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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愛潛水的烏賊 - 【宿命之環】《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34 AM     標題: 愛潛水的烏賊 - 【宿命之環】《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vmvulz 於 2023-9-15 12:52 AM 編輯

【書名】宿命之環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內容簡介】詭秘世界第二部。1368之年,七月之末,深紅將從天而降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36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45 AM 編輯

第一章 外鄉人 1/2


  “我是一個失敗者,幾乎不怎麼注意陽光燦爛還是不燦爛,因為沒有時間。

  “我的父母沒法給我提供支持,我的學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尋找著未來。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沒能被雇傭,可能是沒誰喜歡一個不擅長說話,不愛交流,也未表現出足夠能力的人。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兩個面包,饑餓讓我在夜里無法入睡,幸運的是,我提前交了一個月房租,還能繼續住在那個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異常寒冷的風。

  “終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醫院守夜,為停尸房守夜。

  “醫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還要冷,走廊的壁燈沒有點亮,到處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間內滲透出去的那一點點光芒幫我看見腳下。

  “那里的氣味很難聞,時不時有死者被塞在裝尸袋里送來,我們配合著幫他搬進停尸房內。

  “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讓我買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閑時間也可以用來學習,畢竟沒什麼人願意到停尸房來,除非有尸體需要送來或者運走焚燒,當然,我還沒有足夠的錢購買書籍,目前也看不到攢下錢的希望。

  “我得感謝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離職,我可能連這樣一份工作都沒法獲得。

  “我夢想著可以輪換負責白天,現在總是太陽出來時睡覺,夜晚來臨後起床,讓我的身體變得有點虛弱,我的腦袋偶爾也會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來了一具新的尸體。

  “聽別人講,這是我那位突然離職的前同事。

  “我對他有點好奇,在所有人離開後,抽出櫃子,悄悄打開了裝尸袋。

  “他是個老頭,臉又青又白,到處都是皺紋,在非常暗的燈光下顯得很嚇人。

  “他的頭發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脫掉,連一塊布料都沒有給他剩下。

  “對于這種沒有家人的死者,搬工們肯定不會放過額外賺一筆的機會。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個奇怪的印記,青黑色的,具體樣子我沒法描述,當時的燈光實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觸碰了下那個印記,沒什麼特別。

  “看著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這麼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會和他一樣……

  “我對他說,明天我會陪他去火葬場,親自把他的骨灰帶到最近的免費公墓,免得那些負責這些事的人嫌麻煩,隨便找條河找個荒地就扔了。

  “這會犧牲我一個上午的睡眠,但還好,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補回來。

  “說完那句話,我弄好裝尸袋,重新把它塞進了櫃子。

  “房間內的燈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後,每次睡覺,我總會夢見一片大霧。

  “我預感到不久之後會有些事情發生,預感到遲早會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來找我,可沒人願意相信我,覺得我在那樣的環境下那樣的工作里,精神變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醫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來的講述者:

  “然後呢?”

  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歲,穿著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淺黃色的長褲,頭發壓得很平,手邊有一頂簡陋的深色圓禮帽。

  他看起來普普通通,和酒館內大部分人一樣,黑色頭發,淺藍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顯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講述者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長,同樣是黑色短發,淺藍色眼雙眸,卻五官深刻,能讓人眼前一亮。

  這位年輕人望著面前的空酒杯,歎了口氣道:

  “然後?

  “然後我就辭職回到鄉下,來這里和你吹牛。”

  說著說著,他臉上露出了笑容,帶著幾分促狹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剛才講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圍爆發了一陣笑聲。

  笑聲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著那略顯尷尬的客人道:

  “外鄉人,你竟然會相信盧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講的都不一樣,昨天的他還是一個因為貧窮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約的倒黴蛋,今天就變成了守尸人!”

  “對,說什麼三十年在塞倫佐河東邊,三十年在塞倫佐河右邊,只知道胡言亂語!”另一位酒館常客跟著說道。

  他們都是科爾杜這個大型村落的農夫,穿著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盧米安的黑發年輕人用雙手撐著吧台,緩慢站了起來,笑眯眯說道:

  “你們知道的,這不是我編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寫的,她最喜歡寫故事了,還是什麼《小說周報》的專欄作家。”

  說完,他側過身體,對那位外來的客人攤了下手,燦爛笑道:

  “看來她寫得真不錯。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那名穿著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沒有生氣,跟著站起,微笑回應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麼稱呼?”

  “詢問別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紹不是常識嗎?”盧米安笑道。

  那名外鄉來的客人點了點頭:

  “我叫萊恩.科斯。

  “這兩位是我的同伴瓦倫泰和莉雅。”

  後面那句話指的是就坐在旁邊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歲,黃色的頭發上鋪了點粉,不算大的眼睛有著比湖水藍要深一點的顏色,穿著白色馬甲,藍色細呢外套和黑色長褲,出門前明顯有過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頗為冷漠,不怎麼去看周圍的農夫、牧民們。

  那位女性看起來比兩位男士年紀要小,一頭淺灰色的長發紮成複雜的發髻,包了塊白色的面紗充當帽子。

  她眼眸與頭發同色,望向盧米安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只覺得有趣。

  酒館煤氣壁燈照耀下,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優美的嘴唇,在科爾杜村這樣的鄉下絕對稱得上美人。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42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51 AM 編輯

第一章 外鄉人 2/2


  她穿著白色的無褶羊絨緊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雙馬錫爾長靴,面紗和靴子上還分別系了兩個銀色的小鈴鐺,剛才走進酒館的時候,一路叮叮當當,非常引人矚目,讓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們眼里,這得是省府比戈爾、首都特里爾這種大城市才有的時尚打扮。

  盧米安對三位外鄉人點了點頭:

  “我叫盧米安.李,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盧米安。”

  “李?”莉雅脫口而出。

  “怎麼了,我的姓有什麼問題嗎?”盧米安好奇問道。

  萊恩.科斯幫莉雅解釋道:

  “你這個姓讓人恐懼,我剛才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

  見周圍的農夫、牧民們一臉不解,他進一步解釋道:

  “接觸過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這樣一句話流傳:

  “寧願遭遇那些海盜將軍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個叫做弗蘭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嗎?”盧米安問道。


  萊恩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這樣的傳說,那肯定不會差。”

  他中止了這個話題,對盧米安道:

  “感謝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麼?”

  “一杯‘綠仙女’。”盧米安一點也不客氣,重新坐了下來。

  萊恩.科斯微皺眉頭道:

  “‘綠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對人體有害,這種酒有可能導致精神錯亂,讓你出現幻覺。”

  “我沒想到特里爾的流行風向已經傳播到了這里。”旁邊的莉雅含笑補了一句。

  盧米安“哦”了一聲:

  “原來特里爾人也喜歡喝‘綠仙女’……

  “對我們而言,生活已經足夠辛苦了,沒必要在乎多那麼一點傷害,這種酒能讓我們的精神獲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萊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綠仙女’,再給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燒酒。

  “為什麼不給我也來一杯‘綠仙女’?剛才是我告訴你真相的,我還可以把這小子的情況原原本本說出來!”第一個揭穿盧米安每天都在講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滿喊道,“外鄉人,我看得出來,伱們對那個故事的真假還有懷疑!”

  “皮埃爾,為了免費喝一杯酒,你真是什

  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盧米安高聲回應。

  不等萊恩做出決定,盧米安又補充道:

  “為什麼不能是我自己講,那樣我還可以多喝一杯‘綠仙女’?”

  “因為你說的情況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叫做皮埃爾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愛給孩子們講的故事可是‘狼來了’,總是撒謊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盧米安聳了聳肩膀,看著酒保將一杯淡綠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萊恩望向他,征詢道:

  “可以嗎?”

  “沒問題,只要你的錢包足夠支付這些酒的費用。”盧米安渾不在意。

  “那再來一杯‘綠仙女’。”萊恩點了點頭。

  皮埃爾頓時滿臉笑容:

  “慷慨的外鄉人,這小子是村里最愛惡作劇的人,你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五年前,他被她姐姐奧蘿爾帶回了村里,再也沒有離開過,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歲,怎麼可能去醫院做守尸人?嗯,離我們這里最近的醫院在山下的達列日,要走整整一個下午。”

  “帶回村里?”莉雅敏銳問道。

  她略微側頭,帶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皮埃爾點了點頭:

  “奧蘿爾是六年前搬來定居的,過了一年,她外出一趟,帶回了這小子,說是路上撿的,是個流浪兒,快要餓死了,打算收養。

  “然後,他就跟著奧蘿爾姓‘李’,就連名字‘盧米安’也是奧蘿爾取的。”

  “原本叫什麼我都忘了。”盧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說道。

  看起來,他對自己的過去被這麼抖露出來一點也不自卑和羞恥。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46 AM 編輯

第二章 「惡作劇」 1/3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萊恩很有禮貌地對盧米安道了聲謙。

  盧米安「嘿嘿」笑道:

  「這是不是值又一杯『綠仙女』?」

  不等萊恩回答,他轉移了話題:

  「外鄉人,你們來科爾杜做什麼,收購羊毛、皮革?」

  科爾杜有不少居民以牧羊為生。

  萊恩無聲鬆了口氣,抓住這個契機道:

  「我們來拜訪你們村『永恆烈陽』教會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可他既不在家裡,也不在教堂。」

  「不用說是哪個教會的,科爾杜只有一家教會。」喝了萊恩免費苦艾酒的皮埃爾好心提醒了一句。

  吧檯周圍的其他本地人各自喝著酒,沒誰回答萊恩的問題,似乎那個名字代表著某種禁忌或者權威,不能隨便談論。

  盧米安喝了口酒,思索了幾秒道:

  「我大概能猜到本堂神甫在哪裡,需要我帶你們去嗎?」

  「那就麻煩你了。」莉雅沒有客氣。

  萊恩跟著點了點頭:

  「等你喝完這一杯。」

  「好的。」盧米安端起酒杯,咕嚕咕嚕喝完了淡綠色的液體。

  他把杯子一放,站了起來:

  「走吧。」

  「真是太感謝了。」萊恩邊招呼瓦倫泰和莉雅起身,邊向盧米安致意。

  盧米安臉上露出了笑容:

  「沒關係,你們聽了我的故事,我又喝了你們的酒,大家算是朋友了,對吧?」

  「是的。」萊恩輕輕點頭。

  盧米安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伸出雙臂,似乎要給對方一個擁抱。

  與此同時,他熱忱說道:

  「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的捲心菜們。」

  本準備迎接擁抱的萊恩一下僵住:

  「捲心菜?」

  他的表情既茫然又尷尬。

  瓦倫泰和莉雅亦是如此。

  「這是我們對朋友的愛稱,達列日地區的人都知道,幾百年來都是這樣。」盧米安一臉無辜地解釋,「相信我,我的捲心菜們。」

  莉雅忍不住環顧了一圈,帶起叮叮噹噹的聲音。

  皮埃爾等人相繼點了點頭,表示盧米安這次沒有撒謊,可他們臉上的笑意卻似乎在說,他們很高興看到外鄉人吃不消這麼親熱的稱呼。

  盧米安摸了摸下巴:

  「不喜歡嗎?

  「那我換別的,也是用來稱呼朋友的。

  「我的兔子們,我的小雞們,我的鴨子們,我的小羊羔們,你們喜歡哪個?」

  萊恩的表情愈發僵硬,瓦倫泰皺起了眉頭。



  莉雅好氣又好笑地回答道:

  「還是捲心菜吧,至少它聽起來正常一點。」

  呼,萊恩悄然吐了口氣,按了按瓦倫泰的手肘,微微頷首道:

  「聽起來都是家裡珍貴的東西。」

  不等盧米安回應,他側過身體,對酒保道:

  「買單。」

  「2費爾金。」酒保掃了眼吧檯上的杯子。

  萊恩付帳的時候,莉雅轉移了話題:

  「盧米安這個名字很少見啊。」

  「至少比什麼皮埃爾、紀堯姆好。」盧米安笑道,「你要是在這裡喊一聲皮埃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會回應你,再喊一聲紀堯姆,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回應你,而這位……」

  他指了指正喝著免費酒的瘦削中年男子:

  「他全名是皮埃爾紀堯姆。」

  莉雅應景地笑了笑,算是把捲心菜的話題糊弄了過去。

  臨出酒館前,盧米安回頭掃了一圈。

  「怎麼了?」莉雅好奇問道。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今天不止伱們三個外鄉人到酒館,之前還來了一個,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什麼模樣?」萊恩神情一正。

  盧米安回想了下:

  「一位女士,很有氣質,一看就是大都市來的,長什麼樣子我說不出來,要不給你們畫?」

  「你會畫畫嗎?」莉雅對盧米安的秉性已有所了解,警惕反問道。

  盧米安笑了起來:

  「不會。」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48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49 AM 編輯

第二章 「惡作劇」 2/3


  「那還是先去找本堂神甫吧。」萊恩中止了這個話題。

  科爾杜村的夜晚沒有路燈,但並非一片漆黑,高空閃爍的群星帶來了靜謐的微光,加上道路兩側部分人家窗口透出的偏黃光芒,一行四人走得平平穩穩。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位於村子廣場旁的「永恆烈陽」教堂。

  偏黑的晚上,這座村莊裡最宏偉的建築仿佛融進了夜色里,略顯朦朧。

  「我們來過這裡,沒有人。」一直冷漠不語的瓦倫泰皺眉說道。

  盧米安笑道:

  「正門沒有人不表示別的地方沒有。」

  說話間,他領著萊恩三人繞過教堂正面,來到靠近墓園的地方。

  這裡有一扇深棕色的木門。

  不等萊恩敲門,盧米安伸手過去,於鎖孔位置搗鼓了幾下。

  吱呀一聲,他把側門打開了。

  「這,不太禮貌吧?」萊恩皺起了眉頭。

  莉雅叮叮噹噹頷首:

  「我們是來拜訪本堂神甫的,不是來對付他的。」

  「好吧。」盧米安非常能接受別人的正確意見。

  他把那扇木門拉攏,輕輕敲了敲。

  「喂,有人在嗎,不回答我就進來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就像在夜裡自言自語。

  教堂內一陣靜默。

  下一秒,盧米安又推開了門,指了指裡面:

  「進去吧。」

  萊恩原本想拒絕,可看著門後深邃的黑暗,沉思了幾秒後,與同伴對視了一眼。

  「好。」他往前邁開了步伐,緩慢但堅定。

  莉雅和瓦倫泰緊隨其後。

  這個時候,莉雅兩隻靴子和頭紗兩側系的四個銀色小鈴鐺竟然都沒有發出聲音。

  昏沉黯淡的環境下,四人往前行進著。

  忽然,萊恩停下了腳步,壓著嗓音道:

  「似乎有什麼聲音?」

  「是啊。」盧米安深表贊同。

  話音剛落,他猛地往旁邊一推,哐當又打開了一扇門。

  那似乎是教堂的告解室,黯淡的星光流入,照出了一張簡易矮床和一個赤裸著身體的壯年男子。

  那壯年男子正壓在一具白花花的女體上。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那壯年男子和他身下的女士。

  幾秒後,那壯年男子扭過頭來,衝著萊恩等人怒吼道:

  「婊子養的,你們破壞了神聖教會的行動!」

  迴蕩的吼聲里,早挪到萊恩等人身後的盧米安揮了揮手,語速極快地笑道:

  「看來找到本堂神甫了,我的捲心菜們,明天見!」

  話到一半,他已是轉身奔向側門,後面那些單詞隨風飄揚,越來越低。

  這一刻,莉雅、萊恩和瓦倫泰腦海里同時浮現出了一句話。

  那個叫做皮埃爾紀堯姆的中年男子說的話:

  「這小子是村里最愛惡作劇的人,你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

  高空灑落的星光下,盧米安吹起了口哨。

  他雙手插兜,邁著腳步,悠閒地走在鄉間道路上。

  「本堂神甫果然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

  「這幾個外鄉人一看就有些身份,本堂神甫肯定不敢對他們做什麼,他必須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阻止在教堂內偷情的名聲流傳出去吧?

  「哼,誰讓他總想打奧蘿爾的主意,我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內心嘀咕間,盧米安回到了位於村落邊緣的家裡。

  這是一座半入地式的兩層房屋,一樓是兼職客廳的廚房,有一個烤爐和大的灶爐。

  「奧蘿爾!奧蘿爾!」盧米安一邊沿著樓梯往上,一邊喊道。

  沒人回應他。


  二樓有三個房間加一個盥洗室,此時都敞開著門。

  盧米安相繼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他想了想,來到走廊盡頭,從架在那裡的梯子爬上了屋頂。

  橘紅色的屋頂被瀰漫的夜色包裹著,中央位置坐著一道身影,正抱著雙膝,靜靜地看著星空。

  這是一位異常美貌的女子,留著長而厚的金髮,眼眸淺藍,五官明艷。

  此時,她目光專注地望著天空,望著那閃爍的一點點璀璨,神情靜謐,如同雕像。

  盧米安沒有說話,挪到那女子旁邊,同樣坐了下來。

  他微抬腦袋,眺望起遠方的山林,聽到一陣風颳過樹木的聲音。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49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50 AM 編輯

第二章 「惡作劇」 3/3


  不知多久過去,那女子抬起雙臂,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奧蘿爾,我不明白這樣的景色有什麼好看的,值得你經常到屋頂來。」盧米安發出了聲音。

  「叫姐姐!」奧蘿爾勾起手指,輕敲了盧米安腦袋一下。

  接著,她嘆了口氣,神情轉暗道:

  「曾經有位哲人說過,這個世界上值得敬畏的只有兩種東西,一是心中的道德,二是頭頂的星空。」

  盧米安看了姐姐略顯憂鬱的臉一眼,故意笑道:

  「這道題我會答,羅塞爾大帝說的!」

  「噗……」奧蘿爾笑出了聲音。

  她旋即抽了抽鼻子,好看的金色眉毛一豎:

  「又喝酒了!」

  「這叫交際。」盧米安順勢說起剛才的事情,「我遇到了三個外鄉人……」

  奧蘿爾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真怕本堂神甫被嚇出什麼疾病來。」

  下一秒,她臉色變得嚴肅:

  「盧米安,不要再招惹本堂神甫了,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換一個新的來反而麻煩。」

  「可我看到他就討厭……」盧米安話未說完,奧蘿爾已是站了起來。

  她低頭望向弟弟,笑了笑道:

  「好啦,該睡覺了,我的酒鬼弟弟。」

  說話間,奧蘿爾隨手一拋,灑出了些許銀色的粉塵。

  然後她整個人飄了起來,如同一隻小鳥,從屋頂緩慢飛下,轉入了二樓的窗戶。

  盧米安靜靜看完,急聲喊道:

  「我呢?」

  「自己爬下來!」房屋內的奧蘿爾毫不留情地回了一聲。

  盧米安撇了撇嘴巴,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他望著夜色里飛快熄滅的銀色光點,輕聲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擁有這樣的超凡力量……」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52 AM 編輯

第三章 夢 1/2


  盧米安坐在屋頂,沒有立刻下去。

  他臉上的表情早完全收斂,沉靜嚴肅的樣子與酒館內那個愛笑愛惡作劇的青年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自從偶然間發現奧蘿爾擁有那些神奇的能力,他就一直想要獲得,可奧蘿爾總是告訴他,這不是一件值得羨慕和追尋的事情,恰恰相反,這非常危險,也充滿痛苦,所以,她不會同意弟弟走上這條道路,哪怕她確實掌握著讓普通人也能駕馭超凡力量的方法,也不會告訴盧米安。

  對此,盧米安只能不斷地找機會勸說、求懇,沒法強迫。

  過了十來秒,盧米安站了起來,身手矯健地走到屋簷邊緣,沿木製的梯子爬回了二樓。

  他散步般來到奧蘿爾的房間外面,見棕色的木門敞開著,便探頭往裡面瞧了瞧。

  此時,一身輕便藍裙的奧蘿爾正坐在窗前書桌後,就著明亮的檯燈,埋頭寫著什麼。

  這麼晚在寫什麼?巫術相關?盧米安抬手按住門扉,開起玩笑:

  「寫日記?」

  「正經人誰寫日記啊?」奧蘿爾頭也不回,依舊用手裡的香檳金色精緻鋼筆書寫著文字。

  盧米安表示不服:

  「羅塞爾大帝不也有很多日記流傳。」

  羅塞爾是他們姐弟當前生活的因蒂斯共和國歷史上最後一位皇帝,他結束了索倫王室的統治,又由執政官加冕為「凱撒」,自稱大帝。

  他有包括蒸汽機在內的多個重要發明,找到了通往南大陸的航道,掀起了殖民浪潮,是一百多年前那個時代的象徵。

  可惜,他晚年遭遇背叛,於特里爾白楓宮被刺殺。

  這位大帝死後有多冊日記流傳於世,但都是用別人看不懂似乎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的文字寫成。

  「所以羅塞爾不是什麼正經人。」背對盧米安的奧蘿爾嗤笑了一聲。

  「那你在寫什麼?」盧米安順勢問道。

  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奧蘿爾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信。」

  「給誰的?」盧米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奧蘿爾停下那支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香檳金色鋼筆,檢查起前面的單詞和句子:

  「一個筆友。」

  「筆友?」盧米安有點茫然。

  這是什麼玩意?

  奧蘿爾笑了起來,邊順手把金色髮絲撩到耳朵後面,邊教育起弟弟:

  「所以我說要多看報多讀書,別天天在外面玩鬧,甚至喝酒!

  「你看你,現在和文盲有什麼區別?

  「筆友就是通過報紙專欄、期刊雜誌等認識,從未見過面,全靠書信交流的朋友。」

  「這樣的朋友有什麼意義?」盧米安對這件事情相當在意。

  他忍不住收回按住門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奧蘿爾都沒交過男朋友,可不能被面都沒見過的傢伙給騙了。

  「意義?」奧蘿爾認真想了想,「首先是情緒價值,好吧,我知道你不懂什麼是情緒價值,人是社會性動物,是需要交流的,有的事情,有的情緒,我肯定不會和村里人講,也不可能告訴你,需要一個更隱秘的宣洩渠道,這種不會見面的筆友正好,其次嘛,你也別小看我的筆友們,他們之中有好幾位非常厲害,也有知識特別淵博的,像這台使用電池的燈,就是一位筆友送給我的,煤油燈、蠟燭都太傷眼睛了,不適合晚上寫作……」

  不等盧米安再問,奧蘿爾抬起左手,向後揮了揮手:

  「快去睡覺吧,我的酒鬼弟弟!

  「晚安!」

  「好吧,晚安。」盧米安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沒有追問。

  奧蘿爾緊跟著又吩咐道:

  「記得幫我把門帶上,這敞著門又開著窗,有點冷。」

  盧米安緩慢合攏了那扇棕色的木門。



  他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脫掉鞋子,坐到床上。

  朦朧黑暗的夜色里,抵著窗戶的木桌、斜放著的椅子、靠著側面牆壁的小書架、另外一邊的衣櫃,都映入了盧米安的眼簾。

  他靜靜地坐著,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奧蘿爾有自己的秘密,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過自己,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他只是擔心,這些秘密這些事情可能給奧蘿爾帶來危險。

  而一旦真有什麼事情發生,他能做的相當有限。

  他只是一個身體結實點頭腦還算靈活的普通人。

  一個個想法浮現,又一個個落了下去,盧米安輕輕吐了口氣,離開床鋪,去盥洗室簡單洗漱了一下。

  然後,他脫掉夾克式的棕色外套,將自己扔到了還沒有熱起來的被窩裡。

  四月初的山上,天氣依舊有點冷。

  …………

  渾渾噩噩間,盧米安仿佛看見了一片灰色的霧氣。

  它們瀰漫於四周,讓遠處的事物完全消失不見。

  盧米安神智模糊地走著,可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行進,於灰霧內走了多遠,最終都會回到同一個地方:

  他的臥室。

  由鋪著白色四件套的睡床、橫放於窗前的木桌和椅子、書架、衣櫃等組成的臥室。

  …………

  呼,盧米安睜開了眼睛。

  清晨的陽光透過不算厚的藍色窗簾,照亮了半個臥室。

  盧米安坐了起來,怔怔看著這樣的畫面,有一種自己還在做夢的錯覺。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54 AM 編輯

第三章 夢 2/2


  他又做那個夢了。

  夢到了那片永不消散般的灰霧。

  他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無聲自語道:

  「最近越來越頻繁了,幾乎每天都會做……」

  如果不是這個夢沒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盧米安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鎮定。

  當然,它也沒帶來任何好的影響。

  「真希望這隱藏著什麼奇遇啊……」盧米安嘀咕了一句,翻身下了睡床。

  他剛打開房門,來到走廊,就聽見奧蘿爾房間有聲音傳出。

  真巧啊……盧米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突然,他心中一動,往後退了一步,站到了房門邊緣。

  等奧蘿爾臥室的門打開,盧米安迅速抬高右手,捏起太陽穴,臉上浮現出了略顯痛苦的神色。

  「怎麼了?」奧蘿爾注意到了這一幕。

  成功!盧米安在心裡喝了聲彩,做出努力平復自身狀態的樣子。

  「我又做那個夢了。」他嗓音低沉地回答道。

  奧蘿爾一頭金髮隨意垂著,眉宇間逐漸染上了幾分憂慮:

  「上次的方案沒有作用啊……」

  她想了想道:

  「或許……我該給你找一個催眠師,真正的催眠師,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擁有神奇能力的那種?」盧米安故意問道。

  奧蘿爾輕輕點頭,以此做出回答。

  「你筆友中的一位?」盧米安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你關心這個幹嘛?想想你自己的問題怎麼解決吧!」奧蘿爾未做正面回答。

  我不是正在想嗎?盧米安於心裡嘀咕道。

  他順勢就說:

  「奧蘿爾,如果我成為巫師,成為掌握著超凡力量的人,應該就能解開夢境的秘密,徹底結束它。」

  「你不要想!」奧蘿爾毫不猶豫地回應。

  她神情溫柔了下來:

  「盧米安,我不會騙你的,這條路危險而痛苦,如果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如果不是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危險,我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作家,開開心心地生活。」

  盧米安當即說道:

  「那讓我來承受那些危險和痛苦,我來保護伱,你只用開開心心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些話,他在心裡想過很多次。

  奧蘿爾默然了兩秒,笑容忽地綻放開來:

  「你這是在歧視女性嗎?」

  不給盧米安重新陳述的機會,她正色說道:

  「沒用的,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好啦,好啦,我要去洗漱了,你今天在家好好學習,準備六月的高等學校統一入學考試!」

  「你都說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危險了,還考什麼試?」盧米安嘀咕道。

  他覺得當前最重要的是獲得力量,而不是做卷子。

  奧蘿爾笑了笑:

  「知識就等於力量,我的文盲弟弟啊。」

  盧米安無話可說,只能目送奧蘿爾走入盥洗室。

  …………

  下午時分,科爾杜村的廣場上。

  雷蒙德克萊格遠遠就看見盧米安李蹲在一株榆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不是應該在家裡學習嗎?」雷蒙德走了過去,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羨慕情緒。

  他是盧米安的朋友,身高一米七差點,棕發褐瞳,長相普通,臉龐帶著些坨紅。

  盧米安抬起腦袋,笑著說道:

  「奧蘿爾不是給你們講過嗎?上吊也要讓人喘口氣啊!我學了那麼久,總得休息一下。」

  他上午不停地在想,自己有沒有可能不通過奧蘿爾就獲得超凡的力量。

  這需要尋找,需要線索,需要他主動去調查。

  想到最後,他覺得村里流傳的、涉及神奇力量的那些故事可能隱藏著某些真實,隱藏著一定的線索,因此特意來這裡等雷蒙德。

  「如果我是你,最多休息一刻鐘。」雷蒙德靠著那株榆樹道,「我們可沒有一個讀過很多書的姐姐教我們,我明年就要去學牧羊了。」

  盧米安沒理睬這句話,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把上次講的那個巫師的傳說再講一遍。」

  雷蒙德不太明白盧米安的用意,疑惑回憶道:

  「巫師那個?

  「以前村裡有個巫師,後來他死了。下葬的那天,從屋外飛來一隻貓頭鷹,停在床頂上,一直到屍體抬走時才飛走。

  「然後,棺材就變得很重,足足九頭牛才拉動。」

  「以前是多久以前?」盧米安追問道。

  雷蒙德愈發茫然:

  「我怎麼知道,我是聽我爸爸講的。」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4 10:56 AM 編輯

第四章 牧羊人 1/2


  「那我們去找你爸爸。」盧米安刷地站了起來。

  他向來有行動力,並且非常清楚調查村里傳說這件事情不能拖,拖久了就容易被姐姐發現,而姐姐奧蘿爾必然不允許自己繼續。

  這是因為在奧蘿爾眼裡,追尋超凡力量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有危險,奧蘿爾不會在這點上騙我的,可哪怕前面是刀堆成的山火組成的海,我也要走下去,不能讓奧蘿爾一個人去面對……起身的同時,盧米安腦海內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每當提及這個世界越來越危險時,奧蘿爾臉上的嚴肅和憂慮騙不了人!

  雷蒙德克萊格更加迷茫了:

  「找他幹什麼?」

  「問那個巫師的傳說發生在多久以前。」盧米安打量了雷蒙德一眼。

  這傢伙怎麼就聽不懂人話?看來有必要找機會測試一下他的智商。

  雷蒙德臉上寫滿了疑惑,看著盧米安道:

  「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呃……是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這傢伙,還是直說呢?盧米安頓時陷入了沉思。

  考慮到自己之後的調查不可能完全瞞過身邊這幾個朋友,而追尋傳說真相這個理由本身就像在騙人,傳揚出去也不會有村民相信,盧米安迅速有了主意。

  他瞬間露出了平常騙人時的笑容。

  「……」雷蒙德猛地退了兩步,「你好好說話!」

  盧米安理了下自己的深色短上衣和裡面的亞麻襯衣,笑著說道:

  「我覺得那個巫師的傳說很值得思考。」

  「哪裡值得思考了?」雷蒙德想了好一會兒才道。

  「『以前村裡有個巫師』這句話。」盧米安正色說道,「你想想,我編故事騙人的時候,肯定不會說大家立刻就能確認的時間、地點和背景,而那個傳說很明確地提到,村里,我們科爾杜村,曾經有過一個巫師,這如果是謊言,豈不是很容易就被大家揭穿?」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雷蒙德反駁道。

  「我指的也是很久以前這個故事剛開始流傳時的大家,他們應該很容易就確認當時村里是不是死了一個巫師。」盧米安微笑說道,「這個故事既然能一直流傳下來,那就說明它很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個理由無法讓雷蒙德信服:

  「可你編故事的時候也經常會用『一百多年前』『幾百年前』『很久以前』來讓大家無法證實。」

  「所以才要找你爸爸確認啊!」盧米安一臉「這下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爸爸」的表情。

  「也是……」雷蒙德接受了這個解釋,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兩人離開廣場,往村莊深處走去時,雷蒙德終於醒悟過來:

  「可你為什麼要確認這麼一個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巫師啊,那可是巫師啊!我們要是能確認他曾經住在哪棟房屋內,後來被埋葬在了哪裡,說不定可以發現他的秘密,讓自己也獲得超越普通人的神奇力量。」盧米安說著像是謊言的實話。

  雷蒙德果然露出了一臉「你不要騙我」的表情:

  「那些故事大部分都是編來嚇小孩的,怎麼可能是真的?

  「而且,追尋巫師的力量可是會被投進裁判所的!」



  因蒂斯共和國位於這個世界的北大陸,處於正統地位的神靈是「永恆烈陽」和「蒸汽與機械之神」,兩者的教會瓜分了幾乎所有民眾的信仰,並且不允許同處北大陸的魯恩王國的「黑夜女神」教會、「風暴之主」教會,費內波特王國的「大地母神」教會,倫堡等中南諸國的「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弗薩克帝國的「戰神」教會進來傳教。

  而「永恆烈陽」教會的宗教裁判所一向讓民眾們畏懼,不知多少異端、異教徒被關了進去,遭受殘酷的對待。

  盧米安哈哈笑了起來:

  「你現在擔心這個幹什麼?你自己也說了,那些傳說絕大部分都是編的,找到巫師遺留的可能幾乎沒有。

  「再說,就算真找到了巫師的遺留,我們也不是一定要繼承那種禁忌的力量,完全可以交給教會,換取他們的獎賞,嗯,作為一個巫師,陪葬品里肯定有不少財寶。」

  盧米安口中的教會指的是「永恆烈陽」教會,因為他們所在的科爾杜村沒有「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這往往集中在各個大城市和有工廠的地方。

  見雷蒙德聽得怦然心動,盧米安暗自「嘖」了一聲,補了一句:

  「難道你真的想去當牧羊人?」

  他口中的牧羊人可不是大城市市民們認知里那種田園牧歌般的牧羊人,不是作為家裡的一份子,每天早上趕著幾隻羊去吃草,照看好它們就行了。

  科爾杜村所在的萊斯頓省達列日地區,牧羊人是一份職業,一份註定辛苦和孤獨的職業。

  他們接受羊群主人的僱傭,趕著幾十乃至幾百隻羊在山區和平原之間來回奔波。

  這被稱為轉場——每當秋季來臨,科爾杜村周圍這片山脈的高山草場凋零,牧羊人們就會驅趕羊群去山口外面,去遠方較為溫暖的平原草場,這往往會越過邊界,進入費內波特、倫堡等國境內,到了五月初,他們趕著羊群回到各個村里,剪下羊毛,給羊羔斷奶,六月,他們上山,進入高山草場,住在窩棚裡面,邊製作奶酪,邊放牧羊群,直至天氣轉冷。

  就這樣,牧羊人們一年復一年地轉著場,一生都在跋涉,只有極少量時間能回到村里,所以,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單身,很難結婚,無法組建家庭,而那麼寥寥幾個為了生計不得不去牧羊的寡婦在這個群體裡非常受歡迎。

  雷蒙德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猶豫著開口道:

  「聽你的,這件事情聽起來很好玩,可以用來打發空閒的時間。」

  正常情況下,家裡決定好哪個孩子需要當牧羊人後,就會在他十五到十八歲間將他送去某個牧主的家裡幫工,學習怎麼牧羊,三年後,那個孩子正式成為牧羊人,到處尋求僱傭。

  今年十七歲的雷蒙德已經找不同的理由拖延了這件事情兩年多,如果之後的生活像現在這樣沒有變化,那他明年就必須去學牧羊了。

  「走吧。」盧米安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伱爸爸在田地里還是家裡?」

  「最近沒什麼活計,四旬節又快來了,他不是在家裡,就是在酒館。」雷蒙德再次發出艷羨的聲音,「你這些都不知道?你果然不是農夫,你有個好姐姐啊!」

  盧米安雙手插兜,慢慢往前走著,沒搭理雷蒙德的感嘆。

  快到村里那家破舊酒館時,側面道路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穿著帶風帽的深棕色長衣,腰間系了根繩子,腳下踏著雙嶄新的、看起來質地柔軟的黑色皮鞋。

  「皮埃爾,貝里家的皮埃爾?」雷蒙德詫異出聲。

  盧米安也停下腳步,望向側面那條道路。

  「是我。」皮埃爾貝里笑著揮了揮手。

  他體型偏瘦,眼窩略有凹陷,黑色的頭髮油膩膩地打著捲兒,臉上滿是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

  「你怎麼回來了?」雷蒙德疑惑問道。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4 10:5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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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牧羊人 2/2



  皮埃爾貝里是一名牧羊人,現在是四月初,他應該在山口外的平原草場放牧,怎麼可能出現在村里?

  就算他這次轉場去了倫堡或者費內波特北境,如今也只是剛開始啟程,往達列日山區返回,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抵達。

  皮埃爾有雙溫和帶笑的藍色眼眸,他頗為高興地說道:


  「這不是四旬節快到了嗎?我好幾年沒參加了,今年怎麼也不能錯過!

  「放心,我有同伴幫我看著羊群,做牧羊人就是這點好,沒有監工,只要找得到人幫忙,想去哪就去哪,非常自由。」

  四旬節是因蒂斯各地廣泛存在的一個節日,人們以各種形式迎接春天的來臨,祈求一年的豐收。

  這和「永恆烈陽」教會、「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沒什麼關係,但已經形成了民俗,且沒有崇拜異教神靈的情況,所以得到了正統們的默許。

  「你是想看今年誰被選為春天精靈吧?」盧米安笑著打趣道。

  科爾杜村的四旬節里,人們會選出一位漂亮少女扮演春天精靈,這是慶典的一部分。

  皮埃爾跟著笑道:

  「我希望是你姐姐奧蘿爾,但她肯定不會答應,而且年齡也不合適。」

  「好了。」他隨即指了指不遠處的酒館,「我到教堂做個祈禱,等下請你們喝酒。」

  雷蒙德下意識回應道:

  「不用了,你都沒什麼錢。」

  「哈哈,神靈教導我們,『哪怕只有一個銅子,也要和窮兄弟們分享。』」皮埃爾說起達列日地區牧羊人之間流傳的一句諺語。

  這時,盧米安對雷蒙德笑了笑:

  「皮埃爾發財了,肯定要請我們喝酒!」

  他是指著皮埃爾貝里那雙嶄新的皮鞋說的。

  皮埃爾貝里很是高興:

  「這次的僱主不錯,分了我好幾隻羊,之後還有一些羊毛、奶酪和皮革。」

  牧羊人們的報酬由食物、少量的金錢和分享的牲畜、奶酪、羊毛、皮革組成,具體能拿哪些拿到多少,看事前和僱主簽訂的合同是什麼樣的。

  而對需要長途跋涉的牧羊人來說,一雙好的、合適的皮鞋是最迫切也最實際的渴求。

  看著皮埃爾貝里走向村里廣場,盧米安的目光逐漸變得沉凝,帶上了幾分疑惑。

  他無聲自語道:

  「就為了參加四旬節,花費一兩周甚至近一個月的時間趕回來?」

  想了片刻,盧米安收回視線,和雷蒙德走向了酒館。

  酒館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科爾杜村就只有這麼一家,村民喜歡稱呼它為老酒館。

  剛進酒館,盧米安習慣性地環顧了一圈。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個地方停頓了。

  他看見昨晚那個提前離場的外鄉人了。

  和萊恩、莉雅、瓦倫泰明顯不是一夥的外鄉人。

  這是一位女士,身穿橘黃色的長裙,褐發微捲地披著,淡藍色的眼睛正盯著手裡那杯淡紅色的酒精飲料。

  她美貌而慵懶,與低矮昏暗的破舊酒館仿佛不在同一幕場景里。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2:02 AM

第五章 牌 1/3




  淡紅酒,果然是大都市來的人……盧米安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那位女士手中的玻璃酒杯上。

  淡紅酒是由糖和醃漬過的櫻桃釀成的燒酒,無論顏色還是口感都很受女士們歡迎,當然,也可以用別的合適的水果代替櫻桃,口感上會略有差異,但不是太大。

  這是科爾杜村老酒館能拿出的少數幾類上檔次的酒之一,他們之所以會備著,是因為普阿利斯夫人去過一次省府比戈爾後就愛上了這種顏色淡紅的酒。

  ——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地行政官兼領地法官貝奧斯特的妻子,祖上是貴族,在羅塞爾大帝時代沒了爵位。

  她同時也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情婦之一,這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盧米安是其中一個。

  盧米安收回視線,走向了吧檯。

  那裡坐著個單穿亞麻襯衣和同色長褲的四十多歲男子,他棕發已不夠茂盛,頗為凌亂,眼角、嘴邊、額頭等地方因常年的勞作有了些皺紋。

  這正是雷蒙德的父親,皮埃爾克萊格。

  又一個皮埃爾。

  所以,盧米安才會在莉雅、萊恩等人面前開玩笑說在酒吧里喊一聲皮埃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會答應。

  村裡的人在講這些皮埃爾、紀堯姆時,都會加上誰誰誰家的限定詞,要不然根本分不清。

  不少家庭,父親和孩子還是同名,都叫皮埃爾或者紀堯姆,鄰居們只能加「老」、「大」、「小」來區分。

  「爸爸,怎麼不去村里廣場和其他人聊天?」雷蒙德走到父親旁邊。

  村裡的男人們最喜歡在廣場榆樹底下或者某個人家裡聚集,玩骰子、紙牌、下棋,討論各種傳聞——到酒館是需要花錢的。

  皮埃爾克萊格端著杯紅色的葡萄酒,側頭看了自己第二個兒子一眼:

  「等一會再去,現在廣場上應該沒什麼人。」

  對啊,村里那些男人都去哪裡了?盧米安頓時有些疑惑。

  剛才在廣場時,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叔叔,我找你想問點事情。」盧米安直截了當地說道。

  皮埃爾克萊格一下警惕:

  「新的惡作劇?」

  「狼來了」那個故事確實是有現實依據的……盧米安側過腦袋,示意雷蒙德開口。

  雷蒙德組織了下語言道:

  「爸爸,你給我講過的巫師傳說究竟發生在多久以前?九頭牛才能拉動棺材的那個。」

  皮埃爾克萊格咕嚕喝了口葡萄酒,疑惑說道:

  「問這個幹什麼?

  「這是我小時候,你爺爺給我講的。」

  科爾杜村所在的萊斯頓省和臨近的奧萊省、蘇希特省都位於因蒂斯共和國南方,是有名的葡萄產地,這裡的葡萄酒尤其是劣質的那種非常便宜,某些年景,人們甚至能拿葡萄酒當水喝。

  雷蒙德聽得一陣失望,因為他爺爺早就過世了。

  就在這時,皮埃爾克萊格又補了一句:

  「你爺爺說是他小時候親眼看到的,從那之後,他就害怕貓頭鷹,擔心會被這種邪惡的生物帶走靈魂。」

  盧米安和雷蒙德的眼睛同時一亮。

  竟然真的有線索!



  那個巫師的傳說居然是某些人親身經歷的事情?

  「爺爺有說過那個巫師原本住在哪裡,後來被抬到哪裡埋葬了嗎?」雷蒙德追問道。

  皮埃爾克萊格搖了搖頭:

  「誰會關心這個?」

  盧米安見雷蒙德還想再問點什麼,伸手拍了他一下,大聲說道:

  「該去河邊了。」

  雷蒙德正待追隨盧米安離開,皮埃爾克萊格突然想起一事:

  「等等,雷蒙德,過兩天你要去當『看青人』了,我和你說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看青人」是負責巡邏村莊附近高原草場和周圍田地的,防止有人在禁牧期放牧或者任由牲畜破壞青苗。

  盧米安沒有旁聽,去了酒館附屬的盥洗室。

  出來時,他特意經過了那位喝著淡紅酒、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外來女郎。

  雖然他不會做搭訕這種事情,但想提前進行觀察,搜集好細節,等時機到了,這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就像他利用萊恩、莉雅等人撞破本堂神甫偷情現場一樣。

  不露痕跡地掃了幾眼,盧米安準備繞過這個角落去酒館門口等待雷蒙德。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穿著橘黃色長裙,氣質慵懶的女士抬起了腦袋。

  盧米安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與對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一時之間,以盧米安的臉龐厚度都有些尷尬。

  他腦海內隨即冒出了一個個念頭:

  我是該學本堂神甫、行政官那樣,順勢讚美她的美貌,從觀察變成搭訕,還是展現青澀一面,匆忙轉身離開……

  他剛拿定主意,那位女士笑盈盈開口了:

  「你最近在頻繁做夢?」

  刷地一下,盧米安就仿佛被閃電劈中,整個腦海都變得麻痹,所有的念頭都凍結在了那裡。

  也就是一兩秒的工夫,他強行笑道:

  「做夢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位女士單手托著腮部,打量著盧米安,低笑道:

  「身處一片大霧的夢。」

  她怎麼知道的……盧米安的瞳孔瞬間放大,神色里多了些許驚懼。

  他雖然經歷過不少事情,但畢竟年輕,一時竟有點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2:03 AM

第五章 牌 2/3





  冷靜,冷靜……盧米安一邊安撫自己,一邊緩和了臉上的肌肉,反問道:

  「你昨晚聽完了我給那三個外鄉人講的故事?」

  那位女士未做回答,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橘色手包內拿出了一疊牌。

  她再次望向盧米安,微笑道:

  「抽張牌吧,或許能幫你解開那個夢境隱藏的秘密。」

  這……盧米安又驚又疑。

  他一時既怦然心動又高度警惕。

  他看了那副牌一眼,微皺眉頭道:

  「塔羅?」

  那看起來像是羅塞爾大帝發明的,用來占卜的塔羅牌。

  那位女士低頭看了一眼,自嘲一笑道:

  「不好意思,拿錯了。」

  她把那二十二張塔羅牌塞回中型手包內,重新拿出了另外一副牌。

  「這也是塔羅,但屬於小阿卡那牌,你還沒資格抽大阿卡那牌,我也沒資格讓你抽……」

  小阿卡那牌共五十六張,由聖杯、權杖、寶劍、星幣四種「花色」組成。

  她在說什麼啊……盧米安聽得一頭霧水。

  這女士看起來又美貌又有氣質,但實際表現卻不太正常,精神上似乎有點問題。

  「抽一張吧。」那位似乎來自大都市的女郎搖晃起手中的小阿卡那牌,含笑說道,「免費的,試一下不用花錢,反而可能解決你夢境的問題。」

  盧米安呵呵笑道:

  「我姐姐說過,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這句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那女士想了想道。

  她把小阿卡那牌放到了盛放淡紅酒的玻璃杯子旁,接著又道:

  「可只要伱不管怎麼樣都不付錢,我一個外鄉人哪有能力在科爾杜村強迫你支付費用?」

  說得沒錯……抽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好不容易有關於那個夢境的提示,不嘗試一下怎麼甘心……可這會不會涉及巫師的詛咒……找奧蘿爾幫忙?盧米安腦海思緒紛呈,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那位女郎也沒有催他。

  過了十幾秒,盧米安緩慢俯下身體,伸出右手,打散那疊小阿卡那牌,從中間抽出了一張。

  「權杖七啊。」那位氣質慵懶的女士看了眼牌面。

  那張牌上,一個面容堅毅,穿著綠色衣服的男子站在山頂,手持一根權杖,對抗著敵人從山下攻來的六根權杖。

  「這代表什麼?」盧米安問道。

  那位女士笑了笑:

  「自己根據圖案解讀啊,危機,挑戰,對抗,勇氣,等等,等等。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牌現在送給你了,命運來臨時,你會發現它真正的含義。」

  「給我了?」盧米安愈發疑惑。

  這張牌不會真的下了詛咒吧?

  那位女士收好剩餘的小阿卡那牌,端起酒杯,喝光了裡面不多的淡紅酒。

  她無視盧米安的問題,漫步走向老酒館一側的樓梯,上了二層。

  很顯然,她住在那裡。

  盧米安本想追趕,可只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思緒起伏不定:


  這真的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牌?

  她把這張牌送給了我,那副牌豈不是永遠缺少一張,沒法使用了?

  奧蘿爾應該能看出問題吧……

  這時,雷蒙德找了過來:

  「怎麼了?」

  「沒什麼,那外鄉人長得真不賴。」盧米安隨意敷衍道。

  「我覺得還是你姐姐奧蘿爾更好看。」雷蒙德隨即壓低了嗓音,「盧米安,我們接下來怎麼做?我爺爺都去世很久了。」

  急著回家的盧米安想了想道:

  「一是找和你爺爺差不多年紀,還活著的老人詢問,二是去教堂翻登記冊,呃,這個最後再考慮。」

  想到自己剛破壞了本堂神甫的好事,盧米安覺得最近應該非必要不去教堂。

  ——在科爾杜村這種只有一個教會的鄉下,由於行政官的手下人數極少,教堂承擔了一部分政府功能,比如,記錄喪葬、婚嫁情況。

  不等雷蒙德再問,盧米安補充道:

  「我們分頭看看符合條件的老人有哪些,明天去問。」

  「好。」雷蒙德當即答應了下來。

  …………

  半入地式兩層建築內。

  奧蘿爾聽完盧米安的講述,仔細看了那張「權杖」牌一陣道:

  「確實是很普通的牌,我沒有察覺到詛咒或者其他特異的存在。」

  「奧蘿爾,呃,姐姐你說,那個外鄉人究竟想做什麼,她為什麼知道我在做那樣的夢?」盧米安問道。

  奧蘿爾搖了搖頭: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2:04 AM

第五章 牌 3/3





  「她既然已經明牌,那相對來說還好。

  「這幾天,我會好好『觀察』下她。

  「嗯……這張牌你先拿著,或許會有些變化,放心,我看著的。」

  「好。」盧米安努力讓自己放鬆一點。

  …………

  夜晚時分。

  盧米安將那張「權杖」牌塞到了掛在椅背上的衣服內,自己上了睡床,閉眼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的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片灰霧。

  突然,他整個人打了個激靈,在夢中「醒」了過來。

  他感覺自己恢復了清醒,找回了理智。

  而瀰漫著灰霧的夢境依舊存在。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0:26 AM

第六章 廢墟 1/3




  盧米安下意識環顧了一圈,看見了熟悉的桌椅、書架、衣櫃和睡床。

  這是他的臥室,但被淡淡的灰色霧氣籠罩著。

  清醒夢?我做了清醒夢?盧米安的瞳孔瞬間放大。

  清醒夢指的是雖然在做夢,但本人保持著清醒時的思考和記憶能力,這是一種相當少見的狀態,經過特殊訓練的人可以更高概率地觸發。

  之前,奧蘿爾為了解開盧米安灰霧夢境的秘密,幫他徹底消除這個隱患,曾多次用不同方法創造清醒夢,可都沒能成功。

  而現在,盧米安莫名其妙就在夢境裡恢復清醒了。

  短暫的震驚錯愕後,盧米安找回了思緒,心裡想到了一個可能:

  「是那張代表『權杖七』的塔羅牌造成的?

  「那個女人說過,這張牌有助於我解開夢境的秘密……

  「所以,它的作用就是讓我進入清醒夢狀態,可以真正地探索這片灰霧籠罩的區域?

  「嗯……和我之前的印象相比,現在的灰霧好像淡了很多,很多……」

  念頭電轉間,盧米安側過身體,快步來到斜放的椅子旁,雙手撐著抵住牆壁的桌子,探頭望向窗外。

  映入他眼簾的並非他熟悉的場景。

  這個夢並沒有復刻他生活的科爾杜村。

  那淡而稀薄的灰白霧氣下,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座高聳的山峰,它純粹由棕紅色的石塊和紅褐色的泥土組成,往天空方向延伸了二三十米。

  圍繞這座山峰的是一圈又一圈建築,它們或倒塌於地,或被燒得漆黑,讓人看不出完好時是什麼樣子。

  從盧米安所在的地方望去,它們就像是被破壞的陵墓,以圓環的形式不算整齊地排列著。

  而整個區域,地面坑坑窪窪,碎石眾多,沒有一根雜草。

  另外,高空霧氣轉濃轉白,盧米安無從確認有沒有太陽,只知道這裡異常昏暗,像是只有星光照耀的夜晚。

  認真觀察了一陣,他低聲自語起來:

  「這就是夢的全部場景?」

  這個困擾了他很多年的夢,真實狀態竟是這個樣子?

  短暫失神後,盧米安思考起更加現實的問題:

  「所謂的夢境秘密藏在哪裡?

