得本宮看低了她!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野心倒是不小!」
陳嬤嬤忙道:「翁主莫氣,大王請翁主入宮,那就是還有商議的餘地。」
德惠翁主擺擺手:「大王的性子,本宮清楚得很!他若不願意,直接就拒了。這會兒請本宮過去,分明心裡已經同意了。」
陳嬤嬤一呆:「這……」
「無妨。」德惠翁主坐下,示意婢女重新給她上妝,「同樣是正妃,也有不同的當法。先進宮再說。」
髮髻重新挽起,衣裳再次穿好。時間太過緊迫,妝容只粗粗描繪了一下。德惠翁主吩咐:「備車。」
馬車很快到了行宮前,見是德惠翁主,侍衛並未細查,揮手放行。
德惠翁主撩起車窗的簾子,看到遠遠近近站了一排又一排的侍衛,眉頭蹙緊,問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行宮裡戒備怎的如此森嚴?而且也沒聽到樂聲。宴會應該還沒結束吧?」
陳嬤嬤回道:「今日舉宴,戒備森嚴倒是正常。沒有樂聲,或許就是因為出了這事,大王沒有心思飲宴了吧?」
德惠翁主點點頭。這麼說倒也合理,只是她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總有不好的預感。
馬車很快到了殿前,有侍者上前迎接。
德惠翁主下了馬車,見對方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
「你這麼害怕作甚?」
那侍者急忙請罪,結結巴巴地道:「方才……殺人了,小的……」
殺人了?德惠翁主的目光掃過殿旁閒置的囚車,明白過來。
是大王殺了那個文毅吧?那個嘴硬的老頭,早就該殺了!
德惠翁主瞥過去,呵斥:「這麼點小事,也嚇成這樣,如何在大王面前伺候?」
侍者深深低下頭去,兩股戰戰,半句話也不敢說。
德惠翁主懶得跟個下僕糾纏,在陳嬤嬤相扶下,步態婀娜地走向殿門。
殿前侍衛依次退開,門口那個大聲通報:「德惠翁主到——」
殿門開啟,德惠翁主提起笑容,獨自抬步跨了進去。
大殿兩旁,參加宴會使者依序排過去,每個人都注視著她,目中既有憎恨又有可憐。
憎恨她能理解,可憐是什麼意思?
德惠翁主還沒明白過來,身後已經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她猛然轉回身,看到侍從飛快地合上殿門,又飛快地縮到後頭去,彷彿見了鬼似的。
怎麼回事?
耳邊已經響起一個清悅的聲音,帶著閒適悠然:「德惠翁主,晚上好啊!」
德惠翁主回過頭來,看到主位上的人,頓時驚住了。
「怎麼是你?」坐在上頭的分明是徐吟。
她左看右看,都沒瞧見吳子敬,不由心生不喜。
「這位置也是你坐的?」她不客氣地說,「大王呢?」
大王真是的,就算簽了婚書,也不能如此縱容!以往看他行事冷靜,怎的遇到這徐三小姐,就被美色迷昏了頭?過後定要好好說他!
可惜,她沒有這個機會了。
主位上的徐吟,笑瞇瞇地一抬手,甩過來一個東西:「你的大王在這呢!」
什麼……那東西正正摔入她懷中,濕漉漉的很不舒爽。
德惠翁主低頭一看,頓時驚得大叫出聲。
人頭!吳子敬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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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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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3 10:52 PM
第70章太凶了
「啊!」德惠翁主一聲尖叫,手裡的人頭丟了出去,而自己撲跌在地。
可就算這樣,滿手的鮮血仍然擦不乾淨。
德惠翁主不是沒殺過人,老涼王的後宮可不是善地,勾心鬥角、栽贓陷害,二十多年下來,她手裡的人命何止一兩條。
可那些都是陰私手段,從來沒有這樣血淋淋、皮肉分離的,擺在她面前。
尤其那個還是她的靠山,後半輩子榮華富貴的指望。
呆怔了片刻,德惠翁主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王……這怎麼可能……」
她霍然轉身四顧,但見宴席分列左右,各州使者坐得整整齊齊,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坐在主位上的本該就是那個小丫頭。
德惠翁主回身再看,主位兩側,涼王侍衛們按刀而立,同樣端正肅容,一如往常。
可這是不正常的!涼王的侍衛怎麼可能任憑那丫頭坐在主位上!
「杜鳴!」她指著侍衛首領,眼睛彷彿噴著火,「你背叛了大王!」
如若不然,這個姓徐的丫頭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侍衛首領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說話。
主位上,徐吟接過婢女遞來的濕帕,慢慢擦去手上的血跡,笑道:「別誤會,杜將軍沒背叛你們姐弟,是吳子敬伏誅後,他失了主公,才投效於我的。」
說起來,還要感謝田志的情報,為了討好她以獲得蠱蟲解藥,他把吳子敬身邊的人抖了個一乾二淨。
吳子敬身邊有三個重要的人。第一個便是德惠翁主,沒有她吳子敬就進不了大涼。第二個則是杜鳴。他是吳子敬的親兵將領,曾在軍中任職,因被上鋒誣陷而逃亡。
這經歷聽起來和吳子敬一樣,不同的是,吳子敬是爭權失敗導致的,惡事也真真切切幹過,入罪雖是誣陷但並不冤枉。杜鳴卻是妻子被人覬覦才引來的大禍,自己並未做過不法之事。
因著一樣的經歷,吳子敬招攬了杜鳴。但他這個人多疑,不信任任何人,兩人情誼有限。杜鳴也是無處可去,才在他身邊待著。
當徐吟問他想不想回歸中原的時候,杜鳴猶豫了。
徐吟就道:「杜將軍,你若一輩子不回中原,或者繼續維護吳子敬為惡,那早年的罪名就無法洗清了。想必當年誣陷你的上鋒會高興得睡不著覺吧。看,就說這個傢伙有問題,如今果然成了亂臣賊子。」
聽得這話,杜鳴的手抖了起來。自從入了大涼,吳子敬總以為兩人經歷相似,與他說些怨恨報復的話,但杜鳴心裡根本不是那麼想的。
他不想奪什麼王位,創什麼基業,也不想殺回中原,報復當年那些人。這麼做的話,豈不是正好驗證了上鋒的誣陷?