  「那座山峰上,或者某個被破壞的建築內?」

  盧米安沒有急切地離開臥室,進入那片區域,探索夢境,依舊停留於原地,打量著能夠看到的每一個地方。

  突然,他感覺圍繞山峰的那片建築廢墟內有身影一閃而過。

  礙於本身所在房屋只有兩層,高度不夠,而灰霧雖然淡薄,但存在感不容忽視,盧米安一時竟無法肯定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

  隔了一陣,他緩慢吐了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不要著急,要有耐心,不要著急,要有耐心。

  「看起來,這個夢境真的有不少秘密,它似乎不完全屬於我,盲目探索很可能遭遇危險……

  「嗯,明天一早就去找那個女人,看能不能問到詳細的情況,之後再決定怎麼做……」

  思緒紛呈間,盧米安收回了視線,準備脫離這個夢境,安心睡覺。

  可處於清醒狀態的他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真正醒來。



  一次次暗示失敗後,他躺到床上,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變得混沌,模擬起以前睡著時的狀態。

  不知不覺間不知過了多久,盧米安猛地坐起,看見了透過窗簾滲透入房間內的淡金色陽光。

  「總算醒了……

  「果然,在夢境裡睡著會恢復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然後就能脫離了……」

  盧米安鬆了口氣,無聲自語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咚咚咚的敲擊聲。

  「奧蘿爾?」盧米安心中一緊,擔心出現什麼不好的發展。

  「是我。」奧蘿爾的聲音傳入了屋內。

  盧米安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門邊,握住把手,往後一拉。

  門外確實是奧蘿爾,她穿著白色絲質睡裙,金色的長髮柔和披在身後。

  「怎麼樣?」她似乎很確定盧米安是剛剛醒來。

  盧米安沒有隱瞞,將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訴了奧蘿爾。

  奧蘿爾仿佛在思考般點了點頭:

  「那張牌的作用是讓你做清醒夢啊……」

  她隨即問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盧米安「嗯」了一聲:

  「等下隨便吃點東西,我就去找那個女人,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情報,弄清楚她真實的用意。」

  「可以。」奧蘿爾沒有反對。

  她接著又道:

  「我也會寫信找人詢問你描述的夢境,看那些事物究竟代表著什麼。」

  說到這裡,她看了盧米安突然緊張的表情一眼,笑容綻放道:

  「放心,我會做一定修飾的,也不會一次拋出全部,循序漸進的道理可是我教給你的。

  「嗯,和那位女士交流的時候,不要強求,儘量保持友善,這不表示我們害怕她,只是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強。」

  「沒問題。」盧米安鄭重答應了下來。

  …………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0:28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5 10:31 AM 編輯


第六章 廢墟 2/3


  科爾杜村,老酒館。

  盧米安剛靠近吧檯,就衝著兼職酒保的酒館老闆莫里斯貝內道:

  「那個外鄉女人住在樓上哪個房間?」

  老酒館本身也是村里唯一的旅店,二樓有六個房間可供住宿。

  莫里斯貝內不算胖,也不魁梧,和大部分村民一樣黑髮藍眸,最大的特點是鼻頭總紅紅的,這是經常喝酒帶來的。

  他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族人,但關係並不親近,屬於遠房堂兄弟。

  「你問這個幹什麼?」莫里斯貝內好奇反問,「那種大都市來的女人會看得上你這種鄉下土佬?」

  他臉上帶著明顯的探究表情,對男女之間的不正常關係有著濃烈興趣。


  「你自己不也是鄉巴佬、赤腳漢?」盧米安嗤之以鼻,然後隨便編了個理由,「那個女人昨晚丟了東西,我今早發現了,給她送過來。」

  「是嗎?」莫里斯貝內對盧米安的信用表示懷疑。

  這傢伙十句裡面有八句是編的。

  「不然呢?你覺得她能看上我?」盧米安理直氣壯。

  「也是。」莫里斯貝內被說服了,「她在靠近廣場的那個房間,盥洗室對面。」

  目送盧米安走向樓梯後,這酒館老闆邊擦拭酒杯,邊小聲嘀咕起來:

  「也不是不可能啊,某些時候,人都想嘗試新口味……」

  他嘀咕的聲音剛好讓盧米安聽到。

  …………

  酒館二樓,盧米安於昏暗的過道里找到了唯一的盥洗室,然後看見對面那扇暗紅色木門的黃銅色把手上掛著一個白色的紙制牌子。

  上面用因蒂斯語寫道:

  「正在休息,

  「請勿打擾。」

  盧米安低頭看了幾秒,沒有急匆匆地上前敲門,反而退了兩步,倚牆而站。

  他打算在這裡等待那位女士出門。

  以前的流浪生活教會他,機會出現時,必須無比果斷地做出嘗試,盡力把握,不能有半點猶豫,不能思前想後,不能在意面子,不能懦弱膽怯,否則機會必然流失,自身將陷入更加悲慘的惡性循環,而機會沒有出現時,要耐心,要堅持,要克制住一切不適地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盧米安站在那裡,沒有半點煩躁。

  如果有旁觀者在這裡,如果不是他偶爾會動下手腳,恐怕會將他當成一尊雕像。

  終於,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那位女士換了條淺綠白邊的長裙,褐色的頭髮於腦後蓬鬆紮起。

  她用淡藍色的眼眸掃了盧米安一秒,又低頭看了看房門把手上的紙制牌子,笑著問道:

  「等了多久?」

  她對盧米安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驚訝。

  盧米安往前走了一步道:

  「這不重要。」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顯得不那麼急切。

  「你有什麼想問的?」那位女士相當直接地說道。

  「就在這裡?」盧米安左右看了看。

  那位女士微笑回答道:

  「你要是不在意,我也不介意。」

  盧米安其實已經觀察過,本來也住這個地方的萊恩、莉雅等人此時似乎不在,酒館二樓除了自己和面前的女士沒有別的人。

  他組織了下語言道:

  「那個夢境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那位女士失聲笑道:


  「這應該由你來回答,而不是問我。」

  她頓了一下又道:

  「我只能告訴你,伱可以在那裡獲取到某些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盧米安先是心中一動,隨即疑惑問道:

  「夢裡得到的超凡力量有什麼意義?

  「它又不會影響到現實。」

  那位女士笑了笑:

  「在超凡領域,一切皆有可能。

  「也許,真能影響呢?」

  我苦苦追尋的超凡力量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了我的生活里?盧米安沉默了。

  那位女士收斂住表情,正色補充道:

  「我要提醒你一句,那裡充滿危險,在那裡死去,你將徹底死亡。」

  探索那個夢境出現意外會導致現實的我跟著死亡?盧米安不能理解,但選擇相信。

  這一是困擾他好些年的灰霧夢境看起來確實比較特殊,二是姐姐奧蘿爾說過,小心無大錯,寧願把問題看得困難一點把後果想得嚴重一點,也不能輕視、大意。

  隔了幾秒,他開口問道:

  「如果我不探索呢,會有什麼後果?」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0:32 AM



第六章 廢墟 3/3




  「理論上來說,不會有什麼後果,沒人強迫你。」那位女士想了下道,「但我不確定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不會發生變化,而只要出現變化,情況變壞的可能性遠遠高於變好。」

  「高多少?」盧米安追問道,「90%相比10%?」

  「不,99%相比01%。」那位女士嚴謹地補了一句,「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判斷,你可以不信。」

  盧米安頓時陷入了掙紮,腦海內念頭紛湧:

  「我最近越來越覺得那個夢境是隱患,放任不管是最差的選擇……

  「可真要探索,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出現意外的可能非常高……

  「等奧蘿爾從她那些筆友那裡打探到一定的情報後再做嘗試?

  「那樣一來,奧蘿爾肯定不會同意我借探索夢境的機會獲取超凡力量……

  「我調查傳說真相不就是在尋求超凡力量嗎……

  「那太危險了,真的會導致死亡……

  「要不,先在夢境廢墟的邊緣做初步探索,不冒險深入?這也相當於在搜集情報……

  「嗯,可以把剛才那些對話告訴奧蘿爾,但不能提有獲取超凡力量的可能……」

  一個個想法沉澱後,盧米安望著對面的女士,沉聲問道:

  「你究竟是誰?

  「為什麼要給我那張塔羅牌,為什麼要給我探索那個夢境的機會?」

  那位女士微微一笑:

  「等你解開了夢境的秘密,我再告訴你。」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10:41 A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5 10:43 AM 編輯

第七章 娜羅卡



  離開老酒館後,盧米安站在夯土道路上,猶豫著該去哪里。

  上午的陽光灑落,帶著點微涼。

  就在這時,雷蒙德.克萊格從側方過來:

  “我正想去找你。”

  “有什麼事情嗎?”盧米安恢複了正常,故意問道。

  雷蒙德一臉詫異:

  “你忘了?我們今天要去找和我爺爺年紀差不多大的,還活著的老人問巫師傳說的事情。”

  盧米安抬手按住腦袋,一臉痛苦: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或者你出現了幻覺?”

  雷蒙德又驚又怕,正要回憶細節,確認昨天之事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忽然看見盧米安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你這個混蛋,又在惡作劇了!”雷蒙德忍不住罵道。

  “罵得真沒有力度。”盧米安嘖嘖感歎,“阿娃都比你會罵人。”

  阿娃.利齊耶是科爾杜村一個漂亮少女,如今是“牧鵝女”。

  她父親紀堯姆.利齊耶是鞋匠,擅長利用牧羊人們提供的皮革制作皮鞋,在周圍幾個村莊都比較有名。

  “阿娃……”雷蒙德神情有所變化。

  他隨即望向盧米安:

  “阿娃是我們的朋友,對吧?”

  “是的。”盧米安笑著點頭。

  他們三個再加上貝里家的紀堯姆,阿娃的堂妹阿澤瑪.利齊耶,是經常在一塊玩的年輕人。

  “為什麼不讓阿娃也參與我們調查傳說真相的事情?”雷蒙德提出了建議,“你知道的,他父親總是說‘為什麼女人出嫁必須給一份財產,多少不錯的家庭就這樣敗落了’,這讓她很不安,如果能在調查中獲得一些財寶或者獎賞,她應該會放心不少。”

  “我聽村里好幾個家庭的男主人說過類似的話,包括本堂神甫,他們恨不得自己的兄弟也永遠在家,哪怕結婚也不單獨出去建立家庭,那需要分給他們應得的財產。”盧米安笑著看了雷蒙德一眼,故作隨意地說道,“所以很多家庭傾向于讓其中一個孩子去當牧羊人,這樣他既基本不會結婚,又有一定的收入,大部分時候能養活自己。”

  雷蒙德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想過。

  這也是他喜歡和盧米安混在一起的原因,雖然村里大部分人都說這家伙性格惡劣,喜歡騙人、惡作劇,但他的見識真的超過了同齡所有人,不像自己,懂得不多,整天渾渾噩噩,只能聽從家里的安排。

  知道了就好……盧米安暗道一聲,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現在來不及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問人,明天再去找阿娃,嗯,之後還可以讓小紀堯姆和阿澤瑪也參與,這除了可能帶來收獲,還是一場有趣的活動,能鍛煉我們的能力。”

  “讓小紀堯姆和阿澤瑪也加入啊?”雷蒙德有點不情願。

  分獎賞的人越多,自己得到的越少。

  而最重要的是,那樣一來,自己就找不到討好阿娃的機會了。

  盧米安看著這家伙,目光里多了幾分慈和與憐憫:

  傻孩子,你以為阿娃能看得上你?她眉毛高著呢,只想嫁到好人家,她明明對我這個“惡人”有一定好感,都能控制住自己……

  在達列日地區的俗語里,“眉毛高”的意思是眼光高,看不上一般人。

  “我姐姐說過,人多力量大。”盧米安簡單解釋了一句,“都有哪些老人需要拜訪?”

  “你沒去調查?”雷蒙德詫異反問。

  出了那張“權杖”牌的事情,我哪有精力去詢問……盧米安笑道:

  “我當然調查了,現在是想考驗你搜集情報的能力。”


  雷蒙德沒有懷疑:

  “村里還活著的,一共有九個老人和我爺爺年紀差不多,或者更大一點,分別是……”

  六個女性,三個男的,女士們果然更長壽啊……盧米安安靜聽完,想了想道:

  “後面兩個不用去拜訪,她們是外村人,嫁到這里來的。

  “呃……我們先找娜羅卡問,她年紀最大,巫師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很可能已經成年。”

  娜羅卡本名不是這個,這是對她的尊稱。

  在萊斯頓省,家世顯赫或者作為實際家長的已婚女性有權獲得“夫人”這個稱號,具體是在名字最後加一個“a”,表示女性,同時于名字前面冠“娜”,也就是“夫人”、“女主人”的意思。

  普阿利斯夫人一是家族敗落已久,二是在家里得聽從行政官貝奧斯特的話,所以不能冠“娜”加“a”,只能用單獨的“夫人”詞彙來稱呼。

  娜羅卡的丈夫早逝,自己承擔起了整個家庭,即使在兩個兒子成年、結婚、生子,自身老邁後,也依舊掌握著家里的經濟大權。

  這種現象在科爾杜村相當少見,絕大部分情況下,男性才是主導,沒有父親的家庭,孩子一旦成年,會很自然地就從母親手里拿回管理整個家的權力。

  “好。”雷蒙德沒有疑問。

  繞過幾棟建築後,盧米安看見四個老婦人坐在一棟兩層房屋前,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隨意聊著天。

  與此同時,坐得很近的她們還給彼此捉著身上的虱子,顯得相當悠閑。

  ——在因蒂斯共和國的鄉下,互相捉虱子是拉近關系、表示親熱的娛樂活動。

  “現在去問?”雷蒙德有點猶豫。

  他怕自己兩人追尋傳說真相的事情傳揚出去。

  “再等等。”盧米安沉重點頭。

  據他所知,村里許多流言都是通過這樣的聚會產生並一層層傳播開來的。

  過了好一陣,另外三位老婦人因為家里還有活計,相繼離開了。

  “上午好,娜羅卡。”盧米安當即走了過去。

  娜羅卡已白發蒼蒼,眼眸略顯渾濁,她穿著粗布制成的深色長裙,雙手仿佛覆蓋了一層雞皮,臉龐有著明顯的斑塊。

  “奧蘿爾什麼時候出來聚會啊?村里很多人想著她。”娜羅卡看著盧米安,笑眯眯問道。

  很多男人是吧?盧米安進入了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狀態,一臉好奇道:
“娜羅卡,聽說伱見過真正的巫師?九頭牛都拉不動棺材的那個。”

  娜羅卡的表情微有變化:

  “誰告訴你們的?”

  “他爺爺夜里回來告訴他的。”盧米安開始胡扯。

  娜羅卡愣了愣:

  “靈魂真能回家嗎……”

  “是我爸爸告訴我的,爺爺在世的時候講過。”雷蒙德見不得盧米安騙老人家。

  娜羅卡竟有點失落,隔了好一會兒才道:

  “那個人死之前,我們誰都不知道他是巫師,他表現得很正常。”

  就像你們不知道奧蘿爾是巫師一樣……盧米安在心里回了一句。

  “直到他突然死去,那只貓頭鷹飛來……”娜羅卡陷入了回憶。

  她後面講的和傳說基本一致。


  盧米安進一步道:

  “那個巫師當時住在哪里?”

  娜羅卡看了他一眼:

  “就是你和奧蘿爾現在住的地方。

  “那個巫師下葬後,當時的本堂神甫帶著幾個人拿走了值錢的東西,燒掉了那棟房屋,有那麼二三十年,都沒人敢靠近那里,後來,這件事情逐漸被忘掉了,再後來,奧蘿爾來了,買下了那塊土地,重新建了房屋。”

  就是我們家?盧米安心中一驚。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預料!

  轉瞬之間,他想到了一些平時忽略的問題:

  以奧蘿爾賺錢的能力,以她隱藏的超凡能力,她為什麼要到科爾杜村這麼一個鄉下定居?

  無論是省府比戈爾,還是紡織中心蘇希特、首都特里爾,都是更好的選擇,就算想挑環境好、空氣不錯的地方,那些大都市也有一定的區域可供選擇。

  奧蘿爾曾經說過,最好的隱藏是藏在大城市里……盧米安思緒翻滾,難以平靜。

  他今天才知道,奧蘿爾選的那塊地,修建房屋的那塊地,曾經屬于一位巫師……

  “那個巫師被葬在哪里?”旁邊的雷蒙德忍不住問道。

  房屋里的財產是沒指望了,只能看巫師的遺體有沒有特殊。

  娜羅卡好笑說道:

  “那麼大的事,肯定會驚動本堂神甫。

  “當時大家用九頭牛把棺材拉到了教堂旁邊的墓園里,由本堂神甫舉行儀式,進行了淨化,最後還把尸體燒成了灰燼,挖了個洞埋掉。”

  “這樣啊……”雷蒙德難掩失望。

  “你們問這些想干什

  麼?”娜羅卡端詳了他的表情一陣,開口問道。

  盧米安笑了一聲,說著更像謊言的真話:

  “想找到巫師的寶藏。”

  “年輕人不要總是幻想。”娜羅卡告誡了一句。

  “好的。”盧米安表現得很是乖巧。

  他和雷蒙德告別娜羅卡,走上了前往村里廣場的道路。

  “沒指望了,盧米安,這事沒指望了。”繞過一棟建築後,雷蒙德沮喪開口。

  “確實,該燒的都燒了,該被拿走的都拿走幾十年了。”盧米安點了點頭。

  因為夢境之事出現了契機,所以他相對不是那麼失望。

  雷蒙德贊同道:

  “是啊,整個傳說里只有那只貓頭鷹還沒被毀掉。”

  “貓頭鷹……”盧米安眼睛一亮,將目光投向了村外的山林。

  雷蒙德打了個寒顫,趕緊補充道:

  “但這麼多年過去,它肯定早死了。”

  他非常害怕接觸貓頭鷹這種邪惡的生物。

  在因蒂斯南部,貓頭鷹、夜鶯和烏鴉都被認為是不祥的、邪惡的、為魔鬼效力的生物,經常會帶走人類的靈魂或者帶來厄運。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01:22 PM

本帖最後由 ts03413973 於 2023-9-15 01:23 PM 編輯

第八章 貓頭鷹



  盧米安也只是突然產生了那麼一個靈感,並不是真的想去做。

  先不提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貓頭鷹的生命又比人類短暫得多,在巫師死時飛來的那只應該早就腐爛成泥,光是這片山里貓頭鷹的數量就讓盧米安沒有追蹤下去的欲望。

  太多了!

  那只貓頭鷹又沒有明顯的特征……不,傳說故事里,那只貓頭鷹沒有具體的形象,娜羅卡剛才也沒講……我們問得還是不夠仔細啊……盧米安回過神來,對雷蒙德笑道:

  “與巫師有關的貓頭鷹說不定能活100年。”

  見雷蒙德愈發害怕,他寬慰道:

  “放心,這是最後的選擇,我可不想面對一個怪物。

  “我們再找別的老人問問,或許有娜羅卡忽略掉的關鍵線索。”

  他隨即用蠱惑的口吻道:

  “如果我是巫師,我絕對不會把所有的財寶都帶在身邊或者放在家里,我肯定會分一部分藏在某個地方,免得被裁判所突然襲擊,什麼都來不及拿,必須立刻逃亡的時候,錢袋空空。”

  “永恒烈陽”教會的宗教裁判所其中一個重要職責就是消滅所有的巫師、女巫,鄉野間廣泛流傳著他們的“豐功偉績”。

  “對啊!”雷蒙德重又振奮。

  他一臉向往地說道:

  “可惜啊,過去太多年了,教會搜去的那些財寶肯定早花完了。”

  “小伙子,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盧米安打趣道。

  兩人繼續拜訪起莫里家的老皮埃爾、娜費爾里婭等老人。

  雖然他們的回答和娜羅卡差不多,但有了經驗的盧米安和雷蒙德還是問出了更多的細節。

  比如,那只貓頭鷹屬于大中型,和它的同類基本一樣:嘴巴尖尖,臉型似貓,褐色羽毛,散綴細斑,棕黃的眼白,黑色的眸子……

  但它的體型比類似的貓頭鷹還要大一圈,而眼睛似乎能轉動,不像同類那麼僵硬,看起來呆呆的。

  在所有的描述里,這些不同讓那只貓頭鷹顯得更為邪惡。

  “現在看來沒什麼有用的線索。”通往村里廣場的道路上,盧米安對雷蒙德說道,“我們只能把重點放在別的傳說上。”

  “嗯。”雷蒙德已不像剛開始那麼受挫折,“選哪個?”

  這家伙又積極又賣力啊……盧米安暗贊一聲,准備給雷蒙德一點獎勵。

  他點了點頭道:

  “回去認真想想,明天再討論決定。

  “下午我教你格斗技巧。”

  “好!”雷蒙德因這意想不到的事情而高興。

  奧蘿爾可是非常能打的,要不然怎麼對付得了村里某些野蠻粗魯的男人?她的弟弟應該也不差。

  告別雷蒙德.克萊格,盧米安拐上了通往自己家的小路。

  走了一陣,他看見迎面過來幾個男子。

  為首者正值壯年,個子不高,一米七不到,身上套著白色的長袍,頭部留著淺淺的黑發。


  他氣質威嚴,五官只能說端正,鼻尖微微勾起,望著盧米安的藍色眼眸內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惡意。

  這正是“永恒烈陽”教會駐科爾杜村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

  “我等你好一會兒了。”紀堯姆.貝內沉聲說道,“你是故意把那些外鄉人帶到教堂的?”

  “我以為你在里面睡覺。”盧米安邊強行解釋,邊悄然往後退步。

  他認得出來,紀堯姆.貝內身旁站著的是他的弟弟蓬斯.貝內,這家伙三十出頭,身形健碩,為人霸道,喜歡欺負村民。

  另外幾個則是跟隨他和本堂神甫的打手。

  見盧米安後退,紀堯姆.貝內對蓬斯使了個眼色。

  蓬斯.貝內獰笑著上前:

  “混蛋小子,過來認識認識你爸爸蓬斯!”

  話音未落,他已是加快腳步,撲向盧米安,另外幾名打手亦然。

  在科爾杜村這種鄉下地方,講道理是鎮不住人也換不來道歉的,直接而強勢的處理才讓人敬畏,這一點,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非常清楚,也習慣如此做事,所以,一確定那些外鄉人是盧米安帶到教堂的,他就決定把這小子抓起來,狠狠揍一頓,揍到他一個月都起不了床,揍到有人替他補償自己。

  當然,得避開奧蘿爾。

  至于法律,只要和行政官兼領地法官貝奧斯特說一聲就好了,城里的治安官可不會為了打架這麼點小事專門跑到鄉下來調查。

  而貝奧斯特作為外來者,在沒有極大利益沖突的情況下,是不會得罪自己這個本地出生的神甫的。

  讓紀堯姆.貝內感覺幸運的是,自己和行政官的妻子普阿利斯夫人偷情的事情,那幾個外鄉人沒有往外宣揚,對方暫時還不知道。

  他們快,盧米安更快,蓬斯剛開口說話,他就轉過身去,狂奔了起來。

  他對本堂神甫這伙人的秉性和行事風格可是相當了解。

  曾經有村民向城里的“永恒烈陽”教堂告密,說紀堯姆.貝內不僅有多個情婦,而且克扣信眾對“永恒烈陽”的奉獻,在村里肆意欺負他人,完全不像一個神職人員,後來,一個下午,這個村民不知怎麼就摔死了。

  蹬蹬蹬!

  盧米安跑得刮起了一陣風。

  “等等你爸爸!”蓬斯一邊喊一邊追,速度竟也不慢。

  那些打手同樣緊跟著。

  沖出小路,盧米安沒有沿大道奔逃,直接闖入了最近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正在兼職客廳的廚房准備午餐,突然就看見這麼一個人跑了進來。

  嗖的一下,盧米安繞過他們,從廚房後面的窗戶翻了出去。

  蓬斯等人追進來的時候,房屋的主人已回過神來,起身攔截並開口詢問:

  “干什麼?

  “你們干什麼?”

  “老東西讓開!”蓬斯惡狠狠地將男主人推開,卻也耽誤了一點時間。
等他們追到窗邊,翻出去時,盧米安已奔入了另外一條小道。

  又追了一陣,他們徹底失去了盧米安的身影。


  “該死的野狗!”蓬斯往路旁吐了口青痰。

  …………

  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外。

  盧米安平複了下呼吸,若無其事地開門進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陣有規律的喊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盧米安往廚房另外一側的空曠地方望去,看見奧蘿爾金發紮成馬尾,穿著亞麻色襯衣和偏緊的白色長褲、小羊皮做的深色短靴,在那里蹦蹦跳跳,滿頭是汗。

  ——科爾杜村的習俗是,一樓絕大部分區域為廚房,是整個家的核心,烹飪在這里,享用食物也在這里,和客人聚會同樣在這里。

  又在鍛煉身體啊……盧米安對此類場景早已熟悉,一點也不驚訝。

  奧蘿爾經常會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問了也不說理由。

  至少鍛煉身體是件好事,而且還挺好看的……盧米安靠攏過去,安靜旁觀起來。

  過了一陣,奧蘿爾停止運動,彎腰關上了使用電池的黑色錄音機。

  她接過盧米安遞來的白色毛巾,邊擦拭額頭的汗水邊吩咐道:

  “你今天下午記得學格斗。”

  “又要讀書,又要學格斗,你對我的要求會不會太高了?”盧米安隨口訴苦。

  奧蘿爾瞄了他一眼,笑吟吟道:

  “你要記住,我們的目標是道德、智力、體魄、美學鑒賞、勞動能力全面發展!”

  她越說越是高興,似乎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或者好玩的事情。

  道德我已經不及格了……盧米安無聲嘀咕了一句。

  他轉而問道:

  “學哪種格斗?”

  他不解的事情之一就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奧蘿爾竟然是格斗高手,掌握著許多流派的格斗術,每次都壓制得自己還不了手。

  奧蘿爾認真想了想,略微前傾身體,半仰臉孔,望向盧米安的眼睛。

  她隨即嘿嘿一笑,大聲說道:

  “防狼術!”

  “啊?”盧米安詫異道,“這不是女孩子學的嗎?”

  奧蘿爾站直身體,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男孩子出門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

  “誰說男孩子不會遭遇色狼的?”

  她嘴角流瀉的笑意逐漸無法掩飾。

  弄不清楚姐姐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打算這麼做,盧米安只好不說話,拿回那張白色毛巾,走向樓梯。

  突然,他腳下一緊,似乎絆到了什麼東西,


  整個人猛地往前摔去。

  半空之中,盧米安慌忙收緊腰腹肌肉,伸出手臂,按了下旁邊的椅子,然後一個翻身,勉強安穩“著陸”。

  奧蘿爾收回伸出去的腳,嘖嘖笑道:

  “格斗的要義之一是隨時觀察環境,不能有半點疏忽。

  “記住了嗎,我的菜鳥弟弟?”

  剛才,她的右手本來已經抓到了盧米安的背心,但見對方控制住了身形,又收了回來。

  “這不是太信任你了嗎……”盧米安嘀咕道。

  他仔細想了想,又覺得這方面的信任毫無意義,自己不知在奧蘿爾面前吃了多少類似的虧了。

  奧蘿爾咳嗽了一聲,收斂住表情:

  “和那個女人聊得怎麼樣了?”

  盧米安把對話大概說了一遍,末了道:

  “我打算等伱的朋友們給了回信再考慮探索夢境的事情。”

  “明智的選擇。”奧蘿爾滿意點頭。

  盧米安岔開了話題:

  “中午吃什麼?”

  “早上的吐司還有剩,我再給你烤四塊小羊排。”奧蘿爾想了想道。

  “你呢?”盧米安追問道。

  奧蘿爾隨意說道:

  “我就一個松露竹雞絲,然後再加個奶酪洋蔥湯,我上次試了下,發現還挺……”

  她話未說完,整個人突然僵住。

  下一秒,她抬起了雙手,想要堵住耳朵,臉上的肌肉逐漸扭曲。

  這讓她的美貌變得有些猙獰。

  盧米安靜靜看著,眼里滿是關切和擔心。

  過了一會兒,奧蘿爾長長地吐了口氣,恢複了正常。

  她額頭又滿是汗水了。

      “怎麼了?”盧米安問道。

  奧蘿爾笑了笑:

  “耳鳴又發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這老毛病。”

  盧米安沒有追問,轉而說道:

  “嗯,那我來做午餐,你好好休息。”

  每當這種時候,他想要獲取超凡力量的念頭就越發迫切和堅定。



作者: ts03413973    時間: 2023-9-15 01:29 PM


第九章 雜志



  夜晚。

  應付完來借烤爐的鄰居,盧米安上至二樓,進入了充當書房的那間屋子。

  ——在科爾杜村,許多貧窮人家沒有烤爐,也沒有大的那種灶爐,當需要烤面包或者熏肉的時候,只能去別人家借,當場使用。

  這件事情上,奧蘿爾一向開明,很是寬容,誰來借都可以,只是要支付相應的燃料費用,或者自帶煤炭、木材等。

  此時,她已換好了那身白色絲質睡裙,正蜷縮在一張安樂椅內,就著書桌上那盞使用電池的明亮台燈,專注地看著手里的書籍。

  盧米安沒有打擾她,隨意地從書架里抽出本較薄的圖書,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

  《隱秘的面紗》……這是什麼雜志?盧米安瞄了眼滿是奇怪符號的封面,心中泛起了疑惑。

  他快速翻了一下,越看越是震驚。

  這本雜志講的是人類靈魂的存在形式,講的是萬物有靈,講的是通過隱秘的方式和不同的靈溝通,得到不同的幫助……

  哪怕信仰一點也不虔誠,哪怕只是隨大流地進“永恒烈陽”的教堂做些祈禱,偶爾參與彌撒,盧米安腦海內也難以遏制地閃過了兩個詞語:

  “褻瀆!

  “禁忌!”

  雖然奧蘿爾作為一名只要暴露肯定會被宗教裁判所抓去燒死的巫師,家里有類似的書籍很正常,但盧米安明明看到,這本雜志印有政府的出版許可!

  這種東西是能光明正大出版的嗎?

  不是說出版審查一直很嚴格嗎?

  或者,這是偽造的許可……盧米安抬起頭來,望向奧蘿爾,開口問道:

  “這是違禁雜志?”

  奧蘿爾將目光從書籍上抽離,瞄了弟弟那邊一眼,不甚在意地說道:

  “以前是,屬于地下文學,後來不知怎麼就通過審查,正式出版了,‘永恒烈陽’教會竟然也不管,就那樣默許了。”

  “文學?”盧米安對姐姐的用詞不是太理解。

  “這當然是文學,你不會當真了吧?”奧蘿爾笑了起來,“如果寫的是真的,你覺得它還能出版嗎?你如果照著上面的方法做,除了讓自己精神虛弱,變得神經質,不會有額外的收獲,嗯……偶爾會有點真東西,可沒有相應儀式語言的情況下,怎麼嘗試都白費工夫。”

  這是一位專業巫師的評價。

  “好吧……”盧米安難掩失望,“我只是奇怪,這居然能出版。”

  奧蘿爾鼓了下腮幫子,仿佛在認真思考: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可能是最近這幾年,各地靈異,呃,涉及超凡因素的現象越來越多,無法全部隱瞞住,帶來了一定的思潮,政府想讓大家稍微有點了解,所以放松了對類似書籍的管控。在特里爾,更流行的是《通靈》《蓮花》《奧義》三本雜志,我書架上都有,你如果感興趣,可以找來看看,以後去酒館編故事也能編得更像那麼回事一點。”


  “嗯。”盧米安確實很感興趣。

  與此同時,他再次于心里感慨:

  奧蘿爾的藏書真是豐富多樣啊!

  正是靠著這些書籍和奧蘿爾時不時地講解,他這個失學青年才能對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這片大陸這個國家有足夠的了解:

  這個世界有南北兩塊大陸,中間隔著颶風肆掠、航行艱難的狂暴海,至于傳說中的東大陸和西大陸,目前無人抵達,沒誰能確定它們究竟存在還是不存在。

  盧米安和奧蘿爾生活的因蒂斯共和國位于北大陸中部,西臨迷霧海,北接弗薩克帝國,東邊隔著霍納奇斯山脈和魯恩王國相望,南邊接壤的國家依次排開是費內波特王國、倫堡和馬錫。

  在費內波特王國和魯恩王國之間,還有塞加爾等小國,它們與倫堡、馬錫並稱中南諸國,共同點是都信仰“知識與智慧之神”。

  南大陸已淪為北大陸諸國的殖民地,無論拜朗帝國,還是帕斯王國、哈加提王國,或者別的國家,都失去了大部分自主權,當然,反抗殖民的浪潮從未斷絕。

  除了南北大陸之間的狂暴海,因蒂斯共和國以西的迷霧海,還有魯恩王國以東的蘇尼亞海,弗薩克帝國北邊的北海,南大陸以南的極地海,它們並稱“五海”。

  而北大陸諸國中,魯恩王國綜合實力最強,其次是因蒂斯共和國,在上次戰爭里輸掉的弗薩克帝國落到了第四,費內波特王國上升至第三,中南諸國里,倫堡最為強盛。

  比起科爾杜那些只知道因蒂斯共和國、費內波特王國和倫堡的村民,盧米安堪稱地理學家。

  當然,這還是因為科爾杜村的牧羊人們需要轉場去臨近的費內波特王國和倫堡,才對這兩個國家有一定的了解,換做達列日地區北部鄉村的民眾,除了周邊的村落、鎮子和城市,他們只說得出來特里爾、蘇希特等本國大都市。

  有的時候,盧米安真的很疑惑,奧蘿爾怎麼能掌握那麼多的知識?

  他學習的所有教材都是奧蘿爾編的,練習的卷子全部是奧蘿爾出的,平時看的書籍,但凡有什麼問題,奧蘿爾也都能解答!

  更為重要的是,她還掌握著各個流派的格斗術。

  這簡直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能做到的事情,有的人活了五六十年都積攢不了如此多的知識。

  難道這些是做真正巫師的基礎條件?盧米安又一次抬頭,望向奧蘿爾。

  奧蘿爾一邊看書一邊用手指頭輕輕拍著自己的臉頰,毫無學者和巫師的樣子。

  “看什麼?”奧蘿爾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你上次說,我有參加高等學校統一入學考試的知識儲備了?”盧米安岔開了話題。

  奧蘿爾想了下道:

  “理論上你能考入任何一所大學,但我沒參加過那個入學考試,不敢確定具體的出題范圍。

  “羅塞爾真是害人不淺啊,哎,這也是好事……”

  毫無疑問,高等學校統一入學考試是羅塞爾大帝執政時弄出來的,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奧蘿爾突然想起一事,望著盧米安,微笑問道:

  “今天怎麼沒去酒館編故事?”

  “我又不是真的酒鬼。”盧米安搖晃起手里的雜志,“在家里看書也是很好的娛樂方式。”

  而且還能讓我心情平靜,狀態放松……他在心里默默補了一句。

  奧蘿爾點了點頭,看著盧米安那個角落道:

  “怎麼坐那麼遠?你這是在扮可憐、弱小、無助嗎?

  “過來吧,晚上看書需要很好的光線,要不然會傷害到眼睛。”

  奧蘿爾奇奇怪怪的話語真的好多……我雖然聽得懂“可憐”、“弱小”、“無助”這三個單詞分別是什麼意思,可放在一起就很古怪了,不像是正常的用法……盧米安早已習慣奧蘿爾這樣的表現,提上椅子,來到了書桌旁邊。

  明亮的台燈前,他和奧蘿爾一左一右,安靜地看起書籍,時不時聊上幾句。

明亮的台燈前,他和奧蘿爾一左一右,安靜地看起書籍,時不時聊上幾句。

  呼吸聲,書頁翻動的聲音,窗外時而刮過的夜風,舒緩而平和。

  …………

  和奧蘿爾互道了晚安,盧米安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脫掉外套,依舊將它掛在椅背處,沒試圖將“權杖”牌帶到床上。

  這是怕引起奧蘿爾的懷疑,畢竟姐姐說過會時刻照看他。

  盧米安正要邁開步伐,走向睡床,突然心中一動,停了下來。

  他眼眸轉了轉,將慣常斜斜擺放的椅子調整到了正對窗戶。

  然後,他上了床鋪,熄滅了旁邊櫃子上的煤油燈。

  正常入睡之後,不知過了多久,盧米安猛地一個激靈,恢複了清醒。

  他又一次看見了彌漫著淡淡灰霧的臥室。

  已有心理准備的盧米安冷靜地環顧了一圈,發現了一件事情:

  自己睡前特意擺正的椅子,在夢里依舊是斜放著的,保持著以往的模樣。

  也就是說,夢境里的臥室並不是嚴格對應現實,它可能來源于我潛意識最深處的印象……雖然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但盧米安覺得是需要記住的點。

  他來到窗邊,雙手撐著桌子,望向了外面。

  那座由棕紅色石塊和紅褐色泥土組成的山峰,以及圍繞著它的一圈圈倒塌建築再次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里安靜到死寂。

  時間飛快流逝,盧米安猶豫了一陣後,終于下定了決心:


  今晚做初步的,一定的探索!

  以往的流浪生活

  讓他有股狠勁。

  他沒立刻下樓,進入廢墟,而是打開櫃子,開始加衣服。

  這並非他覺得冷,而是以這種方式提高一點“防禦能力”。

  套上棉衣、棉褲,披好皮革制成的夾克後,盧米安活動了下身體,覺得不能再加了,再加會明顯影響到自身的靈活。

  這更重要。

  適應當前狀態中,盧米安腦海內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是我的夢啊,我想要什麼不就會有什麼?

  抱著嘗試的心理,他開始低聲自語:

  “我要一件胸甲,一把手槍……我要一件胸甲,一把手槍……”

  彌漫著淡淡灰霧的房間毫無變化。

  看來不行啊,這個夢果然特殊……盧米安平複好失望的情緒,打開臥室的門,踏入了走廊。

  這里沒有燈光,昏沉而黯淡。

  盧米安相繼打開了奧蘿爾的臥室和書房的門,里面的布置和現實略有區別,但大體一致,最大的不同是,那兩幕場景都沒有奧蘿爾,仿佛定格在了一片灰色里。

  一樓同樣如此。

  盧米安開始搜尋防身的武器,以他對家的熟悉,很快有了兩個選擇:

  一是前端用鋼鐵打造而成,近兩米長的叉子,用奧蘿爾話說,只要目標沒有遠程武器,這東西絕對好用,效果絕對出眾。

  二是較為鋒利的鐵黑色手斧。

  成年人的答案是全都要……盧米安莫名想起了奧蘿爾常說的一句話,但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今天是做初步的探索,需要的是隱蔽,小心,近乎潛行。

  而帶上那麼長的一件武器,肯定會拖累到他的行動,讓他很容易就暴露。

  盧米安緩慢吐了口氣,彎下腰背,拿起了那把斧頭。

  他隨即直起身體,于淡淡的灰霧里一步步走向門口。

  無聲無息間,他拉開了大門。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2 02:17 AM

第十章 血

  出了大門,盧米安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科爾杜村,而是泛著暗紅的山峰和圍繞它的一圈圈倒塌建築,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怪異的廢墟。

  高空霧氣濃厚慘白,光芒難入,地面支離破碎,亂石眾多,盧米安提著斧頭,小心翼翼地前行著,沿途找不到一處可供隱匿身形的地方。

  這裡雜草不生,樹木無蹤。

  盧米安走得有些膽戰心驚,只能弓起腰背,安慰自己——至少這片地帶如果真有什麼危險,那是一目了然,可以提前發現。

  終於,他抵達了那片廢墟,來到一處被火燒得半坍塌的建築前。

  盧米安觀察了一陣,初步確定裡面沒有別的生物存在,然後才謹慎地走了進去,避過半空隨時會掉落的焦黑木頭,展開搜索。

  他目光一掃,看到房屋角落,一個打碎的陶製罐子內,有抹金色透出。

  盧米安一步步靠攏過去,發現這是枚金幣。

  這麼真實嗎?夢裡的廢墟居然還有財寶?他邊嘀咕,邊拾取起金幣,在身上擦了擦。

  金幣表面的花紋隨之顯露了出來。

  它正面雕著個男人的頭像,臉龐瘦削,頭髮呈三七分,唇上有兩撇鬍鬚,目光頗為堅定,背面則是一叢香根鳶尾花圍繞「20」這個數字。

  盧米安認識那個男人,他是因蒂斯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統,勒凡克斯。

  「居然是枚金路易……」盧米安頗為詫異。

  他一是沒想到這怪異的夢境廢墟內出現的竟然是現實中的因蒂斯共和國的貨幣,二是自己隨隨便便撿到的居然是金路易這種價值不菲的東西。

  因蒂斯共和國目前的法定貨幣是費爾金和科佩,1費爾金等於100科佩。

  其中,科佩以銅幣和銀幣兩種形式存在,銅幣分為1科佩、5科佩、10科佩三類,銀幣則有20科佩和50科佩。

  費爾金既可以是銀幣、金幣,也能是鈔票,銀幣有1、5、10費爾金三種,金幣則分5、10、20、40、50五種。

  鈔票的面額更為多樣,分別有5、20、50、100、200、500、1000費爾金的。

  而在實際生活里,因蒂斯的民眾還習慣用著一些舊幣制單位,比如,他們把使用最廣泛的5科佩銅幣叫做里克。

  同樣的,價值20費爾的金幣被稱為金路易。

  當然,在舊幣制時代,金路易其實叫金羅塞爾,共和國建立後,為了消除羅塞爾大帝的影響,把它改為了金路易。

  據盧米安所知,雖然在城市裡辦不到,但科爾杜村這種鄉下地方,一枚金路易完全可以讓一戶本身有田的貧困人家好好過上一個月。

  要不是奧蘿爾收入不低,他可能都沒見過金路易長什麼樣子,整個科爾杜村,除了他們姐弟,也就本堂神甫一家、行政官一家,見過和擁有過金路易。

  對任何一位村民來說,這枚金路易都是值得珍惜的收穫。

  「可惜啊,這只是夢……」盧米安略有點失望地於心裡感嘆了一聲。

  這不是涉及超凡的事物,應該沒法「帶」出夢境。

  雖說如此,盧米安還是鄭重地把那枚金路易收了起來,過往的流浪生活讓他分外珍惜每一個科佩。

  而一枚金路易可是相當於2000科佩,略等於魯恩王國1金鎊的,當然,要稍微少點,按照報紙上的說法,24費爾金才能兌換1金鎊。

  盧米安繼續做起搜尋。

  他想找到一些文字資料,確認廢墟的具體情況,看這裡是否對應著現實某個地方,是否是因蒂斯共和國哪個村落被整體「挪」入了夢境——那枚金路易的出現讓盧米安有了這些猜測。

  一步一步挪動間,盧米安看見原本是灶爐的地方,邊緣染上了些許暗紅。

  「血液?」他瞳孔放大,迅速有了猜測。

  緊接著,他做出判斷:

  這些血液雖然不新鮮,但也不陳舊,沒發黑,看起來像是剛滴落兩三天。

  甚至更短!

  心中一緊的同時,盧米安感覺周圍的光線突然黯淡了一些。

  這就像是半坍塌的屋頂上,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擋住了穿過濃郁霧氣的那麼少許光芒!

  流浪時的遇襲經驗如同洶湧的海浪,瞬間灌入了盧米安的腦海,讓他條件反射般做出了應對。

  他猛地就往前撲了出去,然後於半空團住身體,落地順勢翻滾。

  撲通!

  他的身後有什麼重物落了下來。

  盧米安滾到了殘破灶爐的左側,伸手按住一塊石頭,借力轉過了身體。

  他揚起斧頭,看見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多了道身影。

  黯淡的光照之下,盧米安不敢確定那究竟是人還是人形生物。

  「他」佝僂著腰背,沒穿衣物和鞋子,皮膚仿佛被誰剝掉,露出了紅彤彤的肌肉、血管和發黃的筋膜,一滴又一滴的粘稠液體在上面流淌著卻沒有滑落於地。

  這是個怪物!

  「他」白多藍少的眼睛仿佛鑲嵌在了臉上,嘴巴竭力張著,牙齒參差不齊,口涎往外垂落,拉得長長的。

  這幾年,盧米安編過很多鬼故事,沒想到今天會遇到這麼一個堪稱惡鬼的東西。

  呼!

  血腥的風拍向了他,呼哧的喘氣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盧米安下意識往側面一讓,躲過了那個血紅怪物的襲擊。

  要不是經常接受奧蘿爾的「指導」,要不是有以年為單位的格鬥學習和街頭廝打的經驗,身心受到震撼的他剛才很可能反應不過來。

  定了定神,盧米安追了撲過頭的怪物一步,舉起手中的利斧,狠狠劈向它的背心。

  砰!

  正要轉身的怪物被劈倒在地,膿液和血水濺得到處都是。

  盧米安沒有猶豫,果斷單膝跪下,再次揚起了斧頭。

  噗!噗!噗!

  他連劈多斧,每一斧都入肉許多,帶出一道道又深又寬的裂口,將那怪物的後腦、脖子和背部弄得不成樣子。

  終於,那怪物停止了掙扎,匍匐著不動。

  「呼,呼!你實際表現沒有外型那麼恐怖嘛……」盧米安鬆了口氣,半帶嘲笑地低語了一句。

  他用左手抹了抹臉,抹下了一手的血污。

  「這怪物的體液會不會有毒啊?暫時沒有被腐蝕的那種痛……」盧米安開始擔心起另外的問題。

  就在他鼓起勇氣,準備搜一搜怪物的身時,那無皮的血色怪物雙手一撐,猛地又彈了起來!

  它還沒死?

  都劈成那個樣子了,還不死?

  盧米安又驚又懼。

  不得不說,他害怕了,膽怯了。

  如果遭遇的是正常的人類、野獸和怪物,哪怕打不過,他也不會如此恐懼,可面前這傢伙似乎怎麼都弄不死,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趁著那怪物似乎有點「暈頭轉向」,找不到敵人在哪裡,盧米安當機立斷,雙腳一撐,膝蓋用力,狂奔了起來。

  蹬!蹬!蹬!

  他跑出了自己的最好水平,可脖子處依舊有一股股氣息隱約噴來,耳朵內迴蕩的是粗重的喘氣聲。

  那怪物緊追在他的身後。

  盧米安牙齒一咬,只覺恐懼讓體內憑空多了不少力量。

  他跑得更快了,超越了以往的水準。

  他欣喜發現,那怪物和自己的距離沒再拉近。

  蹬!蹬!蹬!

  盧米安終於跑回了自家那棟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前。

  他拉開未鎖的大門,飛速躥了進去,

  哐當!

  他反手將門扉拍上。

  顧不得休息,盧米安直奔灶爐,拿起了靠在那邊牆上的鋼叉。

  然後,他專注地望向門口。

  怪物的奔跑聲消失在了近處,可十幾秒過去,它都沒有嘗試撞門。

  「它知道我在這裡埋伏?」盧米安不敢相信怪物還有較高的智商。

  他一點點移到靠近大門的窗戶旁,悄悄往外望去。

  玻璃上突然多了張臉!

  沒有皮膚,血肉模糊,牙齒參差的臉!

  盧米安的心臟險些驟停,整個人一時有點僵住。

  而怪物也沒趁機打碎玻璃,發動攻擊,和盧米安四目相對著。

  盧米安回過神來,快速退後,雙手抬起了那根長叉。

  怪物隨即離開了窗戶區域。

  盧米安異常小心地戒備著、觀察著。

  他看見淡淡的灰霧裡,那怪物徘徊了好一陣,然後離開自家這棟建築,慢慢返回了廢墟。

  「……」盧米安很是茫然。

  他都做好了想辦法把怪物困住,自己趕緊脫離夢境的準備,結果對方就這樣走了……

  思索了一陣,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那怪物不敢進我的家?」

  「對,家裡完全沒有被破壞的跡象……」

  「在夢境裡,這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有了猜測的盧米安頓時放鬆了不少。

  下一秒,他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

  這麼短時間的追逃竟比練了一下午的格鬥還要累。

  帶著長叉和斧頭,盧米安上到二樓,進入自己的臥室,嘗試入睡。

  …………

  朦朦朧朧間,盧米安睜開了眼睛。

  窗簾外依舊很暗,房間內一片黯淡。

  要不是沒有淡淡的灰霧,要不是自己已「換」上了睡衣,盧米安都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受到驚嚇,提前醒了?」他下意識摸了摸睡衣的口袋,沒有摸到那枚金路易。

  這讓他有些失望,再次確認了一個事實:

  金錢確實帶不出夢境!

  收斂住心神,盧米安開始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那個不死的怪物該怎麼對付?

  雖然自己可以繞開那片區域,潛行深入,但還是得考慮之後遭遇類似怪物的可能性,必須做好相應的準備,不能拿生命開玩笑。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2 02:19 AM

第十一章 普阿利斯夫人

  蔚藍的天空點綴著一朵朵白雲,春日的微風帶著樹木的味道撫摸著人類的臉頰,輕快流淌的澄澈河水旁,一隻只白色的大鵝低頭吃著青草,一位套著灰白布裙的少女手持長棍,密切關注著它們。

  少女的臉龐沐浴著金色的陽光,顯露出淡淡的絨毛,柔順的棕色長髮頂部包著塊白布,精緻的五官透著掩飾不住的青春朝氣。

  她望向河邊樹下席地而坐的盧米安,微皺細眉道:

  「不是來討論哪個傳說更容易調查嗎?」

  「怎麼變成了教堂上面雕的石像?」

  這位少女正是鞋匠紀堯姆的女兒阿娃利齊耶,是村里年輕一代里,和盧米安、雷蒙德關係較好的幾位之一。

  「我是在想一個問題。」盧米安頭也沒抬,依舊盯著那些白鵝和水波。

  「什麼問題?」幫阿娃照看著鵝群的雷蒙德克萊格好奇開口。

  盧米安仿佛在思考般道:

  「如果遇到一隻有厚皮的野獸,你的武器沒辦法傷害到它,你會怎麼對付它?」

  「當然是想辦法跑掉,山里那麼多野獸,不是一定得狩獵它。」阿娃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盧米安「嗯」了一聲:

  「要是那隻野獸特別稀有,城裡的老爺們喜歡,願意出一百個金路易買它的屍體呢?」

  「一百個金路易,兩千費爾金……」雷蒙德呼吸都變得沉重了。

  他沒見過金路易,也沒用過,本能就先換成費爾金再說。

  有這麼一筆錢,他都能去達列日做小生意了,還學什麼牧羊?

  他飛快思考道:

  「找人借獵槍?」

  「打不穿那隻野獸的皮。」盧米安直接否定。

  雖然知道那隻獵物處於想像中,也不可能換到那麼多的金錢,,但阿娃還是忍不住加入了討論:

  「它厲害嗎,兇猛嗎?」

  盧米安想了想道:

  「和我差不多。」

  這也是他沒放棄的原因之一。

  「那還好。」雷蒙德莫名鬆了口氣,「回村召集一群人,把它圍住,消耗它的體力,最後把它撲倒,綁起來。」

  他知道盧米安能打,但清楚也就那樣。

  「這樣的話,你只能拿到十個金路易,甚至更少。」盧米安提醒道。

  「我見過他們狩獵,也許可以挖個陷阱,讓那隻野獸掉下去上不來……」阿娃湖水藍色的眼眸微微轉動,邊回憶邊說道。

  「這是個辦法。」盧米安點頭認同。

  知道阿娃和雷蒙德的見識有限,不可能有更多的提議,他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你們覺得哪個傳說適合做接下來的目標?」

  「都不適合。」阿娃搖頭,「那些要麼是幾百年前的事,要麼只有一個人看到,而那個人早就死了。」

  雷蒙德附和起阿娃:

  「是啊。」

  「不去問問相關的人怎麼知道沒有線索呢?」盧米安嘖嘖笑道,「你們啊,做事沒有毅力,一遇到困難就想放棄,那只能一輩子當個牧鵝女,當個牧羊人。」

  這話說得阿娃和雷蒙德都是一股怒火從心頭躥了起來。

  在惹人生氣上,盧米安絕對是科爾杜村排名前列的人。

  阿娃脫口而出:

  「我覺得都不合適是因為有更合適的。」

  「是什麼?」盧米安眼睛一亮。

  阿娃話一說完就有些後悔,但她本身也是打算講相應事情的,只是原本不想這麼輕鬆就告訴盧米安和雷蒙德。

  沉默了幾秒,她瞪了盧米安一眼:

  「村裡有真正的女巫。」

  「誰?」盧米安心中一緊。

  不會說的是奧蘿爾吧?

  如果連阿娃都知道奧蘿爾是巫師,那他和奧蘿爾就得趕緊逃離科爾杜村,去別的地方生活,免得被宗教裁判所上門「拜訪」。

  阿娃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道:

  「普阿利斯夫人。」

  行政官的妻子,本堂神甫的情婦,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有點不相信:

  「真的假的?」

  如果普阿利斯真是女巫,那他發現這位夫人在和本堂神甫偷情的時候,對方怎麼會沒有察覺?

  「不會吧?」雷蒙德異常驚訝。

  阿娃踮起腳尖,望了下村口方向:

  「我不確定,是行政官的男僕查理有次說漏嘴,告訴我的。

  「他說普阿利斯夫人是靈魂使者,可以和死者的靈魂交談,可以幫助他們回到家裡,他還說普阿利斯夫人會製作秘藥、符咒。」

  盧米安認真聽完,依舊不確定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通靈》《蓮花》《隱秘的面紗》等雜誌能正規出版的情況下,行政官的夫人了解一些術語,懂得怎麼做樣子,糊弄住了僕人和村民,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我們去教堂告密?這能換來不少獎賞吧?」雷蒙德又驚懼又期待。

  盧米安斟酌了幾秒道:

  「行政官的男僕都知道普阿利斯夫人是女巫,那行政官本人應該也知道吧?」

  「對。」阿娃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盧米安繼續說道:

  「普阿利斯夫人還是本堂神甫的情婦,我們去教堂告密,恐怕會被直接送到行政官的家裡。」

  「什麼?」

  「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堂神甫的情婦?」

  阿娃和雷蒙德都震驚了。

  「我親眼看到的。」盧米安呵呵笑道,「你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要不然我怕哪天你們就失蹤了。」

  阿娃、雷蒙德同時答應了下來,表情異常鄭重。

  對於那位本堂神甫,他們都非常畏懼,而這件事情還牽扯著一位女巫。

  「如果真的能確定普阿利斯夫人是女巫,我們就找機會去達列日,在大彌撒的時候告訴主教。」盧米安寬慰起兩人。

  「嗯。」雷蒙德用力點頭。

  這必須確認了再去告密,否則最後調查出普阿利斯夫人沒什麼問題,他們就完了。

  交流完這些事情,不願意耽擱時間的盧米安站起身來,對阿娃和雷蒙德道:

  「我回去讀書了,要不然奧蘿爾會提著木棍追我到的。」

  「你們倆好好牧鵝。」

  「好。」想到接下來一段時間,這裡只剩下自己和阿娃,雷蒙德就一陣激動。

  阿娃則有些不開心。

  …………

  靠近科爾杜村後,盧米安開始隱藏自身行蹤,時刻注意著附近有沒有人。

  他這是擔心本堂神甫那些人還不肯放過自己,還在等待機會。

  據他觀察,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是一個非常有毅力的人,而且吃過虧必然會報復。

  躲躲藏藏間,盧米安往老酒館的方向行進著。

  忽然,他聽到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盧米安扭過頭,看見左側岔路內,萊恩、莉雅、瓦倫泰那三個外鄉人正走向互相捉著虱子的娜羅卡等人。

  清脆悅耳的叮噹聲正是來自於莉雅頭紗和靴子上的四顆銀色小鈴鐺。

  他們這兩天都在村里閒逛,找人聊天,問這問那,也不知道想做什麼……盧米安有些疑惑又有點警惕。

  想到之前某天空無一人的村廣場,想到特意從遠方趕回來參加四旬節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他就有一些不好的預感,覺得怪怪的。

  村里將有什麼事情發生?盧米安決定等下把這些情況告訴奧蘿爾,讓這位見多識廣的、知識淵博的、充滿智慧的姐姐做判斷。

  很快,他順利進了老酒館,看見那位給自己塔羅牌的女人正坐在角落老位置,吃著東西。

  盧米安靠攏過去,瞄了一眼:

  「肥肉炸雞蛋?」

  「會不會太膩了?」

  在達列日地區,這道菜是普通人家招待貴客的首選,但盧米安覺得,對大都市來的女性而言,它可能又油又膩。

  那位女士動作舒緩地咬了口金黃的雞蛋,閉眼感受了一陣:

  「很不錯,有地方特色,非常香。」

  「這麼早就用午餐了?」盧米安坐到了對面。

  那位女士淡藍色眼眸透著些許倦意,笑著說道:

  「這是早餐。」

  這都幾點了……盧米安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環顧了沒什麼客人的老酒館一圈,壓低了嗓音:

  「我在夢境裡看見了一處廢墟,遇到了一個怪物。」

  「哦。」那女士一點也不意外,表情里甚至帶著幾分盧米安難以理解的玩味。

  盧米安沉下心來,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末了道:

  「這種怪物該怎麼對付?」

  那位女士笑了笑,反問道:

  「它是死的還是活的?」

  「肯定是活的啊,我殺不死它……」盧米安停住了下意識的回答。

  他認真想了一陣,放慢語速道:

  「我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應該還活著。」

  「既然是活的,那你就多試試,這次砍掉它的頭,下次潑上油直接燒,下下次活埋,說不定它就死了呢?」那位女士邊享用自己的早餐邊漫不經心地建議,「等換了那麼多方法還是不行後再來找我,我不是你的保姆,一點小事都會提供幫助,要學會自己先想辦法。」

  還挺,友善的……盧米安一點也不失落和沮喪,因為對方的意思似乎是,真遇到了特別大的危險再來找她,她會提供一定的幫助,而現在這種怪物,實在不值一提。

  可她的不值一提對我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大麻煩……盧米安隨即又有些頭疼。

  他決定按這位女士說的做,先試試砍頭、火燒、活埋等方法有沒有用。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3 02:22 AM

第十二章 暗流

  出了老酒館,盧米安又開始躲躲藏藏。

  他以這樣的狀態往回家時常走的那條路靠近著。

  果不其然,他發現蓬斯貝內其中一個手下正縮在道旁綠樹後,觀察著來往的行人。

  本堂神甫真是不達目的不停止啊……盧米安忍不住在心裡發出了一聲感嘆。

  而最為重要的是,自己還沒法做有效的反擊。

  這一是他個人能力有限,二是本堂神甫真要出了什麼意外,必然會驚動達列日地區的「永恆烈陽」教會,到時候,肯定有宗教裁判所的人過來調查,這對奧蘿爾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

  除非被逼到沒有退路,已然決定放棄這裡,轉移到別的地方,否則盧米安也就能搞搞本堂神甫的隱私,看能不能通過醜聞的曝光,讓他被調去某個修道院「養老」。

  而且,曝光醜聞也得有技巧,就像之前讓外鄉人撞破本堂神甫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一樣。

  盧米安之所以不廣泛宣揚這件事情,是因為不想把自己放到顯眼的位置,據他觀察,行政官兼領地法官貝奧斯特是一個非常在意面子的人,如果自己把普阿利斯夫人的事情抖露出去,換來的絕對不會是貝奧斯特的感激,大概率是仇恨和敵視。

  那樣一來,面對本堂神甫加行政官的雙重打擊,盧米安肯定得逃離科爾杜村了。

  他小心謹慎地繞到了另外一條夾在幾棟房屋間的路。

  沿途之上,盧米安不斷地藉助牆壁、門扉、樹木等隱藏著自己的身形,快靠近「出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紀堯姆,為什麼不直接在夜裡去奧蘿爾家抓那個小子?現在這樣整天到處找他埋伏他根本不會有什麼作用,純粹地浪費我們的時間,他狡猾的就像是山裡的野狼。」蓬斯貝內那熟悉的粗獷嗓音傳入了盧米安的耳朵,「我知道奧蘿爾很能打,但我們有這麼多人,還能去城裡找幫手。」

  紀堯姆……本堂神甫也在這裡啊……盧米安停了下來,縮往牆角,打算聽一聽本堂神甫會怎麼回答,會對自己的事情做什麼安排。

  紀堯姆貝內的嗓音帶著點磁性:

  「你不會以為奧蘿爾只有表現出來的這點能力吧?

  「她很可能擁有著我不具備的超凡力量。」

  「啊……」蓬斯貝內明顯有些驚訝,「她是女巫?紀堯姆,那你為什麼不去達列日,找裁判所的人來?能抓住一個真正的女巫,教會肯定會獎賞你,到時候,你很有可能獲得你渴望很久的超凡力量。」

  「蠢貨。」紀堯姆貝內直接罵了弟弟一句,「現在村里是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裁判所的人鼻子和狗一樣,不會放過一點異常,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就算奧蘿爾真的想對付我們,我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不到最後,不要驚動裁判所的人。」

  所以,現在村里究竟是什麼情況?盧米安對這點非常重視和好奇。

  結合他之前注意到的一些反常現象,他懷疑村裡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在醞釀,在發展,如同平靜海面下的洶湧暗流。

  讓他失望的是,蓬斯貝內沒有展開這個話題,更關注另外一點:

  「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一位女巫?」

  「你不需要知道。」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沉聲說道,「接下來,對付盧米安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但表面的樣子還是要扮演好,不能讓人懷疑我報復的意志,這會讓那幾個外鄉人聯想到某些方面,產生不好的影響。你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挨個叮囑相關的人,嚇一嚇可能有所察覺的那些鄉巴佬,不讓他們在那幾個外鄉人面前說漏嘴。」

  「紀堯姆,你的意思是那幾個外鄉人是來查那件事情的?」蓬斯貝內明顯有些害怕和擔心。

  你看看你,光長肌肉,不長腦子,不像伱哥哥那麼鎮定、冷靜,天生就是一個領導者……盧米安在心裡嘲笑起蓬斯貝內。

  雖然他很討厭本堂神甫,覺得這傢伙簡直是匹種馬,為人又粗俗又貪婪,完全不像神職人員,但在鄉下地方,粗暴、野蠻、強勢、直接的行事風格反而更讓人折服,再加上地位、權勢、財富和清醒的頭腦、足夠的智慧、不錯的口才,就連盧米安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確實有些魅力,很容易就讓周圍的人崇拜他、依賴他。

  紀堯姆貝內冷笑了一聲:

  「不用擔心,只要那幾個外鄉人拿不到真正的證據,我就依然是科爾杜村的本堂神甫。

  「蓬斯,你要記住,統治一個地方不能全靠威懾、恐怖和鎮壓,那樣將永遠無法獲得安寧,得不到想要的效果,教會難道希望自己獲得的是一個廢墟,一個無法繳納稅收的地方?既然不可能殺掉這裡所有的成年人,那我們就需要一些朋友、一些追隨者,為此可以給他們一定的保護。

  「教會讓我們主導這裡的事務而不是派外面的人來,就因為我們是本地人,有親戚,有朋友,有追隨者,能幫助他們更好地控制這裡,不會搞得一團糟,所以,只要沒有足夠的證據,上面肯定會選擇繼續相信我。

  「好了,我回教堂了。」

  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也能蠱惑人,但本堂神甫,你的見識和眼光還是只局限在達列日地區啊……我聽奧蘿爾說過,在別的地方,面對一些被邪神嚴重污染的村落,教會選擇的是徹底毀滅,把相應的地方變成廢墟,到時候,不僅所有成年人,就連孩子們,也都會被殺掉……盧米安剛才差點被紀堯姆貝內「說服」,還好,奧蘿爾時常給他講「永恆烈陽」教會、「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的恐怖。

  等本堂神甫離開,盧米安又換了條路,順利回到了家裡。

  烤爐旁,繫著白色圍裙的奧蘿爾正在忙碌。

  「你在做什麼?」盧米安好奇問道。

  現在距離午餐還有兩個多小時呢。

  奧蘿爾將垂落的金色髮絲撩到耳後,笑著說道:

  「試著做一種新口味的吐司,米吐司。」

  「你不用這麼麻煩的……」盧米安頓時有些感動。

  他以為奧蘿爾是為了讓自己吃得更好。

  奧蘿爾噗呲笑道:

  「你想哪去了,不要這麼自戀好不好?

  「對我來說,做菜做麵包是一種娛樂方式,是打發時間的有效手段,明白嗎?」

  「那你為什麼不愛出門,外面有更多的娛樂?」盧米安一直覺得奧蘿爾是太在意巫師身份可能帶來的危險,才經常把自己關在家裡。

  奧蘿爾側過腦袋,瞪著他道:

  「喝酒打牌嗎?

  「記住,我即世界,不假外求。」

  盧米安能聽懂前面半句,後面就很茫然了:

  「啊?」

  「可以解釋一下是什麼意思嗎?」

  奧蘿爾橫了他一眼:

  「簡單來說就是,你姐姐我啊,大部分時候是社交恐懼症患者!」

  「什麼叫大部分時候是?」盧米安疑惑反問。

  「人是矛盾的綜合體。」奧蘿爾把視線又轉回了烤爐,「你不記得嗎?有的時候我特別健談,特別願意出去聽老太太們講流言,然後逗小孩子們,給他們講故事,有時候還會發瘋,借普阿利斯夫人那匹小馬騎,在山裡亂轉,肆意奔馳,大聲喊叫。」

  那種時候的你,閃亮得就像是沐浴著清晨露水的玫瑰,吸引人靠近,又會將人刺傷……盧米安忍不住在心裡咕噥了一句。

  因為提到了普阿利斯夫人,所以盧米安直接改變了話題:

  「奧蘿爾,呃,姐姐,我剛聽到了一個傳聞,關於普阿利斯夫人的。」

  「什麼?」奧蘿爾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奇。

  「她是一個巫師,能和死者的靈魂交流……」盧米安把阿娃說的那些告訴了姐姐,同時也講了自己注意到的異常和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話語。

  奧蘿爾中斷了手頭的工作,認真聽完了弟弟的講述。

  她的表情明顯凝重了幾分。

  等盧米安說完,奧蘿爾露出笑容,寬慰起弟弟:

  「不用太過擔心,那三個外鄉人應該是衝著本堂神甫他們私下裡做的某件事情來的,那很可能與普阿利斯夫人有關。

  「你暫時不要去招惹普阿利斯夫人了,我會注意著他們的。

  「你多在村里轉轉,多和那幾個外鄉人接觸,看能不能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呵呵,相比較而言,那位給你『權杖』牌的女士更值得我們在意。

  「如果局勢確實在惡化,我們就得考慮離開科爾杜村了,嗯,現在就可以做些準備。」

  「好。」盧米安對姐姐的應對深表贊同。

  頓了頓,他略感好奇地問道:

  「奧蘿爾,如果真的要離開科爾杜村,你打算去哪裡定居?」

  「去特里爾!」奧蘿爾毫不猶豫。

  特里爾是因蒂斯共和國的首都,全大陸文化藝術的中心。

  「為什麼啊?」雖然盧米安自己想的也是特里爾,但還是隨口追問了一句。

  ——每一個因蒂斯人都想去特里爾。

  而在特里爾人眼裡,因蒂斯只有特里爾人和外省人兩種。

  奧蘿爾悠然神往道:

  「一位預言家曾經說過:

  「只要特里爾仍在,世間歡樂長存。」(注1)

  注1:改自,諾查丹瑪斯,《百詩集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3 02:24 AM

第十三章 嘗試

  夜已深,人皆靜。

  盧米安又一次在夢中醒來,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淡淡的灰霧。

  他本能抬手,插進了自己衣服的兜中。

  冰冷堅硬的金屬觸感隨即傳入了他的腦海。

  他將碰到的物品拿了出來,一抹金色照亮了他的眼睛。

  這是一枚金幣。

  一枚金路易。

  「它竟然還在……」盧米安坐了起來,低頭審視起自己。

  他依舊穿著上次探索時的棉衣、棉褲和皮製夾克,近兩米長的鋼叉和鋒利的鐵黑色斧頭就擺在伸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這與他脫離夢境時的狀態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這個夢境是在發展的,不會每次進入都從頭再來……」盧米安把玩了下那枚金路易,將它收入了裡面那件棉衣的口袋內。

  雖然這不能帶到現實里,但看看也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盧米安翻身下床,往窗口望了一陣,確認那片廢墟那座發紅的山峰沒有明顯的變化。

  他提上斧頭和鋼叉,走出自己的房間,進入了昏暗的過道。

  奧蘿爾的臥室和書房保持著被打開的狀態。

  盧米安瞄了一眼,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夢境裡,我的房間和現實基本對應,該有的都有,奧蘿爾的初步看起來也是這樣。」

  「那,我能不能在這個臥室里找到她的巫術筆記、秘藥配方,或者怎麼成為巫師的辦法?」

  這個想法如同魔鬼的低語,讓盧米安怦然心動,想要嘗試。

  比起探索那個未知的、危險的、神秘的、怪異的廢墟,在奧蘿爾房間裡翻箱倒櫃是更輕鬆也更安全的選擇。

  不行,不行!盧米安猛地搖了下腦袋,將這個想法甩到了一旁。

  他寧願去冒險,也不想窺探奧蘿爾的隱私,在得到奧蘿爾允許前,他不會去翻她的臥室。

  這是對奧蘿爾的尊重。

  如果沒有奧蘿爾,他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以流浪兒的身份。

  盧米安頗為痛苦地收回視線,走向了樓梯。

  那間臥室的主人換做奧蘿爾之外的任何一位,他現在都進去翻找有用的資料了。

  下了樓梯,盧米安沒急著出門,而是檢查起廚房的儲備。

  奧蘿爾囤的橄欖油、玉米油和動物油脂,以桶和罐的形式整齊擺放著,與現實一樣。

  幾乎是下意識,盧米安先提出了那桶玉米油,將它放在了灶爐旁。

  他這樣選擇的唯一理由是,動物油脂和橄欖油更貴。

  然後,他熟練地使用煤炭、木材,在灶爐里升起了火,並自製了幾根待點燃的火把。

  這是在為焚燒那個怪物做準備。

  當然,如果能用其他辦法解決肯定更好,這是放在最後的選擇。

  完成了這些事情,他提上斧頭,開門而出。

  盧米安旋即發現了一點不同:

  瀰漫於這片夢境的淡淡灰霧比上次多了些潮濕感,他腳下的地面也略顯泥濘。

  「下過雨?我不在的時候,我沒做夢的時候,這裡依舊存在,並遵循著某些規律自然地衍變著?」盧米安既有些詫異,又莫名覺得理應如此。

  想到奧蘿爾編的那些怪異故事,他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這不會是真實的世界吧?」

  「我的夢境連接著一個真實的世界,那張塔羅牌讓我清醒的目的是跨越夢境和廢墟之間的屏障?」

  盧米安忙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廢墟的兩側,夢境的「邊緣」,是望不到盡頭的灰色霧氣。

  「之後可以驗證一下,不去廢墟,往灰霧外面走,看穿透灰霧後是奇奇怪怪沒有邏輯的夢境,還是真實的大地、天空、村落和城鎮……」

  若是前者,那就說明這裡依舊屬於夢境,如果不是,盧米安就要確認下這究竟是哪個世界了。

  他認為,從使用金路易看,這裡似乎依舊在因蒂斯共和國,但未必是當前時代,也許是幾十年前上百年前失落的、消失的某個地方。

  不過,盧米安覺得自己有極大概率是走不出周圍這片灰霧的。

  收斂住心神,他繼續往廢墟前進。

  他沒有忘記這次入夢的目的是嘗試解決那個怪物。

  於滿是碎石、裂縫的泥濘荒野上走了一兩百米,盧米安突地頓住了腳步。

  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剛才的準備是有疏漏的!

  之前,自己家那棟兩層建築是沒有火光的,在這片灰霧籠罩起來的世界裡非常安全,而現在,它有了爐火,透出了光芒,會不會吸引來大量的怪物,讓安全區不再安全?

  盧米安下意識回頭,望向來處,只見淡淡的灰霧裡,那棟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底部,赤紅色的光芒印在了不同的玻璃窗上。

  這就如同黑暗世界裡的燈塔。

  考慮到已過去了不少時間,現在再嘗試熄滅爐火明顯來之不及,盧米安乾脆加快腳步,進了廢墟,躲到了邊緣那棟因燃燒而倒塌的建築內。

  他將斧頭別在了背後皮帶上,身手矯健地爬上一堵牆壁,躲在了磚石與木頭隔出來的一個黑暗角落裡。

  盧米安遠遠眺望起荒野另外一側的自己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怪物被爐火吸引,靠近那邊。

  「看來爐火不會帶來什麼變化,至少不會讓我家被怪物包圍……」盧米安悄然鬆了口氣。

  這意味著,就算真遇到什麼危險,他只要能及時逃回家裡,儘快入睡,就可以順利擺脫。

  他開始考慮起怎麼引出和對付之前那個怪物的問題:

  「從上次短暫的搏鬥看,它的力量、速度、反應和敏捷性,都和我差不多,但明顯感覺得到,它全憑本能在戰鬥,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技巧,也沒有相應的智慧,所以,我才能在被突襲的情況下反殺它……」

  「它也會懵,會呆住,和人類沒什麼區別……」

  「除開格鬥技巧,我還有兩點比它強,一是智商上碾壓,二是我會使用武器、利用工具,這是人類相對這種怪物最大的優勢……」

  「只要我小心一點,再次擊敗它不是什麼難事,重點是怎麼徹底解決掉它……」

  就在盧米安想故意製造出一點動靜,看能不能吸引某些怪物過來時,他看見側面那棟完全坍塌的房屋旁,有道身影在無聲靠近。

  那身影渾身血紅,沒有皮膚,直接露出了肌肉、血管和筋膜,儼然便是上次那個怪物。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怪物手裡提著根糞叉。

  糞叉!

  「它也會用武器啊……」盧米安的臉一時有點僵硬,表情苦了下來。

  他的信心不知不覺降了一點。

  隨著那怪物臨近並轉向,盧米安看見它背部、脖子和後腦有誇張的傷口,但那些裂縫已不再流淌膿液,呈現出一種癒合了大半的狀態。

  「確實是我之前遇到的那隻……」

  「它的自愈能力比我比正常人類強了不知多少倍……」

  盧米安無聲抽了口涼氣。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分析了下當前的局面。

  轉瞬之後,盧米安有了決定:

  現在是個好機會,而遇到機會就要爭取,不能錯過!

  他悄然從身側抽了塊石磚出來,等待怪物走到預想的位置。

  也就是一兩步的工夫,那怪物進入了盧米安的「伏擊圈」。

  盧米安猛地將石磚扔了出去,扔向怪物背後的地面。

  咚!

  石磚砸落,引得怪物急速轉身,望向襲擊自己的東西。

  盧米安見狀,雙手握住斧頭,從牆上從側面兇猛地跳向了那隻怪物。

  砰!

  斧頭帶著下落的重量,狠狠劈在了怪物的脖子上,將它劈開了大半。

  撲通兩聲連響,盧米安和怪物同時倒地。

  盧米安飛快躍起,抄上斧頭,奔了過去,又照著怪物的脖子重重劈砍。

  一下,兩下,三下,那怪物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砍掉了腦袋。

  隨著那顆頭顱滾向一邊,沒有皮膚的身體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

  盧米安沒有就此停止,斜跨一步,轉過斧頭,用厚實的脊背猛力砸起那顆猙獰的腦袋,將它砸得稀巴爛。

  緊接著,他回過頭來,往露著肌肉、血管和筋膜的身體連砍了幾斧,搗碎了心臟等重要器官。

  做完這一切,盧米安才回退兩步,望著自己的傑作,喘起粗氣,低聲笑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殺不死,誰知道就這點本事!」

  控制著力度的笑聲里,那無頭的屍體突然彈了一下。

  盧米安眸光一緊,下意識想扭頭就逃。

  他強行忍住這股衝動,再次往前踏步,揚起了斧頭。

  那屍體彈了兩下後,又恢復了平靜,似乎只是做了一次垂死的不成功的掙扎。

  盧米安又觀察了一陣,終於確認這怪物已徹底死亡。

  「生命力真頑強啊……」盧米安暗自感慨了一聲,然後靠攏過去,蹲了下來,用斧頭挑開肌肉、筋膜,檢查起屍體。

  這怪物的身體結構和人類沒什麼區別,但肌體活力明顯更強,即使它已經死去,某些切口也還有輕微的蠕動。

  「沒有財寶,也沒什麼超凡力量轉移到我的體內……」盧米安評估了下自己當前的狀態,一時有點失望。

  什麼每殺一個怪物自己就強大一分,果然只存在於奧蘿爾的故事裡。

  他隨即把怪物的屍體和腦袋弄到倒塌的建築內,用磚石、木塊做了一定的掩埋。

  然後,他搜尋起這棟被燒塌的房屋,希望能有點收穫。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3 02:26 AM

第十四章 不同的怪物

  經過一番搜尋,盧米安找到了不少金幣、銀幣和銅幣,共計197費爾金25科佩。

  這裡面,光金路易就有五枚。

  至於紙質鈔票,他只發現了一些疑似的殘骸。

  除了金錢,盧米安還翻出了一本小藍書。

  這書以灰藍色為封皮,16開大小,在因蒂斯鄉村和城鎮廣泛存在。

  它以日曆為基礎,融合了曆書與兩大教會的宗教教義,對於指導農夫牧民們耕種、生產和放牧,豐富他們的精神生活,有相當積極的作用。

  當然,即使距離羅塞爾大帝倡導義務教育已近兩百年,也依舊有大量的農夫、牧民、工人不認識幾個單詞,處在文盲狀態,他們只能依靠周圍某些人的解說,才可以從小藍書上獲取到想要的提示。

  盧米安隨意翻了幾頁,發現這本小藍書和自己家裡的沒什麼區別,只是整體顯得更舊了一點。

  「有小藍書,有這麼多費爾金,這家人在鄉下絕對屬於家境很好的那種,科爾杜村類似的家庭不會超過五個……」盧米安丟掉小藍書,將那些金幣、銀幣、銅幣分門別類地裝入了不同的口袋——有的深藏在裡面那件棉衣的兜內,有的安放於褲袋裡,有的隨意塞在了皮製夾克的衣兜內。

  雖然盧米安知道這些金錢帶不到現實,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搜集去保存。

  這些或金或銀或呈現銅色的小東西總是讓他移不開眼睛。

  過去的流浪生活里,哪怕只是一科佩、一里克的銅幣,他都非常珍惜,常常為此和別人廝打,冒著風險做某些事情。

  環顧了一圈,盧米安提上斧頭,向更接近那座紅褐色山峰的倒塌建築潛去。

  他一點點深入著,每次通過環型中間的空白區域時都心驚肉跳,害怕突然湧來出幾十個怪物,把自己圍在毫無遮擋的地方。

  淡淡的灰色霧氣內,盧米安弓著腰背,來到一堵半坍塌的石牆後,蹲在那裡,藉此隱藏住自己的身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望向前方。

  那是位於兩排被毀建築間的狹長地帶,沒有樹木,沒有雜草,只有碎石、裂縫和泥土。

  突然,一道人影躍入了盧米安的眼睛。

  「他」站在對面建築內,不知在凝望著什麼。

  這人影穿著帶風帽的黑色長袍,背部看不出有什麼怪異之處,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盧米安心中一緊,愈發警惕。

  這樣的夢境廢墟內,出現正常人可比出現怪物恐怖多了!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那身影緩慢轉了過來。

  盧米安飛快瞄了一眼,連忙縮回腦袋,背靠牆壁,一動也不敢動。

  僅僅是這麼一眼,他就有了自己是不是到了地獄到了深淵的錯覺。

  那身影確實是個人,但「他」有著三張臉孔、六隻眼睛!

  正面那張臉眼眸渾濁,眉毛稀疏,皺紋眾多,儼然是個老者;

  左側稜角分明,藍眸有神,鬍鬚濃密而深黑,仿佛一個壯漢;

  右邊皮膚光滑細膩,宛如剝殼的雞蛋,一雙蔚藍的眼睛裡透著明顯的天真和懵懂,一看就不會超過五歲。

  「這是什麼怪物啊……」盧米安努力控制著呼吸,不讓心臟狂跳。

  哪怕在奧蘿爾的恐怖故事裡,這樣的怪物都沒有出現過,只有最深最沉最荒誕的噩夢內,才可能遭遇。

  雖然以貌識「人」不好,但光憑這長相,盧米安就直覺地認為三臉怪物比之前那個無皮怪物厲害不知多少倍!

  而且,它很大概率擁有超凡力量。

  「永恆的烈陽,偉大的父啊,請庇佑我不要被它發現……」當此情景,泛信徒盧米安忍不住向「永恆烈陽」做起祈禱。

  如果不是他一隻手還拿著斧頭,如果不是環境險惡,他都會張開雙臂,做出「讚美太陽」的姿勢。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盧米安認為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

  似乎有視線穿透牆壁,落到了他背上。

  他背部瞬間僵硬了起來,隱約有點灼熱。

  也就是一兩秒的工夫,這幻覺不見了,沉重的腳步聲向著遠處而去。

  盧米安又等了一陣,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才緩慢直起膝蓋,轉過身體,探出腦袋,望向前方。

  那怪物更遠了,到了那棟兩側完好中間坍塌的建築後面,於淡淡的灰霧裡顯露出半邊身體。

  「他」依舊背對著盧米安,仿佛變成了雕像。

  盧米安悄然鬆了口氣。

  面對這種怪物,他可沒有一點把握。

  「直接從這裡深入廢墟肯定不行……繞過去?

  「其他地方就沒有類似的怪物了?

  「越是接近那座山峰,出現的怪物就越強大?」

  盧米安縮回身體,想了一會兒,決定今晚就此結束。

  他打算天亮後找給自己塔羅牌的那個女人問問,看有沒有對付三臉怪物的辦法,實在不行再考慮繞路。

  他弓著腰背,脫離牆壁,向著來處而去。

  這個時候,他有了個想法:

  「我在這片廢墟里入睡,會不會也能脫離夢境?」

  考慮到周圍怪物眾多,他暫時壓下了嘗試的衝動。

  返回的途中,他快速搜尋著路過的每棟被毀建築,但都沒找到有用的文字資料,就連錢幣也只寥寥幾枚。

  後撤一陣,盧米安想了想,決定稍微繞點路,從側面臨近最早抵達的那座被燒毀的房屋,也就是他掩埋無皮怪物的地方。

  他是想觀察下,那個怪物的死亡是否會被它的同類察覺到,是否會引來某些變化。

  找到位置,藏好身體,盧米安從側面探出腦袋,望向目標區域。

  下一秒,他又看見了道「身影」。

  那身影半似人類半似野獸,雙腿向前折起,蹲在那裡,檢查著無皮怪物的屍體。

  它已弄開了盧米安堆上去的石磚和木塊。

  它套著深色夾克和較為緊身的泥濘長褲,黑色頭髮亂糟糟地、油膩膩地披到了脖子處,身後背著把獵槍。

  獵槍!

  盧米安忙將視線移開,腦袋收回。

  「這些怪物真是離譜啊!」

  「居然都會用獵槍了……」

  這個瞬間,盧米安有種自己是獵人,帶著武器和夥伴上山打獵,結果發現對面那隻兔子正架著水冷機槍,瞄準自己等人的荒誕感、幻滅感和失落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耐心等待著那個背獵槍的怪物離開。

  終於,他聽到一陣輕微的動靜聲響起,逐漸遠離。

  盧米安小心翼翼地又探出腦袋,望向那個半人形半野獸的怪物。

  「它」以貓的姿態行進著,向建築後方而去。

  盧米安先是落下了吊著的一顆心,緊接著又睜大了眼睛。

  他發現那怪物走的地方和他之前深入廢墟時的路線完全重合!

  「它在追蹤我!」

  「它有很強的,超越正常的追蹤能力!」

  盧米安下意識做出了判斷。

  他無比慶幸自己回來時突發奇想,繞了下路,要不然肯定碰個正著,甚至會被埋伏!

  那怪物身影剛一消失,盧米安就迅速起身,向自家狂奔而去。

  那棟房屋底層的玻璃窗上映出的赤紅爐火就像是能驅散黑暗的陽光。

  盧米安一路跑到了自家那棟兩層建築外面,拉開虛掩的大門,沖了進去。

  等反鎖好門,他才通過窗戶,望向廢墟。

  灰霧遠處,廢墟邊緣,隱約有道身影站立,但沒有往這邊靠近。

  呼,盧米安吐了口氣,準備熄掉爐火,上樓睡覺,離開夢境。

  他瞄了眼還在燃燒的爐火,心裡犯了嘀咕:

  「它還能燒好一陣……

  「可以試驗一下,看我脫離夢境後,它是繼續燃燒,直至熄滅,還是定格在我離開的那個剎那……」

  盧米安之前已通過下雨這件事情確認廢墟所在荒野呈現自然發展的狀態,與自己做不做夢沒什麼關係,但自家房屋內,所謂的安全區里,是不是同樣的情況,還有待驗證。

  他想到就做,給爐火又添了幾塊煤炭,撥弄了一下,然後才提著斧頭和鋼叉上了二樓,進入臥室。

  …………

  盧米安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他檢查了下襯衫模樣的睡衣,不出意外又頗為失落地發現那些金幣、銀幣、銅幣沒有跟著他到現實來。

  翻身起床,活動了下身體,盧米安走到書桌前面,伸手拉開了窗簾。

  刺啦的聲音里,柔和而澄淨的光芒流淌了進來。

  而隨著窗戶的敞開,清新自然的空氣鑽入了盧米安的鼻端,讓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覺得有時候早起還是挺美好的。

  當然,這也得感謝羅塞爾大帝強力推行的「愛國衛生運動」,哪怕這對鄉村的影響不是太大,也終究帶來了一定的改善,至少糞便變成了寶貝,不會到處都是,也感謝後來的執政者們保留了它,只是換了個名稱。

  他目光四下遊動著,時而看看遠方的山林,時而眺望天邊染上橙紅的雲朵,時而觀察房屋外面的雜草。

  突然,盧米安的視線凝固了。

  他看到不遠處的一株榆樹上,停著一隻體型較大的鳥。

  那鳥嘴巴尖尖,臉型似貓,褐色的羽毛上散綴著細斑,棕黃的眼白配著黑色的眸子,顯得非常有神。

  這是一隻貓頭鷹。

  它似乎正看著盧米安。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4 12:59 AM

第十五章 套話

  那隻貓頭鷹?

  那個巫師傳說里的貓頭鷹?

  盧米安腦海念頭如閃電般划過,渾身血液仿佛在瞬間被凍結。

  這一刻,他比看到那長著三張臉孔的怪物還要驚恐。

  畢竟這裡是現實,廢墟是夢境。

  就算在夢境裡死去,現實也會跟著死去,心理上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該怎麼辦?

  「會不會連累到奧蘿爾?

  「……」

  盧米安竭力思索對策時,那隻貓頭鷹沒有別的動作,靜靜看著他,仿佛在做某種審視。

  隔了幾秒,那貓頭鷹展開翅膀,飛了起來,向著遠方的山林。

  途中,它往下滑翔,消失在了科爾杜村某個地方。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貓頭鷹,盧米安才緩了過來。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手摸向額頭。

  那濕淋淋的全是汗水。

  「真的是巫師傳說里那隻貓頭鷹嗎?

  「它真的活了這麼多年?

  「反正它和別的貓頭鷹是不太一樣,眼神不呆,更像人類……

  「如果真是那隻貓頭鷹,它為什麼會飛到我窗戶外面,就因為我想調查那個巫師傳說?可我們已經放棄了啊……

  「它這麼看了我幾眼就走了……

  「也不知道它之後還會不會再來,會不會影響到奧蘿爾……」

  因為暫時無事發生,盧米安本想再觀察幾天,可考慮到也許會連累奧蘿爾,他又覺得不能隱瞞姐姐。

  出了房間,見奧蘿爾還沒起床,他下到一樓,張羅起早餐,全部是姐姐愛吃的:

  溏心煎蛋,糖霜烙餅,配果醬的普通吐司……

  回頭得做麵條了,這次配上肉醬……盧米安見放麵條的格子已經空掉,決定這兩天就補滿。

  這是奧蘿爾最愛吃的主食。

  奧蘿爾穿著睡裙,揉著金髮,走下樓梯時,廚房餐桌上已擺好了食物。

  「早啊。」她捂嘴打了個哈欠。

  盧米安笑道:

  「不早了。」

  「你不是常說一天的計劃要從清晨開始嗎?」

  「對啊,我的計劃是睡覺。」奧蘿爾坐了下來,配著牛奶,用起早餐。

  盧米安在六人桌對面坐下,邊啃著烙餅,邊狀似隨意地說道:

  「我這幾天在村里追查那些傳說的真相。」

  「為什麼?」奧蘿爾問道。

  盧米安非常坦白:

  「你不是不答應幫我獲取超凡力量嗎,我就想著靠自己的努力,那些傳說里可能藏著線索。」

  「幾乎沒可能。」奧蘿爾隨口評價道,「那些傳說不是經過好幾代的改編,早面目全非,就是某些人出現幻覺時記下來的,毫無意義,嗯,也可能是某位專門編個故事來當藉口,呵呵,還有你這種樂子人的貢獻。」

  「什麼?」盧米安聽不懂奧蘿爾說的「樂子人」是什麼意思。

  這甚至不是因蒂斯語。

  「全稱是惡作劇愛好者。」奧蘿爾簡單解釋了一句,隨即皺起眉頭,「你突然給我說這個,是闖出禍來了,知道回家向姐姐尋求幫助了?」

  「算是出了點意外,但還不到闖禍的程度。」盧米安理直氣壯。

  他組織了下語言道:

  「我的第一個目標是那個巫師傳說。」

  「什麼巫師傳說?」奧蘿爾一臉疑惑。

  「你沒聽過?」盧米安頗為詫異,「就是很久前,村裡有個人突然死掉,他下葬的時候,飛來了一隻貓頭鷹,停在他的床頭,直到屍體被抬起時才飛走,之後,屍體變得很重,用了九頭牛才拉動了棺材,村民們這才知道那人生前是個巫師。」

  奧蘿爾認真聽完:

  「我之前確實沒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傳說。」

  不科學……盧米安難以置信。

  奧蘿爾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家裡,但每個月還是有幾天會出去,和娜羅卡等老太太聊天,給小孩子們講故事,對科爾杜村的各種流言都非常了解,她怎麼會沒聽過這個很多人都知道的巫師傳說?

  而且,自家這棟房屋就是建在巫師原本的家!

  盧米安之前還懷疑過奧蘿爾選科爾杜村定居的原因,就是為了拿到那個巫師的寶藏,並據此成功獲得了超凡力量。

  「然後呢?」奧蘿爾平靜問道。

  盧米安如實回答:

  「我們問了村裡的老人,確定真的發生過這件事情,但已經有好幾十年,而那個巫師的房子已經被教會燒掉,土地就是你買下的這塊。」

  「是嗎?」奧蘿爾明顯有點訝異,「我就說,他們賣我這塊土地的價錢比正常要便宜一些肯定有點問題……我還以為是我嘴巴甜會哄老太太們高興呢……」

  她想了想又道:

  「巫師的屍體被教會燒掉了?」

  「對,骨灰埋在教堂旁邊那個墓園裡。」盧米安點了點頭。

  他接著道:

  「因為線索全部中斷,我們已經放棄了這件事情,誰知道,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窗外有隻貓頭鷹,和傳說里那隻貓頭鷹很像。」

  「確定?」奧蘿爾有些凝重了。

  「不太確定,但它真的和普通的貓頭鷹不太一樣。」盧米安站在客觀的角度給出回答。

  奧蘿爾思索了一陣,緩慢說道:

  「這段時間,你不要出村,天黑之後更是不能離開家,直到我調查清楚情況。」

  說到這裡,她沒好氣地笑道:

  「我給你說過了,追尋超凡力量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看吧,麻煩來了!

  「還好,目前看起來,對方沒什麼惡意,問題應該能較好地解決掉。」

  你有防備我就放心了……盧米安低下腦袋,乾脆利落地說道:

  「姐姐,我錯了。」

  他旋即轉移了話題:

  「你的筆友們有回信嗎?」

  「哪有那麼快?又不是發電,呃,郵件!」奧蘿爾「呵」了一聲。

  郵件的意思不就是通過郵局寄的信件、包裹嗎?盧米安不太理解。

  他也不是太在意,畢竟奧蘿爾經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詞語。

  …………

  老酒館門口。

  盧米安站在那裡,望了一下。

  他知道給自己塔羅牌的那位女士現在應該還沒有起床,他這次找的是萊恩、莉雅和瓦倫泰那三個外鄉人。

  不出盧米安意料,那三個外鄉人占據著酒館一張桌子,用著早餐。

  鱒魚卷、葡萄酒、蛋黃醬麵包……吃得還挺好嘛……盧米安觀察了幾秒,退出老酒館,沒去打擾莉雅他們。

  過了一陣,萊恩他們走了出來,準備繼續在科爾杜村散步,找人「閒聊」。

  盧米安迎了上去,張開雙臂,笑容燦爛地打起招呼:

  「早上好,我的捲心菜們。」

  他看見冷漠的瓦倫泰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萊恩和莉雅一個略顯尷尬,一個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呃,他們穿的和前幾天一模一樣……出門在外,沒帶多少換洗衣服?盧米安注意到莉雅依舊穿著無褶的羊絨緊身裙、白色小外套和馬錫爾長靴,充當帽子的面紗和靴子上各有兩個銀色的小鈴鐺,萊恩還是那身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淺黃色的長褲,頭上戴著簡陋的深色圓禮帽。

  同樣的,瓦倫泰還是頭髮撲粉、臉上有妝的模樣。

  「早上好,盧米安,有什麼事情嗎?」萊恩平靜問道。

  「你們是我的朋友,我沒有事情也會來看望你們啊。」盧米安一臉受了委屈的表情。

  他轉而問道:

  「我看伱們這幾天一直在村里找人聊天,是想問什麼事情嗎?

  「可以來找我啊,我的捲心菜們,我是你們的朋友,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你的回答,我們沒法相信。」瓦倫泰忍不住開口。

  萊恩側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靜。

  盧米安笑了:

  「那別人的回答,你們就能完全相信?」

  莉雅一時竟有點語塞,萊恩想了下道:

  「其實也不能完全相信,我們會根據不同人的回答和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做綜合判斷。」

  「對嘛。」盧米安攤了下手,「那聽聽我的回答也不是壞事,至少是一個參考。」

  萊恩沉默了下,本能地左右看了一眼。

  清晨的科爾杜村,往農田去的人不少,靠近老酒館的幾乎沒有。

  「是這樣的。」萊恩斟酌著語言道,「我們來這裡找一個人。」

  「本堂神甫?」盧米安笑著反問。

  萊恩搖了搖頭:

  「不是。

  「我們拜訪本堂神甫是為了找到那個人。」

  「誰?」盧米安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村里每個人我都認識,應該能幫上忙。」

  萊恩沒因此而高興:

  「事實上,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今年幾歲,長什麼樣子。

  「前段時間,我們收到了一封信,它來自科爾杜村,沒有署名,我們現在想找到寫信的人。」

  告密者?盧米安下意識閃過這麼一個念頭。

  他故作疑惑道:

  「你們因為那封信來到村里後,那個人沒找你們?」

  「沒有。」莉雅幫萊恩回答了一句。

  「可能是他還缺乏一點安全感,還不太信任你們?」盧米安很是投入很是熱心地幫忙猜測道,「你們不能根據信的內容來判斷嗎?」

  他更想知道的是那封信寫的是什麼。

  如果針對的是本堂神甫那伙人,那他樂見其成,可要是涉及奧蘿爾,他就得趕緊催姐姐搬家了,畢竟奧蘿爾時常和「筆友」通信,若是哪個「筆友」被抓了,她很可能被牽扯到,而線索就是那一封封信。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4 01:00 AM

第十六章 信

  萊恩搖了搖頭:

  「那封信只有兩句話,內容也很簡單,看起來像是一個深陷困境的人向我們求助。」

  「沒說是什麼困境嗎?」盧米安暗自鬆了口氣。

  不管是奧蘿爾寫給她筆友們的信,還是她筆友們回寄的郵件,都不可能只有兩句話。

  「沒有。」萊恩輕輕嘆了口氣。

  就那麼一封什麼都沒有的求助信,你們就來了?不害怕這只是一場惡作劇?裁判所的人都沒有你們這麼積極,這未免也太好心太善良太有使命感了吧?盧米安在心裡嘲諷了起來。

  按照他的習慣,這些話他本該直接說出口,但考慮到還要從對方那裡套取情報,不能惹怒了他們,中斷了對話,又強行忍了下來。

  不過,盧米安也知道萊恩不會告訴自己全部的情況,他們為了一封什麼都沒寫清楚的求助信來科爾杜村找人必然有別的考量或者說原因。

  「呃……」盧米安摸了摸下巴,抱著試一試又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心態提議,「要不給我看看那封信?也許我能從筆跡上看出是誰寫的。」

  頭髮撲著粉的瓦倫泰露出了「你當我們是傻瓜嗎」的表情。

  莉雅則笑道:

  「你會鑑定筆跡?」

  「勉強算會。」盧米安一臉誠懇。

  他隨即在心裡補充道:

  能鑑定奧蘿爾和我自己的筆跡也算會鑑定。

  「沒用的。」萊恩再次搖頭,「那封信的每一個單詞都來自小藍書,整個句子都是用上面剪下來的紙條拼成的。」

  很謹慎啊……類似的手法怎麼有點耳熟,奧蘿爾的故事聽多了?……既然是求助,為什麼還要以這樣的方式隱藏自己的身份?害怕求助信被攔截,遭遇報復?或者,本身也有什麼問題,不想暴露在別人視線里?盧米安試著去分析寫信者的心態。

  他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

  「村里大部分家庭都有小藍書,你們找人聊天,是想通過他們確認他們家裡的小藍書有沒有出現類似的損壞?

  「可那個人完全可以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重新買一本小藍書,用完就丟掉。」

  「這只是其中一個方向。」萊恩平和說道。

  「還有別的方向?」盧米安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萊恩想了下道:

  「既然有求助,那就存在加害,必定有一些事情正在發生,而這肯定會留下痕跡。」

  「很有道理。」盧米安露出替萊恩等人為難的神色,就像自己親身感受到了一樣。

  他鄭重承諾道:

  「我的捲心菜們,我會幫你們留意的,希望能找到線索。」

  「謝謝。」萊恩禮貌回應。

  而莉雅早調整好心態,探究道:

  「既然是朋友,那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不用客氣。」盧米安笑著示意。

  「你叫我們捲心菜的時候,酒館裡那些村民為什麼會笑?」莉雅對此相當好奇。

  雖然這稱呼令人羞恥,但都說了是本地常用的俚語,那按理來說不會惹人發笑啊。

  盧米安誠懇回答:

  「捲心菜在俚語裡有小可愛、寶貝的意思,我的捲心菜或者小捲心菜主要用在兩種情況下,一是親密的朋友間,二是長輩對晚輩,我的兔子,我的小雞,這些也差不多。」

  他在「親密」這個詞上發了重音。

  緊接著,他一臉無辜地補充:

  「我當時只是希望我們成為親密的朋友。」

  他一副我很純潔,我不懂這個「親密」有什麼隱晦含義的樣子。

  我看你是想當我們的長輩……莉雅總算明白那些村民為什麼會笑。

  雖然盧米安剛才的解釋不一定是真的,但至少邏輯上令她信服。

  萊恩跟著點了點頭:

  「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盧米安也不想表現得太過積極,免得被對方認為有什麼問題,從而調查自己和奧蘿爾。

  姐姐可經不起調查啊!

  目送莉雅等人在叮噹迴響的鈴聲中遠去後,盧米安坐至老酒館門口,等著那位來歷神秘目的不明的女士起床。

  過了一陣,他的夥伴雷蒙德克萊格找了過來。

  「盧米安,你想好接下來調查哪個傳說了嗎?」雷蒙德見面就問道。

  這兩天,在這件事情上,他比盧米安還要積極,畢竟他沒有那個奇怪的夢境,沒有獲取財寶的另外途徑。

  「還沒有。」那隻貓頭鷹都找上門了,在確認情況前,盧米安哪還敢調查傳說真相。

  他隨意找著理由:

  「過幾天就四旬節了,好好過完節日再考慮。」

  「嗯。」雷蒙德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暫時也不用去當『看青人』了,等過完四旬節再去,這幾天就算有人放牧,也造不成太大破壞。」

  「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天你不用離開村子?」盧米安反問道。

  見雷蒙德點頭,他笑著說道:

  「真巧啊,我最近幾天也不能離開村子。」

  「為什麼?」雷蒙德疑惑詢問。

  盧米安壓低了嗓音,一臉嚴肅:

  「今天早上,我遇到那隻貓頭鷹了,巫師傳說里那隻貓頭鷹,它說,要不是村裡有教堂,有神的注視,它會立刻帶走我的靈魂,投到深淵裡面……」

  雷蒙德聽得又驚又懼。

  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真的?

  「我就說不能招惹這種邪惡的生物……」

  呢喃到這裡,他突然看見盧米安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雷蒙德這才記起好朋友的本性。

  「你又在惡作劇,又在騙我?」他又氣又急。

  氣的是自己,明明知道盧米安這傢伙是什麼樣的人,明明被騙過很多次,為什麼還是會上當。

  「這麼離譜的事情你也信?」盧米安「嘿嘿」笑道。

  這句話才是在騙你,免得你受不住壓力,直接去教堂懺悔……他於心裡默默補充。

  「呼……」雷蒙德放鬆了下來。

  盧米安轉而叮囑道:

  「雖然剛才那個是我編的故事,但也是想告訴你,追查傳說真相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能不出村不脫離教堂的庇護就儘量不要離開。」

  說完,他無聲咕噥了兩句:

  這可是真話,剛才的故事確實大半是編的,小半才是真的……要不是之後很多事情需要幫手,我才不會提醒你,把奧蘿爾的叮囑換一種方式告訴你,別人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雷蒙德想到剛才那一瞬間的恐懼,頗為理解地點頭:

  「好的!」

  他不再聊那些傳說,轉而問道:

  「選春天精靈的時候,你會投誰的票?」

  春天精靈是四旬節各種慶典上的主角,是春天的象徵,在達列日地區,一般是由全村人票選出一位漂亮的、還沒結過婚的少女來扮演。

  「阿娃吧。」盧米安不甚在意地回答,「她不是一直很想當一次春天精靈嗎?」

  「我也會選她。」雷蒙德暗自鬆了口氣。

  昨天阿娃暗示他,讓他投票的時候選她,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幫一幫她,幫她拉到更多的票。

  …………

  離老酒館不遠的一棟房屋外。

  萊恩、莉雅和瓦倫泰沒急著找人「閒聊」。

  「剛才給那個傢伙說那麼多真的沒問題嗎?」瓦倫泰抬手捂住口鼻道。

  這裡的空氣瀰漫著淡淡的家養禽類的糞便味道。

  莉雅撥弄了下頭頂一顆銀鈴:「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我只能確認一點,我的占卜結果告訴我,他是有用的助力之一。」

  「在打不開局面的情況下,適當泄露點消息,讓相關的人因為恐懼自己行動起來,是非常有效的調查方法。」萊恩解釋了下自己的用意,「接下來,我們多觀察他,看他會做什麼事情,或者找什麼人。」

  …………

  雷蒙德離開後,盧米安進了老酒館,看見那位給自己塔羅牌的女士又出現在了老位置上。

  今天的她穿著白色女士襯衣,配一條褲管寬鬆的淺色長褲,手邊放了一頂繫著幾朵黃色小花的圓形草帽。

  她行李箱裡放的衣服可真多啊,每天都換,不像莉雅他們那麼寒酸……盧米安邊感慨邊靠攏過去,坐到對面。

  這個過程中,他隨意瞄了眼對方的早餐:

  一份飽滿的夾肉餡餅,裡面放著稀薄的醬汁;

  幾塊奶油小圈餅;

  切成塊的時令水果;

  一杯泛著些許雜質的淺色透明飲料。

  這些都不是老酒館能提供的啊……盧米安指著那杯飲料,自來熟般問道:

  「這是什麼?不像是酒啊。」

  「『維納斯聖油』特飲。」那女士隨口回答道,「用糖和香草泡的桂皮水再混合罌粟花調製而成,是特里爾一家酒吧發明的。」

  「維納斯」這個詞來自羅塞爾大帝,他在某個故事裡提到,這是一位堪比美神的女子。

  「你從哪裡弄來的,自己調的?」盧米安懷疑最近的城市達列日都不能提供類似的東西。

  那位女士笑了笑:

  「作為一名旅行家,在合適的時候獲取到合適的事物是職業本能。」

  「聽不懂。」盧米安很是誠實。

  他轉而說道:

  「之前那個怪物我解決了,這次碰到了更危險的兩種……」

  他把長著三張臉孔的怪物和背著獵槍的怪物分別描述了一遍,末了道:

  「我感覺它們都有超越正常人類的力量,不是我能對付的,有什麼辦法搞定它們嗎?」

  那位女士咬了口奶油小圈餅,眼眸微轉了一下,笑著說道:

  「三張臉的怪物我不敢說,背著獵槍的那個,你完全可以獨立解決,只要你善用自己的特殊。」

  「自己的特殊……我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盧米安既訝異又茫然。

  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女士微笑看著他道:

  「那是你的夢境啊,作為夢境的主人,你自然有特殊的待遇,只是你還沒發現。」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5 01:09 AM

第十七章 嫌疑人

  「具體是什麼?」盧米安聽得既振奮又有點擔心。

  那位女士喝了口「維納斯聖油」特飲後,語速不快不慢地回答道:

  「這需要問你自己。」

  說完,她略微低下腦袋,專心享用起早餐,擺出不再交流的姿態。

  真是的,怎麼總是說一半藏一半……等下次再回答?這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嗎?這一刻,盧米安竟有點自己在惹人憤怒上比不過對方的感覺。

  他控制住呼吸頻率,笑著起身,告辭離開。

  接下來的一整天,盧米安都很安分地待在家裡,沒有外出。

  這倒不是他害怕那隻貓頭鷹害怕到白天都不敢出門,也不是沒什麼事情需要去做,而是在表演給某些人看。

  ——他對莉雅等人手中那封求助信很好奇,很想弄清楚具體寫了什麼內容,是誰寫的,而調查最好的切入點是找機會翻看村里每一本小藍書,找出被剪掉部分單詞的那本。以本村村民的身份,盧米安肯定比萊恩、莉雅和瓦倫泰更適合做這些事情,但他擔心自己剛和那三位外鄉人交談完就開始做一些調查會引來某些人的注意,遭遇不必要的打擊。

  這種很可能牽涉生和死、存在與滅亡的事情,即使有奧蘿爾的庇護,盧米安也不敢保證對方不會針對自己採取什麼冒險行動。

  最近兩年,他在「惡作劇」上,越來越能把握到相應的尺度了。

  這是豐富經驗帶來的。

  他打算過個幾天,四旬節開始後,再以追尋慶典相關傳說為藉口,每家每戶都「拜訪」到。

  到了天黑,用過晚餐,奧蘿爾回到臥室,寫一份拖延很久的稿子。

  盧米安則進入書房,打算找點「夢」相關的書看看,希望能獲得自己在夢境中究竟有什麼特殊的靈感。

  因為家裡只有一盞用電池的檯燈,現在被奧蘿爾徵用,所以他只能點亮味道比較重照明也不算好的煤油燈。

  提著散發出昏黃光芒的煤油燈,盧米安另一隻手在一本本圖書的脊背上飛快划過,時而抽取出一冊,夾在腋窩下。

  過了一陣,他拿著挑選出來的三本書返回到桌子旁邊。

  剛放好手中的東西,盧米安就看到了家裡那本小藍書。

  它和往常一樣靜靜擺放於書桌的一角,灰藍色的封面上似乎有點灰塵。

  看到這小藍書,盧米安瞬間聯想到了夢境廢墟內獲得的那本,聯想到了被人剪下單詞拼成一封求助信的那本。

  他隨即探出手掌,拿起面前那本小藍書,打算翻一下裡面的內容,看哪些單詞適合剪下來,能夠拼成有用的句子。

  也就翻了幾頁,盧米安的目光凝固了。

  當前這一頁日曆後附的那些解釋性話語裡有一個明顯空洞。

  某個單詞被剪掉了!

  「不會吧……」盧米安無比震驚。

  他快速翻動起手中的小藍書,又找到了十幾二十個單詞被剪掉後留下的痕跡。

  「不會吧……」盧米安再次低語出聲,和剛才的反應近乎一致。

  萊恩、莉雅、瓦倫泰等人尋找的那本拼成求助信的小藍書竟然是自己家裡這本!

  別說他們了,就連盧米安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發展!

  想都沒有想過!

  無法描述的複雜情緒中,盧米安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奧蘿爾寫的求助信?

  「她為什麼要求助,向官方求助?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從莉雅等人的行事風格、剛來就找本堂神甫商量事情的慣性選擇等細節上初步判斷他們應該是官方的人,也許來自政府,也許屬於達列日地區的「永恆烈陽」教會或者「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

  盧米安猶豫起來,表情不斷變幻著。

  終於,他下定了決心,拿著那本小藍書,走出書房,來到奧蘿爾的臥室外面。

  他打算直接去問。

  他選擇相信奧蘿爾。

  咚咚咚,盧米安屈起手指,敲響了房門。

  「請進。」奧蘿爾的聲音傳了出來。

  盧米安擰動把手,推門而入,看見檯燈明亮的光芒下,一身兩截式棉質睡衣的奧蘿爾用發箍束著金髮,埋頭書寫著故事。

  「這是你剪掉的嗎?」不等姐姐開口詢問,盧米安直接走了過去。

  「啊?」奧蘿爾疑惑地轉過身來,眼神又茫然又抽離,似乎還有點在沉浸故事中。

  盧米安把翻到相應頁碼的小藍書遞了過去,盯著奧蘿爾的眼睛道:

  「這不是你剪的?」

  奧蘿爾仔細看了幾秒,好笑抬頭:

  「我會這麼無聊和幼稚?」

  「你姐姐我穩重、成熟、大方,和你不一樣。」

  奧蘿爾的反應很自然啊……沒有突然被戳穿秘密的驚訝和慌張,一點也沒有……盧米安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開口問道:

  「可誰會剪小藍書上的單詞?」

  「難道不是你?」奧蘿爾打量起弟弟,「看了我的小說後,打算模仿上面的內容,剪下書籍報紙上的單詞,拼成綁架信,在村里玩一場大的惡作劇,而在此之前,先試試能不能騙過我?你是在考驗姐姐我的推理能力?」

  真不像奧蘿爾乾的啊……盧米安的視線一直在奧蘿爾的臉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而姐姐表現得沒有半點問題。

  「不是我。」盧米安皺了皺眉,「會是誰做的?」

  奧蘿爾笑了:

  「你先玩著推理遊戲吧,我還要趕稿。」

  「明天要是有空,我幫你還原下真相。」

  用超凡手段嗎?盧米安「嗯」了一聲,不再打擾姐姐創作。

  他拿著那本小藍書,直接回到了自己沒點燈的房間內,坐至書桌後的椅子上。

  「會是誰呢?」

  高空紅月照耀下,盧米安又一次犯了嘀咕。

  他嘗試做起推理:

  「我們家只有兩個人,奧蘿爾還是有超凡能力的巫師,不會任由別人在家裡搗亂……」

  「如果確實不是她,按照她的說法,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那個就算再令人難以置信也是真相。」

  「所以,二選一的情況下,這事其實是我乾的?」

  一時之間,盧米安又覺荒謬又感好笑。

  原來「罪犯」是我自己啊?