他想洗清罪名,堂堂正正回到家鄉,叫那些人知道,他沒有幹過惡事。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沒有人幫他,他無能為力。
這麼多年了,他原以為自己會繼續渾渾噩噩地打打殺殺,過完這一生,沒料到卻從別人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
「你如何幫我?」他啞聲問。
徐吟笑了。她總覺得杜鳴這個名字熟悉,後來才想起,他前世又投到了東江。可惜,東江王仍然負了他,叫他死在了那裡。
這次算他運氣好,遇到了就幫一把好了。
「這事對吳子敬來說很難,對我父親可不算難。今日吳子敬身死,你平叛有功。待時機成熟,再站到世人面前,便可以調出卷宗,重新審理。我父親雖然只是一個刺史,但他的名聲人所共知,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相信他。」
杜鳴目光微動。南源刺史徐煥,可不是什麼無名小卒,看看這些人,都盼著南源挑頭對抗吳子敬,就知道他的聲望如何。
如果是他的話,還真有可能……
杜鳴終究被說服了。
倘若吳子敬不死,看在收留之恩的份上,他多半不會叛變。但是吳子敬死了,情分又沒到那份上,徐吟答應替他平反,杜鳴實在沒理由不答應——他不是甘心當叛將的,一直想著回歸中原。
但是,這裡頭的來龍去脈,德惠翁主並不想了解,也不根本不相信。
如果杜鳴沒背叛,憑這丫頭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可徐吟並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吳子敬已死,再把德惠翁主料理了,大涼再無可懼。
她擺了擺手,以一種隨意的語氣說:「首惡吳子敬已經伏誅,德惠翁主,你認不認罪?」
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就這麼碎了,德惠翁主此刻恨她入骨,反而沒那麼怕了,冷聲回道:「我何罪之有?」
徐吟說:「你身為涼王嬪妃,卻引狼入室,助他人奪取大涼王位,這是違抗高祖旨意。大涼王族幾乎被你們姐弟屠戮殆盡,這濫殺的罪名,你也逃不掉吧?」
德惠翁主冷哼一聲,不屑至極:「成王敗寇,如是而已。何況,也輪不到你來審判我,你父親區區一個刺史,哪來的資格管大涼的事。」
徐吟笑了:「你們若是不出大涼,我們自然管不著,可誰叫你們非要奪雍城呢?別忘了,先帝的勤王令。」
德惠翁主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來。
勤王令!二十年前,綠林軍鬧事,險些佔了京城,先帝為此發出勤王令,命各地募兵勤王。從那以後,地方擁兵自重,朝廷就不大轄制得住了。
——這些都是舊事,總而言之,勤王令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賊匪為禍,各州府可自行剿滅。他們無故出兵佔了雍城,那就是賊匪,清剿了理所應當。
徐吟已經不想和她說了,轉頭吩咐:「吳氏戕害大涼王族,引賊兵攻佔雍城,其罪當誅,殺!」
德惠翁主沒料到她說殺就殺,眼見杜鳴應聲是,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往後挪退而去,口中叫道:「杜鳴!你既然沒有背叛大王,何以對本宮舉刀?」
杜鳴淡淡道:「翁主想多了,大王於我還有收留之情,你與我有何關聯?」
德惠翁主大驚:「你、你不能……啊!」
慘叫聲過後,又一顆新鮮的人頭放在了案上。
殿內鴉雀無聲。
吳子敬已死,德惠翁主被騙殺,此次危機迎刃而解,他們再不用擔心被脅迫。
可看著主位上觀賞人頭的少女,眾使者心裡不由打個寒顫。
吳子敬是沒了,可徐家呢?會不會也要他們歸順?
徐煥這個女兒,實在是太凶了啊!這麼點大的小姑娘,怎麼能凶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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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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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5 10:52 PM
第71章人頭的用途
宮門外,自從徐吟進去,衛均就沒坐下來過,一直來來回回轉圈,口中念念有詞。
燕吉看得眼暈,忍不住道:「老衛,你擔心什麼?我家公子在呢!」
衛均停下來瞪他:「就因為你家公子在,我才擔心!」
這位燕二公子是什麼人啊,第一次見面就砍死兩個打傷一個,來的路上不停叨叨殺人殺人的,指望他拉住三小姐嗎?
燕吉居然還生氣:「你看不起我家公子的身手嗎?告訴你,我家公子打遍三軍無敵手的。」
衛均愣了一下,才明白燕吉的腦迴路。
他不是說燕二公子會拉住三小姐,而是說打起來了也能保護好三小姐。
——什麼跟什麼啊!如今身陷敵營,他勇冠三軍又怎麼樣?能一個人把吳子敬的親衛全幹掉嗎?這主僕倆真是一樣一樣的,完全不可靠。
眼見快二更了,宴會還沒結束。
中間倒是有侍者出來,但不知道去了哪裡。
過了會兒,德惠翁主的馬車來了,守衛將她放了進去。
衛均和燕吉對視一眼,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德惠翁主這個時間來幹什麼?莫非宴會出了意外?可要是三小姐和燕二公子出事了,怎麼也沒見人來抓他們呢?
糾結半天,宮門終於傳來動靜。
一個侍者出來看了眼,直直走到他們面前。
衛均緊張起來,死死地盯著對方。
來幹什麼的?抓人嗎?不太像,都沒帶兵……
那侍者施了禮,開口問道:「可是衛護衛和燕大爺?」
兩人答了聲是。
自家主子在裡頭,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啊!
侍者接著說:「徐三小姐吩咐了,請您二位一同進去。」他停頓了一下,指了指他們身後的馬車,「這個也一併帶進去吧。」
兩人都愣了下。
讓他們進去就算了,為什麼馬車也要一起帶?一網打盡難道還包括他們的馬嗎?
心裡胡思亂想一通,兩人終究還是聽從了。
倘若出事,他們倆插翅也飛不出雍城,吳子敬委實不必對他們這麼客氣。或許另外有事?
進了行宮,一路行至殿前,另有侍衛上來接過馬車,態度有一種莫名的尊敬……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之前這些侍衛對他們可凶得很,站宮門外的時候,想靠近一點打探消息,都會被他們呵斥。
隨後,殿門開了,來參加晚宴的使者們紛紛走了出來。
他們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挺開心,又一臉夢遊的樣子。看到他們兩個,居然還有人經過時施了個禮。
衛均震驚了。雖然說他在南源的地位並不低,可這回來雍城,只是當隨從的啊!這些使者都是各州府的正經官員,為什麼要向他一個隨從施禮?
等使者走完,侍衛提醒:「兩位請。」
衛均懵懵地踏上台階,看到有幾個侍者在清洗地上的……血跡?
他心裡一緊。動手了嗎?那三小姐是不是有危險?
一進殿,耳邊傳來徐吟的聲音:「你們到了?快來!」
衛均呆呆抬頭,看到她坐在主位上,和涼王侍衛的首領說話。燕凌蹲著身子,在什麼人身上摸索。
咦,不對,那人沒有頭,是屍體!
衛均嚇了一跳,想問發生了什麼,扭頭一看,侍衛首領剛好挪開身位,就露出了案上並排擺放著的兩顆人頭……
「啊!」衛均大叫一聲。
「吳子敬!」燕吉替他喊出後面的話,「還有德惠翁主!他們死了!」
燕凌搜完吳子敬的屍身,起身不滿地道:「叫這麼大聲幹什麼?被你們嚇死了!」
衛均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心想,他們才被嚇死了好嗎?還以為行宮裡出事了,哪想到他們居然已經把吳子敬砍了。
這麼快的嗎?吳子敬這麼好對付的嗎?
衛均滿腦袋都是問號。
把楚地這麼多州府嚇得睡不著覺的吳子敬,怎麼三小姐進來赴個宴就死了?
還有這個侍衛首領怎麼回事?為什麼對三小姐畢恭畢敬的?難道他其實是大人在吳子敬身邊埋伏的細作?
衛均胡思亂想,已經控制不住思緒亂飛,拚命給自己找合理的解釋。
卻聽杜鳴請示:「三小姐,這兩顆人頭怎麼辦?」
徐吟彈了彈手指,說:「拿石灰醃了,裝盒子裡。」
杜鳴怔了一下,用石灰醃人頭,一般為了長時間保存以方便運送,三小姐這麼做,是要送回南源,還是乾脆送進京?