  我怎麼不知道?

  他忍不住側過身體,望向衣柜上附帶的全身鏡。

  緋紅的月光里,鏡中的盧米安穿著亞麻襯衣、棕色長褲,俊朗的五官沒帶半點笑容,表情異常沉重。

  他很確信自己沒有幹過剪掉小藍書內容的事情。

  為此,他甚至回憶了下近一個月來自己的經歷。

  雖然很多細節已經模糊,但大體上做了什麼,他還是很篤定的。

  沐浴著窗外滲入的紅月光芒,盧米安無聲自語道:

  「難道是我不清醒的時候乾的?」

  「做那個夢的同時,現實的我會夢遊?」

  「不,不可能,奧蘿爾說過會看著我這邊,我真要夢遊剪了小藍書,她剛才就會指出,而且,寄信肯定在白天,那些時候我都很清醒。」

  盧米安就此排除掉自己,思考起別的可能:

  「也許是家裡來過的其他人?」

  他們家雖然平時沒什麼客人,但不表示完全沒有。

  首先,會有周圍比較貧窮的鄰居來借灶爐、烤爐燻肉或者做麵包;

  其次,盧米安的朋友們時不時也會到他家裡來,去書房找些用詞簡單的小說看,或是聽他講故事;

  最後,娜阿拉依扎、普阿利斯夫人這少數幾位女士偶爾會上門做客,與奧蘿爾閒聊,她們之中,普阿利斯夫人來的次數最多,並且還會借小馬給奧蘿爾,讓奧蘿爾能在山裡自由奔馳,兩人的關係算是不錯。

  畢竟在科爾杜村這樣的鄉下,也就奧蘿爾這種作家值得普阿利斯夫人交往了。

  不過,普阿利斯夫人表面是很親和的,她時常會與娜羅卡那些婦人坐在一起曬太陽聊天,甚至幫她們捉虱子,在村里名聲相當不錯。

  雖然普阿利斯夫人與奧蘿爾勉強算朋友,但盧米安一點也不喜歡她,因為她經常會給奧蘿爾介紹自身的某個親戚,勸她結婚,早點生孩子。

  普阿利斯夫人那些親戚如果為人不錯也就算了,可盧米安每次去達列日打聽都能發現目標要麼品行不端,要麼沒什麼能力,都快淪落到貧困階層了,沒一個好的。

  一次可能屬於碰巧,每次都這樣就讓盧米安記恨上普阿利斯夫人了。

  「來燻肉、烤麵包的肯定不可能,每次都有人看著,不會讓他們上二樓的……雷蒙德、阿娃他們也不可能,我全程陪著……普阿利斯夫人、娜阿拉依扎這幾位女士倒是有一定的機會,每次來,奧蘿爾都會留她們在書房看書,自己去準備點心……」

  「如果普阿利斯夫人真是女巫,那她向官方求助需要隱瞞身份就可以理解了,而且,她還很謹慎地使用別人家的小藍書,免得被追查到自己……」

  「她是在和本堂神甫偷情的時候發現了什麼,必須以這種方式自保?」

  盧米安越想越是興奮,有種快要鎖定嫌疑人的感覺。

  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猛然往樓下走去。

  他倒不是想去質問普阿利斯夫人,也沒打算現在就窺探對方的舉動,而是準備找雷蒙德或者貝里家的小紀堯姆,借他們家的小藍書來做個對照,還原哪些單詞被剪掉了,可以拼成什麼樣的句子。

  這樣一來,盧米安很大可能還原出那封求助信的具體內容。

  他蹬蹬下樓,穿過廚房,打開了大門。

  外面染著緋紅的黑暗涌了進來,讓他瞬間變得冷靜。

  「呃,姐姐說過,弄清楚那隻貓頭鷹的情況前,天黑之後不要出門……」盧米安咕噥了一句,後退兩步,關上了房門。

  反正借小藍書的事也不著急,明天再做更自然。

  活動了下身體,盧米安往樓梯口走去。

  叮鈴鈴,叮鈴鈴。

  門鈴被人拉響,聲音迴蕩開來。

  「誰啊?」盧米安回過身去,邊走向大門,邊疑惑問道。

  門外響起了一道略帶磁性的柔美女聲:

  「是我,普阿利斯德羅克福爾。」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5 01:12 AM

第十八章 「直白」  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嚇了一跳,有種被人找到家裡來滅口的錯覺。

  想到姐姐就在樓上,並且擁有超凡能力,他又平靜了不少。

  緩慢吐了口氣,盧米安走了過去,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兩名女性,靠前那位套著條純黑而精緻的束腰長裙,肩膀處搭著同色披肩,雙手套著薄紗長手套,頭戴一頂因為有所歪斜略顯俏皮的女士小圓帽。

  她一身皆黑,只胸前掛著條鑲嵌著黃金的鑽石項鍊。

  這位女士眉毛略顯疏淡,明亮的棕眸含著笑意,褐色的長髮挽成了高髻,五官分開來看都算不上出色,但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乾淨而魅惑的美麗,加上她氣質高雅,站姿優美,讓盧米安門口染著些許緋紅的那片夜色都似乎因她而清新了不少,並隱約傳出淡淡的香味。

  這正是科爾杜村行政官兼領地法官貝奧斯特的妻子普阿利斯夫人。

  當然,在盧米安心中還要加上「本堂神甫的情婦」「疑似的巫師」「求助信嫌疑人」「教堂內那具白花花肉體」等修飾詞,只不過這些都不適合說出來,否則必然會讓普阿利斯夫人當場改變臉色。

  到時候,惹人憤怒是成功了,災難可能也跟著降臨了。

  「普阿利斯夫人,有什麼事情嗎?」盧米安故意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暗示對方這個時間點上門拜訪好像不太好。

  普阿利斯夫人紅唇泛著點水色,輕輕勾勒道:

  「我來找你姐姐奧蘿爾商量一些事情。」

  僅從容貌上看,她完全不像是一個年過三十,有兩個孩子的女士,頂多也就二十七八歲。

  盧米安斟酌了一下,讓開了道路。

  他對走進門的普阿利斯夫人道:

  「奧蘿爾在樓上,為某份報紙的專欄寫稿子。」

  普阿利斯點了點頭,對身旁的女僕道:

  「卡茜,你在樓下等我。」

  「是,夫人。」穿著黑白女僕服飾的卡茜向溫暖的灶爐移了幾步。

  盧米安則領著普阿利斯夫人,穿過廚房,進了樓梯。

  剛到拐角處,普阿利斯夫人停了下來。

  「怎麼了?」盧米安轉過身體,故作茫然。

  普阿利斯夫人微笑問道:

  「你是故意把那三個外鄉人帶到教堂的?」

  來質問我了……盧米安不僅沒有慌張,反而鎮定了不少。

  之前多次惡作劇惹人生氣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千萬不能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也不能為自己辯解,最好的選擇是指責,指責對方犯了某個錯誤!

  當然,這還是得視情況而定,扭頭就跑是備選方案。

  盧米安迅速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看著普阿利斯夫人道:

  「你們居然在神的教堂里偷情!」

  他隨即張開雙臂,做出「擁抱太陽」的姿勢:

  「我的神,我的父,請原諒這對有罪男女的褻瀆吧。」

  普阿利斯夫人靜靜看完,嘴唇勾出了異常美好的弧度:

  「我想神會原諒我們的。」

  「我之前看過一本書,上面是這麼寫的:一位女士和她真正的戀人同床能洗清一切罪過,因為愛情使歡愉變得清白,就像來自最純潔的心靈。」

  「和紀堯姆貝內在一起使我很愉快很開心,所以,『永恆烈陽』也不應該對此生氣,這不是什麼罪過。」

  你看的都是什麼書啊,女士……盧米安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了一句。

  普阿利斯夫人接著又道:

  「不過,這確實是對聖西斯的不敬。」

  因蒂斯每一個地區都有一到幾名主保天使或聖人,他們或來自「永恆烈陽」教會、「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的典籍,或屬於因蒂斯歷史上做出過特殊貢獻,名聲廣為流傳,得到兩大教會認可的那種。

  而在達列日地區,「永恆烈陽」教會的主保聖人是聖西斯,也就是說,這裡每一座「永恆烈陽」的教堂其實都可以叫聖西斯教堂,只不過,為了區分,僅有最大最核心的那座這麼叫,其他用別的名字做了一定的代替。

  所以,普阿利斯夫人和本堂神甫在教堂里偷情相當於聖西斯的管家偷偷帶人回來,占了主人的臥室,並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是對這位主保聖人的極大不敬。

  「是啊。」盧米安沉重點頭,「本堂神甫他難道不羞愧嗎?」

  普阿利斯夫人噗呲一下笑出了聲音。

  笑完之後,她對盧米安道:

  「當時我也勸過他,我說:『啊呀呀,我們怎麼能在聖西斯的教堂幹這種事?』

  「你猜本堂神甫怎麼說?」

  「他說:『哦,聖西斯只好委屈一下了』。」

  在類似方面沒有經驗的盧米安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接這些話。

  「他在褻瀆聖人!」終於,他憋出了這麼一句。

  普阿利斯夫人露出了回憶的表情:

  「他就是這樣的人,膽大,直接,仿佛一個強盜,罵著髒話就撞開了你心靈的門,和達列日那些紳士完全不同。」

  「也許正是這樣,我才會和他上床。」

  「那只不過是部分男人發情時的正常表現,別說聖西斯,就算神靈在那裡,他也會讓祂先等一下。」盧米安雖然沒有經驗,但看過奧蘿爾寫的小說,而且不止一本,「這屬於被下半身控制了腦袋,不,那個時候,他腦袋已經空了,填滿了另外的液體。」

  普阿利斯夫人很淺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是這樣的原因,可那種情景下,他確實顯得很有魅力。」

  「呵呵,你果然是個沒經驗的少年,不知道同樣的話語在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氛圍下會讓人有不同的感受。」

  「我記得第一次和本堂神甫發生關係時,他站在那裡,望著我的眼睛,直接對我說,『普阿利斯,我想更進一步了解你的肉體和心靈』,換做別的時候,我只會認為這是個粗暴下流、語言低俗的色狼,得趕緊喊人進來阻止他,可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卻軟了,這是因為氛圍剛好。」

  說著,普阿利斯夫人的笑容變得嫵媚:

  「這就像,如果我看上了哪個男人,我就會對他說:『今晚到我家裡來,好嗎?』

  「他若是真的來了,我會直接帶著他進入臥室,然後告訴他:『我想和你上床,我愛你』。

  「盧米安,這種時候,作為一個男人,你會怎麼回答?」

  盧米安平時也會和村里那些男人說些下流笑話,此時雖然有點不適,但還能撐得住,他努力回想著姐姐寫的故事和當代其他作家寫的小說,斟酌了下道:

  「我會說,『女士,伱是我的太陽』。」

  「很有天賦……」普阿利斯夫人贊了一句。

  說話間,她湊向前方,眼波變得水潤。

  盧米安的耳旁頓時有股溫熱的氣息撲來,略帶磁性的柔美女聲低低響起:

  「我想和你上床……」

  這一刻,盧米安忍不住心頭顫了一下,身體酥酥麻麻的,就跟摸了壞掉的電檯燈一樣。

  他猛地往台階上走了一步,對普阿利斯夫人道:

  「奧蘿爾應該在等你了。」

  「嗯。」普阿利斯夫人重新站直了身體,臉上笑意淺淺,眼波如水收斂。

  剛才仿佛根本沒什麼事情發生。

  這女人……盧米安忽然有點恐懼。

  他忙轉過身體,幾步就到了二樓,普阿利斯夫人不緊不慢保持著平常步態地緊隨其後。

  聽到門鈴聲的奧蘿爾已在臥室外面等候。

  「這麼慢?」她望向了盧米安。

  盧米安隱晦解釋道:

  「聊了聊教堂的事情。」

  奧蘿爾一聽就懂,給了弟弟一個「自己向『永恆烈陽』祈求好運」的眼神。

  她轉向剛到二樓的普阿利斯夫人,笑著問道:

  「有什麼事情嗎?」

  「聊聊四旬節的一些準備,某個慶典可能需要你幫下忙。」普阿利斯夫人笑吟吟說道。

  「我這段時間很忙啊……」奧蘿爾找著推辭的藉口。

  普阿利斯夫人指著書房的門道:

  「先聽一聽怎麼樣?」

  「好吧。」奧蘿爾這點禮貌還是有的。

  看著姐姐和普阿利斯夫人進了書房,關上了木門,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表現得還算正常,沒有重返『犯罪現場』的心虛……」

  這時,他腦海內閃過了一個想法:

  「普阿利斯夫人有不小概率是一名女性巫師,我可不可以從她那裡獲取到超凡力量?」

  「這可比追尋巫師真相直面那隻貓頭鷹和探索那個危險的夢境遺蹟方便、安全多了……」

  「而且,那個夢境遺蹟是必須探索,爭取儘早解開秘密,消除掉隱患的,擁有超凡力量之後再去風險更小。」

  想到這裡,盧米安突地心生警覺,搖起了腦袋。

  他隨即在心裡做起自我檢討:

  「怎麼能這麼想?」

  「普阿利斯夫人是朋友還是敵人目前還不清楚,怎麼能冒失地通過她尋求超凡力量?」

  「嗯,她剛才表現得也不像是好人,甚至讓我感覺危險……」

  「我這段時間是怎麼了?在追尋超凡力量這件事情上表現得未免太急切太莽撞了吧,就跟不趕緊獲得就會死一樣……」

  盧米安發現姐姐是巫師已有近兩年,之前雖然也在嘗試獲得超凡力量,但從來沒有像最近幾天這樣做如此多的努力,不管機會是好是壞,有沒有危險,只要看起來有希望,都迫不及待去接觸,和飢餓了很久完全不挑食一樣。

  「呼……幸虧及時察覺到了問題,要不然接下來的路可能越走越偏,越走越危險。」盧米安長長吐了口氣,為自己找回正常心態而慶幸。

  當然,追尋超凡力量這件事情不可能停止下來,只是得有所選擇,畢竟那個危險的夢境已經實實在在地展露面容了,而村裡的暗流愈發洶湧。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6 01:08 AM

第十九章 冥想

  普阿利斯夫人沒和奧蘿爾聊多久,十幾分鐘後,她們就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盧米安陪著姐姐,將普阿利斯夫人一路送出了大門。

  他隨即望向奧蘿爾:

  「她讓你幫什麼忙?」

  奧蘿爾撇了下嘴巴道:

  「讓我在讚美慶典上領唱,我拒絕了。」

  科爾杜村的四旬節有三個環節,一是「春天精靈」祝福巡遊,二是水邊儀式,三是在教堂內舉行的讚美慶典,最後這個主要是以演奏樂器與大合唱的形式進行。

  在達列日地區,領唱的往往是教堂唱詩班,但科爾杜村沒這個條件,只能找擅於歌唱者來代替。

  至於演奏樂器這部分,村民們倒是不為此發愁,在有牧羊人傳統的村落,音樂或者說樂器是日常生活里必不可少的。

  要知道,牧羊人們常年在野外,不是住窩棚,就是打地坑,除了同伴和羊群,他們最常打交道的只有隨身攜帶的笛子。

  放牧、打牌、閒聊之外,吹響笛子用音樂撫慰自己的內心幾乎是每個牧羊人都會做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形容一個牧羊人處境艱難貧困潦倒的話語是「他連笛子都沒有」。

  身旁有如此多的牧羊人,科爾杜村別的村民難免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他們在廣場上聚會聊天時,必然會有人演奏樂器,讓悠揚的旋律迴蕩開來。

  「嗯。」盧米安見姐姐意志堅定,內心頗為欣慰。

  那些慶典看熱鬧起起鬨就行了,真要做主角不僅浪費時間,而且還容易惹來一些不必要的覬覦。

  為了保護視力,在僅有煤油燈提供照明的情況下,盧米安只看了一會兒書就選擇洗漱上床,認真思考起該怎麼安全地試驗出自身在夢境裡有什麼特殊之處。

  那位女士連續幾次的建議都無比準確,讓他不自覺就完全相信了她的話語。

  夜深人靜之時,盧米安又一次進入了夢境,在那裡醒來。

  他摸了摸各個口袋,習慣性點數了一下,確認217費爾金25科佩的收穫仍然存在。

  舒了口氣,盧米安提上斧頭和鋼叉,蹬蹬下樓,直奔灶爐位置。

  爐火已然熄滅。

  「我沒做夢的時候,這裡的鐘表依舊在走……」盧米安略微皺起了眉頭。

  這麼「真實」的夢境裡,自己哪會有什麼特殊之處?

  ——「鐘錶依舊在走」是達列日地區一句俗語,意思是時光不因人類停留,永遠在往前流淌。

  盧米安回到自認為最安全的臥室,放下斧頭和鋼叉,刷刷脫掉了衣物。

  然後,他走到衣櫃附帶的全身鏡前,一寸一寸檢查起自己的身體,看與現實相比有什麼不同之處。

  毫無異常。

  「精神上的特殊?」盧米安沒急著穿上衣物,徑直走回睡床,學著姐姐,盤腿坐下。

  之前,為了讓他做清醒夢,奧蘿爾教過他一些粗淺的、不涉及神秘元素的冥想法門,他現在想試一試,看在完全靜下來的場景中,能不能察覺到精神和身體上可能存在的特殊之處。

  第一步,調節呼吸。

  盧米安加深了呼吸的力度,放緩了相應的頻率。

  一次次緩慢悠長有自身節奏的呼吸中,盧米安一點點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與此同時,他於腦海內勾勒出一輪赤紅的太陽,讓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上面,以此排除掉其餘的雜亂念頭。

  這是奧蘿爾特意叮囑過的,讓他冥想時一定要選現實存在且代表著光明的事物來勾勒,免得被某些污穢的、邪惡的事物盯上。

  作為「永恆烈陽」泛信徒的盧米安第一反應就是觀想太陽。

  他的心靈逐漸平靜了下來,感知中的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那一輪赤紅的烈日。

  忽然,盧米安仿佛聽到了什麼聲音。

  那似乎來自無窮高處,又好像就在耳邊響起,既讓人聽不清楚,又有雷聲轟隆的意味。

  無法言喻的嗡嗡之聲里,盧米安心臟狂跳起來,腦袋就仿佛被人插入了一根鐵釺,用力攪拌了幾下。

  劇烈的疼痛瞬間爆發,那輪熾烈的太陽變得鮮紅似血,並飛快染上深沉的黑色。

  這冥想中的畫面隨之破碎。

  盧米安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喘起氣,有種自己快要猝死的感覺。

  足足十幾二十秒過去,他才從那種瀕死的體驗中緩了過來。

  他本能低下腦袋,審視起自己的身體。

  他看到左胸位置多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某種深黑色的、類似荊棘的符號仿佛來自心臟,從體內長了出來,它們一個接一個連在一起,鏈條般往背後延伸而去。

  而這些「荊棘」上方是疑似眼睛的圖案和蟲子般的扭曲線段,它們都呈青黑色。

  此時,這些如同紋身的事物都在緩慢變淡。

  盧米安先是一驚,旋即有了諸多想法。

  他飛快下床,直奔全身鏡前,用背對準了它。

  然後,他竭力往左扭頭,查看背部的情況。

  他勉強看見由黑色「荊棘」組成的鏈條在背心處又鑽入了體內。

  也就是說,這「荊棘」鎖鏈以環的形式鎖住了他的心臟連同對應的身體。

  「黑色的和青黑色的是兩種不同的符號,青黑色的這些感覺有點眼熟,嗯……和我流浪時幫助過的那個老頭身上的很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做有大片霧氣的夢……」盧米安分析著身上不同於現實的「特殊」,直到它們徹底變淡,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頗感失望。

  雖然找到了特殊之處,但他覺得毫無意義。

  因為引導它們出現的過程讓他極為痛苦,接近死亡。

  這種快要昏迷過去的狀態下,去面對那背著獵槍的怪物和給它送食物有什麼區別?

  而如果等到他重新有一戰之力,「特殊」又快要消失了。

  夢境裡氣候頗冷,像是山裡的初春,盧米安總是光著身體也不是太舒服,快速又穿好了衣物。

  僅僅只是做了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他就異常疲憊,腦袋又有點痛了。

  很顯然,剛才冥想帶來的衝擊不是短時間內能恢復如初的。

  這種情況下,盧米安決定今晚放棄探索,不做嘗試,好好睡覺,認真休養。

  …………

  他睡醒一覺後,天還沒有亮起。

  望著屋內的黑暗和靠近窗簾處的些許緋紅,盧米安將夢境裡發生的事情仔細回憶了一遍。

  「我之前在現實里也冥想過很多次,都沒有聽到那奇怪的聲音,也沒感覺到有什麼痛苦……

  「只有在那個夢境裡才存在特殊?」盧米安疑惑坐起,打算做下確認。

  他又一次按照流程,嘗試起冥想。

  那輪赤紅的太陽飛快浮現於他的腦海,他心靈的雜亂漸漸沉澱了下去。

  這是盧米安熟悉的冥想體驗,沒有奇怪的聲音,也沒有劇烈的痛苦,更沒有瀕死的體驗。

  過了一陣,他結束冥想,解開扣子,低頭審視起自己的心臟位置。

  那裡沒有一個符號。

  「果然,那是屬於夢境的特殊,影響不到現實……」盧米安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失望。

  他抬起腦袋,望向被簾幕遮住的窗戶,念頭隨之發散開來,思考起夢境裡那種「特殊」能不能被利用,該怎麼被利用。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窗外似乎多了道黑影,不大的黑影。

  盧米安的瞳孔一下放大,整個人高度緊張。

  他最本能的反應是叫姐姐,但隨即想到,自己就在家裡,奧蘿爾說過會看著這邊,她應該已經有所察覺,於是小心翼翼下床,緩慢靠近窗口。

  這個過程中,盧米安時刻等待著姐姐叫停行動。

  奧蘿爾沒有出現。

  盧米安來到了窗前,抓住帘布,謹慎地將它拉開了一道縫隙。

  窗外是安靜而幽深的黑夜,緋紅的月亮遠遠掛在天邊。

  不遠處輕輕搖晃著葉子的榆樹上,一隻貓頭鷹靜靜站在那裡,正對著盧米安的窗戶。

  它比絕大部分同類都要大一圈,眼珠一點也不呆板和僵硬,望著盧米安的眸光帶著難以言喻的俯視感。

  那隻貓頭鷹!

  它又來了!

  盧米安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這貓頭鷹和上次一樣,與盧米安對視十幾秒後,什麼都沒做就展開翅膀,飛向了黑夜的深處。

  「……」盧米安一時無言。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拉開窗簾,罵罵咧咧道:

  「腦袋有病是不是?」

  「每次都來看一眼,看一眼,也不說話就走了!

  「你是啞巴嗎,還是智商有問題,這麼多年都沒學會人類語言?」

  其實,盧米安對那隻貓頭鷹的舉動有自己的猜測,認為是姐姐的存在讓它不敢做什麼事情,畢竟奧蘿爾說過,夜裡只要不離開這棟建築就可以保證安全,如果他剛才一時衝動,把腦袋探出了窗外,那隻貓頭鷹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靜靜飛走。

  罵了一陣,盧米安決定拉上窗簾再補一會兒覺。

  他目光隨意往外面掃了一下,突然凝固在了那裡。

  十幾米外一片小樹林邊緣,有道人影正緩慢走過。

  她穿著粗布製成的深色長裙,頭髮稀疏而蒼白。

  「娜羅卡……」盧米安認出了這道身影。

  那正是他之前詢問過巫師傳說的娜羅卡。

  娜羅卡的臉龐仿佛半融入了黑暗,眼睛在淡淡的緋紅月色下反射著奇異的光芒,整個人動作異常僵硬,如同遊蕩的鬼魂。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6 01:09 AM

第二十章 風俗

  盧米安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把身體往後縮了一點。

  娜羅卡並沒有往這個方向而來,慢慢地、慢慢地進了小樹林,消失在了幽深的夜色里。

  「她的狀態不是太對啊……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嗎?」盧米安略感擔憂。

  最近這段時間,村裡的反常情況越來越多了。

  他又往外面眺望了一陣,夜色已歸於安靜,只有搖晃的樹葉證明著風的存在。

  「你在看什麼?」奧蘿爾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背後響起。

  盧米安不驚反喜,轉過身去,對套著兩截式睡衣的姐姐道:

  「你也察覺到不對了?」

  「沒有。」奧蘿爾垂落的金髮略顯凌亂和蓬鬆,一看就是剛起床。

  緊接著,她沒好氣地說道:

  「我沒看到什麼不對,我只知道有個傢伙大半夜不睡,在窗口徘徊。」

  「頂多還有一個小時就天亮了,怎麼能算大半夜……」盧米安習慣性地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才問道,「你不是因為那隻貓頭鷹又飛到窗外過來的?沒有看見外面的娜羅卡?」

  「娜羅卡?」奧蘿爾難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盧米安沒有隱瞞,從自己醒來發現窗外有黑影開始一直講到狀態奇怪的娜羅卡走入小樹林內。

  至於夢境冥想帶來的特殊之處,他打算先諮詢過那個神神秘秘的女人再考慮以什麼樣的方式告訴奧蘿爾,或者再瞞一段時間,免得姐姐阻止自己獲取超凡力量。

  奧蘿爾好看的金色眉毛皺了起來:

  「娜羅卡可能已經出了問題……

  「天亮之後你去他們家看一下。」

  「什麼問題?」盧米安下意識追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看見,沒法做準確判斷。」奧蘿爾沒好氣地回答。

  「你真的沒有看到?」盧米安還以為姐姐全程監控著這邊。

  奧蘿爾「呵」了一聲:

  「你以為想看什麼就可以看什麼?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你就得考慮給我挑哪塊墓地了。

  「我不會沒事往外面看,也就監控下你的狀態,有什麼不對才會醒來。」

  姐姐冒著這麼大的危險在照看我啊……盧米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奧蘿爾語重心長地補充道:

  「所以,我才告訴你,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聽的不要聽,追尋超凡力量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嗯。」盧米安鄭重點頭。

  與此同時,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就是因為危險,我才不能讓你一個人獨行。」

  …………

  用過早餐後,盧米安擔負著姐姐的囑託,直奔娜羅卡家。

  他還沒有靠近,就看見門外站了許多村民,這包括自己幾個夥伴,以及阿娃的父親紀堯姆利齊耶,雷蒙德的父親皮埃爾克萊格,本堂神甫的弟弟蓬斯貝內等人。

  「出了什麼事?」盧米安小心翼翼地繞過蓬斯貝內和圍繞他的幾個惡棍,來到雷蒙德身旁。

  雷蒙德頗為悲傷地回答道:

  「娜羅卡過世了。」

  「啊?」盧米安雖然已做好娜羅卡出事的準備,但沒想到她已經死去。

  雷蒙德絮叨著又道:

  「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本堂神甫來給她做過臨終慰藉了。

  「我們前兩天找她問巫師傳說那會,她還好好的,很精神,怎麼突然就過世了……」

  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盧米安心中一驚。

  他正是在這個時間點看到娜羅卡身影的,而本堂神甫的臨終慰藉要麼早一些要麼遲一點,不會差太多。

  所以,我看到的其實是娜羅卡的鬼魂?這事發生在那隻貓頭鷹飛來注視我後……它真能帶走人類的靈魂?嗯,娜羅卡是當初巫師事件還活著的目擊者之一……要不是我聽姐姐的話,沒有在天黑以後出門,可能本堂神甫臨終慰藉的對象就換成我了,呵,他對我的臨終慰藉是朝我吐一口痰吧……盧米安腦海內不斷有各種念頭閃過。

  雷蒙德也沒有和他聊天,站在那棟兩層房屋外,靜靜地哀悼著娜羅卡。

  盧米安收斂住想法後,看見莉雅、萊恩和瓦倫泰三個外鄉人走了過來。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不等盧米安打招呼,莉雅搶先問道。

  他們看見路上聚集了很多人。

  盧米安嘆了口氣道:

  「我的捲心菜們,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夫人過世了。」

  「那你們怎麼都站在門外?」莉雅沒先表示哀悼,因為盧米安的話不那麼令人相信。

  她依舊穿著先前那套衣物。

  盧米安當即做出明顯的上下打量動作,看得莉雅心頭有點慌。

  「怎麼了?「萊恩開口問道。

  盧米安笑了一下:

  「你們肯定不是達列日本地人。」

  「我們來自比戈爾。」萊恩坦然回答。

  比戈爾是因蒂斯共和國萊斯頓省的省府,達列日則是萊斯頓省南方邊境一座城市,管轄著包括科爾杜村在內的一大片區域。

  「難怪伱們不知道達列日地區的風俗。」盧米安點了點頭。

  他之前以為這三個外鄉人是達列日過來的官方人士,結果來自省府比戈爾。

  身份看來比我預想的要高不少……盧米安默默更新了對莉雅等人的判斷。

  「什麼樣的風俗?」莉雅頗感興趣地問道,「可以告訴我們嗎?」

  盧米安本來就想和他們搞好關係,於是笑著說道:

  「你們是我的捲心菜,我怎麼會不告訴你們?

  「你們知道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應的星座,而在達列日地區,我們還相信每個家庭也有自己的星座,產生對應的運氣,而家人尤其是家主的死亡和出殯會帶走這種好運。

  「為了不影響星座,留住運氣,我們會在下葬前將死者放在一個家庭的中心,也就是廚房內,然後剪下她的部分頭髮和指甲,將它們永遠地藏在家裡,但不能被客人發現。

  「這種時候,參加葬禮的人如果進了房子,會影響到相應的星座,帶走一部分運氣,所以,我們參加葬禮都是在門外哀悼,頂多到門口眺望一下,然後去教堂旁邊的墓園等待。」

  「這樣啊。」萊恩輕輕頷首,「這和每個地區的大教堂都有聖骨存放一樣,『在有部分聖體的地方永遠會有聖人存在』。」

  他轉過身,面朝娜羅卡的家,摘下頭頂禮帽,放到胸口,開始默哀。

  莉雅和瓦倫泰也跟著表示哀悼。

  等到他們結束,盧米安對他們道:

  「我要去門口眺望遺體了,回頭見,我的捲心菜們。」

  「好的。」萊恩溫和點頭。

  盧米安壓低嗓音,補了一句:

  「我會幫你們找那本小藍書的。」

  不等莉雅等人回應,他往旁邊退了一步,笑著說道:

  「你們怎麼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

  「要在異鄉待一段時間的情況下,沒法太在意體面。」萊恩簡單說道,莉雅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頭紗上掛的銀色鈴鐺。

  告別瓦倫泰等人,盧米安走到了娜羅卡家門口。

  排了一會兒隊,終於輪到了他。

  他站到門邊,眺望向前方的廚房。

  娜羅卡的屍體還沒有被放入棺材內,靜靜地躺在幾根長凳拼成的簡陋床上。

  她的指甲已被剪掉,稀疏的白髮比以往整齊了不少。

  她的臉龐呈青白之色,加上皺紋的存在,哪怕盧米安這種膽大的年輕人,也不敢注視太久。

  「和天亮前看到的她相比,臉色更青了……」盧米安暗語一句,做了個微微鞠躬的動作,離開了門口。

  和雷蒙德一起往墓園走去的途中,他猛然拍了下腦袋:

  「哎呀,我忘了通知奧蘿爾。」

  「那你快去。」雷蒙德表示理解。

  奧蘿爾很多時候都不愛出門,不靠弟弟還真沒法知道村里發生了什麼事。

  盧米安順勢道:

  「正好這裡離你家不遠,把小藍書借我兩天,我家那本被老鼠啃了幾頁,需要抄寫一下。」

  「好。」雷蒙德答應了下來。

  反正現在距離下葬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

  「娜羅卡過世了。」盧米安藏好小藍書,回到家裡,對奧蘿爾說道。

  奧蘿爾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果然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隻貓頭鷹造成的……」

  「我也懷疑。」盧米安附和起姐姐。

  奧蘿爾「嗯」了一聲:

  「天黑之後,你一定不要離開家。

  「和你一起追尋巫師傳說的人,你也得想辦法警告他們。」

  「好。」盧米安剛才已經用「娜羅卡才被問到巫師傳說沒兩天就去世」恐嚇了雷蒙德,讓他最近這段時間在天黑後不要出門。

  「娜羅卡是個好人,我去換身衣服參加她的葬禮。」奧蘿爾一邊往樓梯口走去,一邊問道,「你是和我一起過去,還是看會兒書做張卷子再去?」

  這種時候還做什麼卷子?有的時候,盧米安不是很能理解姐姐的思路。

  考慮到要對比小藍書,他對奧蘿爾道:

  「我做張卷子再去。」

  「很好。」奧蘿爾頗為欣慰。

  目送姐姐出門後,盧米安的表情沉凝了下來。

  他上到二樓,進了書房,拿出雷蒙德家借來的小藍書,對比起自己家被剪掉部分單詞的那本。

  時間緩慢流逝著,相應的單詞一個個被找了出來,寫在了白紙上。

  盧米安認真拼湊了一陣,然後按兩句話的體量做了調整。

  很快,可能的求助信內容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們需要儘快獲得幫助。

  「周圍的人越來越奇怪了。」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1-7 09:02 PM

第二十一章 應對之策

  看著還原出來的「求助信」,盧米安長久地陷入了沉默。

  雖然這不一定代表就是那封信的內容,畢竟只要不太在意語法,那些單詞還能造出別的句子,比如「周圍的人需要儘快獲得幫助,我們越來越奇怪了」等,但還是讓他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沉重,仿佛被什麼東西壓在了心頭。

  換做以往,他可能會認為寄信者在惡作劇,可現在的科爾杜村,反常的事情真的越來越多了,而這還只是被他發現的部分。

  「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也不能假裝無事發生……」

  「姐姐說過,一個心智正常的人要懂得規避危險,不能在發現牆壁快要倒塌後還站在它下面……」

  盧米安回過神來,迅速有了決斷:

  必須儘快離開科爾杜村,和姐姐一起!

  至於這裡的異常,自然有官方的人來處理,這裡的村民也肯定是由他們來保護,盧米安自己既沒有擔負起這個責任的義務,也缺乏相應的能力。

  「另外,還得加快對夢境廢墟的探索,爭取短時間內就獲得超凡力量,以應對離開這裡的過程中可能發生的意外……」盧米安頭腦愈發清醒,心裡滿是急迫之情。

  他最怕的是自己和姐姐還沒來得及離開科爾杜村,異常就爆發了,那樣的話,他至少要做到不能拖累姐姐,而相應的前提是,他需要變得比現在強大不少。

  想到這裡,盧米安把自家那本小藍書放回原位,帶上寫有剛才單詞和句子的紙張,快步走下了樓梯。

  他特意繞到灶爐旁邊,將那張紙投入了火中。

  出了門,盧米安直奔老酒館。

  酒館的門緊閉著,老闆兼酒保莫里斯貝內應該是去參加娜羅卡的葬禮了。

  不過,作為一家兼職的旅館,白天不可能所有的門都鎖上,不給住客們進出的機會。

  盧米安繞至小路上,推開了酒館的後門。

  來到樓梯口,他望了大廳一眼,沒看到一道人影。

  蹬蹬蹬,盧米安上了二樓,停在了那個神秘女人的房間外面。

  見門把手上沒有懸掛「正在休息,請勿打擾」的牌子,盧米安吸了口氣又緩慢吐出,然後屈起手指,輕輕敲動木門。

  咚,咚,咚……

  他一連敲了三下,可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咚,咚,咚……盧米安加大了敲門的力度,可還是無人回應。

  他又拍打了幾下,房間內一片寂靜。

  「不在?」盧米安皺起了眉頭,「旁觀娜羅卡的葬禮去了?」

  他不再浪費時間,下了二樓,出了酒館,直奔教堂旁邊那個墓園而去。

  途中,他路過了娜羅卡的家。

  此時,門外告別遺體的人群已全部散去,都到墓園去等待了。

  盧米安遠遠望了一眼,正好看見本堂神甫的弟弟蓬斯貝內從屋內出來。

  「這……」他一陣驚訝,下意識往旁邊那棟建築靠去,縮到了遮擋物後。

  舉行葬禮的時候,不是不能進屋,免得影響星座,帶走好運嗎?

  蓬斯貝內停在娜羅卡家門口,與那位老夫人的幼子,叫做阿爾諾安德烈的中年男子低聲交談了幾句。

  等到蓬斯貝內離開,阿爾諾鎖上大門,往墓園方向而去。

  「娜羅卡的死果然有點古怪……」盧米安皺起眉頭,無聲自語。

  他現在覺得,娜羅卡的死亡未必是那隻貓頭鷹造成的,更大可能與本堂神甫那伙人暗中的古怪有關。

  那隻貓頭鷹或許只是遵循著自身的使命,來科爾杜村帶走死者的靈魂,然後於途中停下來觀察了盧米安一陣。

  當然,盧米安還有個更驚悚的猜測:

  本堂神甫那伙人說不定與那隻貓頭鷹存在著某種聯繫!

  他們的古怪,他們暗中做的事情,最初的源頭或許就是當初那位巫師的遺留。

  「在離開科爾杜村前,可以找機會把我這些猜測告訴萊恩、莉雅他們,希望他們能儘快查清楚真相,快點把問題解決。」盧米安收回目光,一邊若有所思地在心裡嘀咕,一邊走向「永恆烈陽」的教堂。

  整個葬禮中,盧米安看似沉默、嚴肅,實際卻在不斷地觀察每一個村民,希望從他們的表情里找到異常之處。

  很可惜,他毫無收穫。

  不過,他也因此產生了一定的錯覺:

  村里部分人可能戴著某種假面具……

  而那個給他塔羅牌的神秘女士並未出現在墓園。

  …………

  接近傍晚的時候,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內。

  「你寫的卷子呢?」奧蘿爾看了走到面前的弟弟一眼,隨口說道,「給我看看。」

  盧米安表情嚴肅地說道:

  「我有件事情告訴你。」

  奧蘿爾的目光掃過了他的臉龐:

  「村里某隻野生動物又叼走你的卷子了?」

  「不是。」盧米安沉聲說道,「我從那幾個外鄉人那裡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奧蘿爾收斂住笑容,點頭示意繼續。

  盧米安從萊恩等人在追查一封求助信開始,講了家裡小藍書的異常,講了對普阿利斯夫人的懷疑,講了自己借來雷蒙德家小藍書,初步還原出了求助信的內容。

  最後,他提議道:

  「我們儘快離開村子吧,到達列日,不,比戈爾,住一段時間。」

  奧蘿爾沒有立刻回答,沉思了足足十幾秒才道:

  「這確實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但有一個問題,在官方人士展開調查的同時,我們突然匆匆忙忙地離開科爾杜,會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被他們攔截下來,重點排查?」

  「如果我不是非凡者,這倒沒什麼,可我是不被官方認可的野生非凡者,會被裁判所抓走淨化的那種。」

  盧米安畢竟經驗不足,先前竟忽略了這個問題,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他隔了一會兒才道:

  「強行闖出去,然後躲到別的城市,或者別的國家?」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奧蘿爾啞然失笑,「據我觀察,那三個外鄉人應該都挺厲害的,如果只有一個,我或許還能應付,可他們有足足三位,而且,你怎麼知道村外沒有埋伏大部隊,就等著嫌疑人受到驚嚇,主動現身,往外逃跑?」

  盧米安被說的啞口無言。

  他不得不承認,比起姐姐,自己還是太青澀太稚嫩了,關鍵時刻思維不夠縝密。

  「你啊,還是太莽撞了。」奧蘿爾點評道,「不過也正常,年輕人哪會沒幾分銳氣?」

  她頓了一下又道:

  「明天上午,你去行政官那裡,幫我給《小說周報》拍封電報,內容是詢問之前提過的作家沙龍在什麼時候舉行。」

  奧蘿爾是《小說周報》的專欄作家,相當受讀者的歡迎。

  ——科爾杜村只行政官和本堂神甫各掌握著一台電報,負責對外做緊急聯絡,村民們平時要使用也不是不可以,但得支付足夠的費爾金。

  見盧米安露出不解的神色,奧蘿爾笑了笑,簡單解釋道:

  「《小說周報》一直想請我去特里爾做一些活動,我都拒絕了,包括最近的作家沙龍。

  「既然我主動詢問起這件事情,那他們肯定會熱情地邀請我過去,甚至還會報銷來回的蒸汽列車票費用。

  「這樣一來,我們的離開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即使會受到暗中的觀察,也不至於被當成嫌疑人來對待。

  「到時候,我有辦法短暫地瞞過他們,只要我們兩個真的沒受到異常事件的污染,就有極大概率順利離開科爾杜。」

  「好。」盧米安忍不住鬆了口氣。

  幾秒後,他好奇問道:

  「奧蘿爾,呃,姐姐,非凡者就是對擁有超凡力量的人的稱呼?」

  「對。」奧蘿爾沒有多講。

  她轉而笑道:

  「你居然願意拋下你那些朋友,直接逃離科爾杜。」

  「別人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盧米安「呵」了一聲。

  當前最重要的是保證姐姐的安全!

  奧蘿爾「嘖嘖」笑了起來:

  「來來來,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可愛聽了。」

  「你之前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了?可每次不是悄悄提供幫助,就是假裝無意地提醒他們。」

  「那些都是小事。」盧米安辯解了一句。

  現在的異常可是會威脅到姐姐。

  「好吧好吧。」奧蘿爾一副不和小朋友爭執的表情,「該準備晚餐了,今天輪到你了。」

  盧米安「嗯」了一聲,走向灶爐。

  …………

  紅月被雲層遮住的幽黑夜晚。

  盧米安洗漱完畢,躺到了床上。

  他臉上逐漸浮現出了明顯的憂慮。

  奧蘿爾的應對不是不好,可盧米安擔心在等待《小說周報》回電的這段時間,村裡的異常就爆發了。

  為此,他無比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而在夢境廢墟里獲取超凡力量是當前他最容易觸及的途徑。

  令他可惜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找到那位女士,無法獲得相應的建議,只能自己先嘗試一下。

  對他來說,形勢到了如今這個程度,就仿佛箭架到了弓上,弦已經拉開,必須將它發射出去了。

  沒有猶豫,盧米安收斂住心神,慢慢進入了睡眠狀態。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27 PM

第二十二章 布置

  淡淡的灰霧裡,盧米安醒了過來。

  他當即翻身下床,直奔窗口,望向外面。

  那座由棕紅色石塊和紅褐色泥土構成的山峰如往常一樣,靜靜立在荒野上。

  它雖然只有二三十米高,但卻給人一種插入雲層,連接天空的感覺,以至於盧米安下意識就用「山峰」這個詞來形容它。

  它的腳下,那一棟棟呈各種狀態的坍塌建築於荒野上組成圓環,一層層往外。

  「那個背獵槍的怪物從身體結構上來看,肯定擅長奔跑和跳躍,同時還具備一定的智商,能使用獵槍這種相對複雜的武器……

  「它有非常強的追蹤能力……

  「不確定它是不是像奧蘿爾那樣,擁有一些超自然的能力……

  「……」

  關於目標的種種細節在盧米安腦海內浮現了出來。

  他初步判斷,真要和那個背獵槍的怪物正面對抗,自己被打死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如果嘗試利用身上的特殊,那死得更快,因為一旦進入冥想,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到瀕死狀態,對方只需要簡單一擊就可以完成收割。

  除了沒法正面對抗,偷襲刺殺也不在盧米安考慮範圍內——這一是以對方表現出來的追蹤能力,他很可能無法真正地隱藏住身形,也就沒法做到偷襲,二是他沒有遠程武器,哪怕只是給他一把左輪,他現在也不會如此為難。

  這兩天,盧米安反覆思考過該怎麼對付那個怪物,最終只能想到一個辦法:

  利用陷阱!

  他曾經跟村裡的獵人進過深山,學過怎麼設置一些簡單的陷阱,之後在少數惡作劇里熟練了技巧。

  盧米安原本想的是利用家裡那些油,比如,把它們裝在一個無蓋的大桶里,放到隱蔽的高處,用一根繩子繫上,等目標一過來,立刻拉動繩子,讓大桶傾倒,潑得對方一身是油,然後趁機丟一根點燃的火把過去。

  可斟酌之下,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那個怪物表現出很強追蹤能力的前提上,必須充分地高估它的嗅覺!

  油類的氣味可是相當明顯的。

  而如果用別的強烈氣味來掩蓋,盧米安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改變對策,是否會像野狗那樣連細微的不對都能分辨出來。

  最終,他選擇了挖深坑埋利樁。

  這同樣存在一定的問題:以那個怪物表現出來的追蹤能力,它有不低的概率提前發現異常,看穿陷阱。

  盧米安的應對是,想辦法降低它的防備心,利用好思維的誤區。

  簡單來說,他只能寄希望於智商上可以壓制住對方,在武器都不如目標的情況下,利用好身為人類的最大優勢。

  「至少從上次看,它有一定的智商但不會太高……」盧米安在心裡寬慰了自己一句。

  當然,他不會因此而輕視那個怪物,他打算把對方的智商放在正常人這個水平來謀劃。

  對標的人物是蓬斯貝內。

  「不,那傢伙太蠢了,要不是他有那麼多打手,我早就讓他跪下來喊爸爸了。」盧米安想了想,謹慎地調高了對怪物的預計,「嗯,按照沒讀過書的本堂神甫來對待。」

  他又一次望向窗外,目光停留在了自己家和那片廢墟之間的荒野上。

  這裡離「安全區」更近,對他來說最為保險,但缺乏遮擋物,一覽無遺,實在不適合「埋伏」。

  「挖陷阱沒問題,可用自己當誘餌的話,對方遠遠就能看到你,直接開槍干你,根本不會過來……」盧米安嘀咕了兩句,決定冒險進入廢墟,在那裡找合適的地方設置陷阱。

  本就有了草案的計劃迅速在他腦海內成形,只剩下最後一點需要確認:

  挖深坑埋利樁需要不少時間,盧米安沒法命令對方,讓它等到自己弄好了再來。

  想了想,盧米安張開雙臂,做出「擁抱太陽」的姿勢,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虔誠地祈禱道:

  「我的神,我的父,請庇佑我解決那個怪物吧。

  「讚美太陽!」

  世界上的事,絕大部分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盧米安不再猶豫,提著鋼叉和斧頭,出了臥室,進入書房。

  考慮到目標的武器,他決定更換「防護裝備」。

  盧米安脫下了棉衣,用繩子將一本本硬封皮的書綁在了前胸與後背處。

  這是自製的「紙甲」!

  隱約間,他記起姐姐曾經說過,這樣可能會受什麼內傷,但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盧米安活動了下身體,確認當前的書籍數量不至於太過影響自己的戰鬥。

  他重新穿上了外面那件皮製夾克,一路下到底層,翻找起設置陷阱可能需要的材料:

  沒多久,他手裡多了把鐵鍬,腰間多了一捆繩子——這一是用於攀爬,二是用來製作繩網,代替樹枝的。

  完成準備後,盧米安深吸了口氣,用拿著鐵斧的右手拉開了大門。

  淡淡的灰霧瀰漫於荒野上,他一步一步向仿佛染著血色的山峰走去。

  死一般的寂靜里,盧米安到了那片廢墟的邊緣。

  他先側走了一段距離,將鐵鍬、鋼叉、繩子等東西丟到了一棟倒塌建築的陰暗角落裡,然後只帶著斧頭回到之前進入廢墟的地方。

  他沒任何異常地做起探索,與上次一樣緩慢向廢墟深處潛行而去。

  到了被三臉怪物嚇退的地方,他停留了近一分鐘才轉身往回。

  走到一半,他開始繞路,繞向存放鐵鍬、鋼叉的那棟倒塌房屋。

  接近目的地時,盧米安開始觀察地形,尋找適合設置陷阱的地方。

  「這裡有個比較寬又不長的裂縫,稍做改造就是一個好陷阱,而且還能節約我不少時間,倒是另外一個,也許要很久,只能希望那個怪物不要這麼快追蹤過來……」

  盧米安取了鐵鍬等物,返身到挑中的位置,快速設置起陷阱。

  等初步改造好裂縫本身,他用斧頭砍斷削尖了一截截木頭,將它們安放在了陷阱底部,接著,他編織繩網,鋪在陷阱上面,再蓋了一層浮土,儘量與周圍一致。

  完成這件事情後,他假裝本人是怪物,正追蹤自己而來,到了這個陷阱前。

  「如果它能察覺到這個陷阱,肯定會選擇繞過,甚至直接跳過去,大概會到這個位置……

  「我需要的是,它一到這裡就能看見我而之前不行,所以,我只能躲在這裡……」盧米安用腳丈量著距離,用眼睛辨別著方向,慢慢來到了一堵還算完好的牆壁旁。

  他蹲至那裡,確認了下視線情況。

  然後,他開始挖第二個陷阱。

  這是針對「正常人類」的布置:

  當一個人追蹤目標的途中,發現對方給自己設了一個陷阱,而自己輕鬆察覺,並找到了就在旁邊埋伏的敵人後,多半會很得意很急切,忽略掉存在第二個陷阱的可能,急吼吼撲向獵物。

  普通智商很容易出現這樣的思維誤區或者說盲點。

  盧米安只希望那怪物達不到人類的平均智商,否則自己只能轉身就逃,之後大概率被追上,死在荒野某處,小概率逃回自己家,躲入「安全區」。

  科爾杜村的異常逼得他拿生命來冒險。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盧米安終於弄好了第二個陷阱,而那個背獵槍的怪物還沒有出現。

  別的怪物同樣如此。

  他終於能夠安心一點,在藏好鐵鍬等物品後,站直身體,張開了雙臂。

  「讚美太陽!」這一次,他更加地真誠。

  盧米安隨即縮到了那堵牆壁旁,半蹲於地,盯著第一個陷阱。

  從他剛才過來的地方是看不見這邊的,因為有一棟整體坍塌的建築遮擋視線。

  他耐心做起等待。

  撲通,撲通,撲通……盧米安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對他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流浪的時候,他也面對過年齡大於自己體格強於自己的「敵人」,但彼此並不以殺死對方為目的,主要是為了搶奪食物、金錢和適合睡覺的地方。就算在這個過程中,真的有人因此死去,那也屬於意外。

  而現在,他即將迎來的敵人是一個不會遵守人類法律和道德的怪物,並且遠比他強,說不定還擁有少量超凡能力,一旦計劃出點紕漏,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撲通,撲通,撲通……盧米安不可避免地高度緊張。

  沒有人不想好好活著,他也不例外。

  吸,呼……吸,呼……

  盧米安做起了深呼吸,以此調整緊繃的精神。

  而這似乎沒太好的效果。

  一時之間,他既希望那個怪物早點來,又害怕它真的到來。

  前者是因為能讓事情快些結束,如此一來,不管結果是好是壞,至少盧米安不用像現在這麼緊張,行將崩潰,後者則單純是一種恐懼。

  見這麼下去自己的狀態會越來越差,他一邊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不拖累奧蘿爾」,一邊嘗試起冥想。

  那輪赤紅的太陽比以往更難勾勒,但隨著盧米安的努力,它最終還是浮現了出來。

  這也讓盧米安平靜了不少,只是身體還有些許顫慄。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輕微的動靜聲。

  這就仿佛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片草場,某個牧羊人正在輕手輕腳地靠近。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27 PM

第二十三章 戰鬥的智慧

  盧米安的精神完全集中了起來。

  當事情真要發生的時候,他反而不像剛才那麼恐懼了,雖然身體依舊有點戰慄,但至少不會有那種自己快要崩潰的感覺。

  「五年前我就應該死掉的,多虧了奧蘿爾才活到現在,已經賺了五年了,還有什麼害怕的?」盧米安咬著牙,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氣。

  下一秒,他看見第一處陷阱表面鋪的浮土上,本就昏暗的光線愈發黯淡了。

  有身影到了它的旁邊,遮住了穿透高空濃霧灑落的些許光芒。

  那身影正是背著獵槍、半人半野獸的怪物,它猩紅似血的眼睛掃向地面,前彎的「膝蓋」屈了起來。

  也就是一個呼吸後,套著深色夾克穿著泥濘長褲的它取下獵槍,跳了起來,在控制著高度的情況下直接躍過了那處陷阱,落到了堅實而有所開裂的地面上。

  幾乎是同時,它扭過披著油膩膩黑髮的腦袋,望向有些微動靜傳出的地方。

  然後,它看見了一臉驚慌,匆忙起身,試圖躲向牆壁後面的盧米安。

  低吼之中,這怪物又一次高高跳起,撲向目標。

  它鎖定的位置是盧米安原本所在靠外一點,免得對方轉過身來,趁自己立足未穩,給予致命打擊。

  而盧米安連撲帶爬般消失在了牆邊。

  那怪物剛一落地,腳下泥土就承受不住重量般往下墜去。

  它無從借力,跟著泥土和繩網,落向了突然出現的深坑底部。

  撲通!