徐吟沒讓他猜,很快揭曉了:「再叫人送回涼都。」
「送回涼都?」杜鳴不明白她的用意,索性直問了,「敢問三小姐,這是何用意?」
徐吟反問他:「吳子敬已死,大涼也就失去了新的涼王,你說我父親要不要順勢佔了大涼?」
杜鳴搖頭:「涼王——」頓了一下,改口,「大涼這幾年死了太多人,活著的心中不無悲憤,徐刺史如果想趁這個機會進兵大涼,恐怕會造成反效果,引得他們拚死抵抗。」
徐吟點點頭:「這就是了。大涼地處荒僻,出產不多,不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所以,我送他們的人頭回去,以示安撫。」
杜鳴鬆了口氣,他就怕徐吟年輕氣盛,剛剛絕地反殺吳子敬,自信心膨脹,就想拿人頭去涼都示威,還好不是這樣。
不過,叫誰送好呢?先前說,吳子敬身邊有三個重要人物,如今殺了一個,收服一個,還剩下最後一個。
那位就是現在的大涼統帥,吳子敬不在的時候,在涼都替他鎮守。
徐吟並不打算進犯涼都,但這個人還是除掉的好……
思索間,外頭似有喧鬧聲,杜鳴主動道:「我去看看。」
他出去片刻,很快回來了,面露無奈:「三小姐,是文長史。您讓人送他去治傷,他卻掙脫了,跑回來跪在殿前,說要給您賠罪。」
就在不久前,徐吟進宮赴宴的時候,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倒是知道好歹,錯了就來道歉。
徐吟哪裡在乎這個,正想叫人把他拉走,忽然想到什麼,若有所思笑了起來:「啊,不如就叫他去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3-1-5 10:55 PM
第72章讓我去
收拾德惠翁主的時候,徐吟就讓人把文毅拉走了。
他被囚有些日子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雖不致命,但到底年紀大了,大悲大喜的,死在殿上可不好。
至於先前被他罵,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前世她被罵的時候多了,那些人甚至連她做了什麼都不清楚,就罵她禍國殃民,恨不得要她們姐妹倆死。文毅以為她助紂為虐,至少罵得有理有據。
但被罵到底不是開心的事,這老頭不提還罷,既然提了,就別怪她公報私仇了。
他不是愛罵嗎?那就去涼都罵人好了,收拾掉吳子敬的餘孽,也算為守護雍城做貢獻了。
殿外,文毅跪得筆直,那些使者還沒走乾淨,眼見負荊請罪這麼有意思,乾脆留下來看熱鬧。侍衛也不趕人,行宮突然換主人,他們還沒適應過來呢!
杜鳴出來,說道:「文長史,三小姐說了,您也是不知情,賠罪就算了吧,趕緊去治傷要緊。」
文毅梗著脖子道:「不行,對是對,錯是錯,既然老夫罵錯了,那就該賠罪。」
得了徐吟的交代,杜鳴早知道他不會同意的,便接著道:「那文長史要跪多久呢?你這麼跪著,三小姐又沒有好處,倒是你這一身傷,要是跪出問題來,是不是別人又會罵三小姐鐵石心腸?這到底是賠罪,還是報復?」
文毅愣了下,漲紅了臉,說道:「老夫一片誠心,就是來賠罪的。先前我不知好歹,罵錯了人。只要徐三小姐能出氣,叫我幹什麼都行。」
杜鳴一臉無奈:「文長史年紀不小,又有傷在身,三小姐能需要你幹什麼?算了吧,還是趕緊回去治傷吧!」
可他越勸,文毅越不肯走,甚至還急了:「你這是嫌棄我沒用?」
杜鳴一臉「我沒說」的表情,但眼神又表達出這麼個意思,把文毅氣得夠嗆:「你一個莽夫懂得什麼?隨隨便便就讓吳子敬騙回去做牛做馬,就你這腦子,還敢說老夫沒用?」
這話杜鳴可不愛聽,回嘴道:「那也比文長史強。你在雍城幹了這麼久,也沒能穩住局面,大涼一打過來,就利索地敗了。三小姐冒著這麼大的險,過來雍城周旋,反倒被你臭罵一頓。是非不分,看事不明,三小姐敢用你嗎?」
「你——」
那些還沒走的使者們就在旁邊看熱鬧,眼見他們幾句話掐起來了,忍不住樂。
其中一個跟文毅相識的,忍笑勸了一句:「文長史,徐三小姐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吳子敬剛死,眼下還有許多事要忙,你就別給她添亂了!」
可惜這話文毅聽了更生氣,吹鬍子瞪眼:「我文毅恩怨分明,既然受了別人的恩,豈能不報?」說罷,他大聲沖裡頭喊,「徐三小姐!徐三小姐!老夫剛才誤會了,如今知曉真相,愧疚難當,只要徐三小姐能消氣,老夫什麼都願意做!徐三小姐,老夫能做的事情很多,雍城大大小小的事務,沒有我不知道的……」
見他這樣,杜鳴更加生氣,連稱呼都變了:「你這個老頭!三小姐讓我請你離開,你竟這樣歪纏!要是叫三小姐以為,我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文毅瞥了他一眼,面露得意。這樣才好呢,這個人是吳子敬的部下,當初也參與了攻城,他看了就討厭。偏偏徐三小姐仁厚,將他收入門下,以後不好再報仇了,那他還不能出出氣嗎?
他們這樣大喊大叫,殿內終於有動靜了。
燕吉出來,愁眉苦臉地說:「兩位,你們別吵了,三小姐已經夠煩了,別再給她添亂了好嗎?」
哪知文毅聽了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這位小哥,徐三小姐煩什麼呢?或許老夫能幫忙!」
燕吉木然道:「你幫不上忙,就你這一身傷,能幫上什麼忙。哎,還是等三小姐寫信回南源,請徐大人送人手過來吧!」
文毅一聽就急了。吳子敬都死了,杜鳴也降了,剩下的事無非收編他的部下,整頓雍城事務。前面那件事他確實不行,後面那還不是他的份內事?讓南源派人來,不是打他的臉嗎?
「小哥,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老夫這點皮肉傷,哪裡需要特意養?你就說什麼事,要真辦不了,老夫這就回家去,日後再不出現在徐三小姐面前!」
看他斬釘截鐵賭咒發誓,燕吉更煩躁了,張口道:「說了不行就不行。三小姐要派人送人頭回涼都,你行嗎?」他以一種鄙棄的眼神掃過去,「文長史,你又老又傷就算了,憑這一言不合就罵人的脾氣,回涼都還不馬上讓人砍了,幫什麼忙啊!何況吳子敬的大軍還在那裡,危險得很。」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面露驚訝。
沒有人關注文毅怎麼樣了,其中一名使者急忙問道:「這位小哥,你說徐三小姐要送吳子敬的人頭回涼都?」
「是啊!」
使者們互相對了幾個眼神,不禁心裡嘀咕。
原以為,徐家既然收了雍城,多半也會順手拿走大涼。現在一看,徐三小姐好像沒這個意思?
燕吉彷彿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接下去道:「三小姐說了,大涼自治乃高祖親口許諾,王位自然應該回到大涼人手裡。吳子敬夥同其姐吳氏作亂,本就是違逆抗旨,故而把他們的人頭送回大涼,以示高祖天恩。」
其他使者還沒怎麼樣,文毅已是眼睛一亮。
他反反覆覆罵吳子敬亂臣賊子,就是瞧不慣如今的世道。這些人,明明代天子牧民,卻忘了為臣的本分,把黃土百姓都當成自己的東西。
他肯來賠罪,也是因為徐吟斬殺吳子敬時喊的那句話,「背棄皇恩,意圖謀逆」,正正合了他的心思。
「我去!」文毅喊道,「請轉告徐三小姐,一定讓我去!」
燕吉驚訝地看著他,隨後神情露出一點點懷疑。
不用他說,文毅立刻發誓:「給老夫幾天時間,外傷好一些就能上路。去了涼都,老夫絕不再罵人,徐三小姐讓老夫做什麼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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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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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5 10:59 PM
第73章夜風
看著文毅指天發誓,一定好好完成任務,最後千恩萬謝地離開,衛均目瞪口呆。
不是三小姐要找人送人頭嗎?怎麼就變成文毅來懇求讓他去涼都了?
這可不是件好差事,一不小心會掉腦袋的。
「愣著幹什麼?」徐吟叫他,「該幹活了。」
幹活?幹什麼活?衛均怔怔問道:「三小姐,有什麼吩咐?」
徐吟站起身,由婢女披上斗篷,平靜說道:「去殺人。」
殺人?吳子敬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要殺人?
衛均一時跟不上她的思路,看著她出了殿門,站在那裡等著。
很快杜鳴回來了,向她稟道:「文長史和使者們都安排好了,末將派了人守著,確保他們不會洩露風聲出去。」
徐吟點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是。」
雍城守軍共有三名將領,杜鳴負責親衛,鎮守行宮,還有兩位在外頭。
杜鳴說,他的部下會和他共進退,但另兩位就不敢保證了。他們關係算不上親近,甚至還因為吳子敬看重他而矛盾不斷。
徐吟想了想,覺得這兩個人不能留。
能被吳子敬帶來雍城,這些人都是他最親近的下屬。杜鳴本就是個異類,另外兩人可不會這麼容易勸降。
他們如今依靠的只有杜鳴手裡這支親衛,以少對多,不容半點疏忽。
杜鳴去辦事了,衛均跟著他一塊去。
燕凌走過來問:「你要把另兩個副將騙進來殺了?」
徐吟點點頭,反問他:「不妥嗎?」
燕凌搖頭:「不,是我也會這麼幹。」
他剛才去洗了臉,眼睛似乎還帶著水汽,特別清亮。
被他這樣看著,徐吟不由有些臉熱,轉開頭道:「你可以先去歇一會兒,他們沒那麼快過來。」
「沒事,我不累。」
他都這麼說了,徐吟也就不再多話。
已經三更天了,夜風越發清涼,徐吟只穿了一身夏衫,外頭披的也是件薄斗篷,這會兒不由撫了撫手臂。
「給!」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她低頭一看,發現燕凌手裡托著塊梅花糕。
他看著她,眼睛裡都是笑:「你剛才沒怎麼吃,想必餓了。」
徐吟停頓了下,默默接過,發現竟還是溫的。
「我剛剛去廚房拿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燕凌解釋,「先前不敢吃東西,餓了。」
徐吟不由笑了。少年人,正是食量大的時候,尤其還習武,一頓不吃便是遭了天大的罪。
看她笑,燕凌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殷勤地說道:「我嘗過了,這梅花糕最好吃,你試試。」
徐吟點了下頭,拿起梅花糕咬了一口,果然香甜綿軟,極是美味。
吃著甜甜的糕餅,心裡似乎也縈繞著一絲清甜,徐吟有些恍惚。她不是看不出燕凌的心思,只是這種心思,留給她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前世離開南源的時候,她還懵懂。後來在東江王府,她還沒來得及情竇初開,就已經見識到了種種醜惡。她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種單純真誠的感情。如今對她來說,也是一樣陌生。
一塊梅花糕入腹,身子也暖了起來。
燕凌不知道從哪裡拖來兩個墊子,拉著她坐在石階上等。
「你放心,只要他們進宮來,就一定能殺掉。」他說。
徐吟點點頭。
先前來赴宴,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她和燕凌只有兩個人,沒有別的籌碼,而吳子敬不但武功高強,身邊還有那麼多精兵。
這種情況都扭轉過來了,騙殺兩個副將,根本不算什麼。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燕凌的功勞,而他甘心被利用,無非就是因為那點心思。
前世徐吟利用別人,從來不會手軟,可如今面對少年一片赤誠的心思,竟有些過意不去。
猶豫了一會兒,她主動問:「你是離家出走的,回去會不會受罰?」
燕凌無所謂:「罰就罰唄,習慣了。」
徐吟不由笑了一下,心裡生出好奇。昭國公曾經救過她們姐妹,故而她對燕家特別關注。但那個時候,昭國公夫人已經去世,她聽說他們兄弟有些不睦。
這不奇怪,自從昭國公挑起義旗,次子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昭國公世子身為長子,反而被蓋過去,會忌憚兄弟,再正常不過。
但是,如今的燕凌和她所知的差別太大,總覺得怪怪的。
「你經常受罰?」徐吟試探著問。
燕凌摸了摸頭髮,有點不好意思:「還好,我父親總說我不夠穩重,想磨磨我的性子。不過他罰不了多久,我母親和大哥就會偷偷放我出去。」
徐吟不禁問道:「你和你大哥關係很好?」
燕凌點點頭:「當然啦!我大哥從小就很照顧我,父親罰我,大哥總是代我受過。有時候我闖了禍,大哥還會攬到自己身上,寧願自己挨打也不供出我。」
他越是這麼說,徐吟越是納悶。
她知道後宅陰私手段,有些嫡母會故意放縱庶子,明面上好得不得了,實則故意把人給養廢了。
燕凌雖有些公子脾氣,但性情開朗,待人親切,怎麼也不像被養廢的樣子。何況他這一身武功,不是苦練,決不可能有。
所以,昭國公世子應該只是單純待他好。
這就奇怪了,感情這麼好的兄弟,後來怎麼會鬧成那樣呢?
燕凌這脾氣,也不像會跟他兄長爭權的。
徐吟想了想,又問:「聽起來,國公夫人待你也很好呢!」
燕凌笑開來:「這是當然。」
徐吟繼續試探:「那你大哥呢?他身為長子,一定不輕鬆吧?肯定不能像你這樣隨心所欲。」
「還好吧。」燕凌想了想,「大哥學的東西是多一些,就是父親待他會嚴厲一些,母親還是一樣的。」
所以說,後來兄弟不睦,也不是父母偏愛次子的緣故?
徐吟搖了搖頭,將這份疑惑放在心裡。也許,就是後來權勢越來越大,又沒有母親在旁開解,人心變了呢?
兩人說著話的當口,夜色裡,火光燃燒起來,映紅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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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23-1-5 11:02 PM
第74章誘殺
回到雍城的那天,使者田志交了差,便擦了把汗回家。
說是家,其實就一個小妾在,畢竟雍城打下來沒多久,他也沒法把一大家子搬來。
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小妾歡天喜地迎他進去,殷勤地伺候他沐浴用膳,不用應付種種關心,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
他腰上有傷口,小妾看見了,立刻叫了起來:「老爺!你這腰怎麼了?莫非打起來了?」
提起這事,田志就牙疼。這傷就是那天被徐吟戳的,傷口倒是不深,上了藥已經不要緊了,可想到徐吟他就想起肚子裡的蠱蟲……
理智來說,他覺得徐三小姐根本不可能成功。就憑她手裡那幾個人,想殺大王?還是做夢比較快!
不過,徐三小姐那般貌美,肯施美人計的話,大王估計捨不得。她手裡又有這種奇詭的蠱蟲,說不定真能成呢?他也只能盼著她成,不然誰給他解藥?