  重物墜地的動靜迴蕩開來,夾雜著仿佛老鼠慘叫般的聲音。

  閃到牆後的盧米安看到這一幕,心中難以遏制地湧現出強烈的喜悅情緒。

  第一步成功了!

  這讓他殘留的恐懼頓時消失了大半,他抄起放在旁邊的鋼叉就奔向了陷阱旁邊。

  之前那個無皮怪物頑強的生命力給他留下了強烈的印象,加上現在的目標還有獵槍,所以他並沒有讓自己的身體出現於深坑上方,而是隔了點距離就停了下來,用鋼叉往裡面亂刺。

  突然,鋼叉一重,停在了那裡。

  緊接著,強大的力量通過鋼叉傳到了盧米安處,將他強行拉扯向陷阱內。

  盧米安猝不及防,被拉得往前滑了一步。

  他顧不得觀察深坑底部的情景,直接丟掉鋼叉,轉過身體,往那堵未坍塌的牆壁側方撲去。

  砰!

  他後背一重,像是被巨錘狠狠砸了一下。

  盧米安喉嚨一甜,感覺有明顯的鐵鏽味涌了上來。

  撲通一聲,他落地失去了平衡,連續翻滾了幾下才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爬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他看見半人半野獸般的怪物跳出了深坑。

  它手裡端著那把單管獵槍,胸腹位置夾克破裂,露出好幾個貫穿了身體的猙獰傷口,混雜著淡黃液體的暗紅鮮血正不斷往外流出,裡面各種內臟隱約可見。

  很明顯,這怪物確實因盧米安的陷阱受了重傷,但還沒到完全失去戰鬥能力的程度。

  它在落往深坑底部的過程中,應該有及時調整身體姿態,避過了腦袋、胸口等要害位置,也沒讓雙腿手臂受到嚴重傷害,否則現在的它很可能都跳不出陷阱。

  盧米安一看到對方這模樣,立刻就奔入了身側的房屋廢墟內,毫不猶豫。

  這不是他臨時起意,而是事前就有所規劃。

  畢竟他也不確認陷阱能不能坑到那怪物,而如果能,是不是可以讓它直接失去戰鬥能力。

  要是不行,對方只是重傷,盧米安接下來準備和它玩「捉迷藏」的遊戲。

  也就是說,利用環境與目標周旋,儘可能地拖延時間,拖到它再也無法壓制傷勢,無論力量還是反應都顯著下降。

  到時候,機會就來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盧米安站立的位置多了一顆顆鉛子,少許泥土濺了起來。

  縮到一堵半塌牆壁後的盧米安沒有停留,手腳並用地從廢墟空隙里爬到了另外一邊。

  他還沒來得及站起,就聽見半空有風聲刮來。

  那個怪物跳了過來。

  盧米安當即掉轉身體,又沿那處空隙爬回了之前那堵半坍塌的牆壁後。

  就這樣,他藉助這裡倒塌建築眾多的特殊條件,時躲時藏,時而繞行,不與那怪物直接對抗,只是規避著相應的攻擊。

  「捉迷藏」可是盧米安的強項。

  之前很多時候,在惡作劇後,他都是靠這個本事才逃過了被當場揍一頓的命運。

  一追一逃一攻一躲間,時間飛快流逝著,盧米安自己都逐漸有點氣喘吁吁,而那個怪物無論奔跑速度、跳躍高度,還是力量、反應,都明顯變弱了。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現在的它我也還是打不過……」盧米安又躲回了先前的位置,背靠半塌的牆壁,強行控制住立刻反擊的衝動。

  乓!他背部又是一痛,整個人往前飛了出去。

  他身後依靠的那堵半塌牆壁石塊亂飛,徹底倒下了。

  那個怪物這次不再選擇繞行追趕,直接側過身體,重重撞擊起阻擋自己的障礙物。

  它發了全力的情況下,本就搖搖欲墜的半塌牆壁自然承受不住。

  不過,那怪物也因此流了更多的血出來,地面一片暗紅。

  盧米安雖然沒有料到會被這樣「撞」飛,但本身傷勢並不重,反應足夠快,順勢翻滾,又躲到了一堆石塊壘成的房屋遺骸後。

  砰!

  緊跟而來的獵槍子彈又慢了一步。

  ——那怪物撞倒牆壁後,用來調整自身姿態的時間比之前久了不少。

  它摸了摸腰間懸掛的布袋,見子彈已經沒有,乾脆丟掉獵槍,合身撲向盧米安所在。

  盧米安早轉移位置,繼續捉起迷藏。

  當然,他也不敢一直這麼玩,玩到對方傷勢發作,自己倒下,這一是擔心那怪物情況嚴重到一定程度後會直接逃走,二是害怕時間拖得太長,別的怪物循聲而來。

  又繞了幾圈,盧米安敏銳地發現那怪物的行動似乎有點困難了。

  「機會!」

  他心中一動,假裝逃向了一棟坍塌建築的側面。

  然後,他立在那裡,抽出背後別的斧頭,調整起呼吸。

  也就是眨下眼睛的工夫,那怪物拐了過來,出現在了盧米安眼前。

  盧米安當機立斷,趁對方還沒看清楚這裡的狀況,毫不猶豫地提著斧頭,迎了過去。

  他一個跨步,側過身體,沉下了肩膀,打算使用姐姐教的「靠」的方式撞退那個怪物,然後再順勢一斧砍向它的脖子。

  砰!

  盧米安欺入怪物雙臂之間,重重靠在了它的胸前。

  可這一靠的反應出乎了盧米安預料,對方就仿佛一堵厚實的牆壁,怎麼都撞不動!

  「這……」盧米安心中一緊,順勢反彈,就要撲向地面,強行脫離對方的攻擊範圍。

  就在這時,那怪物一隻手快如閃電地伸了過來,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

  它表現出來的狀態哪有行動困難的樣子!

  「糟糕,被騙了!」盧米安脖子一痛,直接被怪物提了起來,懸在半空。

  吱嘎的聲音隨之響起,他腦袋迅速變得暈沉。

  匆忙間揮舞出去的斧頭不僅沒能砍中目標,反而被打落到一旁。

  盧米安終於明白過來,自己上了那怪物的當。

  那怪物確實快要不行了,但還有一拼之力,於是裝出虛弱的樣子,誘使自己進攻,不再躲藏,而自己輕視了它的戰鬥智慧,完全沒想到這點,落到了現在這個垂死掙扎的局面。

  那怪物也真的接近了極限,竟沒能直接捏斷盧米安的脖子,但這不影響總體局面,只是會多花點時間。

  脖子快要斷掉,呼吸已無法接上的痛苦中,盧米安腦袋開始發木,近乎空白。

  空白。

  瀕死之際,盧米安突然想到了那位女士的話語:

  她讓自己利用本身在這個夢境裡的特殊之處。

  特殊之處……借著思緒接近空白沒有雜念的狀態,盧米安迅速開始了冥想。

  那輪赤紅的太陽瞬間凸顯於他的腦海。

  而與之前利用冥想平復情緒,太陽一徹底成形就立刻讓它消失不同,他竭力讓這輪太陽保持著存在。

  很快,那仿佛來自無窮高處又似乎就響在耳畔的聲音刺入了盧米安的腦袋。

  劇烈的疼痛隨之產生,伴隨著心臟快要跳出胸口的恐怖感受,這讓盧米安竟忘記了脖子還被怪物捏著,骨頭即將碎掉,忘記了呼吸已經跟不上,大腦開始缺氧。

  撲通,他摔到了地上。

  冥想因此中斷,那無法形容的怪異聲音消失不見。

  可盧米安依舊痛苦不堪,根本沒法檢查身體的狀態,確認周圍的情況。

  過了不知多久,他終於從那種瀕死感里恢復過來。

  盧米安顧不得檢查脖子,雙手撐地,抬起腦袋,望向前方。

  那個半人半野獸的怪物就蹲在不遠之處,手臂前撐,腦袋低垂著。

  此時,它胸腹間的幾個貫穿傷還在滴落著參雜淡黃液體的鮮血,身體止不住地劇烈顫慄著。

  它怎麼了?被我展現的那種「特殊「給嚇傻了?盧米安邊找回著思緒,邊拾取起掉在旁邊的斧頭,一步靠攏過去。

  他不給怪物緩過來的機會,雙手握住斧頭,猛地劈向對方的後脖。

  噗的一聲,斧頭深陷入肌肉,被骨頭擋住。

  盧米安發了狠勁,抽出利斧,繼續下砍。

  一下,兩下,三下,怪物的腦袋帶著飛濺的液體撲通掉在了地上,咕嚕滾到一旁。

  它的身體又撐了一秒才轟然倒塌。

  整個過程中,它沒做出任何反抗,始終在那裡顫抖。

  下一秒,盧米安身體往前弓起,雙手自然下垂,任由斧頭上的血色不斷滑落。

  呼,呼,呼,他終於能鬆口氣了。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28 PM

第二十四章 收穫

  盧米安沒敢讓自己緩太久,怕有別的怪物過來,他稍做休整,就忍著脖子和後背的疼痛,以及身體內部的一些不適,蹲到了那怪物屍體旁邊。

  他右手依舊握著那把斧頭,擔心獵物並沒有完全死亡,也許還會像之前那個無皮怪物一樣突然蹦起來。

  他純用左手,摸索著怪物的身體,找出了三枚被稱作「里克」的5科佩銅幣,以及一個空掉的布袋。

  「就這麼點?」盧米安失望的不是找到的錢少,而是沒發現涉及超凡力量的物品。

  要不是為了後者,他閒著沒事和這怪物拼得你死我活?

  如果不是本身在夢境裡具備一定的特殊,現在他已經成為對方的食物。

  盧米安撐起身體,望向獵槍怪物滾到一邊的腦袋,祈禱自己想要的事物在那裡。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怪物滿是貫穿傷的身體表面有一點點深紅色的光芒析了出來。

  它們如同螢火蟲,以不可阻止的姿態緩慢飛向同一個地方。

  盧米安看得兩眼發直,心中逐漸泛起喜悅的情緒:

  這種現象絕對和超凡力量密切相關!

  沒過多久,怪物的胸口出現了一片粘稠的深紅,周圍不再有別的光點析出。

  盧米安小心翼翼地彎下腰背,伸手抓向那團事物。

  這事物很滑,他掉了兩次才成功拿起,於掌心掂量了一下:

  很輕,有一定的質感和彈性,表面非常光滑……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盧米安再次認識到自己在神秘學上是真正意義的文盲。

  無聲低語中,他隱約聞到這團奇怪的深紅色事物散發出血的腥味,而自己迅速變得浮躁,有種難以言喻的戾氣在體內滋長。

  有那麼一個瞬間,盧米安想提起斧頭,再砍那個怪物的屍體幾下,以宣洩內心的暴戾情緒。

  還好,奧蘿爾一直強調追尋超凡力量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他對此有所預防,始終在監控自身的情況,沒有因喜悅而放鬆警惕,提前發現了不對。

  「它會影響我的精神狀態?」盧米安將那團深紅丟入了怪物身上找來的布袋內。

  雙方一失去直接的接觸,他立刻就找回了死戰後的平靜和還未完全平息的少許興奮。

  他的身體還存在一點點顫慄。

  「果然!」盧米安恢復正常後,欣喜地低語了一句。

  他隨即把那個布袋繫緊,掛到了皮帶環扣上。

  想了想,盧米安又把布袋取下,將它塞到了皮製夾克的內兜里。

  這樣更不容易丟失,更讓他有安全感!

  隨著衣物的解開,盧米安背後有本書籍失去支撐,啪地掉了下來。

  它表面已坑坑窪窪,整體破破爛爛。

  這是奧蘿爾給盧米安編寫的習題冊,叫做《高等學校統一入學考試模擬訓練集》,本身封皮柔軟,開本極大,可以用來做外層保護,並填充空隙。

  今天,它在關鍵時刻為盧米安擋了獵槍一擊。

  當然,這並不是它一本書的功勞。

  盧米安撿起這本習題冊,走回怪物屍體旁,對著死去的獵物呵呵笑道:

  「看吧,知識確實等於力量!」

  說完這句話,他本打算順勢把習題冊丟到怪物臉上,可想到這是姐姐花費不少心血編寫成的,又捨不得。

  他反手把習題冊插到了腰後皮帶內,俯下身體,將怪物屍身拖到陷阱旁,扔了進去,然後,他又把怪物掉落的腦袋踢了下去。

  簡單清理好戰場,盧米安強忍著疼痛和不適,別好斧頭,拿上那把已沒有子彈的獵槍和自己的鋼叉、鐵鍬,往荒野方向退去。

  他邊走邊注意著身後,不敢有絲毫大意。

  終於,他穿過荒野,回到自己家中,上了二樓,進了臥室。

  直到此時,盧米安才真正地放鬆下來,身體的疼痛、明顯的不適和強烈的疲憊同時爆發。

  他坐到床邊,足足緩了好一陣才找回點行動力,但沒急著入睡離開,而是脫掉衣物,放好書籍,走到衣櫃附帶的全身鏡前,檢查起傷勢。

  他的脖子已高高腫起,青黑之中有五道透著血色的指印呈現,他的背後則多了一塊塊明顯的淤血,至於輕微的擦傷、碰傷,一時難以數清。

  「甚至有點奧蘿爾說的那種內傷,也不知道下次進來會不會直接恢復好?」盧米安忍不住將之前的戰鬥回想了一遍,對自己的表現做了個評價,「不及格,但相差不遠。」

  其實,戰鬥的前半段,他可以給自己打個高分,因為不僅充分利用了怪物智商不算太高的弱點,成功引導它踏入第二個陷阱,而且嚴格遵循著事前的計劃,完美地與目標周旋許久,將它拖到了傷勢即將徹底爆發的狀態,唯一不足的是,他缺乏足夠的經驗,選擇用鋼叉去刺深坑底部的怪物,而不是找些重量不小的石頭直接扔進去。

  到了戰鬥的後半段,接近勝利的喜悅、戰鬥經驗的不足、對怪物智商的輕視導致他上了怪物的當,險些被殺死。

  這樣的表現肯定不及格,幸運的是,他前面的成功讓怪物也到了極限,沒能快速將他弄死,給了他完成冥想,召喚「特殊」的機會。

  坦白地講,在此之前,盧米安完全沒想到那「特殊」居然有這麼大的作用,讓怪物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恐懼之中,連被人攻擊都掙脫不出來。

  他原本還擔心召喚「特殊」帶來的瀕死狀態會讓敵人輕鬆解決自己。

  「真的很特殊啊,也很強……」感嘆之中,盧米安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廢墟里那些怪物之所以不進自己家,讓這裡變成「安全區」,是因為屋內有更加恐怖的東西存在,比如,自己召喚「特殊」時聽到的那個神秘聲音的主人!

  嘶,想到這裡,盧米安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他下意識的反應是趕緊搜查家裡每一個角落,找出那個恐怖的東西,但迅速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連獵槍怪物都打不過的人,還是不要招惹將獵槍怪物嚇到不敢反抗的恐怖之物!

  既然家裡一片平靜,那就不要去揭開那層遮羞布,儘量保持住當前的「安全屋」狀態。

  能這樣過一天是一天。

  至於以後的危險,等以後再來面對。

  「不,不是以後,是我成為非凡者並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後。」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左手提著的布袋。

  ——哪怕赤著上半身在鏡前檢查傷勢,他也不想讓好不容易獲得的超凡力量源泉脫離自己的掌控。

  「這玩意兒該怎麼用?」盧米安打開布袋,望向那團深紅。

  它靜靜躺在布袋底部,本身形體不算太固定,但又明顯沒有生命力。

  缺乏神秘學知識的盧米安一時不知該直接吃,還是舉行儀式,將那團深紅與自己融合,或者獻祭給哪位隱秘存在。

  後面這兩個辦法,還是因為他看了《隱秘的面紗》雜誌才能想出來,換做以前,他只憋得出一個單詞:

  「吃!」

  盧米安沒急著做決定,打算先找老酒館內那個神秘的女人諮詢一下。

  他感覺對方應該會指點自己怎麼利用那團深紅獲取超凡力量。

  雖然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願意這麼做,但他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實在不行,他還能找姐姐套話。

  動作不快地穿好衣物,盧米安將那團深紅和獲得的所有金錢都塞到了內側口袋裡。

  做完這一切,他躺到了床上。

  強烈的疲憊湧來,戰勝了脖子、後背處的疼痛和體內的不適,讓他迅速昏睡了過去。

  …………

  盧米安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已穿過窗簾將整個屋子全部照亮。

  他緩慢坐起,只覺全身都很酸痛,就像夢裡被人狠狠揍了一頓。

  確實被狠狠揍了一頓……夢境裡的傷真的反應到了現實,但有明顯的減弱……盧米安嘗試著做了些動作,除了肌肉比較酸痛,沒感覺有別的影響。

  這讓他放下了心。

  接著,他掏起身上每一個口袋。

  「沒有……沒有!」盧米安未能拿出那團深紅。

  這讓他表情凝重,眉頭緊縮,不知該怎麼辦。

  作為涉及超凡力量的物品,那團深紅並沒有跟著他來到現實,這與老酒館內那個神秘女人的說法有點不一樣!

  盧米安定了定神,快速換好衣物,出了房間。

  盥洗室的門敞開著,奧蘿爾正面對鏡子,認真刷著牙。

  「早。」盧米安打了聲招呼。

  「不早了,是你太遲……」奧蘿爾含糊不清地說道。

  咕嚕咕嚕呸,隨著金髮紮成的馬尾甩動,她將嘴裡含的漱口水吐了出來。

  接著,她側頭望向了盧米安:

  「昨晚偷偷出去幹什麼壞事了?」

  「那隻貓頭鷹在外面,我哪敢出去?」盧米安很是淡定。

  「也是。」奧蘿爾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等會記得拿5費爾金去行政官那裡拍電報。」

  盧米安點了點頭。

  這可是他和奧蘿爾逃離科爾杜村的關鍵,他不敢有片刻忘記。

  用過早餐,盧米安直奔村廣場,行政官的辦事地點就在那裡一棟兩層建築內。

  他抵達的時候,行政官貝奧斯特還在家裡,但別的人員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

  交了費用,拍好電報,盧米安轉身就往老酒館而去。

  雖然那個神神秘秘的女人此時多半沒起,但他願意去等待。

  在追尋超凡力量上,他已經等了很久,不介意再等一會兒。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30 PM

第二十五章 序列與魔藥

  盧米安進了老酒館,意外地發現那個女人已經起床,正在角落老位置享用早餐。

  她又換了身衣物,立領帶荷葉邊的棕色長裙配上放在一旁的深色天鵝絨帽子讓她仿佛剛參加完上流社會的某個沙龍回來。

  「這麼早?」盧米安平復了下心態,走了過去。

  那女士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一晚都沒睡?」

  「也許。」盧米安對這種情況倒是不陌生,畢竟遇到截稿日臨近,姐姐奧蘿爾也經常熬夜,他只是奇怪面前這位來歷神秘目的不明的女士為什麼要突然提這麼一句。

  他瞄了眼對方的「餐桌」,發現擺放的食物分別是點綴著些許堅果的奶油舒芙蕾、一塊烤得非常誘人的鬆餅、一個羊角麵包、一杯顏色較深的咖啡和一塊貓舌餅。

  胃口真不錯……不過這些東西真不像是科爾杜能夠提供的,除了奧蘿爾,或許只有行政官家裡的廚師會做……盧米安坐了下來,隨口說道:

  「都是甜點啊。」

  那位女士難得認真地點了下頭:

  「因蒂斯的甜點確實味道不錯,而且種類眾多,就算每天早餐都來一些,也可以一個月不重複。」

  說完,她咬了口貓舌餅,半閉起眼睛,感受了一會兒道:

  「這才是旅行的意義之一啊。」

  「你不是因蒂斯人?」盧米安趁機問道。

  那女士笑了笑:

  「我來自魯恩,但就現在的局勢而言,這並不重要。」

  那個除了蒸汽機械、工廠企業、大量軍隊,只有安樂椅、薄荷醬、炸魚加土豆以及純蛇果釀的啤酒能算特產的魯恩?身為純正因蒂斯人的盧米安一下就想起了大家平時嘲笑魯恩王國的話語。

  他「嗯」了一聲,轉而說道:

  「我解決掉那個背獵槍的怪物了。」

  那位女士喝了口咖啡,相當平淡地贊道:

  「不錯。」

  不知為什麼,盧米安總覺得對方眼神裡帶著某種奇怪的情緒。

  之前幾次交流中,他其實也有類似的感覺,認為對方在玩味、好笑之外,有某種情緒暗藏,只是自己分辨不出來那究竟代表著什麼。

  他繼續說道:

  「我從那個怪物身上獲得了一團不正常的深紅色事物,拿著它會讓我變得暴躁,充滿戾氣。

  「我認為這肯定是涉及超凡力量的東西,但它並沒有跟著我到現實來。」

  那女士笑了笑:

  「這麼多次進出,你難道沒有察覺到,除了你本身的狀態,其他都沒辦法帶過來?」

  「你不是說超凡事物除外嗎……」盧米安話未說完就停了下來。

  他想到了現在身體的酸痛,想到了在夢境裡受的傷,想到了相應的記憶並沒有因為回到現實而消失。

  思索了一陣,他斟酌著說道:

  「你的意思是,通過那團深紅色事物獲得超凡力量,讓自身變成非凡者後,相應的、不同於正常人的狀態就可以帶到現實了?」

  「還算聰明。」那位女士頭也沒抬,依舊享用著那份奶油舒芙蕾。

  「可相應的力量不會因此減弱嗎?」盧米安皺眉追問,「我在夢境裡受的傷到了現實都輕了很多。」

  「非凡特性帶來的狀態改變不會。」那位女士抬起腦袋,望向盧米安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說超凡事物除外。」

  「非凡特性……」盧米安咀嚼起這個名詞。

  他想到了姐姐說的「非凡者」。

  獲得了非凡特性,就能成為非凡者?盧米安大概有些明白了。

  而基於面前女士的解釋,他對夢境的特殊有了更進一步的猜測:

  那片廢墟其實是真實存在的,或者原本位於現實某個地方,後來墜入了某個大人物的夢境深處,所以一直在自然地發展著,而我的夢本質上是一個特殊的通道,受胸口那些符號影響產生的特殊通道,連接到了那片廢墟?

  按照這個推測,我的家出現在那裡相當於彼此交互時我夢境留下的一個印記,是我潛意識裡認為最安全的地方的映射,因此,它才會和周圍的荒野和那片廢墟不像是同類,就像處在不同的世界……

  怪物們不敢進來是因為確實進不來,它們在真實的廢墟內,而我的「家」是夢境與「現實」交融的產物,不具備特殊印記的人沒法穿過相應的屏障……

  那特殊印記只作用於我本身,本身所具備的狀態會被記錄下來,帶回現實,而這種時候,不涉及超凡因素的會出現衰減,涉及的不變,死亡應該也是……

  如果真是這樣,那夢境的家裡應該沒恐怖的東西,但胸口這些符號的來歷、那個可怕聲音的源頭同樣象徵著某種恐怖……

  盧米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對面女士則悠然用著早餐,一點也不介意。

  回過神來,盧米安開口問道:

  「那該怎麼使用那團深紅色的事物?它就是您說的非凡特性?」

  關鍵時刻,他忍不住用上了敬稱。

  那位女士放下手裡的咖啡,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給你一份魔藥配方,你照著做就行了。」

  慷慨的饋贈讓盧米安有些不安:

  「你為什麼這樣幫我?」

  那女士笑了一聲:

  「如果我說是命運的安排,你相信嗎?」

  不信……盧米安下意識在心裡回答道。

  村裡的異常、暴風雨即將來臨般的壓力、對超凡力量的渴望讓他壓下了內心的不安,沉聲說道:

  「我相信。」

  一旦機會出現,必須無比果斷地做出嘗試,盡力把握,不能有半點猶豫,不能思前想後!

  那女士笑了,眼中那種盧米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更濃了一點。

  她從黑色的女士手包里拿出一疊便簽紙和一根銀制外殼的圓腹鋼筆,刷刷寫了起來。

  很快,她停下手中的鋼筆,將最上面那張便簽紙扯下來遞給了盧米安。

  盧米安趕緊接過,飛快看了起來:

  「『獵人』魔藥配方:

  「主材料:『獵人』非凡特性一份;

  「輔助材料:紅葡萄酒80毫升,紅栗花一朵(可以是標本,也可替換成相應精油10滴),白楊的樹葉粉末5克,羅勒10克;

  「使用方法:直接喝下。」

  盧米安把相應的內容牢牢記在了腦海里,然後折起便簽紙,將它放入棕色夾克的內側口袋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好奇問道:

  「『獵人』是什麼意思?」

  超凡意義上的獵人?

  「它是相應序列的名稱。」那位女士又抿了口咖啡,「我知道你對神秘學沒什麼了解,簡單給你講一下吧,我們世界常見的超凡力量共分二十二條途徑,通過獲取蘊含相應非凡特性的材料調配魔藥來獲得,而每條途徑共有10個序列,從序列9到序列0,數字越小,位格越高,能力越強。

  「你獲得的非凡特性屬於『紅祭司』途徑,只能用來調配對應的序列9『獵人』。」

  盧米安聽得非常專注,脫口而出道:

  「那我姐姐奧蘿爾屬於哪條途徑的序列幾?」

  「她是『窺秘人』途徑的序列7『巫師』。」那位女士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她沒有提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奧蘿爾都序列7了?也是,她都獲得超凡力量好幾年了……我服食魔藥後也才序列9,和她差得還有點多……只希望之後逃離科爾杜時不拖累她……盧米安忍不住問道:

  「可以直接喝高序列的魔藥嗎,或者今天喝序列9,明天就喝序列8?」

  「理論上可以。」那位女士在盧米安臉露欣喜之色後才補充道,「但這麼做的人,絕大部分都變成了死人或者怪物,一千萬人里都未必成功一個。」

  「變成怪物?」盧米安心中一驚。

  那位女士「呵呵」笑道:

  「伱姐姐沒告訴過你超凡之路很危險嗎?

  「喝下魔藥後,如果沒有駕馭住那種力量,要麼因身體崩潰而死亡,要麼異變成怪物,你以為你遇到的那個為什麼會是人形?」

  難怪……盧米安終於明白了姐姐說的危險是什麼。

  但他願意去面對。

  「沒有降低這種危險的辦法嗎?」他開口問道。

  那女士看了他兩秒道:

  「有,堅定的意志,良好的身體狀態,不算太差的運氣,至於其他,你現在還不用知道,因為你才是第一份魔藥。」

  「良好的身體狀態……」本來打算等下就回去補覺喝魔藥的盧米安皺起了眉頭。

  他在夢境裡還處於傷勢不輕的狀態。

  對面女士輕輕頷首道:

  「不用著急,等到晚上,等到身體的酸痛基本緩和了,再去夢裡。」

  「呃……」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問道,「只要我現實里的身體差不多好了,夢境裡的傷勢就徹底恢復了?」

  要知道,他現實中的身體只是有些酸痛,和夢境中的傷完全不對等!

  「對。」那女士肯定了盧米安的猜測。

  她接著說道:

  「關於魔藥,關於神之途徑,還有很多常識,等你喝完魔藥,成了『獵人』,我再告訴你。」

  神之途徑……盧米安疑惑道:

  「為什麼現在不講?」

  那女士笑了一聲:

  「你要是喝魔藥死掉,或者變成了怪物,我現在講那麼多不是浪費我的時間嗎?」

  「……」盧米安無話可說。

  他站了起來,告辭離開。

  邁開步伐之前,他又問了一句:

  「你知道村里存在異常嗎?」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31 PM

第二十六章 告密

  那位女士正在吃羊角麵包,隔了一會兒才對盧米安道:

  「知道。」

  她果然清楚……盧米安心中一喜,斟酌了下語言道:

  「我可以付出一定的代價請您幫忙解決科爾杜的問題嗎?」

  他又改用了敬稱。

  在他看來,這位神秘的女士絕對要比莉雅他們三個強大,而且強大很多,如果她願意提供幫助,那科爾杜村的問題將不再是問題,自己和姐姐也不用冒險逃離了,唯一的問題是,相應的代價自己未必支付得起。

  至於對方會不會答應,盧米安完全沒有把握,甚至可以說持非常悲觀的態度,他只是覺得在當前形勢下有必要嘗試一次,就算被拒絕,也只是損失點面子,他又不在乎這個。

  那位女士側頭望向盧米安,語氣平和地說道:

  「我確實能解決這裡的問題,但相應的代價是所有都被毀滅,包括你。

  「想要獲得一個更好的結果,只能靠你們自己。」

  問題這麼嚴重了?盧米安的瞳孔瞬間放大,想要看清楚對方的細微表情,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位女士拒絕提供幫助,他一點不意外,也不失落,他震驚的是對方口中的科爾杜村問題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嚴重很多倍,甚至可能導致整個村落的毀滅!

  既然她能解決,那為什麼反倒全村都死,而我們這些普通人和力量不夠強大的非凡者卻能爭取到更好的結果?盧米安又疑惑又驚恐。

  他決定後天要是還收不到《小說周報》的回電,就催促姐姐立刻離開科爾杜村,哪怕需要冒很大的風險,也不能再耽擱了!

  「究竟是什麼問題?」盧米安向來不講究體面,繼續追問道。

  那位女士笑了笑:

  「我說出來和你調查出來,結果也會完全不一樣。」

  盧米安本能磨了下牙,他很不喜歡這種「說話只說一點,總是不肯講清楚」的行為。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對方眼中那種奇怪的情緒又明顯了些。

  「好吧。」盧米安想了一下,轉而詢問,「你知道普阿利斯夫人嗎?她也是巫師,呃,非凡者嗎?」

  「算。」那位女士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確實是啊……盧米安進一步問道:

  「什麼途徑,哪個序列?」

  下一秒,他看見那位女士的表情嚴肅了一點:

  「不是正常途徑。」

  「什麼叫不是正常途徑?」盧米安追問道。

  那位女士笑了笑:

  「以後你會知道的。」

  我現在就想知道……盧米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本就站著的他正想離開,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很關鍵的問題:

  「女士,那些輔助材料該怎麼帶到夢境裡?」

  以夢境廢墟的狀態,自己頂多在家裡翻出紅葡萄酒和羅勒這種富裕家庭都會備上的辛香料,紅栗花與白楊樹葉則需要在現實中搜集。

  雖然兩者都不難找,盧米安甚至已經想好去哪裡「借」,但拿到了也沒有用,根本轉移不到夢裡。

  那位女士微笑說道:

  「我再免費提供一個小小的幫助吧。

  「你在現實里找到那些材料,於睡前放到自己臥室的桌子上,我幫你送到夢裡。」

  她可以把那些東西送到我的夢境裡?盧米安先是一驚,然後才因難題被解決鬆了口氣。

  他沒想到自己認為非常特殊的夢境還有第二個人可以「進入」。

  想到自己進入夢境廢墟的特殊很可能源於胸口那些奇異的符號,他就懷疑面前的女士也與那些符號,或者那詭異的、恐怖的聲音存在一定的關聯。

  出了老酒館,盧米安打算立刻去搜集紅栗花和白楊樹葉。

  就在這時,他看到萊恩、莉雅和瓦倫泰從通向酒館後門的小路出來,依舊穿著之前的衣物,做相似的打扮。

  盧米安心中一動,笑著迎了過去:

  「早上好,我的捲心菜們。」

  莉雅側過腦袋,於叮噹的聲音里笑道:

  「你也很早。」

  盧米安當即裝出鬼鬼祟祟的樣子,左右各看了幾眼才壓低嗓音道:

  「我昨天發現了點異常。」

  萊恩表情一正,與瓦倫泰、莉雅分別對視了一眼後道:

  「是什麼?」

  盧米安略顯害怕地說道:

  「我懷疑娜羅卡的死亡不正常,就是你們昨天旁觀了葬禮的那位。」

  萊恩給出了繼續往下講的鼓勵神情。

  盧米安吐了口氣道:

  「我不是給你們講過達列日地區的葬禮風俗嗎?後來,大家都去墓園後,蓬斯貝內進了娜羅卡的家,而主人沒有反對。

  「這不是在破壞他們家的星座影響,帶走相應的好運嗎?

  「肯定有問題!」

  「蓬斯貝內是本堂神甫的兄弟?」萊恩想了幾秒,轉而問道。

  盧米安重重點頭。

  想到本堂神甫那伙人的異常,想到自己和姐姐即將離開科爾杜村,不用擔心可能的滅口和事後的報復,他直接說道:

  「本堂神甫就不是個好人!」

  「為什麼這麼說?」莉雅笑吟吟問道。

  她對盧米安這麼指責本堂神甫一點也不意外。

  盧米安沒有客氣,將之前某位村民去達列日告密隨後失蹤的事情講了一遍,重點放在了對本堂神甫的那些指控上。

  他末了道:

  「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教會的神職人員。

  「有一次,我因為某個故事講得太真實,引起了某些人的不適,只好臨時躲到了教堂里。

  「我快在聖壇後面睡著的時候,本堂神甫帶著普阿利斯夫人進來了,他們兩個就這樣在神靈注視下做起一些骯髒的事情。

  「結束之後的閒聊里,本堂神甫還對普阿利斯夫人感慨,說『男人為什麼不能娶自己的姐妹?

  「這句話讓普阿利斯夫人都接受不了,認為是極其罪惡的,讓本堂神甫趕緊懺悔。

  「本堂神甫卻說:『很多不錯的家庭因為女兒嫁人、別的兒子出去成家,損失了大量的財產,最終敗落了下來,如果兒子能娶他的姐妹,這些問題將不再是問題,很可惜,法律和道德都不允許』……」

  聽到這裡,冷漠的瓦倫泰臉色鐵青地說道:

  「他究竟是神的僕人,還魔鬼的僕人?」

  萊恩則仿佛在思考般點了點頭:

  「難怪蓬斯貝內結婚這麼多年都沒被允許單獨建立家庭……」

  莉雅打量了盧米安兩眼,輕聲笑道:

  「你果然事前就知道普阿利斯夫人在和本堂神甫偷情,那天是想利用我們。」

  盧米安先是尷尬一笑,旋即一臉正義地說道:

  「作為『永恆烈陽』的信徒,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人站在教堂裡面。」

  那位冷漠的瓦倫泰臉色緩和了下來,讚許點頭道:

  「科爾杜村要是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就好了。」

  再多幾個我?盧米安不敢想像這種情況下的科爾杜村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跟著補充道:

  「那次,我還聽見本堂神甫對普阿利斯夫人說,他在謀劃一些事情,可能會被裁判所的人盯上,讓普阿利斯夫人小心一點,不要說漏了嘴。」

  萊恩的表情隨之變得凝重:

  「有具體提是什麼事情嗎?」

  「沒有。」盧米安未去胡亂編造。

  話講到這個程度就行了,再多說一點,問題說不定今晚就徹底爆發了,他都還沒來得及成為非凡者。

  告別這三個外鄉人後,盧米安花了不少時間搜集到了紅栗花與白楊樹葉。

  臨近中午,他抵達廣場,來到行政官處理公務的那棟兩層建築前。

  此時,絕大部分村民已聚集到了這裡,等著選出「春天精靈」。

  明天就要開始四旬節的一部分慶典活動了。

  盧米安找到了雷蒙德、阿娃等人,擠了過去。

  「阿娃有上名單嗎?」他開口問道。

  阿娃沒有說話,心情明顯很不平靜,雷蒙德則搖了搖頭:

  「不知道。」

  「肯定有阿娃,村里還沒結婚的女性裡面,除了伱姐姐,她最漂亮,而你姐姐年齡不符合。」站在旁邊的紀堯姆貝里插嘴道。

  他就是盧米安等人口中的小紀堯姆,是他們經常一起玩的夥伴之一,長著一頭微卷的棕發,臉上有明顯的雀斑,藍色的眼睛因為不夠大仿佛總是眯起。

  阿娃的堂妹阿澤瑪也在這裡,她外形是小了一號平庸了一點的阿娃。

  此時,她沒有說話。

  盧米安理解她的心情,因為她也想當「春天精靈」。

  在達列日地區,被選為「春天精靈」不僅是大家對你容貌、品性的認可,而且還會有一些隱性的收益。

  聽到小紀堯姆的話,盧米安笑道:

  「如果沒有,等行政官念完名單,我就大聲喊:『我選阿娃!』」

  阿娃頓時有點尷尬:

  「不用。」

  這其實是正常的流程,行政官念完「春天精靈」的候選名單後,村民們要是有自己的人選,可以當場喊出來,加入投票的行列,只不過,臉皮足夠厚願意這麼做的人並不多,盧米安是其中之一。

  他對此非常坦然:

  反正丟臉的是阿娃又不是我。

  沒過多久,二樓一扇窗戶打開,行政官貝奧斯特出現在了那裡。

  從外表上看,他比本堂神甫強多了,整齊梳理撲著粉末的棕發、勾著黑線的淺藍色眼眸、挺直的鼻樑、微薄的嘴唇、打理得很不錯的兩撇鬍鬚,讓他賣相相當不錯,而雙排扣的法蘭絨外套更是彰顯出了他的地位。

  貝奧斯特俯視了眾人幾秒:

  「女士們,先生們,時間到了,遲到的人將不再有投票的權利。

  「下面,我宣讀『春天精靈』的候選名單:

  「阿娃利齊耶……」

  聽到這裡,阿娃明顯地鬆了口氣。

  沒有任何意外,在舉手投票里,她獲得了超過百分之八十的村民認可。

  投票結束後,盧米安沒和四個夥伴一起去慶祝,藉口家裡有事,直接離開了廣場。

  他剛一到家,就詢問起姐姐:

  「有回電嗎?」

  如果有回電,電報員會送到家裡來,順便再拿一點費用。

  「還沒有。」奧蘿爾搖了搖頭。

  她轉而道:

  「最近暗流洶湧,你在格鬥練習上可不能有絲毫放鬆,嗯,下午我和你對練。」

  盧米安正一身酸痛,聞言暗自嘶了一聲。

  忽然,他心頭微動,故意苦著臉道: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練得太勤快了,今天渾身都痛,奧蘿爾,呃,姐姐,幫我按一下吧?你最專業了!」

  「也行。」奧蘿爾輕輕頷首。

  …………

  到了晚上,姐姐的拉伸按摩加上充分的休息讓盧米安的身體基本恢復。

  臨睡前,他把三朵紅栗花和裝在瓶子裡的白楊樹葉粉末放到了窗前桌子上。

  深深地看了它們一眼,盧米安又期待又有點緊張地鑽入了被窩。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34 PM

第二十七章 五個變化

  盧米安在灰霧中醒來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猛地坐起,望向窗前的桌子。

  那三朵紅栗花和裝著白楊樹葉粉末的玻璃瓶正靜靜安放於那裡,承接著穿透高空濃霧的些許光芒。

  「她真的把輔助材料送進來了……」盧米安鬆了口氣,翻身下床,活動起身體。

  他欣喜地發現,脖子和後背處的疼痛已完全消失,體內的不適同樣如此。

  「果然,現實好了,夢境也跟著恢復了,雖然兩邊的傷勢一點也不對等……」盧米安快步來到附帶全身鏡的衣櫃前,脫掉上半身衣物,全面審視起自己。

  那五道透出血色的指印、高高腫起的青黑和一塊又一塊的淤血全部不知所蹤。

  這讓盧米安忍不住懷疑昨晚獵殺非凡怪物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還好,裝在布袋內的那團深紅事物、比之前多了幾枚銅幣的財富和就放在一旁的獵槍同時證明著那場經歷的真實。

  盧米安一顆心安定了下來,帶著裝深紅事物的布袋、揣著大量的錢幣,出了臥室,直奔一樓,提了瓶紅葡萄酒,翻了個啤酒杯,拿了罐羅勒回來。

  當然,他沒有忘記帶上姐姐奧蘿爾教自己功課時購買的量筒、小型天平等教學儀器。

  望著擺滿物品的書桌,他一時有點激動,又不可遏制地出現了少許緊張。

  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只剩調配魔藥了!

  而魔藥不是飲料,比酒精更加危險,稍有問題就會導致服食者死亡或者異變成怪物。

  盧米安吸了口氣又緩慢吐出,然後利用量筒,倒了80毫升紅葡萄酒在啤酒杯內。

  他依次又放入了10克羅勒、5克白楊樹葉粉末和一朵紅栗花。

  整個過程沒出現任何異常,啤酒杯里的紅色液體與之前相比只是多了點渣滓、漂了朵鮮花。

  緊接著,盧米安提起手旁的布袋,專注地看著那團深紅事物滑入啤酒杯內。

  無聲無息間,那團深紅似乎飛快溶解了,可又像是周圍的液體全部被吸入了它的體內。

  咕嚕咕嚕的氣泡冒出,血色渲染了整個杯子,那朵紅栗花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消融。

  「這就是『獵人』魔藥?」盧米安吞了口唾液,端起了啤酒杯。

  他苦苦追尋的超凡力量已近在眼前。

  沒有猶豫,盧米安調整了下呼吸,平復了下情緒,微仰腦袋,直接喝起了魔藥。

  噸噸噸,他鼻端仿佛有刺鼻的血腥味鑽入,耳旁又有了點幻聽。

  剛喝完魔藥,放下杯子,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刺痛,來自身體內部每個地方的刺痛。

  這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盧米安懷疑自己喝下的是不是一團火,而那團火正在灼燒自己的食道、胃袋、心臟、肺部、小腸、大腸和和所有血管。

  與此同時,他喉嚨處有濃烈的鐵鏽味擴散往外。

  牢記著那位女士話語的他竭力控制住精神,不讓自己直接暈過去,那樣的話很可能意味著他被魔藥戰勝,結果可想而知。

  恍恍惚惚間,盧米安低下腦袋,看見手背的血管全部凸顯了出來,縱橫交錯,密密麻麻,鮮紅奪目。

  刺痛和灼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兩三秒後,盧米安就有了種它們即將消失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腦袋嗡了一下,耳畔又響起了那仿佛來自無窮高處又似乎近在身旁的神秘聲音。

  這聲音如同一根根鋼刺,插入了他的腦袋,用力攪拌起來。

  瀕死的體驗再次襲擊了盧米安,本來快消失的灼燒和刺痛跟著變得強烈。

  這一刻,盧米安眼睛圓睜,雙手緊握,只覺有什麼東西正要打開自己的皮膚,從血肉裡面鑽出來。

  他周圍的灰霧似乎又濃了點。

  怎麼都聽不清楚的恐怖聲音平息了,盧米安體內血肉的蠕動如幻覺般不見了。

  可怕的刺痛與灼燒、濃烈的鐵鏽味和血腥味也跟著消失了。

  盧米安終於又呼吸到了帶著點涼意的空氣,重新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他忍不住彎下腰背,將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起粗氣。

  對姐姐所說的追尋超凡力量的危險,他理解得更加深刻了。

  只是序列9的魔藥,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當然,原本到不了這個程度,只能說確實比較危險,可關鍵時刻,胸前特殊符號帶來的神秘聲音讓他差點直接崩潰。

  每一次喘氣似乎都讓盧米安找回了一部分力量,沒過多久,他感覺自己徹底恢復了。

  盧米安嘗試著握緊拳頭,對準空氣,用力揮了一下。

  砰!

  他竟然直接打出了氣流爆裂開來的聲音。

  這樣的力量他之前從未奢望過擁有!

  盧米安愈發興奮了,就在不大的臥室內,騰挪腳步,練習起姐姐教的某種格鬥術。

  砰砰砰!

  他每一拳都能帶出脆響,而這麼大的動靜下,這麼逼仄的環境內,他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處,未碰到任何事物。

  一套打完,盧米安不僅不感覺疲憊,反而精神奕奕。

  他隨即評估起自身的狀態:

  「不比奧蘿爾差了……」

  「無論力量,速度,反應,還是對身體的控制能力,都獲得了極大增強,有點非人的味道了……」

  「既有熊的強壯,又有貓的輕靈,略等於兩者的綜合體……」

  「沒有魔藥,我這一生可能都達不到這種程度……」

  還未審視完,盧米安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忍不住心中一緊,本能地抽了抽鼻子。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竟能分辨出血腥味的源頭在哪裡。

  它來自於他的身體!

  盧米安低下腦袋,看見手背一片血紅,像是有多個出血點。

  他又來到全身鏡前,發現臉上也都是血污。

  盧米安伸手往臉龐一抹,擦掉了部分血跡,卻沒看到半個傷口。

  想了一陣,他有了一定的猜測:

  「剛才服食魔藥讓奧蘿爾說的毛細血管全部破了?等吸收完魔藥,傷口又迅速癒合了?」

  只有超凡因素的影響才能解釋當前的情況。

  既然沒有傷,那盧米安就不再關注這件事情,將重點放在了似乎有明顯變化的嗅覺上。

  隨著他集中精神,空氣中瀰漫的味道瞬間被「分解」,以不同種類的形式鑽入了他的鼻子。

  「血腥味、殘留的酒味、花香、塵埃的味道……」盧米安一一分辨了出來,連相當細微的那種都沒有放過。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地上那一個個正常看不見的腳印,「看」到了灰塵在臥室內的不同分布,「聽」見了自身心臟的跳動,「聽」見了房屋外面刮過的微風……

  「第二個變化是,感官能力直線提升,對痕跡的把握超越了正常人類的水準……難怪那個怪物那麼擅長追蹤……」盧米安對此頗為欣喜。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種提升並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需要他集中精神才會呈現,平時只是以弱化版本的狀態存在。

  經過一次次試驗和自我審視,盧米安又找到了「獵人」魔藥帶來的另外兩處改變:

  「第三個變化是在對環境細緻觀察的前提下,能準確地、直觀地找到某些要點,比如,怎麼更輕鬆地把一堵牆壁弄塌,這能讓我更好更快速地設置陷阱……這也能作用在人類、野獸和怪物身上,讓我能更有效地完成獵殺……

  「第四個變化是腦子裡多了點野生植物、動物器官的知識,這能幫助我更好地在野外生存,受傷後能迅速找到合格的『止血藥』,需要時更方便地製作出塗抹於武器上的毒藥……」

  初步確認到這裡,盧米安忍不住產生了一點荒謬感:

  「我竟然能幹掉那個獵槍怪物?」

  「現在的我比之前的我強大了很多很多,而它不比現在的我弱多少……」

  認真回想了一陣,他總結出兩個要點:

  「能力重要,頭腦同樣重要!」

  「利用好環境可以有效增強自身的實力!」

  想了想,盧米安在心裡又補了一句:

  「還有,任何時候都不能輕忽大意、失去耐心……」

  他走到窗邊,又一次望向那片夢境廢墟。

  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恐懼感、危險感隨即湧上了他的心頭,這是以往從未出現或者沒這麼強烈的。

  「呃,第五個變化是某種直覺增強了……」盧米安輕輕點了下頭。

  他去盥洗室用清水洗乾淨了身體,換好另一套衣物,帶著那些金錢,重新躺到了床上。

  他想趕緊回到現實,看看獲得的「獵人」能力有沒有被帶出去,如果有,是否出現了衰減。

  …………

  半夜的科爾杜村非常安靜,高空雲層遮住了紅月和群星,讓幽深的黑暗成了這片區域的統治者。

  盧米安望著這樣的夜景,心情極為舒暢。

  現實里,他也成為非凡者了,而與夢境相比,能力沒有一點減弱!

  直覺的引導下,盧米安解開襯衣扣子,低頭望向了胸前。

  那仿佛荊棘鎖鏈的黑色符號正在慢慢變淡。

  「它在現實里也出現了……」盧米安莫名有點不安。

  而本該壓在荊棘鎖鏈上面的那團青黑色符號似乎還只存在於夢境中。

  突然,盧米安心頭一動,抬起了腦袋。

  不遠處的榆樹上,那隻巫師傳說里的貓頭鷹正靜靜望著他。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8 11:35 PM

第二十八章 定律

  那隻貓頭鷹棕黃的眼白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里仿佛泛著些許螢光,望著盧米安的姿態更接近俯視。

  盧米安不再像之前兩次那麼恐懼,沉聲罵道:

  「看什麼看?

  「有本事你說話啊!」

  他倒不是一定要得罪對面那隻貓頭鷹,而是想以這種方式激對方展現出真實的目的,要不然,夜裡時不時飛來,就這樣看著自己,還是挺讓人瘮得慌。

  那貓頭鷹保持著沉默,連叫聲都沒有發出。

  隔了幾秒,它再次展開翅膀,向著黑夜的深處飛出。

  「精神病啊!」盧米安罵歸罵,心裡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他依舊專注地望著外面,認真分辨夜色里的所有黑影。

  他記得很清楚,上次貓頭鷹來過後,自己看見了娜羅卡的身影,而天亮後就聽到了娜羅卡過世的消息。

  這次不知道會不會出現類似的事情……盧米安仔仔細細地做著觀察,未發現任何異常。

  他這才鬆了口氣,拉上窗簾,躺回了睡床。

  深深的黑暗裡,盧米安睜著眼睛,思考起接下來的計劃:

  「也不知道這貓頭鷹究竟想做什麼……它表現得這麼詭異、神秘,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管它了,反正以村裡的情況,我也得趕緊拉著奧蘿爾離開,之後,我就不信它能跟到特里爾去!

  「明天要是還沒收到回電,後天上午就必須強行逃離科爾杜……

  「如果有回電,那我和奧蘿爾就光明正大地從村口道路下山,要是沒有,嗯……明天就是四旬節了,後天大家也還在過節,不會注意那麼多,可以讓奧蘿爾去找普阿利斯夫人借她的小馬,到附近高山牧場玩耍,這不需要下山,不像是要離開科爾杜,應該不會惹來調查者們過多的關注,到時候,可以利用那邊一條危險的小路離開山區……

  「那根本不算路,中間好幾處斷掉,即使牧羊人們都不認為靠它可以下山,不過,以我現在的能力,通過它完全沒有問題,而奧蘿爾會巫術,能夠飛行一段距離,肯定比我還要輕鬆……

  「這有很大的希望瞞過調查者們的眼睛……」

  成為「獵人」後,很多以前不能做到的事情現在都可以完成了,這給了盧米安極大的信心,讓他迅速就制定好了方案。

  他內心隨之變得篤定,整個人沉穩了不少,接下來的睡眠很是踏實。

  …………

  第二天上午,盧米安早早起床,於廚房內忙碌起來。

  想到自己已成為非凡者,想到即將和姐姐離開充滿異常的科爾杜村,他的心情就變得相當好,甚至有哼歌的衝動。

  奧蘿爾下樓的時候,桌上已擺好了兩碗肉醬面。

  「你怎麼知道我快起床了?」她欣慰問道。

  盧米安笑道:

  「我聽見盥洗室有動靜才開始煮麵的。」

  與此同時,他在心裡嘀咕道:

  你果然和往常一樣,睡醒後會有一段時間處在迷糊狀態,連這都沒有想到。

  奧蘿爾點了點頭,邊坐到餐桌旁,邊狀似隨口地問道:

  「昨天半夜,那隻貓頭鷹又飛來了?」

  「是啊。」盧米安知道這是姐姐發現了自己半夜不睡到窗口眺望。

  也幸好有那隻貓頭鷹出現,否則他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成為非凡者後太過興奮了吧?

  那樣的話,少不了接受姐姐的再教育。

  不過,盧米安也沒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瞞姐姐太久,因為這會影響到奧蘿爾在很多事情上的決斷。

  他準備後天強行逃離科爾杜時就告訴姐姐這件事情,免得她還要分心照顧自己。

  到時候,緊迫形勢下,奧蘿爾也沒空教育他。

  「奇怪的貓頭鷹……」奧蘿爾微皺眉毛,一臉疑惑。

  她也弄不清楚那隻貓頭鷹想做什麼,它每次都只是來看看。

  盧米安呲溜吸起了麵條,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對奧蘿爾道:

  「如果有回電,我們今天傍晚就離開科爾杜村,走平時下山的那條路。

  「要是沒收到回電,你明早去找普阿利斯夫人借小馬,我們到最近的高山牧場去,我知道那裡有條小路可以下山,而那些調查者肯定不清楚。」

  奧蘿爾用手指玩起髮絲,仔細思索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露出笑容道:

  「可以,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相當高。」

  她隨即「嘖嘖」道:

  「我的笨蛋弟弟長大了啊。」

  盧米安一陣欣喜,頗為得意。

  …………

  早餐後,他藉口去看阿娃有沒有準備好「春天精靈」的祝福巡遊,出了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直奔老酒館。

  成為非凡者後,他迫切地想了解更多的常識。

  而那位女士說過,會告訴他的!

  走到離老酒館不遠的地方,盧米安看到位熟人迎面而來。

  那是穿著棉製襯衣和深藍短外套的蓬斯貝內,本堂神甫的弟弟。

  「只有一個人啊……」盧米安想到上次被蓬斯貝內帶著打手追了半個村,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

  剛獲得超凡力量的他本就處於躍躍欲試,想找人練一練的狀態。

  「嗨,我的私生子。」盧米安打起招呼,「沒得到爸爸我的允許,你怎麼敢自己一個人出門?」

  他這是打算激怒蓬斯貝內,讓他主動進攻,不提前逃走。

  蓬斯貝內循聲望來,看到了他。

  這惡棍臉色微變,直接轉過身體,狂奔了起來。

  蹭蹭蹭……盧米安有點傻眼地看見這傢伙消失在了不遠處的路口。

  「跑得還真快啊……

  「挺機警的嘛……」

  盧米安無聲感慨了兩句。

  雖然他成為非凡者前就認為自己單對單能穩勝蓬斯貝內,但蓬斯貝內很可能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兩人並沒有真正交過手,彼此都充滿信心,誰知道,蓬斯貝內今天一看到他就選擇逃跑,仿佛遇到了猛獸。

  他不可能知道我昨晚偷偷成了非凡者啊……難道這傢伙因為太過愚蠢,沒有腦子,反而獲得了野獸般的直覺,能嗅到危險的氣息?盧米安在心裡詆毀起蓬斯貝內。

  他沒有嘗試追趕,因為剛打完「招呼」,他就後悔了:

  村里充滿異常,形勢頗為危險,在真正離開之前,多一件事情不如少一件事情!