見識過徐三小姐的可怕,田志這會兒根本不敢湊上去,生怕又被逼著做這個做那個,到時候蠱蟲沒發作,人頭先落地了。
幸好他出差回來有假期,索性就窩在府裡當縮頭烏龜,等刺殺結束再說。
可惜,他才窩了兩天,宅門就被敲響了。
田志正在跟小妾玩樂,管家帶著人過來了。他被打斷了很不開心,擰著眉頭斥道:「什麼事不能明天說?滾滾滾,別打擾老爺!」
管家還沒回話,門已經被一腳踹開了。
小妾一聲尖叫,慌忙躲到被子下,田志扭頭一看,頓時僵住了。
「叫誰滾呢?」衛均的目光掃過他肥碩的身軀,眼神嫌棄,「都三更了還不歇著,田大人這日子過得很開心嘛!」
田志反應倒快,一邊扯了衣裳往身上套,一邊堆著笑討好地回道:「原來是衛將軍,有事找我,派人來說一句就好了,您怎麼還親自來了?」
衛均不是來跟他閒扯的,擺擺手道:「別廢話,趕緊穿好衣服跟我走!」
田志心一緊,這大半夜的闖到他家裡,該不會徐三小姐出事了吧?那他該怎麼辦?向大王告密的話,能不能將功折罪?也不行,解藥還在人家手裡呢!難道要跟著他們逃命?可守兵那麼多,逃得了嗎?
一看他那表情,衛均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罵道:「三小姐好好的,收起你腦子裡的念頭!」
田志一邊搓手,一邊露出尷尬的笑。
「好了?那就跟我走!」衛均懶得搭理他,說完就出去了。
田志沒法子,只得交待小妾:「老爺一走,你就趕緊躲起來,千萬別出門,保命要緊。」
小妾被他嚇到了:「老爺怎麼說這樣的話?像是一去不回似的。」
田志心中悲憤,要是運氣不好,可不就是一去不回?那位徐三小姐找他,能有什麼好事?只希望他們別那麼狠,好歹留條小命……
他垂頭喪氣地跟著衛均出了門,外頭停著輛馬車。上了馬車,衛均道:「三小姐有件事交待你。」
田志木然點頭:「衛將軍請說。」
「等會兒行宮一著火,你就去南城門報信,就說有細作混入行宮,意圖謀害涼王,請彭將軍速速前去救駕。」
聽清楚這話,田志猛然抬頭,驚恐地看著衛均。
他知道徐三小姐要刺殺涼王,這種情況下,涼王身邊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可衛均卻要把守城的彭將軍調進宮。這說明什麼?說明行宮已經落入他們手中了!
怎麼可能?才這麼兩天……
隨後衛均甩出一塊令牌,徹底打碎了他的懷疑。那是涼王的欽賜令牌,斷然不可能落入外人手裡。
衛均斜睨著他,說道:「看來田大人已經猜到了,不錯,吳子敬已死,行宮已經在三小姐掌控之中。三小姐說了,只要你順利把人騙進宮,盡量讓他少帶人手,那麼此事一了,便給你解藥,徹底解了你的蠱。」
田志臉上神情變幻,滿臉不可思議。但衛均根本沒必要騙他,不然就算他把彭將軍騙過來,也沒有用處。
所以,吳子敬真的死了?他們到底怎麼做到的?
「衛將軍……」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田志吞了吞口水,咬緊了牙。行,不管吳子敬怎麼死的,既然行宮落入徐三小姐手中,那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幹,衛均現在就會砍了他。幹了,說不定還能將功折罪,把先前那事抹了,掙一條活路。
這樣想罷,田志將衣服扯亂,又弄歪帽子,說:「行,我去報信。但這個話要改一改,說是細作搞事,那位彭將軍可能不相信,他和杜將軍不和,又重權貪功,我騙他說杜將軍被人策反,意圖謀害涼王,一定會急忙趕來。」
衛均皺眉問:「你這樣說,他豈不是會帶很多人手?」
田志搖頭:「他不知道吳子敬已死,一定以為,雙方正在對峙。所以他會急著趕到,好在吳子敬面前表功,帶的人不會很多。」
衛均點了點頭,心想,還是三小姐想得周到。這個田志雖然貪生怕死,但像他這麼愛鑽營的人,定然熟悉涼軍各位將領的性格,叫他去成功率會高很多。
「好,怎麼說你自己想,只要將人騙來就行。」
兩人等了一會兒,行宮那邊果然冒起了青煙,田志扶了扶帽子,跳上準備好的馬,往南城門趕去。
火光越來越亮,徐吟和燕凌上了行宮城牆,看著南北兩處城門有人分別往這邊趕來。
南城門到得快,那位彭將軍帶著親衛衝了過來,跟守兵短暫地糾纏後,一馬當先衝了進去。
迎接他的是杜鳴,幾百人的親衛被圍了起來,關門打狗。
燕凌按著劍想要下去,被徐吟拉住了。
他疑惑地看過去。
徐吟說道:「讓杜鳴親自動手,這樣才算是徹底決裂。」
燕凌想了想,收回手。
徐吟看他難得沉凝的面色,笑了一下:「怎麼,覺得我很可怕?」
這太正常了,哪怕一開始覺得她不錯,那些人最後總會遠離她。
可燕凌說:「不,你這麼做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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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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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5 11:05 PM
第75章立功
她聽到燕凌認真地分析:「之前杜鳴轉投於你,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和吳子敬沒有多少情誼,身上又背著罪名,雍城易手之後,他無處可去,恰巧又得了你的承諾,才順勢投了。這樣的降將,當然要讓他的心思穩下來。讓他親手參與這一戰,確實是一個辦法。」
說完後,燕凌許久沒得到回應,轉頭看去,發現徐吟定定地看著自己。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不由摸了下臉:「怎麼了?」
徐吟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得沒錯,只是前世被罵得太多了,從來沒得到過公正的評價。
女子應該具有的品格,是賢良淑德、溫柔善良,若是耍弄心計,不管是害人還是報仇,那都是不應該的。
她知道這位燕二公子對自己頗有好感,就忍不住想要看看,當他看到這樣一個她時,還會不會心動,敢不敢鍾情。
現在他這樣說,是真心認為她沒錯嗎?
城樓下,那位彭將軍明白自己中計,對著杜鳴大罵:「杜鳴!大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將仇報!老子這就親手砍了你!」
杜鳴神情冷淡:「大王收留於我,我為他賣命數年,算是回報了這份恩情。他並非死於我手,恩將仇報之說,杜某人當不起。」
彭將軍冷笑:「你少撇清自己。若不是你被人策反,大王怎麼會身亡?現在還想將我騙殺,這又如何解釋?」
杜鳴並不在意:「我用不著向你解釋。大王身故,我與他之間的情份了結。殺你,是另外的事。」
說罷,他手一揮,親衛逼了上去。
杜鳴不傻,彭將軍已經被逼入絕境,徐吟仍然不現身,便是要他動手的意思。
都已經決定投了徐家,他也沒必要矯情。武將就是要用功勛去換封賞,想叫徐家父女重視他,那麼他就要主動立功,證明自己的本事與忠心。
他接過親兵拋來的槍,在火把照耀下揮舞出一片銀光。點點寒芒閃動,銀槍出入如龍。那彭將軍在他的攻勢下節節後退,很快疲於招架。
城樓上,燕凌「咦」了一聲,說道:「這個杜鳴,真有幾分本事。他的槍法,必是名師所授。」
徐吟笑了下。當然了,前世朝廷收復東江的戰役中,杜鳴奉命抵禦,昭國公對他頗為欣賞,有意招降。若不是被東江王拉去擋了刀,杜鳴大概也會成為開闢新朝的一員猛將。昭國公眼光毒辣,能被他看中的哪會是凡夫俗子。
彭將軍本就實力不及,很快露了敗相,當他踉蹌著後退,中門大開之時,杜鳴毫不猶豫一槍遞出,將他捅了個對穿。
徐吟看著這一幕,輕聲道:「他這樣的猛將,該放出去衝鋒才對,留在身邊當親衛,真是大材小用。」
燕凌贊同:「他的槍法適合馬上作戰,放出去就是一隻猛虎。吳子敬把他留在身邊,說不定就是怕轄制不住他。」
徐吟想了想,以她所知的吳子敬,還真有可能。
彭將軍死了,守北城的那位發現不對,沒到城門,又返身回去了。
杜鳴得到消息,來不及向徐吟稟報,便叫人備馬,追了出去。
北城門方向傳來廝殺聲,待到動靜平息,杜鳴提槍歸來,盔甲還沾著鮮血,上城樓奉上人頭。
「末將幸不辱命。」
徐吟伸手扶他起來,含笑道:「杜將軍辛苦了。」
直到這時,杜鳴才吐出胸中那口氣。
他知道自己真正被接受了,跟隨吳子敬的舊事,就此一筆抹去,以後他就是徐家的人。
徐吟緊接著道:「不過,你還不能休息。雍城的高層將領,只剩下你一人,餘下的兵將還需要你去安撫。」
杜鳴不禁露出笑容,這是要把雍城的防衛交到他手裡。他跟了吳子敬多年,立下過不少功勞,可從來沒得到過這樣的信任。
也許,這一次轉投徐氏,是對的選擇。
……
安頓在行宮裡的使者們,卻是一夜未睡。
這個晚上對他們來說可太刺激了,先在宴會上被吳子敬逼迫,再親眼看著不可一世的吳子敬被當場斬下人頭,然後又聽著外頭喊打喊殺聲響了一夜。
短短一夜,局勢大變。他們來雍城的任務全都不作數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氏得了雍城,會像吳子敬一樣要求他們歸順嗎?南源本就是舊楚最繁榮的都城,再得了雍城,實力大漲,日後該如何相處?
有人低聲:「想想可真有趣,先前提起徐煥,一個個都說什麼來著?他沒兒子,這偌大家業早晚送給別人。呵呵,送什麼送,反手就把別人的搶了。」
旁邊一人苦笑:「他把女兒養成這樣,這誰能料得到?」
是啊,打死他們都想不到。這麼嬌弱的小姑娘,就帶著幾個人,敢闖進吳子敬的大本營殺人,而且還讓她做成了。
此人看了看周圍,見無人注意,壓低聲音問:「左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兩人所屬州府常有公務往來,也算有幾分交情。那位左大人眉頭緊鎖,也小聲回道:「還能有什麼打算?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徐煥怎麼打算的,看他往常行事,不像有稱霸的念頭。」
這話引得對方嘲弄一笑:「要是看得出來,我們現下會被關在這裡?先前我們也沒料到南源會這麼幹啊!」
這倒也是。以前他們覺得,徐煥是個斯文人,現下徐家搞了這麼一齣,把他們全給弄懵了。吳子敬這個心頭大患死了,可徐家會不會成為新的危機?誰也不知道。
天終於亮了,外頭的聲響漸歇。
焦灼的等待中,門終於被推開。
進來的是先前傳話的那個小廝,他看著滿臉疲憊的眾人,驚訝地道:「諸位大人,這是一晚上沒睡呀?」
使者們扯著嘴角乾笑。
廢話,外頭喊殺聲那麼大,他們怎麼可能睡得著。所以,現在是殺完了,來處置他們了嗎?
其中一個膽大的試探:「這位小哥,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
燕吉笑著回道:「這位大人,您現在就可以回去呀!」
咦?此人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徐三小姐願意放我們離開?」
燕吉佯怒:「這是什麼話?我們三小姐什麼時候不讓走了?只不過昨晚外頭危險,不想叫諸位大人遇險罷了。」
雖然這話他們半個字也不信,但透露的意思明明白白。
使者們大喜,起身連連作揖,便要出去。
「等等。」燕吉話剛說完,守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眾人微驚,有性急的叫道:「不是說我們可以離開嗎?怎的又不許了?」
燕吉道:「大人誤會了,三小姐這麼說,自然是許的。只不過,我們為了除吳子敬冒這麼大險,諸位得了利卻什麼都不用做,是不是不大公平啊?」
眾人警惕地看著他:「不然呢?」
燕吉笑咪咪:「諸位別緊張,這事也好了結。俗話說,有人出人,有錢有錢,既然人不用諸位出,那就出錢吧,如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23-2-16 09:59 PM
第76章 給錢
吳子敬伏誅的第二天,雍城就這麼易了主。
徐吟派人回去報訊的同時,使者們也匆匆離開了雍城。
再不離開,他們怕壓箱底的家當,都讓人給掏空了。
早上那小廝來敲竹槓,說得振振有詞:「我們三小姐何等嬌貴,為了大局,孤身來闖虎穴。諸位一不用費心謀劃,二不用涉險,給錢不應當嗎?」
這番話說得使者們無言以對,仔細想想,給點錢就能解決吳子敬這個大患,確實挺值得。
就有人道:「小哥說的是。老夫來雍城之時,帶了一些禮品,過會兒就送過來,聊表心意。」
燕吉點點頭,和氣地問:「貴使的禮品在哪啊?可有禮單?」
這使者也是老實,說道:「禮車一來,就被涼兵拖回行宮了,小哥且等等,我這就請人找找。」
哪知燕吉臉色一變,陰陽怪氣地說:「原來早就叫吳子敬吃進去了啊!貴使這算盤打得精,逆賊伏誅,他搜刮的財物自然要充公,這已經充公的東西,還能轉贈我們三小姐?要是我們三小姐拿了,豈不是成了貪贓?你該不會故意的吧?」
這使者一驚,慌忙道:「不不不,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其他人目瞪口呆。誰不知道充公就是充到南源的庫房去?徐三小姐要什麼只管拿,難道她爹還會不准?說什麼貪贓,嚇唬誰呢?