  真要因為揍了蓬斯貝內,讓本堂神甫那伙人提前發動計劃,影響到自身和奧蘿爾的逃離,盧米安哭都哭不出來。

  而且,本堂神甫那伙人神神秘秘,蓬斯貝內指不定有什麼怪異之處,盧米安覺得自己真要和他大戰一場,很可能會暴露非凡者的身份,那後續就麻煩了。

  「一下成為非凡者,有些太得意太張狂了,沒能控制好自己……」盧米安深刻地做起自我檢討,然後走入了老酒館內。

  他本打算直接上二樓,卻看見那位女士就坐在角落裡。

  今天她穿的是珍珠灰長裙,配著一頂淺色女士軟帽,面前沒擺放任何食物。

  「用過早餐了?」盧米安走了過去,坐至對面。

  「還沒有。」那位女士隨口回答,「今天約了人一起,還在等她。」

  她?不是我啊……盧米安環顧了一圈,除了酒館老闆,沒看到別的身影。

  他重新望向那位女士,誠懇說道:

  「我成為『獵人』了。」

  你該履行諾言,給我講更多常識了。

  那位女士一點也不意外,微微笑道:

  「狀態還不錯。」

  她頓了一下,嗓音略顯飄忽地說道:

  「你目前需要掌握的是兩個定律、一種方法。」

  怎麼搞得和學物理一樣……盧米安沒敢說話。

  那位女士繼續說道:

  「對大部分非凡者而言,這些知識都異常珍貴,值得他們拿出所有來換取,但你嘛,既然有命運的安排,那我就免費告訴你。」

  免費才是最貴的,我又會在哪裡付出代價?盧米安莫名有點沉重。

  成為「獵人」之後,他的直覺和觀察能力顯著增強,此刻清楚地感覺到對面女士眼中那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情緒又出現了,比以往更加濃厚,但他依然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情緒。

  那位女士略微坐直了身體:

  「所有超凡力量的源頭都能追溯到最初那位造物主,你是『永恆烈陽』的信徒,應該很清楚那位的眼睛變成了太陽。」

  「是的。」盧米安聽過本堂神甫布道。

  「這其實是一種象徵意義上的描述。」那位女士簡單解釋道,「總而言之,最初那位造物主創造了這個世界,創造了不少神靈,最終又自我崩解,分裂成了不同途徑的非凡特性。」

  「所以才叫『神之途徑』?」盧米安恍然大悟。

  那位女士輕輕頷首:

  「對,每條途徑的序列0都等於真神,比如,『歌頌者』途徑的序列0叫『太陽』,也就是你信仰的『永恆烈陽』。」

  每位非凡者走到最後都能成神?盧米安無比震驚。

  與此同時,他泛起了喜悅之情又莫名恐懼。

  如果他是「永恆烈陽」的虔誠信徒,此時已經在指責對面那位女士褻瀆神靈,但很可惜,他不是,他屬於跟著大家信一信,不信也無所謂的那種。

  他甚至追問道:

  「『獵人』途徑的序列0叫什麼,『窺秘人』途徑呢?」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紅祭司』,目前這個位置還空著。」那位女士失笑搖頭,「『窺秘人』途徑的序列0叫『隱者』,現在被一位邪神占據著。祂叫『隱匿賢者』,非常喜歡給同途徑的非凡者灌輸知識,用專業的說法叫『知識逐人』,你姐姐的問題有很大一部分由此而來。」

  「這樣啊……」盧米安開始記恨起「隱匿賢者」。

  那位女士把話題轉回了正軌:

  「正是因為非凡特性都來自最初那位造物主,所以它們不會消失,也不會增加,只會從一種形式轉化為另一種形式,從一種物體轉移到另一種物體。

  「這叫非凡特性不滅定律。」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0 12:28 AM

第二十九章 方法

  盧米安結合學過的物理知識,想了下道:

  「為什麼不直接叫守恆定律?」

  「那是另外一條定律,但你暫時不用了解詳細的內容。」那位女士讚許點頭,「其實,從本質上來講,它和不滅定律是一樣的,只不過多了一些前置條件和具體闡述。」

  這樣啊……盧米安思索片刻,斟酌著說道:

  「根據不滅定律,我想要獲取非凡特性,除了狩獵相應的怪物,還可以將目標對準別的非凡者?」

  既然非凡特性不滅,那非凡者死後,肯定也會有相應的非凡特性析出。

  那位女士表現出了一定的感慨:

  「你很敏銳。」

  「所以,這條定律並不適合被大部分非凡者知曉,這會造成彼此的殺戮,讓非凡者之間不再有絲毫信任。」

  「沒有這條定律,人類也會互相殘殺。」盧米安對此並不在意,「現實世界裡,猜忌、欺凌、謀殺還少了嗎?」

  那位女士饒有興致地回應:

  「但至少還有一定的溫情,還有人性的光輝。」

  盧米安又想了一會兒:

  「從另一個角度講,這條定律更應該成為非凡者之間的共識,只有這樣,那些弱者才能提前有所防備,不至於徹底淪為少數知曉者的獵物。」

  那位女士輕輕頷首:

  「有一定的道理。」

  「其實,真發生過幾次非凡者之間的戰鬥,相應人員大概率也能猜到一些。」

  她轉而道:

  「第二條定律叫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聚合……」盧米安難以理解。

  他無法從前面講的那些內容里推導出來。

  那位女士的表情嚴肅了少許:

  「作為創造這個世界的存在,最初那位造物主即使分裂成了不同途徑的非凡特性,也不代表祂徹底退出了舞台,祂的精神分散在不同的非凡特性內,永不磨滅,除非這個世界徹底消亡。

  「這些精神雖然更接近烙印,但都有重新聚合在一起,讓最初那位復活的本能。」

  「也就是說,你成為非凡者之後,會比以往更容易遇上別的非凡者,會比遇上其他途徑的非凡者更容易遇上同途徑和相鄰途徑的非凡者,這是命運上的聚合,序列越高,這種情況越是明顯。」

  針對這些話語,盧米安有太多想要詢問的,可又不能一口氣提出來,只好從最緊要的開始:

  「再結合非凡特性不滅定律,是不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聚合帶來殺戮?」

  那位女士又一次流露出讚許的神情:

  「你對這種事情真的很敏銳。

  「序列較低的時候還好,等到半神階段,尤其天使後,就得想辦法削弱或規避聚合帶來的影響了。」

  「半神,天使?」盧米安雖然已經知道每條序列走到最後都能成為真神,但聽到這兩個名詞還是有些驚訝和意動。

  那位女士隨口解釋道:

  「半神是半神半人的簡稱,包含序列4到序列1的非凡者。

  「其中,序列4和序列3叫聖者,序列2和序列1被稱為天使,再往上還有別的稱呼,但你現在最好不要知道。」

  聖者……天使……盧米安瞬間聯想到了不同地區的主保聖人和天使。

  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聖人遺骸是聖者的屍體,有非凡特性留存?

  盧米安忽然有些恐懼,轉而問道:

  「每一份非凡特性內都有最初那位造物主的精神烙印,序列越高,遺留越多?

  「那服食魔藥的人在別的方面豈不是也會受到影響?」

  那位女士點頭笑道:

  「要不然你以為這為什麼被稱為充滿危險和瘋狂的道路?」

  「這也是服食魔藥可能導致失控的主要原因之一。」

  「嗯,失控指的是失去對超凡力量和本身精神的控制,異變為可怕的怪物。」

  「還有別的原因?」盧米安追問道。

  那位女士「嗯」了一聲:

  「一是相應非凡特性之前那些主人的精神遺留,強度主要取決於他們本身的位格,呃,死亡前的執念和瘋狂程度也會帶來一定的加成,二是以錯誤的順序或方法服食了魔藥,這會導致體內產生極大的衝突,三是某些存在會藉助魔藥的服食施加影響,比如,『窺秘人』途徑每一次服食魔藥都會被動接受『隱匿賢者』一次知識灌輸。」

  我喝下「獵人」魔藥後聽到的那個聲音也是類似情況?盧米安略作斟酌,將自己的遭遇如實講了一遍,末了道:

  「那是來自哪位存在的影響?」

  下一秒,他看見對面那位女士的表情變得略有點古怪。

  她鄭重說道:

  「某些存在僅僅只是知道祂的存在就可能導致你受到污染,出現失控。」

  「很不幸,那道聲音的主人就是這樣的存在,你目前還不適合知曉祂的尊名。」

  這麼恐怖?序列0的真神?可我和因蒂斯絕大部分人都知道「永恆烈陽」,知道「蒸汽與機械之神」,也沒出什麼問題啊……難道是真神與邪神有區別?不,她剛才直接提了「隱匿賢者」,這也是位序列0……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她也不清楚具體是哪位存在,以這種含糊不清的話語掩飾自己的無知?盧米安腦海內轉過了多個念頭。

  考慮到本身的實力,他放棄了這個話題,問起另一個感興趣的名詞:

  「什麼是相鄰途徑?」

  那位女士表情恢復了正常:

  「一般情況下,你選了哪條途徑,服食了相應的魔藥,就只能在這條途徑上一步步走下去,否則必將導致失控,至少也是半失控,但萬事總有例外,每條途徑都存在一條或多條相鄰的途徑,你可以在特定的序列跳轉過去,比如序列4這個劃分人與半神的位階。

  「『獵人』的相鄰途徑是『刺客』。」

  「刺客」……聽起來比「獵人」有檔次啊……盧米安關切問道:

  「『窺秘人』的相鄰途徑是哪條?」

  「跳到相鄰途徑是不是就不再受『隱匿賢者』影響了?」

  「是『通識者』途徑,目前的序列0是『蒸汽與機械之神。」那位女士語氣平和地回答道,「跳轉過去後,還是會受到『隱匿賢者』影響,只是程度會降低很多,畢竟相應的非凡特性依舊存在,除非想辦法把它們排出去。」

  「怎麼排出去?」盧米安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

  「最簡單是生孩子,有不小概率通過神秘學上的遺傳將相應非凡特性轉移給他。」那位女士只簡單提了兩句,「還可以藉助某些途徑的特殊能力,但存在一定的風險,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盧米安點了點頭,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必須得在特定序列轉嗎?」

  升到序列4成為半神一聽就希望渺茫。

  那位女士看了他一眼:

  「理論上可以在更低序列轉,只是失控的風險會大很多,除非沒有別的辦法,否則儘量不要嘗試。」

  她頓了下道:

  「兩條定律已經講完,下面是那種方法。

  「這是神秘世界最重要的知識之一。」

  最重要?盧米安本能挺直了腰背,異常專注。

  那位女士繼續說道:

  「它叫『扮演法』。

  「是幫助你消化魔藥的方法,而消化掉魔藥後,服食下一個序列的魔藥,失控風險會降低很多。」

  難怪不能今天喝序列9魔藥,明天就喝序列8的……得利用「扮演法」消化掉前一份……盧米安恍然大悟。

  他沒有打斷對方,認真傾聽著她的講解:

  「記住,是消化,不是掌控。」

  「什麼是『扮演法』呢?就是根據序列的名稱像演員那樣做相應的扮演,藉此調和自身與非凡特性殘餘精神烙印之間的差異,得到相應的認可,繞過原本存在的屏障,將非凡特性與本身融合。」

  「也就是說,我要扮演『獵人』,每天上山打獵?」盧米安進入了聽課狀態。

  那位女士搖了搖頭:

  「這是最粗淺的扮演。我們不僅要理解序列名稱的表面含義,還得探究它的深層次意蘊,比如,都市也是叢林,每個人既是獵物,也是獵人。」

  這我熟啊……盧米安對「獵人」的深層次含義早就有所體會。

  這主要來自他過往的流浪生活。

  「那怎麼確定自己已經消化掉魔藥,可以晉升下一個序列了?」他忍不住追問道。

  那位女士笑了笑:

  「魔藥真正消化的時候,你自己能感覺到。」

  好吧……盧米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疑惑問道:

  「不同序列的名稱是誰取的?」

  為什麼照著它們扮演就能消化掉魔藥?

  那位女士表情一正:

  「最早的序列劃分來自最初那位造物主分裂後的殘留,那是一塊寫滿了神秘學知識的石板。

  「因為涉及成為神靈的秘密,所以它被稱為褻瀆石板。

  「在古老年代裡,也就是第二紀元末和整個第三紀元,出現了一位接近最初那位造物主的強大神靈,叫做遠古太陽神,祂隕落後,遺骸里誕生了第二塊褻瀆石板,當前所有的序列名稱和魔藥配方都來自上面。」

  我學的第二紀和第三紀歷史不是這樣的……盧米安在心裡咕噥了一句。

  那位女士繼續道:

  「羅塞爾大帝在世的時候,參考第二塊褻瀆石板,製作了一副以塔羅牌的大阿卡那牌為藍本的褻瀆之牌,它共有二十二張,每一張都包含著一條神之途徑。」

  「羅塞爾大帝也是非凡者?」盧米安震驚。

  作為普通的因蒂斯人,他很難不對羅塞爾大帝產生一定的崇拜之情。

  「不然呢?」那位女士笑了一聲。

  盧米安追問道:

  「他很強大嗎?」

  「接近神靈。」那位女士言簡意賅。

  這麼厲害?盧米安既錯愕詫異又覺得理應如此。

  他想了下道:

  「那羅塞爾大帝留下的日記豈不是很珍貴?」

  那位女士點了點頭:

  「對,但能解讀那種奇怪文字的人很少很少。」

  奧蘿爾好像收藏有一些羅塞爾大帝的日記抄本,她似乎能夠解讀……她部分力量來自這裡?盧米安陷入了沉思。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0 12:29 AM

第三十章 四旬節開始

  那位女士側頭望了眼老酒館窗外:

  「時間差不多了,最後再給你講一點小常識。

  「基於非凡特性不滅定律,我們可以知道,人與非凡特性結合成為非凡者,生物與非凡特性結合成為超凡生物,那物品與非凡特性結合呢?」

  她不給盧米安回答的機會,直接道:

  「那叫神奇物品。

  「因為物品本身不存在意志、精神、自控等概念,加上其他因素的共同作用,所以它們結合了非凡特性後,除了展現出相應的特殊能力,還會帶來很強的負面影響,各大教會傾向於將它們封印起來,需要的時候再用合適的方法開啟。

  「這也導致神奇物品又被稱為封印物。

  「而曾經被各大教會封印過的神奇物品都有自身的編號,共分3、2、1、0四個檔次,前綴數字越小,危險性越高,其中,1級和0級封印物數量有限,危害極大,編號是各大教會共通的,不會重複。」

  「0級封印物……」盧米安低語起這個詞組。

  他對序列0等於真神這件事情印象極為深刻,由此產生了一定聯想,遂開口問道:

  「這是過去隕落的那些神靈或被消滅的邪神形成的封印物?」

  按照二十二條途徑都有序列0,都對應著一位真神看,當前神靈的數量明顯不足。

  當然,盧米安也承認這可能是自己對邪神對隱秘的存在沒什麼了解造成的。

  「不全是。」那位女士想了下道,「絕大部分是天使位格,只少量具備弒神的能力。」

  盧米安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不會輕視別人手中物品的。」

  那位女士補充道:

  「也不能輕視封印物的負面影響,將來你必然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封印物。

  「嗯,在神秘學領域還存在另一類物品,它們叫非凡之物,由相應序列的非凡者利用本身的能力、靈性,或者藉助靈界、神靈製作而成,不含有非凡特性,但具備一定的超凡表現,只是力量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流逝,其中,符咒、藥水等更是只能使用一次。

  「相比較而言,非凡武器更為穩定,不少能以年為單位使用。

  「你作為『獵人』,在序列7之前缺少對付靈體鬼魂類生物的能力,之後如果有機會,考慮獲取相應的封印物或者非凡之物。」

  盧米安認真聽完,探究問道:

  「靈界?」

  他在《隱秘的面紗》雜誌上看到過這個名詞,但沒有獲得足夠的解釋。

  那女士語速略快地說道:

  「從神秘學角度,這個世界分為三重,一是現實世界,二是靈界,三是星界,其他的都是依附在這三者之一上形成的,比如,冥界。

  「現實世界不用我多講,你自己很清楚,靈界是靈生活的世界,在那裡,很多現實的概念不復存在,之後你會逐步了解的,而星界原本指的是神的世界,現在則需要把整個星空都包含進去。」

  盧米安本身只是隨口一問,得到初步的答案後立刻回歸了剛才的話題:

  「『獵人』可以製作非凡之物嗎?」

  他感覺「巫師」應該可以。

  那位女士先是搖頭,繼而又道:

  「『獵人』靠序列本身不行,但因為靈性得到了提高,可以通過學習儀式魔法,向某位神靈或者隱秘存在祈禱,藉助祂們的回應製作符咒、武器等非凡之物。

  「但我要提醒你的是,絕大部分隱秘存在都非常危險,最好不讓嘗試向祂們祈禱,否則死亡都算是最好的結局,而七位正神基本不會回應你,除非你加入了相應的教會,成了官方的非凡者。」

  「簡單來說就是『獵人』完全不可能製作非凡之物?」盧米安頗有點失望。

  那位女士笑道:

  「也不是,一方面你可以藉助某些超凡生物的血液、唾沫等製作劇毒武器,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非凡之物,另一方面嘛,等你解開了夢境的秘密,我會告訴你一位偉大存在的尊名,你可以向祂祈禱。」

  偉大存在?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偉大」做形容詞,之前對「永恆烈陽」和「隱匿賢者」都沒用過……會是哪位?向祂祈禱就沒有危險了?盧米安眸光微凝,又驚又疑。

  他越是了解越是感覺自己神秘學知識的貧乏。

  盧米安「嗯」了一聲,帶著問一問又不會損失什麼的心態道:

  「『獵人』對應的序列8是什麼,序列7呢?」

  那位女士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獵人』途徑的序列8叫『挑釁者』,序列7是『縱火家』。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她隨即站起身來,往二樓入口走去。

  沒幾步,她停了下來,回頭說道:

  「忘了提醒伱。

  「記住,你只是在扮演。」

  只是在扮演……盧米安咀嚼著這句話,若有所思地問道:

  「如果把扮演的角色當真了呢?」

  「你會越來越不像自己,直到有一天……」那位女士笑了笑,閉上了嘴巴。

  她轉過身體,走到樓梯口,消失在了那裡。

  又不把話說完……盧米安無聲嘀咕了一句。

  他能感覺得到,如果不記住自己只是在扮演,後果大概率會很嚴重。

  盧米安沒急著離開老酒館,靜靜坐在角落裡,把剛才那位女士講的所有常識完整回憶了幾遍,免得有所遺忘。

  他越琢磨越能體會到那兩種定律和一個方法的重要性:

  「它們就像是神秘學這棟建築的主框架,其他都是依附它們而生……

  「不知道奧蘿爾了不了解……

  「等離開科爾杜,和她交流下這個問題……

  「呃,也不知道那位女士允不允許我直接告訴奧蘿爾……」

  …………

  出了老酒館,盧米安回頭望了一眼,無聲嘀咕道:

  「那三個外鄉人怎麼還沒有行動,今天都四旬節了……」

  他邊思索邊去了村廣場。

  等他詢問完有沒有回電出來,看見阿娃、雷蒙德等人來到這裡

  阿娃換上了一身潔白的長裙,頭上戴著樹枝和花朵編成的圓形頭飾,脖子處掛著類似的巨型項鍊,背後、手臂、腰部、雙腿各有棕色樹枝、綠色樹葉作為點綴,這襯托得她仿佛林中的仙女。

  這就是四旬節的主角,「春天精靈」。

  雷蒙德等年輕人圍繞於阿娃身旁,各自提著一個樹枝編成的籃子,裡面裝著青草、泥土、石頭、樹葉等東西。

  「盧米安,祝福巡遊要開始了!」阿娃水藍色的眼眸一轉,看見了盧米安。

  她滿臉都是喜悅的神色。

  雷蒙德等人也是一臉的高興:

  「快,我們一起去拿奉獻!」

  因為《小說周報》還沒有回電報,所以盧米安暫時無事可做,乾脆加入了祝福巡遊的隊伍。

  他們這些年輕人高聲歌唱了起來,簇擁著阿娃,走出了廣場。

  也就十幾米的距離,他們停在了第一棟建築前。

  盧米安走到門口,砰砰砰拍起了門:

  「『春天精靈』來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娜阿拉依扎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她是村里另一位冠有「娜」的女性家主,四十多歲,黑髮挽起,藍眸帶笑。

  看到門開,阿娃上前兩步,攤開雙手,唱了起來:

  「我是春天的精靈

  「臉蛋可親又漂亮

  「……

  「唱起來吧,跳起來吧

  「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豐收……」

  唱完一段,阿娃從雷蒙德提的籃子裡拿出一塊泥土,遞給了娜阿拉依扎。

  「感謝『春天精靈』。」娜阿拉依扎笑著接過,將手裡拿著的一塊布料交給阿娃:

  「豐收!豐收!」盧米安等年輕人異口同聲地回應。

  這是一種祝福的儀式:「春天精靈」用歌唱和給予泥土、青草、石塊等自然之物的方式祝福村民們今年獲得豐收,村民們則需要給予回饋,也就是做一定的奉獻,否則祝福會變成詛咒。

  等身旁的雷蒙德收下了布料,阿娃又熱烈地唱了一段。

  他們這才告別娜阿拉依扎,往下一戶人家走去。

  ——祝福巡遊里收到的奉獻,一部分會在水邊儀式里丟進河中,剩下的則擺放於最後的儀式里,等到四旬節過去,擔當「春天精靈」化身的少女有權挑選一些帶走。

  這是相當可觀的收益。

  而如果科爾杜村今年真的獲得了豐收,那擔當「春天精靈」化身的阿娃會被廣泛認為得到了精靈的喜愛、春天的祝福,誰家娶了她誰家就等於有了長年的豐收。

  那樣一來,她真的有希望嫁給家境不錯的人。

  祝福巡遊的隊伍邊唱邊走,一路來到了盧米安家。

  開門的自然是奧蘿爾,她也換了身比較正式的衣物——荷葉邊的淺色立領長裙配挽起的金色頭髮。

  阿娃迎了過去,再次唱起同一首歌:

  「我是春天的精靈……」

  奧蘿爾笑吟吟聽完,邊接過一片樹葉,邊拿出一個陶製的小罐遞給阿娃:

  「感謝『春天精靈』。」

  從大罐裡面分出來的動物油脂?盧米安瞄了一眼,覺得姐姐太過慷慨了。

  自己家除了屋後有一片很小的菜地,根本沒什麼田,完全不用在意豐收不豐收。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0 12:57 AM

第三十一章 慶典

  盧米安只是習慣性心疼一下,沒有阻止姐姐。

  等阿娃、雷蒙德等人轉過身體,往附近建築走去,他刻意落到了最後,小聲對奧蘿爾道:

  「如果《小說周報》有回電,趕緊來喊我。」

  「放心,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疏忽大意的。」奧蘿爾給了盧米安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眼神。

  帶著喜慶和歡樂,祝福巡遊的隊伍滿載著歌聲,在科爾杜村不斷地敲響村民們的大門。

  最後,他們抵達了行政官官邸。

  這是由索倫王室時期的一座城堡改造而來的,位於科爾杜村邊緣的山丘上,顏色深黑,高聳著兩座塔樓。

  圍繞這棟建築的外牆早已被拆掉,盧米安等人穿過貝奧斯特夫婦特意開闢的花園,抵達了門口。

  那對開的大門足有四五米高,呈樹木的棕綠色,一看就很沉重。

  不過,它分為上下兩截,不是迎接貴客不需要完全開啟,只用打開下面兩米高的部分。

  「春天精靈」是春天的化身、豐收的使者,自然值得最尊貴的待遇,此時,那扇對開的沉重大門已完全向後敞開,普阿利斯夫人套著一身淺綠色束腰長裙立在那裡。

  她的女僕卡茜提著一個樹枝編成的籃子站於側方,落後了半步。

  阿娃走了過去,唱起祝福之歌。

  普阿利斯夫人嘴角含笑,靜靜聽著,顯得高貴而矜持,讓跟隨「春天精靈」的年輕人們想看又不敢看。

  「旁聽」過對方和本堂神甫做骯髒之事的盧米安見狀,在心裡「呵」了一聲。

  歌曲告一段落,阿娃用樹的種子換來了一籃雞蛋。

  至此,祝福巡遊結束,盧米安、雷蒙德等年輕人簇擁著「春天精靈」阿娃往村外不遠處的山間河流而去。

  接下來是四旬節的第二個環節:

  水邊儀式。

  來到平時牧鵝的地方,阿娃靠近清澈的河水,跳起簡單的舞蹈,重複起之前的歌曲,而盧米安等年輕人全部原地不動,和「春天精靈」相隔七八米。

  做完這件事情,阿娃從腳旁籃子裡拿出某位村民給予的、已切成塊的蕪菁,往河水裡扔去。

  一邊扔,她一邊唱道:

  「豐收!豐收!」

  等阿娃扔完,盧米安腳底一踩,幾步就奔了過去,彎腰從籃子內撈出切塊的蕪菁,砸向河水。

  「豐收!豐收!」

  他大聲喊道。

  剩下的年輕人比他反應慢了足足一拍甚至更多,只能唯恐落後般互相擁擠著跑向阿娃,從那個籃子裡拿出蕪菁塊、蘿蔔塊等不算太珍貴的事物,向河水不同地方丟去,並大喊「豐收」。

  雷蒙德沒有占到先機,又搶不過別人,最後一個才完成這儀式。

  下一秒,他看到了盧米安、小紀堯姆等人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些年輕人一擁而上,把雷蒙德抬了起來。

  他們一邊高喊「豐收」,一邊把雷蒙德拋向了水中。

  撲通,雷蒙德落入水裡,衣物和頭髮瞬間濕透。

  而岸上的人還撿起泥土、樹枝,往他周圍砸來。

  這是水邊儀式的固定流程:最後完成祈禱的那個人會被扔進河裡,不准上岸,他只能往下再游一段距離,悄悄回村,躲到家裡,天黑之前都不能外出。

  雷蒙德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撲騰了幾秒,向著下游而去。

  祝福巡遊的隊伍這才簇擁阿娃,走向科爾杜村廣場邊緣的「永恆烈陽」教堂。

  這時,已接近中午,絕大部分村民都聚集到了這裡,包括盧米安的姐姐奧蘿爾。

  和城裡的「同事」們相比,這座教堂並不宏偉,最高也就十一二米的樣子。

  它穹頂呈圓弧型,從外面看,就仿佛頂著個洋蔥,而於內部往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輝煌的太陽壁畫。

  整個教堂以金色為主基調,看起來非常敞亮,這也是「永恆烈陽」所有教堂的共同風格。

  聖壇位於東面,各種太陽花圍繞著一枚巨大的聖徽。

  聖徽表面,金色的圓球和代表著光芒的一節節線條組成了一個很有神秘學意味的符號。

  這是「永恆烈陽」的象徵。

  聖壇後方,牆壁高處,有兩扇鑲嵌著些許金箔的純淨玻璃窗,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光芒就會從這裡照到聖徽上。

  與此對應的位置,教堂的西面也有類似的兩扇玻璃窗,用來承接夕陽的輝芒。

  由於這不是教會的正規儀式,而是民間的傳統慶典,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沒有出現,代以行政官貝奧斯特主持。

  依舊是「春天精靈」打扮的阿娃站到了他的旁邊,笛聲、七弦琴聲等樂器聲隨之響起,村民們唱起了歌頌春天,祈求豐收的歌曲。

  他們沒有排練過,歌聲並不整齊,甚至有人一邊唱一邊跳,讓場面顯得很是熱鬧。

  盧米安嘴巴張合著,卻沒有發出聲音,一副「我就敷衍敷衍」的模樣,倒是他身旁的奧蘿爾唱得很是投入,但看起來不是想祈求豐收,而是趁機玩一玩,飆飆高音。

  因為只是敷衍一下,所以盧米安很有空閒地環顧起周圍。

  他沒發現村民們的表現有什麼異常之處,下意識抬頭,望了眼穹頂上金燦燦的太陽壁畫。

  突然,盧米安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覺得不對了。

  村里很多人很久沒有讚美過太陽了!

  對一個以信仰「永恆烈陽」為主的村莊而言,日常生活里應該時常出現「讚美太陽」、「我的神我的父」等話語,可盧米安回想這段時間,發現自己很少聽到!

  作為一個泛信徒,他平時其實也不怎麼說類似的話,加上得罪了本堂神甫,已好一段時間沒進教堂參與任何活動,所以之前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今天,身處教堂莊嚴肅穆、金色高懸的環境內,才猛然察覺到異常。

  緊接著,他還原出的那封求助信的內容浮現在了他的腦海內:

  「我們需要儘快獲得幫助。

  「周圍的人越來越奇怪了。」

  周圍的人越來越奇怪了……這一刻,盧米安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認同。

  他再次環顧四周,想尋找莉雅等外鄉人的身影。

  可萊恩他們似乎並沒有來旁觀四旬節慶典。

  「真是的,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盧米安在心裡咕噥了起來。

  他假裝什麼都沒有察覺,發出聲音,加入了合唱。

  等到歌聲平息,慶典結束,他湊到奧蘿爾耳邊,壓著嗓音道:

  「先回家,我等下有事情和你講。」

  作為護送「春天精靈」巡遊的人,他還要參與儀式最後一環,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提前離開。

  他也不打算強行闖出教堂,那很可能導致異常提前爆發。

  奧蘿爾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好。」

  她沒有多問,和普阿利斯夫人等絕大部分村民一起離開了教堂。

  沒過久,這裡只剩下參加過祝福巡遊的年輕人和「春天精靈」的化身阿娃。

  之前收到的那些奉獻,除開丟進河裡的,全部擺放在了阿娃身旁,另外,還有具備象徵意義的牧草、斧頭、鐵鍬、鞭子、牧鵝棍等物品。

  接下來,盧米安等人只需要等待教堂外面進來一個人宣布送「春天精靈」離開,就可以圍住阿娃並摘掉她身上的桂冠、項鍊、樹枝、樹葉了。

  這個過程中,他們需要留出一個缺口,供「春天精靈」脫離阿娃的身體。

  也就是二三十秒的工夫,教堂大門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盧米安本能望了過去,看見了兩個人。

  一個是專門趕回來參加四旬節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偏瘦的他眼窩略微凹陷,套著帶風帽的深棕色長衣,腰間系了根繩子,腳下踏著很新的黑色皮鞋。

  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油膩膩的黑髮似乎已經洗過,看起來還算乾淨和柔順,雜亂繁多的鬍鬚同樣做過處理,不僅沒那麼長了,而且整齊了許多。

  此時,他藍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帶著淡淡的笑意。

  另一個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他還是一身代表著神職人員的白色鑲金線長袍,黑髮淺淺,鼻子微勾,氣質威嚴,即使個子不高,連一米七都差點,也依舊把身旁的皮埃爾貝里比了下去。

  本堂神甫……他怎麼進來了?盧米安又驚訝又疑惑。

  作為「永恆烈陽」教會的神職人員,他不該出現在這種沒有「讚美太陽」環節的民間慶典上。

  想到本堂神甫那伙人暗裡在謀劃著名某些事情,想到自己已經狠狠得罪了他,盧米安回過神後,立刻緩慢、隱蔽但堅決地往側方的彩繪玻璃處退去。

  因為此時還沒到圍住「春天精靈」阿娃的階段,他們這群年輕人正各自站在不同的地方,所以他的舉動不算顯眼。

  阿娃看到本堂神甫也有些詫異,但想到他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由他來宣布四旬節慶典的結束比任何人都合適,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很快,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和牧羊人皮埃爾貝里走到了阿娃身旁。

  前者沉聲說道:

  「送『春天精靈』離開。」

  盧米安之外的人開始準備沖向阿娃,將她圍起來。

  「送『春天精靈』離開!」牧羊人皮埃爾貝裡邊跟著高喊,邊笑眯眯彎下了腰背。

  不好!看到這幕的盧米安心中一動,下意識踏出了右腳,前傾起身體。

  在大家反應過來前,皮埃爾貝里拿起了物品堆里的斧頭,雙手握緊,直起身體,用力一揮!

  噗的一聲,阿娃的脖子處噴出了大量的血液,仿佛有團赤紅色的濃郁霧氣在那裡飛快成形。

  撲通。

  阿娃的腦袋孤零零掉在了地上,於血污里滾了好幾圈,最終臉部朝上。

  她眼睛裡還殘留著明顯的喜悅。

  往她這個方向跑了兩步的盧米安內心一沉,當即掉轉身體,奔往側方的彩繪玻璃。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4 11:30 PM

第三十二章 異變

  灑滿血液的布料、罐子、雞蛋等物品和瀰漫於鼻端的濃烈腥味並沒有讓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表情有絲毫變化,他側過身體,望向教堂某個地方,藍色的眼眸內隨之映出了盧米安狂奔的身影。

  本堂神甫的瞳色隨即變淺,虛化到仿佛透明。

  在他的眼中,盧米安周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水銀色的複雜符號,它們如同一條條小河自我纏繞而成,而盧米安本身就像在由這些符號組成的、泛著點波光的虛幻河流里奔跑,前方是一條又一條更為模糊的支流。

  紀堯姆貝內伸出了右手,隔空往目標身周的一個水銀色符號抓去。

  盧米安右腳用力一踩,準備將身體甩向前方的彩繪玻璃,直接撞出教堂。

  就在這時,他腳底一滑,沒能完全發上力。

  他的身體以一種狼狽的姿態飛了起來。

  砰,嘩,咔擦的聲音里,盧米安撞碎了描繪著聖西斯的彩繪玻璃,卻沒能穿透過去,停在了教堂內部。

  他身上隨即出現了多個因劃傷帶來的口子,鮮紅的血液飛快往外溢出。

  這個時候,一斧頭砍掉阿娃腦袋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鎖定了盧米安。

  他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藍色的眼眸內卻充滿凶戾之色,就像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體內某個封印,讓原本被隱藏的真實自我顯露了出來。

  皮埃爾貝里拽著斧頭,大步奔向了盧米安。

  他每踏出一步,身體就仿佛跟著變高變壯了一截,明明實際上還是那樣,卻有了巨人的氣質。

  盧米安正背對著這個殘忍的牧羊人,靠在破碎的彩繪玻璃窗上。

  他剛從重重摔倒慘遭刺傷的痛苦中掙脫,正打算雙手一撐,強行翻滾出教堂,突然有了異常危險的感覺。

  背後有人……盧米安念頭一閃,繼續按住滿是破碎玻璃的窗框,不顧傷口的刺痛,不顧鮮血的流出,作勢就要往外翻滾。

  這個動作只是一個幌子,他迅速縮回了身體,不進反退,向後倒去。

  砰!

  一把斧頭以橫掃的姿態砸在了只剩碎玻璃片的窗框上,將它劈得脫離了牆壁,飛出了教堂。

  而盧米安後倒接翻滾,險之又險地從皮埃爾貝里的腳旁越了過去,躲開了這無比狂暴的一擊。

  對此,他沒有產生一點慶幸和欣喜的情緒,因為他被徹底逼回了教堂內部,而最快逃離的通道被出現明顯異變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完全堵住了。

  盧米安雖然看過不少小說,但絕不抱有隻要一直翻滾就不會被打中的幼稚想法,剛一和皮埃爾貝里擦身而過,立刻就手肘一撐,腰部用力,彈了起來。

  他目光順勢一掃,發現除了小紀堯姆等少數幾個,剩下的年輕人似乎都被某些東西影響到,全部失去了理智,變成了瘋子。

  他們無視了阿娃倒下的無頭屍體和噴灑在四周的鮮血,興高采烈地喊道:

  「送『春天精靈』離開!

  「送『春天精靈』離開!

  「……」

  小紀堯姆等少數幾個也徹底傻掉了,他們愣在那裡,看著阿娃大大睜著、略帶笑意的眼睛,一動不動。

  他們臉上儘是驚恐、慌亂和不敢相信的情緒,仿佛在做一場無法掙脫的噩夢。

  而皮埃爾貝里明明還是原來那麼高,卻給盧米安一種他不比穹頂矮多少的錯覺。

  這位牧羊人一擊落空,迅速抽回斧頭,轉過身體,順勢又劈向了不遠處的盧米安,而盧米安還未站穩,就已向前奔了出去,成功躲開了這一擊。

  蹬蹬蹬!

  盧米安充分發揮獵人的速度和敏捷,以跑弧線的姿態狂奔了起來。

  目標:本堂神甫!

  他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一定要逮住敵人之中領頭的那個,不管別人怎麼對付自己,反正就只是打他,擺出要麼放過我要麼兩個人一起死的兇狠姿態。

  只有這樣,才能在非常不利的處境下創造奇蹟。

  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沒有追趕盧米安,拿著沾滿血污的斧頭,站在失去窗框的牆壁前,朝目標的身影伸出了左手。

  整座教堂一下變得昏暗,盧米安周圍更是嚴重,一片幽深。

  這幽深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力,輕輕搖晃了起來。

  它仿佛只是一層帘布,後方藏著一條又一條蒼白的、漆黑的、奇怪的手臂,即將抓出。

  而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淡化到近乎透明的眼睛裡,盧米安的身影依舊沉在那條由水銀色複雜符號組成的、泛著點波光的虛幻河流內,前方則是類似的、但更虛幻的、仿佛象徵著未來的事物或者說支流。

  紀堯姆貝內的右手經過一段時間的嘗試,終於握住了那關鍵的、由多個符號組成的一副圖案。

  只要他逆轉它,盧米安所有的努力都將歸結於無效,未來的命運必由此改寫。

  突然,本堂神甫的眸光凝固了。

  「啊!!!!」

  他猛地大喊出聲,兩隻眼睛緊緊閉上,流下了鮮紅的血液和渾濁的淚水。

  慘叫迴蕩之中,紀堯姆貝內的身體膨脹了起來,就像被誰往裡面灌了大量的氣體。

  刺啦!

  他那件白色鑲金絲的長袍難以承受,迅速崩裂開來。

  他的皮膚已撐到接近透明,之前被衣物遮掩住的詭異印記顯露於外。

  那是一個又一個類似印章痕跡的黑色事物,它們與難以描述的世界連通著,帶來了極為恐怖的氣息。

  這氣息瞬間填滿了教堂,那些還在歡送「春天精靈」的年輕人隨之陷入了無比驚恐的狀態,他們或繞著祭品奔跑起來,或跪到了地上,或匍匐於地,不敢抬頭。

  小紀堯姆等本就嚇傻的少數幾個人直接暈了過去,身下一片濕潤,有惡臭傳出。

  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正要施展秘術,抓住盧米安,此時也丟掉斧頭,單膝跪到了地上,低下了腦袋,不再有任何動作。

  整座教堂內,唯一沒事的是盧米安。

  他其實也有受到影響,頭部異常刺痛,但比起那道能讓他直接進入瀕死狀態的神秘聲音,現在這氣息差得還有點遠。

  另外,他還感覺胸口有些灼熱,懷疑是那黑色的荊棘鏈條符號凸顯了出來,或許還要加上疑似眼睛和蟲子的青黑色符號。

  盧米安顧不得檢查身體狀態,顧不得理解為什麼自己突然就占據了優勢,繼續奔向著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

  只要出現機會,就不能放過!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看清楚了那些印章般的黑色痕跡:

  它們似乎由獨特的文字和奇異的符號共同組成。

  目光快速掃動中,盧米安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左胸胸口,如同荊棘的黑色符號從內部鑽了出來,繞向身後!

  這和盧米安胸前的一模一樣,只是淡了不少。

  「他也有?」

  盧米安心頭一震。

  「這是村里出現異常的根源?

  「我為什麼會有,什麼時候有的?

  「……」

  一個接一個的念頭飛快浮現於盧米安的腦海,卻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

  他奔到了紀堯姆貝內的身前,右臂一伸,環住了敵人的腦袋。

  緊接著,他沒有停留,用力繞到了本堂神甫的背後。

  喀嚓一聲,紀堯姆貝內的腦袋跟著「轉」了個方向,正對起自己的脊椎。

  呼……盧米安見狀,悄然鬆了口氣。

  最大的麻煩解決了,自己得趕緊回家,和姐姐一起逃離,剩下的交給那三個外鄉人處理!

  就在這個時候,本該死去的紀堯姆貝內睜開了眼睛。

  他的眸子一片血色。

  嗡!

  盧米安的腦袋仿佛直接被人用斧頭劈成了兩半,劇烈的疼痛讓他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他眼前所見的一切瞬間支離破碎,變得無比深黑。

  他失去了知覺。

  …………

  痛!

  很痛!

  盧米安猛地坐起,睜開眼睛,揉起腦袋。

  他隨即看見了窗前的木桌、斜放的椅子與分列於兩側的衣櫃和小書架。

  這一切他都很熟悉。

  這是他的臥室。

  「我被姐姐救回來了?我昏迷了多久?教堂的情況怎麼樣了?」盧米安顧不得多想,一記起發生了什麼事情,立刻翻身下床,捂著腦袋,沖了出去。

  很快,他在一樓廚房內找到了奧蘿爾。

  奧蘿爾穿著輕便的藍色長裙,正認真準備著晚餐。

  「奧蘿爾!姐姐,快逃!」盧米安高聲喊道,「本堂神甫還有村里好多人都瘋了,他們在慶典最後殺了阿娃!」

  他不確定姐姐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畢竟救有很多種方式,不代表一定要到現場,所以,乾脆直接講出了重點,免得耽擱時間。

  奧蘿爾回過身來,一臉疑惑地反問道:

  「慶典?

  「四旬節的慶典?」

  「對。」盧米安用力點頭。

  奧蘿爾笑了:

  「剛才這個故事編的真不錯,短短兩句話就把一起詭異事件勾勒了出來,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但下次編故事麻煩考據一點,四旬節還有好幾天呢。」

  「……」盧米安一下怔住。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4 11:31 PM

第三十三章 確認

  隔了幾秒,盧米安望著奧蘿爾的眼睛,放緩語速道:

  「距離四旬節還有好幾天?」

  他懷疑姐姐剛才在反向惡作劇,可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見姐姐於重要事情上表現出輕浮的態度,而當前是涉及整個村子包括自己姐弟存在與滅亡的緊迫關頭。

  奧蘿爾上下打量了弟弟幾眼:

  「你剛才是補了個午覺,睡傻了嗎?

  「今天是1358年3月29號,距離四旬節還有好幾天。」

  3月29號……盧米安咀嚼著這個日期,忽然有一種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的感覺。

  他明明已經歷了四旬節那個開頭歡樂結尾血腥的慶典,明明看見阿娃的腦袋被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用斧頭砍下來,鮮血噴到了半空……

  究竟現在在做夢,還是之前在做夢……不管哪個是夢,都未免太真實了吧?盧米安從姐姐的臉上找不出撒謊的痕跡。

  當然,這也可以用奧蘿爾演技高明來解釋,但盧米安相信奧蘿爾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這五年的相處,各種細節數之不清,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根本不可能騙過他!

  奧蘿爾在日期這件事情上欺騙他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她被本堂神甫或者暗中的某位控制了;

  二是事情已得到完美的解決,所以她才有心情開玩笑,搞惡作劇。

  如果這兩種可能都不成立,那她說的極大概率是真話:

  時間真的回到了3月29號,四旬節之前好幾天。

  以盧米安的常識,這顯然是不可能發生、不應該出現於現實世界的事情,但姐姐的態度讓他茫然了。

  得想辦法確認一下……盧米安竭力回憶這段時間的經歷,發現絕大部分細節自己都還能記起來,比如,四旬節慶典已「成功」舉行對應的那個3月29日,奧蘿爾穿的確實是這身輕便的藍色長裙,而這個晚上,自己還遇到了莉雅、萊恩、瓦倫泰那三個外鄉人,帶他們到教堂捉了本堂神甫的奸。

  「怎麼了?」奧蘿爾伸出右手,在莫名呆住的弟弟眼前晃了晃。

  盧米安回過神來,急匆匆說道:

  「奧蘿爾,我忽然想到件事情得出去一下。

  「很快就回來!」

  確認時間是否真的回到3月29日的最好方法是,找到阿娃!

  她要是還活著,盧米安就得認真考慮是否接受這不可思議的變化了。

  不等奧蘿爾答應,盧米安繞過她,匆匆忙忙跑向門口。

  「叫姐姐!不要錯過晚餐!」奧蘿爾放大音量,叮囑了一句。

  出了自己家,盧米安狂奔向阿娃.利齊耶的家,生怕慢了一秒就會被難以言喻的噩夢追上,徹底吞噬。

  一路之上,他引來不少村民的側目,但無人攔下他,詢問緣由,他們害怕這是一場他自導自演等著他們上當的惡作劇。

  終於,盧米安抵達了目的地。

  阿娃的父親紀堯姆.利齊耶是科爾杜村及這片山區有名的鞋匠,家境不算好但也不差,他們居住的房屋同樣是半入地式的灰藍色兩層建築,後方還帶一個堆著草和柴火、修著鵝舍的空地。

  此時,接近晚餐時間,利齊耶家的廚房內有好幾道身影在忙碌。

  盧米安通過敞開的大門,直接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阿娃。

  這位有著水藍色眼眸的棕發少女套著灰白色的長裙,正在幫她的母親準備晚餐,手腳利落,眸光靈動,一看就是活人。

  她真的沒死……盧米安下意識望向阿娃的脖子,試圖找到縫合的痕跡。

  在奧蘿爾的某部恐怖小說里就有屍塊被縫合起來冒充活人的橋段。

  然而,阿娃的脖子修長光潔,連一點傷疤都沒有。

  「盧米安,有什麼事情嗎?」坐在廚房椅子上的鞋匠紀堯姆.利齊耶發現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他棕發亂蓬蓬的,身前掛著條略顯油膩的棕白色圍裙,不快不慢地站了起來,迎向盧米安。

  聽到父親的招呼聲,阿娃停下手頭的事情,詫異轉身,望向門口。

  她隨即看見盧米安又呆愣又茫然地站在那裡。

  「有什麼事嗎?」她跟著問了一句。

  盧米安猛地回神,打算隨便編個理由敷衍一下。

  可走過來的鞋匠紀堯姆.利齊耶讓他瞬間有了一個靈感。

  他斟酌了下道:

  「紀堯姆叔叔,貝里家的皮埃爾是不是在你這裡訂做了一雙皮鞋?」

  盧米安記得很清楚,自己和雷蒙德「將」在明天上午碰到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驚訝於他不管羊群不顧長途跋涉的危險和辛苦趕回來參加四旬節慶典。

  而那個時候,皮埃爾.貝里已穿上一雙嶄新的、質地柔軟的皮鞋。

  除非去達列日的成品鞋店購買,否則製作一雙皮鞋是需要時間的,這說明皮埃爾.貝里回到村里至少有兩三天了!

  「你怎麼知道?」紀堯姆.利齊耶頗為詫異,「皮埃爾.貝里前幾天就回來了,但村里沒什麼人知道,他還讓我不要告訴別的人。」

  果然……盧米安編起理由:

  「我看到一個人很像他,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因為那人穿著新的皮鞋,所以找你確認一下。」

  「是他。」紀堯姆.利齊耶做出肯定的答覆,「當時他還趕著三四隻羊,說是僱主分給他的。」

  不是五月初才會讓羊群回到村里,剪毛擠奶嗎?現在就趕幾隻羊回來怎麼放?高原草場還在禁牧期啊……盧米安越想越覺得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的行為極其反常。

  而他在慶典最後的表現證明了盧米安的判斷。

  但盧米安還無從知曉他和本堂神甫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或者已經做過什麼。

  想到這裡,盧米安對紀堯姆.利齊耶和阿娃笑道:

  「真的是他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自己經常喝酒喝到腦子和眼睛同時出現了問題。」

  他隨即對利齊耶一家揮了揮手道:

  「再見。」

  出了利齊耶家,盧米安臉上的笑容迅速沉澱。

  他現在很大把握確認今天真的是3月29日。

  是時光倒流了,還是我做了一個預知夢?夢不可能那麼真實,真實到每一個細節都有……盧米安邊走邊竭力思考。

  無論時光倒流,還是預知夢,他都是從奧蘿爾的小說里了解到的,之前從未想過這會發生在現實里。

  回家的途中,盧米安專門繞至廣場,來到「永恆烈陽」教堂的側面。

  那扇本該徹底破碎連窗框都飛了出去的彩繪玻璃窗完好地鑲嵌在牆上,表面描繪的聖西斯傳教圖在夕陽的光輝下流光溢彩。

  盧米安心情極為複雜地看著這一幕,感覺腦海內各種念頭摩擦得都快冒出白煙了。

  返回廣場的途中,他看到教堂正門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鼻子略勾,氣質威嚴,套著白色鑲金線長袍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

  盧米安心中一緊,雙腿略略分開,身體微微弓起。

  這既是發動攻擊的準備,也是狂奔而逃的前置。

  紀堯姆.貝內看了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

  「明天再來祈禱吧。」

  呃……對啊,3月29號傍晚的他還沒有被我帶人捉姦,還沒和我撕破臉皮,也不存在暗中圖謀即將暴露的擔憂……想到這裡,盧米安本能做出了反應。

  他站直身體,張開雙臂道:

  「讚美太陽!」

  「讚美太陽!」紀堯姆.貝內回以同樣的姿勢。

  離開村廣場後,盧米安習慣性回想了下剛才的事情。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自己之前因為震驚於「時光倒流」而忽視的點。

  他的超凡能力還在!

  他還是「獵人」!

  無論是狂奔到利齊耶家都沒怎麼喘氣的事實,還是面對本堂神甫時一下就擺出最好姿態的反應,都說明他的身體素質和相應狀態遠超服食魔藥前!

  盧米安由此做出了判斷:

  之前那段經歷不是預知夢!

  他已經是序列9的非凡者了!

  晚上試試進那個特殊的夢境,看還能不能進,有沒有改變……盧米安迅速有了下一步的計劃。

  回到家裡,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姐姐奧蘿爾共享了晚餐。

  因為弟弟經常闖禍,又不想每次都讓自己幫忙善後,時不時就有類似的表現,所以奧蘿爾看在眼裡,也沒多問。

  洗過餐具,清理好廚房,盧米安和姐姐打了聲招呼,直奔老酒館。

  他要確認一下不屬於科爾杜村的那幾個外鄉人是否會出現。

  進了老酒館,盧米安坐至吧檯,和老闆兼酒保莫里斯.貝內、瘦削中年男子皮埃爾.紀堯姆等人分別打了聲招呼。

  「一杯酸酒。」他熟稔說道。

  酸酒指的是蘋果劣酒,在酒館裡只比部分啤酒貴,城市的街頭經常有人叫賣。

  「吝嗇小子,你不是很喜歡苦艾酒的痛苦感嗎?」莫里斯.貝內絮叨了一句。

  「你請我喝嗎?」盧米安說著熟悉的話語。

  這讓他有一種恍惚感。

  莫里斯.貝內立刻不說話了,倒了杯酸酒,推給盧米安。

  盧米安一邊小口喝著酒,一邊做起等待。

  沒多久,他聽見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他回過頭去,看見了戴簡陋版深色圓禮帽、穿棕色粗呢上衣和淺黃色長褲的萊恩。

  而吸引老酒館內幾乎所有男人目光的是莉雅,她還是白色無褶羊絨緊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馬錫爾長靴,靴子和充當頭巾的面紗上分別系了兩個銀色的小鈴鐺。

  同樣的,瓦倫泰穿著白色馬甲、藍色細呢外套和黑色長褲,黃色的頭髮上鋪了點粉。

  他們三人在一道道目光注視中走到了吧檯,於盧米安身旁依次坐下。

  一杯達列日紅葡萄酒、一杯黑麥啤酒、一杯「辣心口」……盧米安沒有抬頭,於心裡默默說道。

  萊恩取下禮帽,放到一旁,然後對莫里斯.貝內道:

  「一杯達列日紅葡萄酒、一杯黑麥啤酒、一杯『辣心口』。」

  聽到這裡,盧米安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萊恩側頭望向他。

  他喝了口酸酒,嗓音低沉地說道:

  「我是一個失敗者,幾乎不怎麼注意陽光燦爛還是不燦爛,因為沒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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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俗語

  盧米安有心觀察,將自己與莉雅等人「結識」的流程完完整整走了一遍,直至雙方來到「永恆烈陽」的教堂外面。

  他初步確認,這三個外鄉人真的已經不「認識」自己,對相應的「惡作劇」毫無提防。

  時光真的倒流了嗎……盧米安一時有些恍惚。

  「我們來過這裡,沒有人。」瓦倫泰望著前方半融入夜色的宏偉建築,說出了「預定」的台詞。

  盧米安定了定神,不再按流程來。

  他直接說道:

  「那是因為本堂神甫不想理睬你們。」

  他打算在這三位疑似官方非凡者的外鄉人眼中留下「愛開玩笑但性格並不惡劣」的印象。

  「你是說,本堂神甫就在教堂裡面,只是礙於某些事情不回應敲門聲?」莉雅想到了好幾種可能。

  盧米安笑了:

  「在教堂內偷情可不適合被別人看到。」

  說完這句,他本能地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可惜啊,這次聽不到「你們破壞了神聖教會的行動」這句經典台詞。

  當然,對普阿利斯夫人有了進一步了解後,他覺得在某種意義上,本堂神甫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就不允許本堂神甫像奧蘿爾的臥底類小說主角那樣,為了完成重要任務,甘願忍受暫時的屈辱,出賣自己的身體,以打入普阿利斯夫人代表的邪惡勢力內部?