可這小廝分明就是故意拿雞毛當令箭,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使者不說話。
在他的目光下,這使者掙扎半晌,終於還是咬咬牙:「小哥說的是,只是這事老夫也做不得主,還得稟報刺史……」
聽他這麼說,燕吉的神情迅速和緩下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哎呀,貴使有難處早說嘛!這事好辦,我們三小姐早就按各州府的人口算好了,願意的來簽個字,拿回去交給做主的人就是。是不是很簡單?來來來,諸位看看。」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冊子,攤開來放在桌上。
使者們湊上前一看,臉上表情頓時很精彩。
這本冊子上,寫著數額不等的糧草、布匹、金銀,要的不少,但又沒超過他們的心理底線——這到底是誰算的?也太精了吧?果然是按著人口來的。
「怎麼樣?諸位簽嗎?」這小廝仍然笑咪咪看著他們,門口的護衛虎視眈眈。
看樣子不簽是走不了了,眼下徐家得了雍城,必定實力大漲。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算了算了,如果吳子敬沒死,用這麼一筆錢糧保平安,都是妄想,想必自家大人也是願意的。
有人不放心地問了句:「簽了這個,沒有別的條件了吧?」
「沒有沒有,」燕吉拍胸脯保證,「我們三小姐說了,既然諸位出了錢,那麼殺吳子敬的功勞,就有諸位的一份,哪還需要別的條件?」
哦,也就是一次性買斷的意思。
使者們放下心中大石,終於有人鬆口了:「徐三小姐說的是,我們願意,這就簽這就簽了。」
有人帶頭,其他人很快也跟著簽了。
這是徐家提的條件,他們也沒辦法啊!反正簽了也就是回去稟報做主的人,又不用他們親自交錢。
只不過,經了這麼一齣,他們也不敢多留了。這徐三小姐不但凶,還貪,日後還是少打交道為妙。
燕吉拿著簽好的名冊,吹著口哨去交差。
走到路上,看到自家公子坐在廊下,過去打招呼:「公子!怎麼不多睡會兒?昨夜那麼晚才休息。」
「到點自動醒了,有什麼辦法?」燕凌瞟了他一眼,說道,「你也挺早的啊!這是幫徐三小姐辦事去了?」
「是啊!」燕吉獻寶似的遞過冊子,「公子你看,這是各州府答應獻的糧草。徐三小姐可真聰明,有了這些糧草,南源就能募兵了。哎,我們是不是也能這麼幹?這幾年賊寇多,幫鄰近州府剿匪,然後收錢,就不愁糧草啦!」
然而燕凌潑了他一盆冷水:「你想什麼呢?徐家可以這麼幹,是因為他們並不想收服這些人。南源畢竟地方小,雍城也是剛得的,憑他們的實力,這會兒要是急著收服各州府,反而根基不穩。」
燕吉摸了摸頭:「是這樣嗎?難道他們就不想增強實力?」
燕凌說:「想肯定想,只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吃,急是急不來的。你看徐三小姐,她讓人送吳子敬的人頭回涼都,就是表達善意,只要大涼族人重新掌權,定然會跟徐家交好,便能得一個潛藏的幫手。至於舊楚諸州,個個擁兵自重,現下根本不想投靠別人,反而不能急。」
燕吉似懂非懂:「哦。」
燕凌甩了甩這本冊子,臉上不由露出笑意:「這個要糧草的法子,可謂一舉數得。其一,徐家憑一己之力殺了人人畏懼的吳子敬,造成了事實上的威嚇,偏偏實力又不夠收服諸州,不如拿錢買斷,讓他們安心。其二,給諸州留下了徐三小姐貪財的印象,對她就沒那麼畏懼了。其三,就像你說了,得了這麼一大筆糧草,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他說完了,發現燕吉盯著自己不動,納悶地摸了把臉:「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燕吉歎了口氣:「公子,小的後悔了呢!」
燕凌莫名其妙:「你有什麼事可後悔的?先前說來雍城,怕得要死,現下不是安全了嗎?」
「不是這個,我是說……」燕吉苦著臉,「公子,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對象吧?徐三小姐這麼厲害,就算真成了親,怕不是她帶著南源嫁過來,而是你入贅呢!」
提起這事,燕凌不自在了,把冊子拍給他,凶巴巴道:「什麼成親入贅的?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公子我的婚事,自有父母之命,輪得到你說?」
燕吉哼哼:「到底誰在想啊?一提到徐三小姐就笑成那樣……」
燕凌作勢要打:「你還說?」
燕吉急忙做了個封口的動作,抱著冊子跑了:「小的不敢,小的就這辦事去!」
哎,公子這喜好,可真是與眾不同呢……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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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16 10:03 PM
第77章 接手
一片落葉飄下,徐煥伸手接過,隨口問道:「今天什麼日子了?」
「大人,初七了。」
相對陌生的聲音,讓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來,衛均跟著一起出門了。
徐煥笑了笑,像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趕不趕得及中秋。」
這沒頭沒腦的話,新提上來的護衛聽懂了,回道:「大人莫急,雍城沒消息傳來,可見三小姐還是安全的。」
徐煥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心急了,徐吟才走五天,路上就要花兩天,這點時間剛夠安頓下來,刺殺行動應該還沒開始。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問:「萬嵩是不是準備好了?那邊傳訊來,可得及時去接人。」
護衛回道:「大人有命,萬將軍豈敢輕忽?三小姐一進雍城地界,他當天夜裡急行軍,已經埋伏在兩州交界處了,只要衛隊長一發出訊號,立刻去接應。」
徐煥再次點頭。打從徐吟出門,他就這麼來來回回地想,走了多久就想了多久。
唉,女兒第一回出門幹大事,老父親不能不擔憂啊!
這丫頭,以前只會惹事,哪知道他出了一次意外,就變了個樣子。原來膽子就夠大的,現在更是要上天。他現在想起來還納悶,當時怎麼就同意了呢?
人一走,他天天數日子,只盼著女兒平安歸來。刺殺成不成無所謂,人別出事就好。
「大人!大人!」一個聲音遠遠傳來,似乎是季經。
徐煥扭頭看了看,發現人還沒來。他取笑道:「這個老季,年紀越大越浮躁。這才到哪,就喊起來了。」
護衛湊趣:「季總管向來穩重,怕是有什麼緊急的事。」
話一說完,兩人心裡都是一沉。
南源現在能稱得上緊急的事,大概就是那一件了。莫非,三小姐有消息了?
不用徐煥吩咐,護衛推著四輪車到院門口,看到季經氣喘吁吁地跑進門,手裡還揮舞著什麼東西,看著像是——信紙?
「大人,重要軍情!」
徐煥眼睛盯著信紙,說道:「老季,什麼重要軍情,還勞你親自來通報?」
季經將信交給他:「您自己看。」
徐煥接過來,第一行入目,便是一怔。待他飛快地看完,將信紙一扔,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兒!一出手吳子敬就死了,雍城是我們的了!」
護衛大吃一驚,不由問道:「什麼?三小姐已經殺了吳子敬,這麼快?」
季經擦了擦額上的汗,笑著接話:「可不是?我們接到信,還以為是報平安的,沒想到打開一瞧,都愣住了。這才幾天啊,三小姐居然就把事情辦成了。」
徐煥揚眉吐氣,說道:「快,叫金祿他們過來,我們商量一下,派誰去雍城。這地兒可不小,只可惜先前沒個像樣的主事,又被吳子敬攻打了一遍,亂得很,可得好好收拾。」
季經立刻招來一名僕從:「聽到沒?去請金長史和各位錄事來議事。」
「是。」
護衛推著徐推著徐煥去議事廳,不多時,金祿和一干錄事到了。
得知這個消息,他們第一反應都是不敢相信。
金祿劈頭問:「信在哪兒?可是三小姐親筆?別是被人冒充的吧?」
季經不高興了:「你這話什麼意思?吳子敬冒充三小姐故意給我們送來這封信?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腦子,我們至於這麼蠢嗎?」
金祿不理他。一開始,他就對這個計畫持保留態度,覺得三小姐這麼做太冒險,也不一定能抓到機會殺吳子敬。只是大人答應了,他只能遵命行事。
現在,他拿著信反反復複地看了數遍,實在找不到漏洞,不由脫口而出:「原來吳子敬這麼廢?」
「你這叫什麼話?難道不能是咱們三小姐太厲害?」季經搶回信件,說,「你就放心吧,萬嵩已經領兵進雍城地界了,一路暢通無阻。」
金祿這才勉強信了,感歎道:「三小姐真是藝高人膽大。雍城亂了這些年,咱們也不是沒動過心思,怕的就是涼都那邊。沒想到,想了這麼多年沒敢幹的事,突然就成了。」
季經得意地道:「早說三小姐能成,你就不信,這下服了吧?」
「我哪有不服?先前那是擔心,擔心!」
徐煥笑咪咪看著屬下鬥嘴,待他們告一段落,說道:「行了,你們要吵晚點再吵。先來說說雍城的事,萬嵩只會軍務,還需要派人去主事,你們說,派誰去合適?」
錄事們聽著心動。便是得了雍城,大人也不可能親自去,所以說,誰去誰就是以後的雍城主事。只是自己的資歷夠嗎?