  「在教堂偷情?」瓦倫泰一改冷漠的態度,急聲反問。

  盧米安攤了下手:

  「這有什麼問題?這對本堂神甫來說是日常活動。

  「你不用這麼激動,不是有句俗語叫『古往今來都一樣,男人總會偷婆娘』嗎?」

  「可這是在教堂!」瓦倫泰厲聲說道。

  盧米安想了想,好奇提問:

  「也就是說,神職人員只要不在教堂內偷情,就是可以接受的?」

  「這是對神的褻瀆!」瓦倫泰一副快要爆炸的樣子。

  萊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點。

  與此同時,這位最沉穩的外鄉人詢問起盧米安:

  「知道本堂神甫今晚是在和哪位,偷情嗎?」

  盧米安搖了搖頭:

  「可能性太多了,他的情婦,僅僅是我知道的,就有普阿利斯夫人、馬戴娜貝內、菲利帕紀堯姆、西比爾貝里……」

  「馬戴娜貝內,和本堂神甫同姓?」莉雅敏銳地把握到了這一點。

  盧米安點了點頭:

  「她和本堂神甫是隔了兩代的堂兄妹。」

  「……」瓦倫泰愣了幾秒,咬牙說道,「紀堯姆貝內究竟是神的僕人,還是魔鬼的僕人?」

  你就會這句台詞嗎?也沒見你去打爆他的腦袋……盧米安故意幫本堂神甫做起辯解:

  「這其實沒什麼,在達列日地區有句俗語是,『遠房堂姐妹,儘管一起睡』。」

  「你怎麼這麼多俗語?」莉雅忍不住笑了一聲,頭頂的銀鈴叮噹作響。

  盧米安再次攤手:

  「鄉下地方就是這樣。」

  這時,萊恩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達列日地區的人?

  「要不然,你不會說『在達列日地區有句俗語』。」

  這是你們自己告訴我的啊……盧米安一時嘴快,竟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當做了已然了解的信息。

  他只好編起理由:

  「你們的氣質就不像是達列日本地人。」

  他隨即指了指通往村裡的道路:

  「我已經幫你們找到本堂神甫了,接下來我得回家了。」

  「我以為伱會跟著我們進去。」莉雅瞄了他一眼,淺笑說道。

  「我可不敢得罪本堂神甫。」盧米安狀似隨意地提了一句,「上次告密的村民已經失蹤很久了。」

  不等萊恩等人回應,他揮了揮手,往廣場另外一邊跑去,邊跑邊說:

  「記得替我保密,我的捲心菜們!」

  …………

  紅月被雲層遮住,盧米安走在灑落著星光的鄉間道路上。

  他雙手插兜,思考起最近發生的事情。

  快到家的時候,盧米安停了下來,抬頭望向那半入地式兩層建築的屋頂。

  果不其然,穿著藍色輕便長裙的奧蘿爾正坐在那裡,抱著雙膝,靜靜望著星空。

  夜色里,她的身影孤單而遙遠。

  真的重複了……有沒有一種可能,之前那些事情是真的,現在在做夢?盧米安剛有新的猜測,突然發現了兩個3月29日的不同:

  他今天沒在老酒館內看見那位給自己權杖牌,教自己神秘學知識的女士。

  這讓他有點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明天去做個確認……盧米安收拾心情,走到家旁,推門而入。

  他和「上次」一樣,利用二樓的梯子爬到屋頂,腳步輕快地走至奧蘿爾身旁,坐了下來。

  「這有什麼好看的?」盧米安故意說道。

  奧蘿爾側過頭來,嘆了口氣,正要說話,盧米安又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看星空對你究竟意味著什麼?」

  奧蘿爾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今天這麼直接?」

  她隨即又望向星空,語氣幽幽地說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科爾杜人,也不是達列日人。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俗語,回不去的才是故鄉……」

  盧米安沒有開玩笑,跟著望起了星空。

  等奧蘿爾飛入她的臥室,給筆友寫信,盧米安未暴露自己已成為非凡者,按原路返回二樓,就筆友這件事情和姐姐交流了一陣。

  然後,他幫奧蘿爾帶上門,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望著鋪有白色四件套的睡床,盧米安忽然心中一動,走了過去,掀開了枕頭。

  枕頭底下靜靜躺著一張牌,代表著「權杖七」的塔羅小阿卡那牌!

  望著牌上面容堅毅、穿著綠色衣物、手持權杖對抗敵人攻擊的男子,盧米安一下想到了那位女士對這張牌的解讀:

  「危機,挑戰,對抗,勇氣……」

  盧米安越想越覺得這四個單詞真切地揭示了自己當前的處境。

  在抽牌之前,他大概率已經陷入危機,面對挑戰!

  接下來需要做的是鼓起勇氣,對抗問題?等等,時光不是已經倒流了嗎?我都還沒有和那位女士碰過面,還沒有抽過牌,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盧米安一陣心驚,對之前的猜測又不太有把握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推斷迅速在他的腦海內冒出,就像煮沸的水裡咕嚕咕嚕騰起的氣泡。

  這弄得盧米安腦袋一陣脹痛,有種自己快瘋掉的感覺。

  最終,他將那位女士和她給予的物品暫時設為了「例外」,這才讓自己的思緒不至於轟然爆炸。

  以那位女士表現出來的神秘和特殊,在時光倒流里不受影響屬於還算正常的發展!

  明天如果能找到她,她也還認識我,那就說明我的推斷沒有問題……盧米安吐了口氣,產生了一種精神上的疲憊。

  他去盥洗室簡單洗漱了一下,早早躺到了床上。

  …………

  熟悉的、淡淡的灰霧裡,盧米安醒了過來,翻身坐起,看見了窗前的木桌和斜放的椅子。

  他又一次來到了這個特殊的夢境。

  發現那張權杖牌依然存在後,他就知道自己肯定還能進入。

  盧米安下意識摸了摸衣服的內兜,表情驟然凝固。

  金幣不見了!

  那些金幣全部不見了!

  盧米安連忙跳下睡床,全身摸了個遍,又找了找剛才躺的地方,還是沒翻到辛辛苦苦搜集來的那些金錢。

  1科佩的銅幣都沒有!

  「這裡的時光也倒流了?」盧米安陡然有了這麼個猜測。

  他環顧四周,沒看到應該放在這裡的獵槍、斧頭和鋼叉。

  盧米安平復了下心態,出了臥室,通過走廊,來到一樓。

  近兩米的鋼叉和鐵黑色的手斧完好無損地擺放在它們原本的位置,與盧米安第一次探索夢境廢墟時一樣。

  同樣的,那桶玉米油也還沒被放到灶爐旁。

  至於那把獵槍,盧米安到處找了一遍都未發現。

  他越來越傾向於這裡的時光也倒流了。

  「去廢墟里看看,看看那兩個怪物還在不在……」盧米安無聲自語了一句,直接提上斧頭,開門而出。

  沒過多久,他穿越滿是裂縫、雜草不生的荒野,抵達了那片廢墟的邊緣。

  與第一次探索這裡不同,身為「獵人」的他只是隨意一掃就發現了活物行動留下的不少痕跡。

  等他集中起精神,更是分辨出這裡經常出沒的有兩個生物,其中一個的淺淺腳印繞到了因燃燒而半坍塌的房屋後面。

  之前的我要是有這樣的超凡能力,第一次探索時怎麼可能差點被偷襲?盧米安提著斧頭,進了那棟建築。

  他直奔「目的地」,抵達了那個打碎的陶製罐子前。

  一抹金色從裡面透了出來。

  盧米安翻下腰背,撿起了這枚金路易。

  它的色澤和盧米安第一次撿起它時一模一樣。

  確實,時光倒流了,除了極少數例外,其他都回歸了「最初」的狀態……盧米安一陣嘆息。

  突然,他往前急行了兩步,腰部一擰,向右側半轉過身體。

  伴隨著這個發力動作,他手中的斧頭劈了出去。

  那無皮的血色怪物剛從屋頂撲下,就失去了目標的身影,迎接它的是一把斧頭。

  噗!

  它的腦袋直接飛了出去,無頭的身體在灑落的血珠和膿液里重重摔在了地面。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4 11:32 PM

第三十五章 不同之處

  「和『上次』的強度差不多……」

  盧米安望著無皮怪物的屍體,低聲自語了一句。

  時光倒流之前,他和這怪物打得是有來有回,靠著智商碾壓,才看起來還算輕鬆地解決,而現在只是一斧頭的事情。

  當然,這也有他「曾經」經歷過,對剛才偷襲非常了解,提前做出了預判的原因。

  可不管怎麼樣,「前後」對比變化足以讓他感受到自己成為非凡者後獲得的是一種質變般的提升。

  盧米安思索了兩秒,將無皮怪物的屍體和腦袋弄到角落,但未用石塊、木頭、泥土等加以掩埋,任由它們和滿地鮮血暴露於外。

  然後,盧米安快速搜索起這半坍塌的建築,精準地將剩餘197費爾金25科佩找了出來,分類裝入不同的口袋。

  那本小藍書他也再次翻了翻,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他向著廢墟深處潛去,可只前行了二三十米,他就繞了個圈子,返回了剛才那個地方,沿無皮怪物生前的行動軌跡,靈巧地爬到了半坍塌的 屋頂上。

  完成必要的準備後,他隱藏好了自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盧米安相當耐心地做起等待,就像一名經驗豐富的獵人在等待獵物。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從廢墟某處過來。

  它外形呈半人半野獸狀,膝蓋帶動小腿前彎,黑髮油膩膩披下,身後背著一把獵槍,正是「之前」讓盧米安獲得一份「獵人」非凡特性的那個怪物。

  獵槍怪物謹慎地前行著,仿佛在做日常的巡邏。

  忽然,它鼻子抽了抽,發現遠處地上有大量的血液。

  它忙改變方向,靠近因燃燒而半坍塌的建築。

  循著血跡,獵槍怪物找到了無皮怪物的屍體和腦袋。

  它蹲了下來,仔細做起檢查。

  半坍塌的 屋頂上,盧米安見狀搖了搖頭,無聲自語道:

  「這種距離下都沒有聞到我的氣味?

  「就算有血腥味掩蓋,也不該毫無察覺啊!」

  他一邊嘀咕,一邊抬起斧頭,用力劈在側方提前加深過的石縫裡。

  嘩啦!

  半坍塌的屋頂出現晃動,沉重的石塊轟然往下砸落。

  獵槍怪物反應極快,立刻就擰動腰部,一撐雙腿,向著還未坍塌的區域跳去。

  盧米安笑了。

  他猛地從還未坍塌的屋頂撲下,如同一隻抓拿半空獵物的雄鷹。

  嗚的風聲里,盧米安與獵槍怪物在空中相逢,一個舉高臨下,單手揚起了斧頭,一個背對高處,艱難轉身,試圖格擋。

  盧米安左手握成拳頭,往下擊出,等到怪物伸臂格擋,卻早有準備般張開了手掌,柔和了力量,一把抓住了對方。

  伴隨著盧米安左手的後拉,他右掌握住的斧頭猛然下劈。

  噗的聲音里,灑落的血液中,一人一怪物同時摔在了地面。

  有「緩衝墊」的盧米安未受影響,抬手又砍了一斧頭。

  獵槍怪物的腦袋再是不情願,此時也不得不脫離了身體,滾了兩圈。

  盧米安站起身來,望著這怪物,低聲嗤笑道:

  「你變弱了!

  「只剩下了一個恐怖的外殼,裡面塞的其實是個稻草人吧?」

  已成為「獵人」的他對再次解決獵槍怪物有很大把握,但沒想到會如此輕鬆。

  望著地上的屍體,盧米安耐心等待著非凡特性析出。

  可他等了好一陣都沒等到深紅色的光點浮現。

  「沒有?」盧米安疑惑自語。

  他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因為獵槍怪物那份非凡特性在「上次」就被他得到,變成魔藥進了他的身體。

  果然,既然時光倒流沒有讓我重新變成普通人,沒有讓我體內的非凡特性消失,那就意味著這裡少了一份「獵人」非凡特性,獵槍怪物只是簡單地回歸了活著的狀態,但缺乏本質事物的支撐……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我還保持著時光倒流前的狀態?盧米安一時想不到答案,只好搜颳了獵槍怪物身上那幾枚銅幣,往廢墟外面走去。

  …………

  天亮之後,盧米安未像之前的3月30日那樣在姐姐面前假裝頭疼,挑起超凡相關的話題,早早起床,準備起食物。

  烤的吐司、煎的溏心蛋、切片的燻肉等一一擺上了餐桌。

  「喲,這麼勤快?」下樓看到這一幕的奧蘿爾頗為詫異,「我還以為你昨天喝那麼多酒,今早會起不了床。」

  盧米安隨口說道:

  「就一杯蘋果酸酒、一杯苦艾酒,哪裡多了?」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除了葡萄酒可以喝一喝,其他的酒精飲料都不健康,會影響到我們的大腦。」奧蘿爾搖頭笑道,「難怪你越來越笨了,我的酒鬼弟弟。」

  從來爭辯不過姐姐的盧米安小聲咕噥道:

  「為什麼葡萄酒例外?」

  「因為我喜歡喝。」奧蘿爾一副「你有本事就反駁」的模樣。

  盧米安無話可說。

  等用過早餐,他沒急著出門,揉起了麵粉。

  這看得奧蘿爾嘖嘖稱奇:

  「你是闖了什麼大禍嗎?這麼乖巧……

  「說吧,姐姐不會揍你的,頂多加練一堂格鬥課。」

  「沒有。」盧米安趁勢開啟了話題,「我只是覺得村裡的氣氛越來越古怪,有些人表現得越來越不正常,奧蘿爾,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據他觀察,姐姐確實沒有了被倒流的那段時光相關的記憶,但村裡的異常絕對不是這幾天才出現的,3月29日之前應該就有一定的徵兆了,作為「窺秘人」的奧蘿爾或許有所察覺,只是不夠重視。

  奧蘿爾表情嚴肅了一點:

  「連你都能察覺到不正常了?

  「說說,都有哪些人讓你有這種感覺?」

  奧蘿爾果然知道某些人存在一定的問題,只是沒想到問題會那麼嚴重……盧米安邊洗手邊斟酌著說道:

  「普阿利斯夫人,本堂神甫,蓬斯貝內,還有提前回村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

  「普阿利斯夫人確實有一些問題,從她和行政官來到科爾杜,我就知道她不太對勁,但她表現得很克制,除了連續和人發生婚外戀情,沒任何可以稱得上邪惡的地方。」奧蘿爾回憶著說著,「我在她身上看見過……」

  奧蘿爾停了下來,似乎不希望將盧米安牽扯進超凡世界。

  連續和人發生婚外戀情?盧米安在發現普阿利斯夫人和本堂神甫偷情前,還以為這是位正派的女士,誰知道本堂神甫並不是她第一個情人。

  當然,這符合盧米安現在對普阿利斯夫人的刻板印象。

  「至於本堂神甫,他和你一樣對超凡力量有強烈的渴求,但一直沒有獲得『永恆烈陽』教會的恩賜。」奧蘿爾邊想邊說,「蓬斯貝內那種腦子裡都是肌肉的傢伙干不出什麼怪異之事……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這次趕回來的那幾隻羊似乎有點不對,但我看不出不對在哪裡,也不敢深入去看……」

  不愧是「窺秘人」途徑的序列7……時間倒流前,和姐姐交流這方面的事情還是太少了,竟然錯過了皮埃爾貝里的羊可能有問題這條重要線索……嗯,那時候也是對皮埃爾貝里沒太大懷疑,只是覺得他提前趕回來參加四旬節有點奇怪……盧米安正要說話,門口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他們家的門鈴被拉響了。

  「誰啊?」盧米安一邊問,一邊走了過去。

  「奧蘿爾有封電報!」外面的人高聲回應。

  「電報?」奧蘿爾一臉疑惑,「誰給我拍的電報?最近沒什麼緊要的事情啊……」

  盧米安也是不解:

  時光倒流前的3月30日,家裡沒收到過電報!

  不對,3月30日那天,我很早就去村廣場那裡等雷蒙德了,也許姐姐收到過電報但沒告訴我……盧米安迅速找到一種可能性,打開了大門。

  門外確實是負責電報的行政官下屬貝特朗,他將一張紙遞給盧米安的同時道:

  「1費爾金。」

  棕發褐眼的貝特朗並非科爾杜本村人,跟隨行政官從達列日而來,是個外表熱情實際貪婪的年輕人。

  盧米安拿出1費爾金的銀幣丟給貝特朗,低頭看起了電報。

  電報的內容不算複雜,他迅速就瀏覽完了大致的內容:

  「之前提過的作家沙龍在六月,若奧蘿爾小姐您願意,現在就可以啟程到特里爾來,留出足夠的時間遊覽,我們保證,這將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旅程。」

  署名是,《小說周報》編輯部。

  這……盧米安的眼睛驟然睜大。

  這是《小說周報》的回電?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參加作家沙龍了?」奧蘿爾湊了過來,看了幾眼,「《小說周報》的編輯部在發什麼瘋?一下要見那麼多人很煩的!」

  這個時候,貝特朗已經遠離了門口。

  聽到奧蘿爾的話語,結合電報的內容,呆住的盧米安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自己手中的這封電報確實是《小說周報》的回電,但它回的是自己將於幾天後發出的那封電報!

  更準確的說法是,自己時光倒流前發的電報,在時光倒流後收到了回電,而在當前經歷里,那封電報還沒有拍出!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5 10:29 PM

第三十六章 再會

  想到這裡,盧米安得出了一個結論:

  如果自己剛才的猜測是真的,那就說明時光倒流的只有科爾杜村及周圍區域,其他地方並未受到影響!

  這是不是表示只要能脫離這裡,就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盧米安念頭電轉間,側頭望向奧蘿爾,裝出心虛的模樣:

  「這個,呃,這封電報其實是我搞出來的。」

  「你?」奧蘿爾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是茫然。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被弟弟惡作劇了。

  這簡直是常年打獵的給老鷹啄了眼!

  盧米安「誠懇」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不是一直都想去特里爾看看嗎?所以,前兩天偷偷給《小說周報》對應的電報局拍了電報,以你的口吻諮詢最近的作家沙龍在什麼時候,他們果然熱情地發出了邀請。」

  「原來是這樣啊……」奧蘿爾一臉「謎團終於解開」的模樣。

  下一秒,她抄起了放在旁邊的木棍,咬牙切齒地說道:

  「孩子長大了啊!」

  盧米安趕緊補充:

  「奧蘿爾,不,姐姐,你聽我狡辯,不,聽我解釋。」

  他倒是不慌,還刻意開了下玩笑。

  「行,你講。」奧蘿爾杵著木棍道,「你姐姐我一向以良好的德行讓人發自內心地服氣,怎麼能不聽嫌疑人陳述就判人有罪?

  「死也要讓你死得明白點!」

  盧米安語速極快地說道:

  「在因蒂斯,大學數量最多質量最好的地方是特里爾,我快要參加高等學校統一入學考試了,想提前去實地考察下,以決定最後報考哪三所。」

  奧蘿爾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示意弟弟繼續。

  盧米安言辭懇切地讚美起姐姐:

  「我相信,只要我提出這個正當要求,你肯定會帶我去特里爾轉一圈,但這樣一來,花的是你的錢,而如果由《小說周報》發出邀請,不僅蒸汽列車的車票費、旅館的住宿費,就連在特里爾的各種娛樂花費,都能夠報銷。

  「我知道你不缺這麼一些錢,但那都是你一個單詞一個單詞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能有辦法節省我絕對不會放過。」

  奧蘿爾表情舒緩了下來:

  「還算知道心疼姐姐。

  「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並不想參加什麼作家沙龍?我討厭和那麼多陌生人接觸。」

  盧米安笑了:

  「奧蘿爾,呃,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小說周報》這麼熱情地邀請伱,不是為了讓你參加沙龍,而是想借沙龍這件事情和你搞好關係,你可是有名的暢銷小說作家。

  「所以,沙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個人,只要你願意接受他們的邀請前往特里爾玩一段時間,到時候隨便就可以找個理由推掉沙龍,《小說周報》的人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慶幸,慶幸你接受了前面部分的招待。」

  奧蘿爾上下打量了盧米安幾眼:

  「你琢磨人的本事越來越不錯了。」

  她隨即吐了口氣道:

  「好吧,我處理點事情,收拾下行李,過兩天就帶你去特里爾,到時候,提前給《小說周報》拍封電報,讓他們到特里爾列車站接我們。」

  「好!」盧米安沒有掩飾自己的欣喜之情。

  雖然他懷疑自己和奧蘿爾不可能簡簡單單就走出科爾杜村,在解開時光倒流的秘密找到相應的根源前,「脫離」這個行為很可能引發某種難以預料的變化,但總得嘗試一下,不能自己把自己困死在原地。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剛才試著說服了奧蘿爾。

  盧米安沒打算現在就把時光倒流的事情告訴姐姐,因為奧蘿爾失去了對應的記憶,不太可能相信這近乎妄想的推測,除非盧米安一直做「預言」,而預言又得到驗證,但他本身還想裝作自己對時光倒流毫無察覺,暫時不準備「預言」,看能不能發現點端倪。

  以讀書為藉口,盧米安回到二樓,進了書房。

  他坐了下來,隨便拿了本書翻開,確認了下有沒有拿反。

  然後,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希望通過昨晚和今天發現的種種細節進一步弄清楚當前的遭遇。

  目光放空地移動中,盧米安掃到了桌上那本小藍書。

  他心頭一跳,收回思緒,探出手掌,將小藍書拿了過來,飛快翻動。

  缺了部分單詞、出現相應空洞的書頁隨之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封信……」盧米安無聲低語了起來。

  結合《小說周報》「遲」來的回電,他對莉雅、萊恩等人收到的那封求助信有了新的猜測:

  「也許,那封信真的是我寫的,我就是那個『兇手』!

  「時光倒流很可能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按奧蘿爾小說里的定義,這應該叫時間循環。

  「之前的某次循環里,我通過某些探索行為發現了一定的異常,決定用寄匿名信不牽連到奧蘿爾的方式向外界求助?而等到官方人員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派出萊恩他們來處理,科爾杜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我也像奧蘿爾現在一樣,失去了相應的全部記憶,回歸了『初始』狀態……

  「現在有一個問題,為什麼這本小藍書還保持著被剪掉部分單詞的樣子?

  「按理來說,它也該回歸『初始』狀態啊,就像上次循環里我吃掉的那些食物一樣……

  「嗯,兩種可能:

  「一是發現異常向外求助在時間開始循環前,可那樣的話,相關記憶不應該被重置啊,難道說還有別的原因導致我失去了部分記憶?這就越來越複雜了……

  「二是那次循環里的我還找到了讓某樣東西不受循環影響的辦法……會是什麼辦法呢?如果真有,為什麼不直接找張紙,把發現的事情寫下來呢?」

  盧米安既覺得自己撥開了一層迷霧,還原出了大概的情況,又陷入了更多的疑惑里。

  他認為自己應該已經經歷過不少次時間循環,只是之前那些循環里,一旦從頭開始,他的記憶和身體狀態都會重置,所以完全沒有察覺。

  而這次之所以能保留記憶,保留「獵人」非凡特性,是因為遇到了那位女士,得到權杖牌,進入夢境廢墟,激發了身上的特殊。

  既然那兩種符號帶來的特殊能讓盧米安將夢境裡的非凡者狀態「帶」到現實,那它們完全有可能把他完整的身體情況「保存」到循環的初始點。

  「所以,那個獵槍怪物狀態重置後依舊沒能『拿』回『獵人』非凡特性……」盧米安向後靠住 椅背,望著天花板,緩慢地吐了口氣。

  他隨即自嘲一笑:

  「剛成為非凡者就要面對這種超常規的事情,不給我發育的時間啊……

  「呃,那封求助信還不能完全確認是我弄出來的,也有可能是奧蘿爾,普阿利斯夫人同樣有嫌疑……她們作為非凡者,都有可能在之前某次循環里察覺到不對,做出自救的努力,而且,以她們掌握的神秘學知識,比我更容易找到保留下一定痕跡的辦法……但不管怎麼樣,時間出現循環確實是最符合當前種種情況的推測。」

  想著想著,盧米安有了確認那封求助信源頭的辦法。

  辦法很簡單,那就是進入夢境廢墟,在那裡的家中翻同一本小藍書。

  如果那本小藍書也出現了單詞缺失的情況,那就說明求助信是盧米安自己弄出來的,因為特殊夢境裡的家是他潛意識投射混合廢墟世界形成的,潛意識裡知道的事情應該都會出現在那裡。

  要是沒有,那大概率就是奧蘿爾或者普阿利斯夫人做的,盧米安的潛意識不可能知曉這事,無需對此負責。

  盧米安沒急著「補覺」,見時間差不多了,偷偷溜出家門,直奔老酒館。

  老酒館的角落裡,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位給了他權杖牌和魔藥配方的女士又出現了。

  她穿著荷葉邊的橘黃色立領長裙,手邊放著一頂淺色系的女士褶邊帽。

  盧米安頓時鬆了口氣,就跟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救生圈一樣。

  他快步靠攏過去,看見那位女士面前桌上擺放的不是早餐,而是分成三疊的塔羅牌。

  「需要我抽張牌?」盧米安試探著問道。

  「你已經抽過了。」那位女士頭也不抬地將三疊塔羅牌混合在了一起:

  盧米安瞬間有了種眼眶泛酸的感覺。

  她果然也沒有受到時間循環的影響!

  沒有採取委婉的方式,盧米安坐了下來,直接問道:

  「我,以及整個科爾杜村,都陷入了時間的循環?」

  那位女士抬起了腦袋,微笑回答道:

  「對,你們都是環中人。」

  環中人……盧米安在心裡重複起這個名詞。

  他疑惑問道:

  「這是指什麼,陷入時間循環的人?」

  那位女士笑了笑:

  「它有兩種解釋,一是向某位存在祈求後獲得的相當於序列4的特殊力量,二就是你們現在這種情況。」

  「可以通過向隱秘的存在祈求來獲得力量?」盧米安對「環中人」的第一種解釋很是詫異。

  不是說二十二條超凡途徑都是靠服食魔藥來晉升嗎?

  那位女士輕輕頷首:

  「理論上來說,『永恆烈陽』也能讓自己的信徒無需魔藥僅靠恩賜就成為非凡者,但於祂而言,這是一種負擔,僅能作為臨時性的手段,當需要恩賜的人越多,負擔越大,甚至會影響到祂的狀態。

  「受賜予者也不是毫無壞處,他們會緩慢地向著『永恆烈陽』靠近,無論身體,還是心靈和精神。

  「還有,既然是上位者的恩賜,那祂們隨時可以收回,除非你擁有某些途徑的獨特力量,在保留著恩賜的那段人生里偷偷完成了一定的、隱蔽的竊取。」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5 10:30 PM

第三十七章 「危險叢林」

 盧米安想了下道:

  「身體、心靈和精神會向賜予者靠近是因為恩賜的力量帶著相應的烙印?」

  他這是從非凡特性有最初那位造物主和前面部分擁有者精神遺留做出的推斷。

  雖然恩賜的是純粹的力量,不含特性,但應該也會染上所有者的色彩。

  那位女士拿著塔羅牌,讚許點頭道:

  「你的邏輯能力還算不錯。

  「你應該感謝奧蘿爾給了你足夠的基礎教育。」

  這不需要你提醒……盧米安在心裡咕噥了一句。

  那位女士進一步說道:

  「即使恩賜者本身並不想影響受賜者,也難以避免對方在身體、心靈、精神上向祂靠近的結果,因為賜予的力量如果不包含恩賜者的意志,那它就很難被受賜者駕馭,很快會流失。

  「所以,正神們在這方面的恩賜基本是臨時性的,並且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內。」

  邪神們就無所謂受賜者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盧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好奇問道:

  「非凡者,我的意思是,擁有非凡特性的人還能接受恩賜嗎?兩者會不會產生衝突,導致失控?」

  那位女士笑著看了盧米安一眼,搖了搖頭道:

  「會有一定的衝突但不大。

  「你想想,賜予的力量會讓你的身體向著恩賜者轉變,而你的身體原本是以適應自身非凡特性的狀態存在的,一旦出現相差過大的改變,肯定會與非凡特性產生衝突,直至找到新的平衡點。

  「因為這種衝突不涉及心靈和精神,所以正常情況下不至於讓你失控,除非你那段時間精神本來就接近崩潰。

  「唯一的問題是,你可能得學會用平靜的心態看著自己長出第三隻眼、第四隻手。

  「當然,前提是賜予的力量在你身上長期存在,相應的位格也很高,否則身體那一點點改變可以忽略不計。」

  盧米安「嗯」了一聲:

  「如果是來自本身或者相鄰途徑的恩賜呢?」

  那位女士點了點頭:

  「這確實不會帶來衝突。」

  她隨即笑了笑:

  「但不表示不會出現身體的變化。」

  這什麼意思?盧米安本待再問,那位女士卻笑著說道:

  「我還以為你知道環中人後,會迫不及待地詢問時間循環相關的事情,結果,伱竟然在關注這將來都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的知識。

  「這不像你啊!」

  盧米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我本來一開始就想問您有沒有辦法幫我們打破這時間的循環,但我記起了你曾經說過的一些話:

  「你說,你幫忙解決相應問題的代價是整個科爾杜村都被毀掉,所有人都將死去,要想爭取到更好的結果,只能靠自己摸索。

  「之前,我其實無法理解,現在大概猜到了原因。

  「不是環中人的你要想打破這裡的循環只有直接摧毀這個辦法?」

  那位女士頗為滿意地點頭:

  「確實是這樣。」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說清楚?」盧米安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這又不是講出來就會導致毀滅的事情!

  或者說,這位女士已經習慣了說一半藏一半的表達方式?

  那位女士頓時笑了一聲:

  「我那時候告訴你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時間的循環,你會相信嗎?」

  盧米安沉思了一會兒道:

  「不會……」

  在沒有「親身體驗」前,誰會相信這種荒誕離奇像是故事橋段的說法?

  「所以。」那位女士笑道,「我為什麼要講清楚?那樣一來,我還得花費大量的時間給你解釋。」

  「……」盧米安沉默了。

  他趁勢諮詢道:

  「您知道打破這種循環的關鍵是什麼嗎?

  「我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那位女士又一次搖頭:

  「在這裡,占卜某些事情是很危險的。」

  「啊?」盧米安一時沒有聽懂。

  那位女士只好補充道:

  「我要是知道關鍵在哪裡,肯定會告訴你,早點解決我就能早點結束這段旅程。」

  她隨即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才能不帶工作地好好旅遊一次啊……」

  工作?盧米安見得不到這位神秘女士的「啟示」,只好試探著問道:

  「是不是只要不殺死本堂神甫,時間就不會開始循環?」

  「不是。」那位女士做出準確的答覆,「循環還有多個觸發點,包括時間來到第十二夜,其他的,你自己摸索吧。」

  第十二夜……還是有不少時間來調查的……盧米安思緒了一下道:

  「因為激發了身上的特殊,所以我之後每次循環都能保持記憶和非凡特性?」

  見那位女士點頭,他進一步問道:

  「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要能在保證自己活著的前提下,不斷地循環,不斷地展開調查,遲早能找到結束這一切的關鍵……」

  這屬於奧蘿爾講過的「窮舉法」的一種應用。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那位女士眼中讓盧米安迷惑不解難以分辨的情緒又浮現了出來,「但你應該也發現了,只有科爾杜村及周圍一片區域在循環,其他地方都沒有,也就是說,外界的時間在正常流逝,日期和科爾杜村完全不一致。

  「那三個調查員每隔一段時間會往外面發一封電報,描述自身和村子的狀態,一旦他們提及日期,因蒂斯官方就能察覺到這裡的異常。

  「即使調查員每次循環都沒來得及發出電報或者沒提相應的日期,隨著時間的推移,官方肯定也能發現問題,到時候,你覺得他們會採取什麼辦法來解決科爾杜村的循環?」

  盧米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應該會像你的備選方案一樣,直接摧毀。」

  「這能有效防止異常擴散,影響到別的人。」那位女士頗為感慨地說道,「將來你要是有機會去蘇尼亞海,可以打聽一下班西港,那裡就是因為遭受了某種污染被風暴教會直接毀掉,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這說法更堅定了盧米安要自行找到循環關鍵點的決心。

  他再次嘲笑起自己:

  「看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頂多也就再有三四次循環,而且不能每次循環都到第十二夜。

  那位女士站了起來,平和說道:

  「至少你還有挽救的機會,有的人連機會都沒有。」

  …………

  出了老酒館,盧米安站在路上,望著周圍不算多的行人和那一棟棟房屋,只覺科爾杜村一切都很正常,大家有喜悅,有憤怒,有欲望,有感情,與其他地方的人沒什麼區別。

  可就是這看起來安寧和嘈雜並存、祥和與吵鬧同在的村子,卻隱藏著令人難以想像的恐怖,這裡的時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陷入了循環,不斷地過著相同的幾天。

  而除了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牧羊人皮埃爾貝里、蓬斯貝內、阿娃利齊耶這少數幾個人,盧米安暫時還無法判定誰有異常誰是無辜者。

  就連雷蒙德克萊格這個平時傻乎乎沒什麼心眼的傢伙,他都不能百分之一百確認對方完全沒有問題。

  而四旬節最後,大部分年輕人的反常表現也可能是當場受到了本堂神甫用超凡能力施加的影響,而不是之前就有問題。

  一時之間,盧米安有了種科爾杜村是原始森林,處處充滿危險,而自己分不清誰是獵物誰是獵人的感覺。

  謹慎和耐心是這種環境下存活下去的第一要素,能力、膽量、智慧和經驗都得往後排一排。

  這就和流浪生活既存在一定的相似,又有明顯的不同。

  隨著這些念頭的浮現,盧米安莫名感覺「獵人」魔藥出現了消化的跡象。

  「這就是『扮演法』的第一步?

  「挺快的嘛,我還以為得一兩個月才能入門……」

  想到這裡,盧米安突然興奮:

  能不能在一兩次循環內就消化掉「獵人」魔藥?

  到時候,配合夢境廢墟的狩獵,自己說不定能很快成為序列8的「挑釁者」,獲得更為強大的力量,提升解決時間循環問題的成功概率。

  盧米安一邊思索,一邊前行,很快就來到了村廣場。

  他目前的打算是找本堂神甫「聊聊天」,試探一下他,看能不能發現點異常獲得些線索。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道身影向教堂走去。

  那身影穿著帶風帽的深棕長衣,腰間系了根繩子,腳下踏著雙質地柔軟的嶄新皮鞋,正是牧羊人皮埃爾貝里。

  他……盧米安快步靠攏過去,故意問道:

  「皮埃爾,你怎麼回來了?」

  此時的皮埃爾貝里黑髮依舊油膩膩打著卷,臉上的鬍鬚一看就很久沒剃。

  聽到盧米安的問題,他頗為高興地回答道:

  「這不是四旬節快到了嗎?我已經好幾年沒參加了,今年再怎麼樣也不能錯過……」

  他藍色的眼眸內洋溢著溫和的笑意,與那個給盧米安留下深刻印象乃至陰影的牧羊人截然不同。

  呃,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人問,回答就和上次循環有一定差別了,雖然本質沒變,但某些用詞會不一樣……盧米安認真聽完,低頭看了眼皮埃爾的新鞋,笑著說道:

  「發財了?」

  「不算,只能說這次僱主很好,分了我不少東西。」皮埃爾很是開心,「晚上請你喝酒。」

  「好。」盧米安答應了下來,指了指教堂,「你是去祈禱?」

  「對,太久沒在教堂內向神禱告了。」皮埃爾感嘆道。

  這句話原本沒有什麼,但現在的盧米安越聽越覺得不太對勁。

  牧羊又不是完全地遠離人類城鎮,平原草場周圍多的是村落,高山草場倒是荒涼,可牧羊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下山補充點東西,怎麼可能找不到教堂?

  當然,如果皮埃爾貝里這次轉場去了費內波特或者倫堡,那確實找不到「永恆烈陽」的教堂,只不過盧米安先入為主,覺得皮埃爾貝里每一句話都有問題。

  皮埃爾貝里轉而問道:

  「你也去教堂?」

  「不是。」盧米安搖頭否定,「我以為廣場上會有人聊天,誰知道都沒來。」

  他隨即揮了揮手:

  「我先回家了。」

  「晚上見。」皮埃爾貝里跟著揮手。

  目送這位牧羊人走向教堂後,盧米安往村里返回。

  他改變了找本堂神甫聊天的主意,接下來的目的地是:

  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的家!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7 10:57 PM

第三十八章 羊

 貝里家十幾口人都擠在一棟外表破破爛爛的兩層房屋內,盧米安熟門熟路地望了眼敞開的大門,小心翼翼地從側面繞了過去,來到後方用木頭柵欄圍起來的空地旁。

  空地靠屋檐的區域有一堆堆乾草和柴火,三隻因骯髒而顯棕的白色綿羊正在那裡徘徊。

  盧米安正是想到奧蘿爾說皮埃爾貝里這次趕回來的幾隻羊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才特意趁牧羊人去教堂禱告,來這裡檢查一下羊群。

  雖然他從未牧過羊,但身處科爾杜這麼一個靠近高原草場的村落,接觸過的羊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對它們絕對稱不上陌生。

  仔細觀察了一陣,盧米安未發現眼前這三隻羊和它們的同類有什麼不一樣,只好無聲嘀咕了起來:

  「靠肉眼觀察不出來,得使用超凡能力?」

  可「獵人」並沒有這方面的超凡能力。

  盧米安剛才已經使用了本身大幅度提升的視力、嗅覺,以及對各種痕跡的把握,依舊沒找到任何問題。

  他唯一覺得比較奇怪的地方是,那三隻羊拉的屎都堆在角落裡而不是到處都有。

  當然,這大概率是貝里家的人為了更有效地利用糞便,定時做了清掃。

  又看了幾十秒,盧米安小聲咕噥道:

  「光靠看和聞似乎不行……得直接上手?」

  他一點也沒猶豫,手撐柵欄,翻了進去,熟練地就像回到自己家。

  那三隻羊同時側頭,望向了盧米安,他立刻露出了笑容:

  「來,我給你們檢查身體。」

  他完全不擔心被主人發現自己的行為,因為類似的事情他做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村里每戶人家都知道這傢伙擅長以各種方式搞惡作劇,拿羊來當道具屬於正常表現。

  用盧米安自己的話說就是:

  當名聲已經壞掉,那自然有名聲壞掉的好處。

  頂著「惡作劇大王」名頭的他在科爾杜村做任何事情都不至於太引人懷疑,即使被明確有異常的那幾個當場抓到,對方也沒法直接確認他有問題。

  當然,這種情況下,本堂神甫紀堯姆和牧羊人皮埃爾可能會抱著「寧可殺錯,不能放過」的理念將他滅口,所以,該小心的時候還是得小心一點。

  「咩!咩!咩!」

  似乎察覺到了盧米安的不懷好意,那三隻羊紛紛向乾草堆後面躲去,叫聲並不響亮。

  可它們又怎麼躲得過一名「獵人」?

  盧米安抓住了一隻羊,拍了拍它的側面,強制檢查了下牙齒。

  「也沒問題啊……」他小聲說了一句。

  見那隻羊望向自己,他笑容充滿惡意地補充道:

  「身體很健康,做成豌豆燉羊肉應該很不錯。」

  他刻意這麼說是為了測試這三隻羊的智商。

  當目標身體不存在問題,他只能從這方面入手。

  那隻羊的目光瞬間呆滯。

  盧米安一下笑了:

  「很有靈性嘛,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隻羊眼神恢復了正常,側過腦袋,吃起乾草。

  「不理我?」盧米安摸起了下巴,「我等會就找皮埃爾貝里把你買回去,今晚就吃掉!」

  那隻羊沒有反應。

  它咬住部分乾草,用力往外一拉。

  那乾草堆猛然坍塌,身為「獵人」的盧米安眼尖地看到了一樣東西。

  他表情一沉,走了過去,蹲下細看。

  那是纏繞著黑色髮絲的幾塊指甲,被剪下來的那種。

  「這怎麼會在屋外?」盧米安詫異低語。

  作為科爾杜人,他當然了解達列日地區的喪葬風俗,知道家裡死人後,要剪掉亡者的一些頭髮和指甲,秘密藏在屋裡某個地方,以達到不影響星座,留住好運的效果。

  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房屋外面的乾草堆里?

  盧米安撿起了這纏繞著髮絲的幾塊指甲,邊掂量邊做起觀察。

  看起來很新啊,像是才剪下來沒多久……他迅速有了判斷。

  可整個科爾杜村最近都沒有死人!

  盧米安只能懷疑這是和喪葬風俗相似的一種巫術,打算回去請教下姐姐。

  為了不引人懷疑,他把那幾塊指甲和黑色頭髮重新塞入了乾草堆,將凌亂的現場做了個復原。

  完成這一切,他向著木製的柵欄走去。

  前行幾步,他又回頭望向那三隻羊,抱著試一試又不會損失什麼的心態以自言自語的方式感慨道:

  「皮埃爾貝里真的有點不對勁啊,明明還不到五月,就趕回了村里……

  「他是不是在外面犯了罪?

  「作為因蒂斯的好公民,神的虔誠信徒,我是不是該去一趟達列日,打聽一下?」

  那三隻羊只是望著他,沒別的動作,眼神也未出現變化。

  智商上同樣沒什麼特殊之處啊……盧米安暗自嘆息,一陣失望。

  他隨即抬起雙手,拇指朝上,食指向下,做了個鄙視的手勢。

  心情不好的時候嘲諷下羊有什麼問題?

  下一秒,被盧米安檢查過身體的那隻羊突然往前走了幾步,眼眸里似乎多了點叫做希冀的光彩。

  它抬起前蹄,在泥土地上畫了起來。

  盧米安又茫然又迷惑,一時有些怔住。

  很快,他回過神來,快步靠近了那隻羊。

  那隻羊在地上畫的似乎是一個個字母,盧米安覺得有些眼熟但又不認識。

  他皺眉推測道:

  這種文字應該和因蒂斯語同源……

  可我只會因蒂斯語和部分古弗薩克語……

  這一刻,盧米安從另外一個角度認識到了奧蘿爾說的「知識就等於力量」。

  那隻羊很快畫完,退了兩步,眼神里滿是懇切之情地望向盧米安,其他兩隻羊也有了類似的情緒變化,咩咩地低聲叫了起來。

  盧米安看著地上那個單詞,陷入了沉思。

  他滿腦子都是「這什麼意思?」「我該怎麼回應?」等念頭。

  也就是一兩秒的工夫,他有了主意,鄭重對那三隻羊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他伸出右腳,抹掉了泥土上那個單詞。

  雖然他看不懂,但至少可以裝出看懂的樣子!

  先把這三隻羊糊弄過去,回頭再向姐姐請教!

  不等那三隻羊「回應」,他一邊表情沉重若有所思地緩慢點頭,一邊向著柵欄走去,仿佛在說「你們先等等,我想想辦法」。

  離開羊圈,盧米安沒有耽擱,直接回了家,找到了窩在書房躺 椅上看書的奧蘿爾。

  「姐姐。」他急不可待地喊道,「有件事情。」

  「開口就叫姐姐……」奧蘿爾瞬間提高了警惕,「這次闖了什麼禍?」

  盧米安平復了下情緒,組織了下語言:

  「你不是給我說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那三隻羊有問題嗎?

  「我趁皮埃爾去教堂禱告,特意到他家後面看了看那三隻羊,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奧蘿爾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你要做這種事情提前給我講,現在這樣很危險的,都沒人給你提供保護。」

  可提前講了,你多半不會讓我去……盧米安一邊感動於姐姐的關心,一邊做起腹誹。

  「下次我會記住的。」他誠懇保證。

  類似的話語,他已經說過好幾十次。

  奧蘿爾分得清什麼是緊急情報什麼是可以推後的事情,點頭示意盧米安可以講他的發現了。

  盧米安飛快把自己在羊圈的經歷完完整整講了一遍,奧蘿爾越聽越是凝重。

  「把那個單詞默寫出來。」她從安樂 椅上起身,找出紙筆,遞給了盧米安。

  盧米安剛才有刻意去記,刷刷就還原了那個單詞。

  奧蘿爾只是看了一眼,就沉重說道:

  「問題很大。」

  我知道……盧米安在心裡回應。

  而且,他相信問題比姐姐想像的還要大。

  「什麼問題?」他開口問道。

  奧蘿爾指著那個單詞道:

  「這是高原語,費內波特王國的官方語言,和因蒂斯語一樣源自古弗薩克語。

  「它的意思是……」

  奧蘿爾頓了一下,沉聲說道:

  「救命!」

  「救命?」盧米安愕然脫口,「那三隻羊在向我們求救?」

  奧蘿爾「嗯」了一聲:

  「我懷疑他們不是羊。

  「他們原本應該是人!」

  「人?」盧米安驚訝反問。

  這超越了他的知識範疇。

  他之前只是覺得那三隻羊智商很高,有類人情緒,還掌握了一些人類語言,但絕沒有把它們和人類等同起來。

  對他來說,人變成羊只存在於那些充滿想像力的故事裡!

  話剛出口,盧米安已不再震驚。

  時間循環都出現了,人變成羊有什麼好奇怪的?

  在神秘學世界,離奇與荒誕不會少。

  面對弟弟的疑惑,奧蘿爾凝重頷首:

  「我不確定有沒有一種秘術能讓人變成羊,但現在所有的細節都指向這種可能。」

  「確實。」盧米安附和道。

  他越想越覺得那三隻羊應該是人。

  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放牧的其實是人?

  盧米安轉而又問:

  「那些指甲和頭髮為什麼會藏在房屋外面?」

  奧蘿爾抿了下嘴巴道:

  「這屬於達列日地區的喪葬風俗之一,只不過正常情況下不怎麼用得到,很多人都忘記了。

  「而我作為一名『巫師』,有研究過這方面的事情,看是否能獲得一些有用的知識。」

  她隨即解釋道:

  「當家庭成員自殺,或者被親屬謀殺,以及生前品性非常惡劣,給整個家族帶來了相當不好影響的那種,死後剪下來的頭髮和指甲就得藏在房屋外面,免得影響到家的星座,帶來厄運。」

  自殺,或者被親屬謀殺?盧米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上次循環里,蓬斯貝內不遵守喪葬風俗進了娜羅卡的家。

  他會不會是去帶走娜羅卡頭髮和指甲的?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7 10:57 PM

第三十九章 生病

  如果蓬斯貝內進入娜羅卡家真是為了帶走頭髮和指甲,那就說明娜羅卡大概率死於某位親屬的謀殺,這是因為娜羅卡名聲很好,是整個家庭的支柱,而身體和精神又都比較健康,不太可能自殺……盧米安迅速有了一系列的推測。

  若娜羅卡真的死於親屬的謀殺,那又是因為什麼呢?

  見弟弟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沒說話,奧蘿爾還以為他被「人變成羊」和「貝里家某位可能死於謀殺」嚇到,遂柔聲安慰了幾句:

  「事情雖然嚴重,但目前還影響不到我們。

  「看來我得反思一下了,總是禁止你接觸真正的神秘學知識很容易讓你在遇到類似事情時恐懼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嗯,這個世界,最近這幾年,超凡事件發生的頻率是越來越高,而我不可能隨時都在你的身邊,你總會長大,總會有自己的人生……」

  沒聽說過長大就必須離開家人的……盧米安在心裡反駁了一句。

  他感覺得出來,因為人變成羊這件事情,奧蘿爾對自己接觸神秘學知識的態度有了鬆動。

  再加把勁就能直接和她坦白我已經成為非凡者了……盧米安還未來得及開口,奧蘿爾已做出決定:

  「你現在就去收拾行李,我們借《小說周報》的邀請立刻離開科爾杜。

  「運氣真好啊,關鍵時刻來這麼一封電報,讓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而不會被誰懷疑。

  「嗯,旅途中沒人的時候我會給你講一些真正的神秘學知識,但成為非凡者這件事情,想都不要想,太危險了。」

  那倒不是運氣好,本身就是發現了問題才拍的電報,只是等到這次循環才收到回電……盧米安一邊無聲咕噥,一邊欣慰於姐姐依然是那個果斷的人。

  雖然他並不看好自己姐弟能順利能離開科爾杜村,或者說就此擺脫循環,但總得試一試。

  「呃,那三隻羊,三個人,不救了?」盧米安試探著問道。

  奧蘿爾搖了搖頭:

  「這有可能引發我們和皮埃爾貝里之間的衝突,而我不確定他有多強,也不清楚他還有多少幫手,盲目救人太危險了。

  「還是讓官方來吧,這是他們的責任,嗯,我們到了達列日,買好蒸汽列車票,就給官方寄匿名信,讓他們來處理。」

  「可他們要是不相信呢?」盧米安故意追問了一句。

  奧蘿爾笑了:

  「在神秘學上,你確實是文盲。

  「我們在信中把人變成羊這件事情描述清楚點,他們自然會找專業人士來占卜,即使得不到什麼詳細的啟示,也能發現科爾杜存在異常。」

  「我明白了。」盧米安不再浪費時間,上樓收拾起行李。

  沒多久,姐弟倆各拿了一個棕色的手提箱下來。

  奧蘿爾望了眼門外道:

  「現在去找普阿利斯夫人,向她借馬車,爭取最快時間抵達達列日。」

  從科爾杜村到達列日,普通人要走一個下午,身為「獵人」的盧米安肯定不用,但在奧蘿爾眼裡,他還不是非凡者。

  猶豫了下要不要趁機向姐姐坦白,又想到基本不可能逃離科爾杜村,不如趁機到普阿利斯夫人家裡看看,找找線索,盧米安「嗯」了一聲:

  「好的。」

  他伸出手,從姐姐那裡拿過她的行李箱,一人提著兩個就向門口走去。

  奧蘿爾先是又滿意又欣慰地點頭,繼而略感疑惑地說道:

  「你力氣變大了嘛,提得這麼輕鬆。」

  她下意識就要抬起右手,揉一揉眼睛兩側,但這時盧米安已經出了門,她只好放棄嘗試,快步跟上。

  前往行政官官邸途中,不少村民見奧蘿爾帶著行李箱出門,紛紛好奇地打聽情況。

  有正當理由的奧蘿爾對此非常坦然。

  倒是盧米安,這麼一段路就編了七八個故事來應付不同的村民。

  什麼奧蘿爾得到因蒂斯榮譽軍團勳章,要去特里爾受勛,什麼自己被特里爾高等師範學院特招,現在就可以去報名了,什麼奧蘿爾炒股破產,債主即將上門,只能趕緊逃去別的地方,聽得沒什麼見識的村民們一愣一愣。

  得益於盧米安的名聲,他們在回過神後都選擇了不信。

  沒多久,姐弟倆來到了那棟古代城堡改造的黑色建築前。

  抬頭望了眼高高聳起的兩座塔樓,盧米安笑道:

  「也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奧蘿爾,你進去過嗎?」

  「我怎麼可能到別人家亂逛?」奧蘿爾白了弟弟一眼。

  盧米安小聲嘀咕起來:

  「我以為普阿利斯夫人會請你遊覽城堡的,他們這種人不是最喜歡帶客人參觀自己的大房子和珍貴收藏嗎?」

  「這有什麼好遊覽的……」奧蘿爾越說聲音越低,因為她想到這對自己在作品裡描述古堡有很大幫助,「哎,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科爾杜。」

  她隨即領著盧米安,穿過奼紫嫣紅的花園,走向城堡的大門。

  走了幾步,奧蘿爾放緩速度,左右看了幾眼,疑惑說道:

  「這花園的花開得很早嘛……」

  科爾杜村在山上,附近就有高原草場,正常時節得到四月中下旬才會迎來春天的第一波花。

  「也許是普阿利斯夫人的園丁有特別的辦法。」盧米安想到那位夫人是不正常途徑的非凡者,懷疑這與某種超凡現象有關,但嘴上卻不能這麼說。

  奧蘿爾也只是隨口感慨一句,沒有多想,和盧米安一起抵達城堡,得到了普阿利斯夫人的熱情款待。

  這位夫人今天穿著藍色束腰長裙,胸口依舊掛著那鑲嵌有黃金的鑽石項鍊,褐色長髮一半挽起一半垂下,顯得比往常更為年輕。

  她坐在小客廳的單人沙發上,靜靜聽完了奧蘿爾的請求,淺淺一笑道:

  「不需要這麼客氣,我們是朋友。」

  呵……盧米安在心裡嘲諷了起來。

  哪有給朋友瞎介紹結婚對象的?

  他剛無聲嘲諷完,就看到普阿利斯夫人望向自己,明亮的棕眸裡帶著水波流淌般的笑意。

  盧米安一下回想起上次循環里和普阿利斯夫人的對話,頓時有些不自在了。

  「好吧。」奧蘿爾則一臉無奈。

  她每次借馬車都會提出支付費用,但普阿利斯夫人必然拒絕,所以她一般是返程時給這位女士帶一些不貴重但也不廉價的禮物,同時給車夫一點小費。

  等待車夫準備的時間裡,普阿利斯夫人請姐弟倆品嘗起自家廚師做的甜點。

  盧米安嘗了塊鬆餅,環顧了一圈道:

  「隆德先生呢?」

  路易斯隆德是行政官貝奧斯特的管家,跟著他從達列日來到科爾杜村。

  盧米安有他和村里某位女性偷情並悄悄賣掉城堡內某些藏品的把柄,以此獲得了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堂神甫情婦的消息。

  什麼碰巧撞上本堂神甫和普阿利斯夫人在教堂內偷情,那都是騙外鄉人的!