一番爭論後,最後還是金祿站出來了:「大人,雍城亂了這麼多年,不僅僅是政務的問題,各方勢力都要梳理一遍。要不還是我去吧,趁著老萬還在那,該打該殺都料理了。他們幾個小年輕,怕把握不好度。」
徐煥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南源的事務都是做熟的,金祿在不在反而影響不大。
「好,你願意去就趕緊,吳子敬剛死,他的部下一盤散沙,現在是整頓的良機。」
「是。」
金祿當天就出發了。這老頭一把年紀,事業心倒是強得很,帶著幾個副手和壯僕,連夜趕去雍城。
徐吟信才送出三天,就聽說金長史來了,驚訝極了。
待她看到人,頓時悟了。這是一路沒停過,日夜兼程趕來的。
「金長史辛苦了,怎的趕這麼急?」
金祿擦了擦額上的汗,笑道:「大人嘴上不說,其實很掛念三小姐,我就趕緊來了,好替了三小姐回去。」
他看著桌上整整齊齊的文書,問:「這是已經理好了?」
徐吟點點頭:「吳子敬才攻破沒多久,這些文書冊子理到一半,就轉到了我們手裡,倒是省事不少。」
金祿扭頭看了看,外頭一堆人排隊等著接見,似乎都是士紳官吏一流。
他試探著問:「現在雍城沒亂嗎?」
衛均進來送糧草冊子,隨口道:「亂什麼?人都讓三小姐殺了一遍,誰還敢鬧事?」
金祿一愣。所以,事情都讓三小姐幹完了,他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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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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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16 10:06 PM
第78章 一路順風
他當然是來收拾爛攤子的。
雍城亂了這麼多年,哪是一時半刻能理清的,殺人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金祿一來,徐吟理所當然當起了甩手掌櫃。
這小老頭,是她爹用慣的,理起事來順心如意,不用白不用。
萬嵩理軍務,金祿管政事,徐吟則帶著衛均四處閒逛,彷彿又做回了曾經鬥雞走狗的徐三小姐。
「三小姐,剛出鍋的。」衛均透過車窗,遞進來一紙袋糖炒栗子。
栗子炒得很漂亮,油光鋥亮,果肉澄黃,顆顆開口,不用費力就剝出來了。
不過,要是小滿在的話,肯定剝好了給她。衛均到底是男人,既不細心,也不方便。
徐吟吃著栗子,隨口問:「文毅走了多久了?」
衛均答道:「三天了。」
徐吟點點頭:「那差不多進涼都了啊!」
文毅說話算話,身上的傷好一些,就帶著人去涼都了。
衛均有點擔心:「三小姐,這老頭還能活著回來嗎?」
「我怎麼知道。」徐吟咬下一塊栗子,「要是他先被吳子敬的餘部發現,大概就沒了吧。」
「那怎麼辦?他的任務沒完成呢!」
徐吟一攤手:「怎麼沒完成?我叫他送人頭,他送到不就算完成了?」
衛均覺得不對:「可是,三小姐讓他送人頭,是送到大涼王族手裡啊!」
徐吟無所謂:「不管送到誰手裡,這消息傳出去,大涼人和吳氏餘孽定會翻臉,這就算達到目的了。」
又吃了幾個栗子,她接著道:「你別小看文毅,我覺得他能活著回來。」
衛均不以為然:「這老頭除了脖子硬,還有什麼本事?吳子敬一打過來,他就當了階下囚,除了罵人,什麼也幹不了。」
徐吟笑著說:「有了這麼一遭,他心裡肯定恨極了吳子敬,我現在給他機會斬草除根,你說他會不會絞盡腦汁?人啊,只要真心想做一件事,會爆發出難以想像的潛力。聯繫上大涼王族,憑他那一身傷和嫉惡如仇的態度,很容易取信他們。後面的事,就用不著他了。」
馬車繼續前行,前方就是德惠翁主住過的府邸。
德惠翁主已死,吳氏下僕殺的殺逐的逐,府邸應該空了,可這會兒卻有烏壓壓一群人圍在那裡。
「發生什麼事了?」衛均停下來,叫人去問話。
守衛認出了他們,慌忙過來稟報:「回衛將軍,是德惠翁主——不,是吳氏先前邀來的小姐們要回去了。」
衛均說:「她們要回就回,擠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被你們為難了?」
守衛嚇壞了,看了眼車簾後的人,急忙辯解:「沒有的事,是前幾日太亂了,她們的行李有所丟失,正在查找。」
衛均點點頭,想必清理吳氏餘孽的時候,有人趁火打劫了。
萬嵩到來之前,雍城裡亂得很,有吳子敬的餘部,有投誠的軍隊,還有原來雍城大戶的私兵,更有一些作亂賊子擠在其中,指不定誰幹的。
衛均過去稟報:「三小姐,咱們管不管?」
徐吟挑起車窗的簾子,目光掃了過去。
發現是她,那些小姐惶惶地垂下頭,紛紛向這邊行禮,卻無人說話。
前幾日雍城局勢大變,她們知道得清清楚楚。剛開始,聽說徐三小姐殺了吳子敬,個個喜出望外。她們本就不是自願來雍城的,更不想給一個殘暴的凶將當什麼妃子,心裡對徐吟也有那麼幾分感激。
可接下來,行宮每天拖出一批一批的屍體,這感激慢慢就變成了畏懼。
小姐們之間小聲交流著資訊。
「怎麼還在殺人?吳子敬和他的部下不是已經死了嗎?」
「聽說在掃除餘孽。吳子敬的舊部,除了有一支投誠快沒受影響,其他兩支都殺了好多人。」
「何止啊!現在清算的是雍城那些豪族。說他們主動迎吳子敬入城,敬獻金銀財物,助紂為虐,要掏錢來贖買。你沒見一車一車財帛往行宮裡送嗎?那都是大戶們出的贖金。」
小姐們睜大眼睛,紛紛發出驚呼。
「怎麼能這樣?雍城被吳子敬攻下來,也不關他們的事啊!」
「對呀!他們迎吳子敬入城,也是為了保命,一樣是受害者。」
「誰說不是?敬獻金銀也是被威逼的。」
就像她們,誰自願來雍城?還不是迫於威勢無可奈何?
「這可過分了!」
「有什麼奇怪的?你們不知道諸州使者離開前,必須簽字答應送一批財物去南源嗎?」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
「是真的。我們家和赴宴的司馬有交情,他走的時候提過,那位徐三小姐說,殺吳子敬不是南源一家的事,應該有人出人,有錢出錢,既然他們家出了人,別家就出錢。」
「什麼?吳子敬都已經死了,還出什麼錢?這不成了敲詐?」
「可不是?這道理虧她有臉說出來。」
「真沒想到,徐三小姐是這樣的人……」
「你想想,她那天赴宴,敢掀了桌子罵人,能是什麼善茬?雖說吳氏不是好人,可她既來赴宴,豈有罵主人的道理?委實沒有教養。」
說著說著,有人提了個問題:「既然使者們交了贖金才走的,那我們呢?」
這一提醒,小姐們噤若寒蟬。
是呀,她們還能走嗎?會不會也要交贖金?
還好,在宅子裡躲了幾天,那邊來消息,說她們可以離開了。
小姐們忙忙地收拾起行李,然後臨走就發現了問題。
她們的行李丟了大半,不知道怎麼上路了。
徐吟看完,跟衛均說:「前幾日亂得很,她們的行李未必追得回來,人沒事就算了。看看她們缺什麼,叫人準備一下。」
「是。」衛均轉頭交待守衛,那守衛連連稱是,再不推託,叫人去準備。
車簾放下,馬車欲走。
「等等。」有人急步上來,攔在面前。
徐吟停下來,發現是選妃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安琦。
她低身施禮,雖然不復那日親近,但是帶著感激:「多謝徐三小姐。」
徐吟笑了下:「小事,祝安小姐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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