  此時,盧米安尋找路易斯隆德是想罵他一頓,說「你這個母豬養的,為什麼不告訴我普阿利斯夫人是巫師?」

  普阿利斯夫人「哎」了一聲:

  「路易斯生病了,在他的房間休息。」

  生病?盧米安莫名覺得這可能有什麼問題。

  趁著姐姐和普阿利斯夫人聊天,他藉口去盥洗室,出了小客廳,直奔樓梯口。

  這座城堡很大,行政官夫婦帶來的僕人又不多,到處都顯得空空蕩蕩,走在某些地方甚至還能聽見回聲,這就給了盧米安潛入更好的外在條件。

  他靠著強大的感官,簡簡單單就躲過了一位男僕和一位女傭,腳步很輕地來到二樓,找到了路易斯隆德的房間。

  他沒急著敲門,側過腦袋,將耳朵貼在了木板上。

  「啊!」

  「啊!」

  ……

  房間傳來了一聲聲屬於男性的痛苦慘叫。

  真的生病了?聽起來還挺嚴重的……盧米安略一思索,走到旁邊,開了其他僕人的房門——行政官貝奧斯特和普利阿斯夫人住在三樓。

  閃入房間後,他輕輕關上木門,幾步來到另外一邊,推開了玻璃窗。

  盧米安望了眼下方,見沒有人在,立刻雙手一撐,輕巧地翻了出去,「掛」在了城堡外牆上。

  緊跟著,他輕輕一躍,如同野貓,無聲無息落在了管家路易斯隆德的窗台上。

  然後,盧米安立在玻璃窗邊緣,側過身體,悄悄望向房間裡面。

  他看見路易斯隆德正渾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鼓起,給人一種隨時會爆開的感覺。

  看到年過四十的管家黑髮全部被汗水打濕,臉上儘是痛苦之色,聽見他時不時發出慘烈的叫聲,盧米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病?

  很嚇人的樣子,肚子竟然能鼓這麼大……

  此時,路易斯隆德的睡床旁邊還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

  她棕發棕眼,容貌姣好,皺紋不多,套著條灰白色的長裙,正一臉興奮地對路易斯隆德喊道:

  「快了,快了。」

  什麼快了?盧米安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聽到了一聲慘叫,看見路易斯隆德的肚子某處被什麼東西高高頂了起來。

  幾乎是眨眼的工夫,那裡被撐破了,路易斯隆德的肚子被撐破了!

  一隻血淋淋的小手往上探了出來。

  「生了!生了!」那婦人高興地喊道。

  她隨即俯下身體,從路易斯隆德的肚子裡抱出了一個皺巴巴髒兮兮血淋淋的嬰兒。

  盧米安整個人都呆住了:

  「……」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7 10:58 PM

第四十章 車上

  相比起「時間循環」、「人變成羊」,眼前這幅畫面不僅在令人震撼上毫不遜色,而且更讓盧米安有種眼睛、心靈和精神遭受嚴重污染的感覺。

  如果事前知道會目睹這樣的事情,他絕對會選擇放棄行動。

  「這TM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易斯隆德明明還是個男人啊!

  「他懷的是誰的孩子,行政官,或者,普阿利斯夫人?

  「這就是神秘學世界嗎?

  「奧蘿爾不讓我接觸果然是為了我好……」

  一時之間,盧米安念頭無序,精神混亂,恨不得直接挖掉自己的眼睛,強行遺忘掉看見的畫面。

  「哇!哇!哇!」

  路易斯隆德生下來的那個嬰兒啼哭出聲,讓污穢的「產房」瞬間多了幾分神聖的氣息。

  這是新生命降臨的美好,藏在窗外的盧米安都直觀地體會到了那種來自人類本源的喜悅。

  當然,除此之外,那種怪異、荒誕、骯髒、不協調的感覺也愈發明顯。

  盧米安終於回過了神,下意識往房間內又看了一眼。

  那個嬰兒已被穿灰白長裙的婦人放到路易斯隆德身旁鋪著的白色絲綢上,他是個男孩,體表的血跡多過乳白色的油脂,但除了這個,沒什麼異常,像是個普普通通的新生兒。

  盧米安又觀察了兩秒,發現這男嬰十指彎著,指甲很長,仿佛鳥類的爪子。

  剛才,他就是用這雙手撕開了路易斯隆德的肚子!

  路易斯隆德則躺在那裡,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他肚子上的裂口尚未被縫合,血液不斷滲透出來,隱約能見裡面被壓在一旁的腸子和一個奇怪的、類似鳥巢的、覆蓋著肉色薄膜的事物。

  那婦人將嬰兒用絲綢包裹好後,取出那個鳥巢般的東西,拿起縫衣針和羊腸線,幫路易斯隆德處理起傷口。

  路易斯隆德痛苦的呻吟中,她一邊縫一邊念叨:

  「你這還算輕鬆的,我上次生四胞胎的時候,那才叫痛苦……」

  盧米安臉龐肌肉微抽,只覺繼眼睛、大腦、心靈、精神受到影響後,耳朵也被污染了。

  他收回視線,決定趕緊離開這裡。

  又是輕輕一躍,盧米安跳到了來時那個窗口,翻入了房間。

  他關好窗,出了門,直奔樓梯口。

  躲過上來的一名男性僕人,盧米安輕手輕腳又非常快速地返回了大廳。

  「你去了哪裡?」

  突然,一道略帶磁性的柔美嗓音響在了他的耳畔。

  以盧米安的「獵人」感官竟然都未提前察覺到有人就站在樓梯入口旁。

  他猛地轉過身體,望向那邊,看見了身穿藍色束腰長裙、頭髮半挽半披的普阿利斯夫人。

  這夫人臉上沒有了笑意,明亮的棕色眼眸清晰映著盧米安的身影。

  盧米安的精神瞬間高度緊繃,於恐懼的同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就在這時,奧蘿爾從側面房間出來,望向他道:

  「你去了哪裡?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了。」

  類似場景下,盧米安經驗豐富,半真半假道:

  「剛才普阿利斯夫人不是說隆德先生病了嗎?

  「我和他喝過幾次酒,想著去探望一下,但這城堡太大了,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

  奧蘿爾點了點頭,叮囑道:

  「你可以直接向普阿利斯夫人提出請求,不需要瞞著我們,這又不是什麼壞事。」

  「是我的錯,對不起。」盧米安誠懇地望向普阿利斯夫人。

  看到樓上那一幕後,他對這位夫人的害怕多過了厭惡。

  普阿利斯夫人終於露出了笑意,不再那麼嚴肅:

  「我替隆德感謝你的心意,但他這次生病時的狀態不好,不願意以不體面的形象出現在別人面前。」

  確實不體面……盧米安默默「附和」了一句。

  奧蘿爾隨即對普阿利斯夫人道:

  「那我們上馬車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盧米安悄悄盯著普阿利斯夫人,擔心她找藉口讓自己姐弟倆多留一會兒。

  那樣的話就說明她可能察覺到了異常,需要確認下路易斯隆德那裡有沒有問題!

  雖然與姐姐會合後,盧米安覺得自己兩人也不是沒有和普阿利斯夫人一戰之力,但這裡畢竟是她的城堡,周圍全是她的僕人,對「獵人」來說,屬於最差的狩獵環境。

  普阿利斯夫人輕輕頷首,微笑對奧蘿爾道:

  「期待你從特里爾帶回來的禮物,那裡的流行風向總是讓我嚮往。」

  「希望能給你一個驚喜。」奧蘿爾雖然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回科爾杜村,但該表態的還是要表態。

  普阿利斯夫人帶著貼身女僕卡茜,將姐弟倆送到了門口,看著他們上了那輛包廂式的四座馬車。

  留著深棕色絡腮鬍、體格魁梧的車夫穿著深紅色的衣物和黃色長褲,戴著頂打蠟的帽子,除了沒系領帶,與城裡的專業馬車夫幾乎一樣。

  這是行政官貝奧斯特的強制要求。

  「麻煩你了。」關上車門前,奧蘿爾很有禮貌地對車夫說了一聲。

  車夫叫做賽韋爾,有著因蒂斯共和國最常見的藍色眼眸。

  他因奧蘿爾這位漂亮女士的尊重而欣喜,為到了達列日後肯定會有的小費而期待,很是熱情地說道:

  「女士,先生,坐好了。」

  他揚起鞭子,讓馬匹由慢到快邁開了腳步。

  馬車穿過科爾杜村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雖然知道離開的道路絕對不會順利和輕鬆,但盧米安還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怎麼了?」他隔著車廂,詢問起外面的車夫。

  賽韋爾說道:

  「夫人昨天答應要送娜羅卡去朱納克村,我擔心去了達列日再返回來不及,想著順路就接上她,放心,不會耽擱你們時間的。」

  朱納克村比科爾杜村更靠近達列日,先去那裡確實不怎麼影響奧蘿爾和盧米安到達目的地的時間。

  因為這是別人的馬車,自身無權阻止,所以奧蘿爾未提出異議。

  盧米安則更在意娜羅卡這個人——上次循環里,娜羅卡突然死亡,疑似被親屬謀殺,且與本堂神甫那伙人有關。

  賽韋爾下了馬車,進了娜羅卡的家,然後領著這位夫人走了出來。

  娜羅卡與往常不同,換了身有精緻花紋的黑色長裙,戴著頂老婦人喜歡的深色軟帽,稀疏而蒼白的頭髮明顯有認真梳理過。

  「喲,我的小捲心菜,你這是要去哪裡?」娜羅卡上了馬車,看到奧蘿爾,很是高興。

  她多有斑塊和皺紋的臉龐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悅,以往略顯渾濁的眼睛有神了不少。

  「我去特里爾參加一個作家沙龍,順便帶盧米安考察下那裡的大學。」奧蘿爾說著絕對意義上的真話。

  她轉而問道:

  「娜羅卡,你是去做客嗎?」

  雖然娜羅卡作為一名寡婦,穿黑色的衣物很正常,但這條裙子她只有節日、宴會和亡夫忌日才穿。

  娜羅卡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是啊,去見一些人。」

  盧米安沒有說話,悄悄觀察著娜羅卡,看能否從她身上看出點什麼。

  馬車再次行駛起來,往著科爾杜村外面。

  奧蘿爾和娜羅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車外。

  她始終還是擔心自己姐弟倆匆匆離開會引來某些人的懷疑。

  馬車走著走著,盧米安突然察覺到娜羅卡的狀態有了變化。

  和剛才相比,這位夫人臉色蒼白髮青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那麼靈動,整個人完全沉默了下去,除非奧蘿爾問,才會簡單回答一兩句。

  這和盧米安在上次循環里於半夜看見的那個娜羅卡很像!

  盧米安悄然拉了下奧蘿爾的手。

  奧蘿爾迅速側頭,望向了他,用眼神表示詢問。

  盧米安隱蔽地指了下娜羅卡,又在姐姐的掌心畫了個「叉」。

  「叉」是奧蘿爾批改他卷子時常用的符號,表示錯誤,此時盧米安用來代指娜羅卡狀態不對。

  奧蘿爾怔了一秒,很快明白了盧米安的意思。

  她收回注意力,望向娜羅卡,明顯地感覺到了異常。

  她隨即抬起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她淺藍的眼眸瞬間變得更加深邃,染上了少許幽暗。

  只是看了一眼,奧蘿爾好看的金色眉毛就皺了起來,身體微微後仰,像是受到了某種衝擊。

  她閉上眼睛,略顯痛苦地揉起太陽穴,仿佛有些疲憊。

  重新睜開雙眼後,奧蘿爾側頭對盧米安道:

  「到了達列日,伱一定要跟緊我,無論什麼情況都要緊緊跟著我。」

  她說的很是嚴肅。

  盧米安一聽就懂,知道姐姐的意思是接下來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牢牢跟著她,她會處理的。

  他鄭重點了下頭,決定等下就向姐姐坦白自己成為非凡者。

  奧蘿爾收回了視線,看向娜羅卡,故意問道:

  「娜羅卡,你真的是去朱納克村嗎,還是說,別的什麼地方?」

  她擔心等到馬車自行停下,事情會更加無法解決,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引發,不在對方期待的環境裡戰鬥。

  娜羅卡目光有些空洞,嗓音低沉地回答道:

  「不,我不是去朱納克村。

  「我要去的是,彼岸世界。」

  她話音剛落,盧米安就感覺馬車車窗外變得異常昏暗。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8 07:54 PM

第四十一章 亡靈

  什麼彼岸世界?盧米安心中一驚,忙側頭望向窗外。

  他本該看到山嶺、草場和樹木,可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荒野,而高空雲朵蒼白,層層堆疊,遮住了全部的陽光,讓所有的事物都仿佛置身於巨大的陰影里。

  此時,黑褐色的荒野上,一道又一道身影走動、徘徊,他們絕大部分都穿著白色的麻衣,臉龐白中帶青,眼神無比空洞,嘴巴微微張著。

  這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

  數不清的身影中,有一部分在瘋狂地奔跑,向著荒野的盡頭,或是從荒野的盡頭而來,仿佛永遠都無法停止這種行為,獲得渴望已久的休息。

  在荒野的盡頭,疑似懸崖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頭長羊角身似人類的漆黑怪物,它們時不時抓住一道穿白色麻衣的身影,將對方扔往下面。

  慘叫之聲由此而來,隱隱約約傳入了盧米安和奧蘿爾的耳中。

  噠噠噠,那數不清的身影中,一個高大的人類套著深黑的全身盔甲,騎著瘦削到似乎只剩皮和骨頭的白色馬匹,時而緩慢行走,時而來回奔馳,仿佛在牧羊。

  盧米安視力出眾,趁對方轉過身體,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他」那泛著金屬光澤的頭盔內,兩道深紅色的光芒如火焰般搖曳,脖子處則有道猙獰的傷口一直延伸到肚臍處,幾乎將「他」分成兩半,導致蒼白的腸子都拖出來好長一截。

  不需要別的證據,盧米安腦海里直接閃過了一個念頭:

  死亡騎士!

  這是因蒂斯很多民俗傳說里經常出現的死亡騎士!

  就在這個時候,他和奧蘿爾乘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娜羅卡不發一言,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除了 衣物,她青白的臉龐、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與那些套著白色麻衣的身影越來越像。

  奧蘿爾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沉聲說道:

  「這裡都是亡靈。

  「你等下絕對不要離開我身邊。」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根黃金鑄就的胸針,戴在了身前。

  與此同時,她另外一隻手從 衣物暗袋裡掏出了一把灰黑色的粉末狀事物。

  盧米安趴到前面位置,看向車夫所在,發現賽韋爾也變得和娜羅卡一樣,臉龐青白,眼神空洞,正慢悠悠地向荒野深處走去,仿佛已經死了很久。

  他忙對奧蘿爾道:

  「姐姐,我已經是非凡者,你對付這些亡靈,我來駕車,儘快衝出這裡!」

  考慮到自身沒有對付亡靈鬼魂類生物的能力,他只好暫時做個車夫。

  當然,如果那個死亡騎士衝過來,他也會盡力幫忙阻擋。

  奧蘿爾吃了一驚,顧不得多問,提醒道:

  「你看一下馬的狀態怎麼樣!」

  盧米安這才醒悟,觀察起前方的馬匹。

  它們似乎被抽取了血肉,皮毛枯萎,包著骨頭,一動不動。

  「那兩匹馬好像死了。」盧米安回報起情況。

  奧蘿爾還沒來得及說話,徘徊於他們周圍的那些亡靈仿佛聞到了生者的氣息,紛紛紛改變方向,涌到馬車旁邊,試圖進來。

  「XXX。」奧蘿爾用盧米安聽不懂的語言念出了一個單詞。

  伴隨著這個單詞,她身前的黃金胸針微微發亮,左手握著的灰黑色粉末瞬間燃燒了起來,散發出劇烈但不刺激的金色光芒。

  這光芒如水,向著四周流淌而去,那些亡靈剛一接觸到,就發出本能地慘叫,「身體」冒起了青煙。

  它們想往後退,但更多的亡靈在向前涌,大量的身影不得不擠在了馬車周圍,不斷有「人」蒸發,消失不見。

  盧米安看得又羨慕又沉重。

  他惱怒於自己給不了什麼幫助,愈發渴望提升序列,獲得更多的能力。

  見奧蘿爾手裡的粉末快要燃燒殆盡,而不遠處的亡靈還在往這邊湧來,完全無視了前面那些身影已被光芒消融的情況,盧米安趕緊提醒道: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往外闖吧!」

  姐姐就算準備有再充足的材料,也對付不了這麼多亡靈!

  而且,死亡騎士和荒野盡頭疑似魔鬼的生物都還沒往這邊來。

  當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靠著材料還沒有消耗完,強行逃出這片被稱為「彼岸世界」的荒野。

  奧蘿爾點了點頭,簡單說道:

  「你跟著我。」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灰黑色粉末燃燒殆盡,周圍空空蕩蕩的荒野一下又被湧來的亡靈們填滿。

  奧蘿爾趕緊又掏出一把材料,藉助身前那黃金胸針,讓它們自然焚燒了起來,製造出燦爛的金色光芒。

  剛靠近馬車的亡靈們發出了一聲聲慘叫,紛紛融化在了光里。

  奧蘿爾立刻跳下馬車,向著最近的荒野邊緣跑去,盧米安緊隨其後。

  突然,金色光芒里伸出來一隻手,抓向盧米安的胳膊。

  盧米安直覺出眾,感官優秀,提前察覺到危險,反過小臂,猛地抽向了那隻手。

  啪!

  他仿佛打在了一塊堅硬的冰上,強烈的寒意隨之湧入他的身體,讓他短暫有點被凍僵。

  得得得,牙齒上下碰撞間,盧米安看見了那隻手的主人。

  它同樣是套著白色麻衣的亡靈,但臉上戴著一張白紙做成的面具,身影在金色的光芒里蒸發得非常緩慢。

  見盧米安頓住,這古怪的亡靈陡然虛化,就要與他重疊在一塊。

  這時,一道純淨而神聖的光芒照來,落到了這戴面具的亡靈身上。

  它一下定在了那裡,身體劇烈燃燒起來,化成一股股黑氣消散。

  「不要停!」奧蘿爾收回按在黃金胸針上的右手,繼續狂奔起來。

  盧米安擺脫了寒冷,大步跟上了姐姐。

  靠著那一把把灰黑色的粉末和巫師的法術,兩人一前一後強行穿越著荒野,不知多少穿白色麻衣的亡靈因此在金色的光芒里蒸發。

  可惜的是,奧蘿爾不可能只準備一種材料,將每個袋子都塞滿同樣的東西,身為巫師,她得考慮各種情況各種場景。

  沒過多久,她裝太陽花粉末的暗袋已變得空蕩。

  而此時,他們距離荒野邊緣還有好幾百米,周圍的亡靈則仿佛無窮無盡。

  更讓姐弟倆恐懼的是,那個死亡騎士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讓馬匹轉向了兩人。

  金色的光芒里,奧蘿爾表情變幻了幾下,放緩腳步,一咬牙齒道:

  「笨蛋弟弟,等下聽到我喊『三』,你就往荒野邊緣狂奔,不要回頭!」

  盧米安正要反對,奧蘿爾又補充道:

  「放心,我會跟在你後面,你留下來只會干擾我使用一個厲害的法術,拖累我逃跑。」

  她一邊說一邊取下身前那個黃金胸針,遞給同樣放慢速度的盧米安,並做出指導:

  「集中你的靈性,將它延伸到這枚胸針上,等下狂奔的時候覆讀這個單詞,『XXX』!」

  盧米安聽不懂那個單詞,但強行背下了發音。

  他一拿到那黃金胸針,就感覺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到身上,許多陰暗的念頭隨之消失,以至于思緒都遲鈍了少許。

  本能戴好胸針,盧米安按照姐姐的指點集中起精神,外延出靈性。

  奧蘿爾見手中的灰黑色粉末越來越少,邊掏出另外的材料,邊高聲喊道:

  「一,二,三!」

  為了不拖累姐姐,盧米安狂奔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他竭力喊出了那個單詞:

  「XXX!」

  黃金鑄就的胸針亮了起來,外溢出一道道淺金色的陽光。

  這一刻,盧米安就像戴了個小太陽在胸口,周圍那些亡靈本能避開了他。

  蹬蹬蹬!

  他大步狂奔之中,還是放心不下姐姐,忍不住半側身體,轉過腦袋,望向奧蘿爾所在。

  奧蘿爾留在了原地,身周是一道道繚繞的黑氣。

  這黑氣對亡靈似乎有極強的吸引力,讓它們放棄了盧米安,盡數湧向奧蘿爾。

  盧米安不是傻子,看到這一幕的同時就明白了姐姐說的「會跟在後面」是騙自己的話語。

  「奧蘿爾!」

  他大喊一聲,直接急剎,順勢轉過了身體。

  他害怕在循環里死去的人等到循環結束會真正死去。

  奧蘿爾循聲回望,見他停了下來,連忙急聲喊道:

  「你是不是傻啊?快跑!」

  盧米安沒有說話,朝著奧蘿爾就奔了過去,前方的亡靈在黃金胸針的照耀下紛紛讓路。

  奧蘿爾見狀,微低腦袋,小聲罵道:

  「真是個笨蛋啊……」

  她旋即又掏出另外一種材料,將鐵黑色的它們灑向了盧米安。

  盧米安頓時被無形的巨掌按住,強行推往荒野的邊緣。

  他劇烈掙扎,卻找不到可以著力的點。

  下一秒,他看見金髮盤起的奧蘿爾露出了一抹略顯悲傷的笑容。

  奧蘿爾柔聲喊道:

  「笨蛋弟弟,好好活下去……」

  話音未落,她周圍的黑氣已被亡靈們徹底吞食一空。

  她直接暴露在了數不清的身影和那死亡騎士面前。

  「奧蘿爾!」

  盧米安眼睛睜到了極限,眼眶都似乎要因此而裂開,大量的紅色血絲出現在了他的眸子內和皮膚表面。

  可他還是難以阻止地被推向荒野邊緣。

  就在這時,所有的亡靈都停下了動作。

  遠方仿佛有什麼事情在發生。

  奧蘿爾有所感應,愕然望去,看見一輛敞篷馬車駛過。

  那馬車似海螺如搖籃,通體呈暗紅色,拉動它的不是馬匹,而是兩個長著羊角疑似魔鬼的漆黑生物。

  車內坐著一名女性,頭戴花冠,身穿綠裙,容貌很像普阿利斯夫人。

  但與普阿利斯夫人不同,她氣質非常威嚴。

  死亡騎士掉轉過馬匹,追隨起這位夫人。

  荒野上所有的亡靈也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它們簇擁在馬車後,往荒野另外一側的模糊山嶺而去。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8 07:55 PM

第四十二章 夜夫人

  盧米安也被「魔鬼」拉著的馬車和亡靈們的反應驚到,一時忘記掙扎,被無形的巨掌又推了十幾秒才停下。

  雖然馬車越來越遠,但他靠著鷹一般的視力,還是看清楚了車上那位女性的模樣。

  她褐色的長髮高高挽起,棕色的眼眸美麗而明亮,淺淡的眉毛略顯稀疏,身穿清新的綠裙,頭戴花朵編成的桂冠,氣質高雅而威嚴。

  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第一反應就認為車上那位夫人是行政官的妻子、本堂神甫的情婦。

  可仔細再瞧,他又覺得雙方有明顯的不同,不僅氣質相差很大,就連容貌也存在一定的區別:

  車上那位夫人五官更柔和更成熟。

  如果真要盧米安比喻,他更願意將車上那位夫人稱為普阿利斯夫人同父同母但大了七八歲的姐姐。

  此時,那位夫人端坐在「魔鬼」拉著的敞篷馬車上,於數不清的亡靈和死亡騎士簇擁下,向著遠方的山林奔去,就像在做某種奇妙的巡遊。

  奧蘿爾收回了目光,快步奔向盧米安,邊跑邊喊:

  「趁機脫離這裡!」

  盧米安回過神來,等到姐姐趕上,才邁開大步,蹬蹬逃向最近的荒野邊緣。

  沒過多久,兩人同時產生了一種穿過虛幻簾幕或是厚厚水層的感覺。

  他們眼前所見的場景隨之發生了變化:

  荒野如泡沫般消散,清澈的河水、兩岸的新草、綠色的樹木同時映入了他們的眼帘。

  對盧米安和奧蘿爾來說,這場景是如此眼熟,熟悉到他們無需辨認就做出了判斷:

  他們還在科爾杜村周圍!

  這是阿娃利齊耶經常牧鵝的地方!

  回來了……盧米安既不失望,也不驚訝,反倒帶著「果然發生了」的心態環顧四周。

  奧蘿爾喘了口氣道:

  「不管普阿利斯夫人是故意還是失誤,我們現在都不能返回村里。

  「繼續去達列日!」

  盧米安當即提議:

  「那我們到最近的草場去,那裡有條危險的小路可以下山,以我們的能力肯定沒問題。」

  「好。」奧蘿爾轉過身體就發力奔跑了起來。

  時不時向普阿利斯夫人借小馬騎的她對科爾杜村周圍那些高原草場一點也不陌生。

  盧米安見狀,緊跟在了姐姐身旁。

  對於剛才的遭遇,他既慶幸又恐懼。

  他完全沒想到普阿利斯夫人會那麼強大,竟然可以得到如此多的亡靈、「魔鬼」和死亡騎士追隨。

  當然,那未必是普阿利斯夫人。

  跑著跑著,奧蘿爾速度變慢了下來,呼吸聲越來越重,喉音越來越明顯。

  「怎麼了?」盧米安的體能還很充沛。

  這是「獵人」帶來的提升之一。

  奧蘿爾乾脆停住,大口喘氣道:

  「太累了,之前施法消耗了我很大精力。」

  盧米安毫不猶豫就說道:

  「那我背你,我還不累。」

  事情危急,時間緊迫,奧蘿爾也不矯情,點了點頭,走到蹲下的盧米安身後,趴了上去。

  盧米安先是取下身前的胸針,還給了姐姐,然後直起身體,蹬蹬蹬又跑了起來。

  「這是,神奇物品嗎?」他猶有精力提問。

  奧蘿爾怔了一下,呵呵笑道:

  「看來你懂得不少了嘛。

  「這確實是神奇物品,我叫它『正直胸針』,可以製造神聖的陽光或是幫我點燃材料助我使用一個對付鬼魂類生物的秘術,但戴太久會讓人出現狂熱狀態,而只要戴上,就會失去一些念頭,你知道的,戰鬥里不道德的方法也許更管用,而這被它限制住了。」

  奧蘿爾頓了頓,沉聲問道:

  「你從哪裡獲得的非凡特性?」

  盧米安一邊奔跑,一邊斷斷續續地回答:

  「那張權杖牌,不是讓我,在夢裡保持住了,清醒嗎?」

  「什麼權杖牌?」奧蘿爾一臉不解。

  哦,這是上個循環的事情……盧米安重新組織了下語言:

  「我在,老酒館,碰到一位神秘的女士,她給了我一張,權杖牌。

  「靠著那張牌,我在夢境裡,變得清醒,進入了一片奇妙的空間。

  「在那裡,我遇到了一些,怪物,得到了,『獵人』非凡特性。」

  「『獵人』啊……」奧蘿爾對這個因蒂斯常見的序列很熟悉。

  自語之中,她忽然低笑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

  笑什麼……盧米安莫名其妙。

  奧蘿爾又問道:

  「那配方是誰給的?那位神秘的女士?」

  「嗯。」盧米安邊跑邊點頭。

  奧蘿爾嘆了口氣道:

  「我的笨蛋弟弟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我現在也沒法確認你說的是真是假,就當是這樣吧。」

  盧米安不忍姐姐失望,趕緊轉移了話題:

  「剛才馬車上,那個人是,普阿利斯夫人嗎?」

  「很像又很不像。」奧蘿爾說著彼此矛盾的話語。

  她斟酌了幾秒道:

  「既然你已經是非凡者,那我直接和你講吧,我的同伴,呃,就是那些筆友曾經提過一些事情。

  「他們說最近這幾年,在魯恩南部、因蒂斯南部和費內波特王國,出現過多次和剛才類似的奇怪現象,同樣有女士乘坐魔鬼,嗯,疑似魔鬼的生物拉的馬車於荒野山間巡遊,同樣有許多亡靈漫山遍野地跟在馬車的後面,而一些掌握著相應秘術的非凡者也會趁機讓自己的靈離開身體,追隨馬車一段時間,這似乎能讓他們獲得某種奇妙的體驗,並得到一定的神秘學知識。

  「我有位同伴獲得了其中一位非凡者的筆記,裡面提到那位女士叫『夜夫人』,而筆記的主人從追隨馬車巡遊的經歷里獲得了一份秘藥的製作方法,可以利用嬰兒的屍體製造隱身藥水。

  「據調查,不同地方類似現象里的女士並不一樣,但事情都發生在深夜。」

  盧米安愕然道:

  「可現在,是白天。」

  難道是科爾杜村的異常帶來了變化?

  「所以我不敢肯定。」奧蘿爾回想了下道,「也許是送娜羅卡去『彼岸世界』這件事情帶來了不同,也許那片荒野就是『彼岸世界』,『夜夫人』們白天在那裡巡遊,夜裡出現於人類社會。嗯,結合那位夫人很像普阿利斯這點,我傾向於前面那個猜測。」

  盧米安對這方面的神秘學知識毫無了解,但直覺地認為姐姐的懷疑是對的。

  他沉默著又跑了一段距離,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為什麼,要犧牲自己,救我?我更希望,你自私一點。」

  「我很自私的。」奧蘿爾笑道,「當時我有考慮過拋下你自己逃,等我變得更加厲害了再幫你報仇,但我仔細想了下,發現即使把『正直胸針』給你,教會伱使用方法,你也沒法幫我吸引住絕大部分亡靈,讓我有機會逃跑,只有身為『巫師』的我才能辦到這件事情。

  「在兩個人一起死和至少你能活下去之間做選擇,答案不用我說了吧?」

  做出這樣的抉擇哪有你現在說的這麼輕鬆……盧米安理智上可以接受,情感上卻不能。

  他悶悶說道:

  「還不如,一起死。」

  「你要是死了,誰給我報仇,誰來復活我?神秘學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奧蘿爾教訓起弟弟,「所以,我最後才會故意說點煽情的台詞,只有這樣,你才能一直記住,不忘記努力復活我。」

  也是啊……盧米安漸漸有點認同姐姐的選擇。

  又跑了一陣,最近的高原草場已經能夠看見,而背著奧蘿爾的盧米安明顯感覺到了疲憊。

  他沒有停下來休息,鼓起餘勇,一口氣衝到了那片長著青青牧草的山坡上。

  這裡有多個牲口圈和窩棚,前者由石頭加樹枝圍成,地面是夯實的泥土和壓平的糞便,一端有狹長的、只能供一隻羊通過的出口,後者則類似原始的帳篷:

  先用石頭壘出一圈矮牆,留出門和排煙孔,再靠矮牆修建一排格柵,格柵的下半部分埋到泥土裡,上端支撐起木製的構架,而木製的構架上是草泥蓋的屋頂。

  這就是牧羊人們生活的地方,環境非常艱苦。

  盧米安不再背負奧蘿爾,領著她一路到了山坡另外一側。

  那條危險的小路就藏在下面。

  望著需要跳七八米山崖才能觸及的道路,奧蘿爾對盧米安道:

  「雖然你現在可以攀爬,但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我直接帶你飛下去。」

  「好。」盧米安想試試離開科爾杜村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奧蘿爾一隻手抓住盧米安的胳膊,另一隻手灑出了銀色的粉塵。

  兩個人同時飄了起來,向著山崖下面緩慢飛去。

  身在半空,盧米安腦袋突然一痛,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錘。

  奧蘿爾也有了類似的反應。

  盧米安眼前迅速發黑,只覺所有事物都變得支離破碎。

  …………

  刷地一下,盧米安坐了起來,看見了熟悉的木桌、椅子、書架和衣櫃。

  又回到最開始了嗎……他若有所思地翻身下床,來到一樓,不出意外地發現奧蘿爾穿著那條輕便的藍色長裙,正在準備晚餐。

  「奧蘿爾,今天是幾號?」盧米安試探著問道。

  奧蘿爾瞪了他一眼:

  「叫姐姐!

  「你睡傻了嗎?今天是29號。」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8 07:56 PM

第四十三章 坦白

  果然又循環了……聽到奧蘿爾的回答,盧米安一點也不意外。

  到目前為止,這已經是他能記住的第三次循環,結合本身的經歷和那位神秘女士的提點,他有了初步的總結:

  「循環的時間限制是到第十二夜;

  「循環的空間限制是科爾杜村及周圍區域;

  「循環的人物限制是不能殺死本堂神甫。

  「這是循環的三個關鍵點……」

  想到這裡,盧米安望向奧蘿爾,若有所思地問道:

  「姐姐,如果你寫一本關於時間循環的小說,你會把解除循環的關鍵放在哪裡?」

  「突然問這麼一個問題,還很乖巧地叫姐姐……」奧蘿爾疑惑地上下打量起盧米安,「想到了騙人的新故事?」

  「算是吧。」盧米安誠懇回答。

  奧蘿爾微皺眉頭,思索了一陣道:

  「從小說家的角度,或者說從正常邏輯的角度出發,循環最關鍵的部分肯定在最後一幕場景,因為它既是本次循環的結束,也是下次循環的楔子,是把結尾和開始連接在一起的那枚扣子,沒有它,就沒法讓直線流淌的時間變成封閉的圓環。

  「你想想,循環往上追溯,總會有第一次,當時必然是在最後關頭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時間的重啟。」

  第十二夜嗎?盧米安認可姐姐這個推測,點了點頭,轉而問道:

  「那為什麼最關鍵的部分不能是循環的第一天?總得問問憑什麼是從這個時間點開始循環吧?」

  奧蘿爾笑道:

  「編個短故事暫時騙幾個人是你的強項,但這種需要嚴密邏輯和豐富知識的內容,你就不行了。

  「循環的第一天之所以是第一天,也許只是因為造成循環的力量,或者說能量,從最後一天往前追溯只能覆蓋到這一天,這就像循環的大概率不是整個世界,而是某個地方一樣,不是不想,是辦不到。」

  盧米安其實有想到這一點,他只是覺得知識淵博見多識廣的姐姐應該能想出不一樣的答案。

  奧蘿爾想了想又補充道:

  「如果那個循環不是完全封閉的圓,還存在環外和環內的交互,比如裡面的信息可以傳遞出去,外面的人可以進來但不能離開,那循環的第一天也許是從外來者恰好進入的那天算起,免得再次循環時,他們沒有『位置』,當然,也可以強行讓外來者從原本沒有行動的第一天開始做之後才會做的事情,類似的故事有太多的編法了。」

  盧米安聽得眼睛一亮,很想大聲讚美下姐姐。

  他懷疑莉雅、萊恩、瓦倫泰的進入才導致循環從3月29日的下午開始。

  如果真是那樣,第十二夜或許已經變成第十夜、第九夜,當然,也可能原本是第十三夜,因為外來者的「闖入」變成了第十二夜。

  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需要盧米安自己去驗證。

  他完全認同姐姐剛才的推理,相信「第十二夜」必然出了某件事情才導致循環產生,只有弄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才有可能找到解除循環的關鍵。

  所以,盧米安決定本次循環儘量不要去觸動任何異常,四旬節也找藉口不加入祝福巡遊的隊伍,「安安分分」地待到第十二夜。

  但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時間不允許。

  除非盧米安這次經歷完第十二夜就解除了循環,否則到了下一次循環,他就得搶時間了。

  一次完整的循環有足足十二天,等過完這次循環,外界發現科爾杜村有異常的概率是直線上升,留給盧米安解決問題的最多也就是一次完整的循環,甚至不到。

  而要想在一次循環里就中止異常,他必須掌握足夠多的情報,對整個村子的信息有充分的了解。

  既要不引爆異常,又要調查出問題……盧米安忍不住在心裡嘲笑起自己:

  這和在懸崖邊緣走鋼絲繩的小丑有什麼區別?

  既要又要可不是什麼好事。

  奧蘿爾見他好幾秒沒有說話,似乎已經在編故事,遂揚手揮了揮道:

  「差點忘記做晚餐!」

  「等一下。」盧米安表情嚴肅而凝重地望向了奧蘿爾。

  奧蘿爾頓時「嘖」了一聲:

  「我聞到了惡作劇的氣息。」

  盧米安直截了當地說道:

  「奧蘿爾,呃,姐姐,其實我們已經陷入了一段循環。」

  「呵,剛學會就用在你姐姐我身上了?」奧蘿爾又好氣又好笑。

  有的時候,人還是需要一點信用的……盧米安邊無聲感慨邊笑著說道:

  「至少你先聽完我編的這個故事行不行?

  「要不,順便打個分?」

  奧蘿爾望了眼窗外依舊明亮的天色:

  「也行。」

  盧米安從自己遇見莉雅等外鄉人講起,用大綱的形式說出了自己在夢境裡保持住清醒,進入一個獨特的廢墟,通過狩獵怪物,獲得非凡特性,成為了「獵人」。

  他沒有隱瞞鎖住自己胸口的荊棘圓環圖案,因為這可能涉及時間循環的關鍵——他在本堂神甫那裡看到了同樣的符號,而殺死本堂神甫導致時間提前重啟。



  奧蘿爾剛開始還帶著笑,覺得弟弟這次編的很有創意,可聽著聽著,她表情嚴肅了起來,因為很多知識不該是盧米安能夠了解的。

  到盧米安說自己已成為非凡者,她終於有了動作,抬起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她淺藍的眼眸頓時變得幽邃,卻沒有映出任何身影。

  她看了盧米安一陣,輕輕頷首道:

  「你的以太體有了非常大的變化,生命能量和肉體狀態都超過普通人很多。

  「星靈體有一定的改變但不大……

  「果然是更擅長肉搏而非施法的『獵人』……

  「那個符號和相關的變化我看不出來,也不敢往深了看……」

  說到這裡,奧蘿爾鼓了下嘴巴,還是有些疑惑地反問:

  「你該不會是為了讓我接受你成為非凡者,故意編了這麼一個離譜的故事吧?」

  這是典型的盧米安風格。

  盧米安沒去解釋,直接講起那位女士灌輸給自己的神秘學知識。

  當然,他只是簡單提了提名稱,沒做具體的闡述。

  這不是因為他很有道德很有原則,在未得到那位女士允許前連姐姐都不告訴,而是對方明顯很強大,真要外泄珍貴的知識觸怒了她,那時間循環也許會由此得到解決,但人肯定是沒了。

  「不滅定律……聚合定律……扮演法……」奧蘿爾整個人都傻住了。

  神秘學領域的文盲弟弟竟然掌握了這些無比寶貴的知識!

  她從成為非凡者到現在已經有足足五年多,最開始是靠羅塞爾大帝的日記,後來加入了那個組織,加上本身途徑有神秘學領域的通識象徵,時不時會被知識追逐,才掌握了「扮演法」、「非凡特性不滅定律」、「非凡特性守恆定律」這三個構建超凡世界的基石,因此自詡為資歷不深但知識足夠淵博的非凡者,甩大部分同類幾條街。

  而現在,從未接觸過神秘學的弟弟竟然能講出這些東西,並且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這就排除了盧米安偷看她巫術筆記的可能。

  作為「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奧蘿爾一邊按捺住想知道「聚合定律」具體內容的心情,一邊望向弟弟,又疑惑又驚訝又擔憂地問道:

  「你究竟付出了什麼才能讓那位女士教你這些知識?」

  魔藥配方都是免費贈送的!

  她再次打量起盧米安,從上到下,從下往上,想找出對方身上究竟少了點什麼。

  「什麼都沒有。」盧米安自嘲一笑,「就是這樣才恐怖,我都不知道將來會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嗯,我懷疑和我胸口的符號,以及那個夢境廢墟有關,那位女士應該是想讓我解開相應的秘密。」

  奧蘿爾「嗯」了一聲:

  「伱繼續。」

  她以非常正經的態度等待起後面的「故事」。

  盧米安講起了那隻貓頭鷹,講起了四旬節的異變,講起了第二次循環里姐弟倆的經歷,講起了兩人一嘗試科爾杜村,循環就直接重啟。

  奧蘿爾認認真真聽完,難以置信地自語道:

  「要麼我被你催眠過,什麼都告訴了你,要麼時間真的在循環……」

  她開始相信盧米安,因為她那枚「正直胸針」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且沒有記錄在任何地方,除非她親口告訴弟弟,否則盧米安不可能知道,而她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盧米安趁熱打鐵:

  「我還能預言那三個外鄉人晚上會出現在老酒館,預言本堂神甫今晚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預言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已經返回村里,帶著的三隻羊都有問題……」

  奧蘿爾越聽越是凝重,好一會兒才道:

  「那三個外鄉人是下午進村的,而你和我在練格鬥,之後休息,根本沒有出去。

  「嗯,下午的格鬥課里,你還是個普通人……」

  她接受了盧米安時間在循環的說法。

  換做別的人,盧米安高低得笑著來一句「信了!信了!你居然真的相信這麼離譜的故事」,但面對奧蘿爾,他還是非常克制。

  他隨即提議:

  「我現在去村里轉轉,看能不能搜集到更多的情報。」

  奧蘿爾點了點頭:

  「我也會用我的『眼睛』到處看一看,但這有很大的限制,且非常危險,我不確定會有收穫。」

  盧米安揮了揮手,表示知道,然後往門外走去。

  走了幾步,他回頭望了眼奧蘿爾站在廚房內的身影,一下聯想到了對方在無數亡靈里將自己推向安全地帶的畫面,莫名泛起了分離的痛楚。

  他下意識問道:

  「姐姐,你當初為什麼會收養我?」

  奧蘿爾沒好氣地回答道:

  「我也不想的!

  「我只是好心給你點食物,結果你就一直跟著我,甩都甩不掉,還很乖巧地幫我做這做那,我一時心軟就……誰知道你會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當時一個少女帶你這麼個小孩有多辛苦你知道嗎?」

  聽完奧蘿爾的回答,盧米安本想說聲謝謝,讚美姐姐一句,可話到嘴邊卻塞在了那裡,仿佛要湧向眼睛和鼻子。

  他轉過頭,往村里走去。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8 07:56 PM

第四十四章 偷聽

  既要調查,又不能激發異常,導致循環提前重啟,盧米安只能考慮從問題的邊緣開始,一步一步視情況深入。

  他初步的思路是今天下午找本堂神甫那些情婦,利用偷聽、套話等辦法看她們知道點什麼,如果沒有收穫,或暫時缺乏機會,那就去教堂看能不能碰到本堂神甫,當面和他聊一聊村裡的日常。

  盧米安第一個目標是西比爾貝里,她既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情婦,又是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的姐妹,與兩大異常人物都存在緊密聯繫,也許知道點什麼。

  ——盧米安的朋友小紀堯姆,也就是紀堯姆貝里,和皮埃爾貝里是遠房堂兄弟,連發色都不一樣,並不住在一起。

  西比爾貝里今年二十四歲,已經出嫁,丈夫叫讓莫里,是個快四十歲的中年人。

  他單身了三十多年,之所以能娶到西比爾貝里,是因為對嫁妝沒什麼要求。

  而西比爾貝里願意只拿很少的財產出嫁,盧米安懷疑是由於她當時已經成為本堂神甫的情婦,需要一個丈夫為可能到來的私生子當爸爸,本堂神甫則暗裡許諾了什麼。

  雖然因蒂斯風氣開放,私生子現象很常見,不少丈夫或者妻子知道後,生氣歸生氣,還是願意將配偶的私生子留在家裡,畢竟這等於以後多個不要錢的男僕或者女傭,且他們無權分割財產,但「永恆烈陽」教會的神職人員是不允許結婚生孩子的,他們往往會為自己的私生子找個便宜父親。

  盧米安一路來到了讓莫里家,這是位於科爾杜村邊緣的一棟低矮房屋。

  它整體呈灰白色,只有一層,廚房後面就是臥室,另外一側與地下室連通,既放著木桶儲物,又充當著客廳與餐廳。

  至於盥洗室,那是沒有的,只是在屋後搭了個棚子。

  盧米安沒敲門進去,悄悄來到房屋側面,蹲在了臥室窗戶下。

  此時,裡面有人坐著,盧米安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並據此判斷相應的高度。

  沒多久,輕巧的腳步聲從廚房到了臥室。

  無需計算,身為「獵人」的盧米安腦海內自然有了腳步聲主人的大概體重。

  這應該是位女性,很可能就是西比爾貝里。

  在盧米安的印象里,西比爾貝里黑髮柔順,不愛像其他婦人一樣挽起,只是簡單披下或是綁成馬尾,給人一種還沒結婚還是少女的感覺。

  她五官不算出眾,但柔和而圓潤,很具肉感。

  這時,坐在臥室內一直沉默不語的讓莫里開口了,他悶悶說道:

  「本堂神甫今天下午來過了?」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都比較悶——他屬於平時在村廣場榆樹下聊天,大家說四五句才回一句的那種人,加上黑髮經常懶於梳理,棕眸沒什麼神采,鬍鬚颳得也不太乾淨,整體顯得陰沉沉的。

  「來過了。」西比爾貝里的嗓音還帶著些許少女的清澈。

  她天生就是這樣。

  讓莫里沉默了一會兒又問:

  「你們干那種事了嗎?」

  「幹了。」西比爾回答得很是坦然。

  讓莫里再次沉默,等西比爾又走向廚房時才說道:

  「對於神甫,我沒什麼可說的,但你要提防其他男人,尤其是帕托魯塞爾。」

  帕托羅塞爾是馬戴娜貝內的丈夫,他妻子同樣是本堂神甫的情婦。

  外面窗戶下的盧米安聽得暗自咋舌:

  這關係真是混亂啊!

  他對本堂神甫的欲望又高看了一眼,下午才來找過西比爾貝里,晚上又要和普阿利斯夫人約會,堪稱偷情界的勞動模範。

  但凡他能把這方面的精力多分配點給教會事務,結合他本身的心機和手腕,早就可以提升神品,成為非凡者了。

  ——神品是「永恆烈陽」教會神職人員的品階,一品叫司門員,二品是誦經員,三品為讚頌員,四品叫襄禮員,又稱輔祭員,五品是副助祭,六品是助祭,又稱牧師、神甫或教士,七品則是主教,某些地方也叫司鐸、司祭,八品是大主教,九品是樞機主教,教宗不在神品行列。

  其中,從六品開始被稱為高級神品,用奧蘿爾的說法就是很大可能擁有超凡能力,而最低階的三品主要是做些教堂雜務、儀式輔助,最近幾百年已名存實亡,不被當做真正的神職人員,四品襄禮員通常是神學院剛畢業的學生,五品副助祭則可以代表真正的牧師主持鄉村地區的一個教堂。



  科爾杜村的情況同樣如此,由一名五品的副助祭擔任本堂神甫,一位四品的襄禮員做副本堂神甫,再搭配幾個雜役僕人。

  紀堯姆貝內只要再升一品,就是真正的牧師了。

  「我知道了。」西比爾貝里簡單地回應了丈夫的叮囑。

  讓莫里改變了話題:

  「你兄弟皮埃爾轉場回來了?」

  「是的,之後有個重要的儀式需要他幫忙。」西比爾隨口解釋道。

  儀式?盧米安聽得眼皮一跳。

  讓莫里追問道:

  「四旬節慶典嗎?」

  「不是,神的儀式。」西比爾不耐煩地回答,「你不要多問,到時候就知道了。」

  讓莫里「嗯」了一聲道:

  「讚美太陽!」

  西比爾未做回應,出了臥室,走入廚房。

  盧米安瞬間有了判斷:

  西比爾對本堂神甫和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暗中的勾當有一定的了解,而她的丈夫讓莫里完全不知情!

  她口中的儀式並非四旬節上的「祭祀」,很可能與第十二夜有關!

  有了一點收穫的盧米安離開莫里家,往帕托魯塞爾和馬戴娜貝內住的那棟兩層建築趕去。

  和西比爾不同,馬戴娜貝內是帶著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出嫁的,帕托魯塞爾也從原本的家裡分到了自己應得的那份,所以他們能修建起還算不錯的房屋,並有二十多隻羊委託給了牧羊人們放牧。

  馬戴娜是什麼時候成為本堂神甫情婦的,盧米安並不清楚,他只知道最近這一年,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勾搭上之前,本堂神甫最愛找馬戴娜,或許是身份上的禁忌帶來了某種火焰。

  此時,學行政官留著兩撇紳士鬍鬚的帕托魯塞爾正在廚房內踱步,他詢問起指揮女僕忙碌的馬戴娜:

  「什麼時候再請本堂神甫來做客?」

  他一臉熱切,希望能攀附上那位科爾杜村的實權者。

  馬戴娜望了帕托父親的私生女,也就是做飯的僕人一眼,語氣微妙地說道:

  「我不知道,這取決於他的心情。」

  還有他的身體狀態,對吧?在外面隱蔽處偷聽的盧米安無聲嘀咕了一句。

  「你最近不是經常去教堂禱告嗎?可以順便問問他。」帕托魯塞爾不肯放棄。

  經常去教堂?盧米安皺了下眉頭。

  本堂神甫那伙人是在教堂謀劃暗中之事?

  真是不給「永恆烈陽」和聖西斯面子啊……

  又聽了一會兒,他從魯塞爾家往村廣場邊緣的教堂走去,希望能和本堂神甫當面聊一聊。

  可他抵達教堂的時候,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已經不在這裡,只剩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站在聖壇前方。

  這是位外鄉人,來自達列日,畢業於比戈爾神學院,於去年被主教派到科爾杜村當紀堯姆貝內的副手,平時很受排擠,僅負責做喪葬結婚生子的登記。

  上次循環的時候,盧米安到教堂內,正好遇見本堂神甫離開,而對方讓他第二天再去禱告,完全不給米歇爾聽信徒祈禱和懺悔的機會。



  米歇爾個子較高,不比之前的盧米安矮(因為服食了「獵人」魔藥,盧米安感覺自己又長高了兩三公分,快一米八了),是位有棕色捲髮,略顯青澀的秀氣年輕人。

  望著套白色鑲金線長袍的米歇爾加里古,盧米安直接張開了雙臂:

  「讚美太陽!」

  行完禮,他盯住了米歇爾,想看這位副本堂神甫面對「永恆烈陽」教會的禮儀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出現一定的遲疑,那盧米安就能判定他被本堂神甫那伙人拉下水了。

  米歇爾加里古當即回以同樣的姿勢:

  「讚美太陽!」

  他沒有一點猶豫,棕黃色的眼眸內滿是喜悅和期待之情。

  從馬戴娜貝內的話看,本堂神甫那伙人經常會在這裡商量事情,作為副本堂神甫,米歇爾應該會有一定的察覺吧?盧米安沒直接詢問,左右看了一眼道:

  「本堂神甫不在?」

  「離開有一段時間了。」米歇爾回答道,「一刻鐘前有三個外鄉人找他都沒有找到。」

  這位副本堂神甫眼神熱忱,仿佛在說要不要順便做個告解。

  考慮到本堂神甫可能繞了一圈又躲回教堂,等著普阿利斯夫人帶晚餐過來,此時正在偷聽自己和米歇爾的對話,盧米安故意嘆了口氣:

  「那算了,我明天再來禱告吧。」

  米歇爾的眼睛一下失去了光彩。

  盧米安轉過身體,出了教堂,打算等夜色變深以後再悄悄到米歇爾的住處,看能否問出有用的情報。

  見太陽快要落到山後,他返回家裡,對擺好餐盤的奧蘿爾道:

  「你有發現什麼嗎?」

  奧蘿爾輕輕頷首:

  「除了你提過的那些異常,我還發現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有點問題。」

  「啊?」盧米安沒掩飾自己的詫異。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18 07:58 PM

第四十五章 補課

  盧米安剛剛才初步確認米歇爾加里古應該還沒有被紀堯姆貝內等人拖下水,打算深夜去拜訪這位副本堂神甫,結果回家就聽到姐姐說對方有問題。

  奧蘿爾看了盧米安一眼,笑了起來:

  「我發現他有問題的時候,你這個笨蛋弟弟就站在他面前。

  「看來你沒有察覺啊……」

  她顯得很是高興,以至於得抬起右手,半捂住嘴巴,畢竟印象里明明還是神秘學文盲的弟弟突然就變成了非凡者,掌握了很多高端的知識,察覺到了科爾杜村正處在時間循環里,而她這個姐姐不僅沒發揮什麼作用,還在最拿手的神秘學知識領域被比了下去,這讓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小小的不開心。

  現在,她終於找回了姐姐的威嚴。

  盧米安看著姐姐的笑容,點了點頭道:

  「我從他的表現里沒發現什麼異常。」

  奧蘿爾「嗯」了一聲:

  「他的星靈體,怎麼說呢?總之,就是比正常人要明亮一些,而他不是非凡者,也未長期地、系統性地鍛鍊身體。」

  「可能是天生體質好?」盧米安先是猜測了一句,繼而疑惑詢問,「什麼是星靈體?」

  奧蘿爾愕然反問:

  「你不知道?」

  「不知道。」盧米安搖頭。

  奧蘿爾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用不太理解的口吻道:

  「那位女士教了你『神之途徑』、『非凡特性不滅定律』、『扮演法』,卻沒有告訴你星靈體這些最基本的概念?」

  「她比較趕時間,只能挑重點講。」盧米安幫那位神秘的女士找起藉口。

  奧蘿爾笑得更開心了:

  「也可能是這些神秘學基礎知識對野生的『獵人』沒什麼用處,你只需要追蹤、弄陷阱和戰鬥就行了。」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弟弟現在的狀態,說他是神秘學文盲吧,他知道的還挺多的,掌握的東西一個比一個嚇人,說他的見識已站在大部分非凡者的頭頂上吧,他連星靈體都不清楚是什麼。

  奧蘿爾吐了口氣,正色說道:

  「只能由我來完成你的神秘學啟蒙了。

  「記住,在神秘學領域,人類肉體之外的部分被分為四層,最內層也最核心的是『精神體』,它幾乎等同於靈這個概念,是萬物皆有靈性的那個靈性,是靈性增強的那個靈性,可以說是構建靈魂的本源。

  「對窺秘人來說,魔藥主要提升的就是『精神體』。

  「『星靈體』位於『精神體』的外層,是後者於現實世界和靈界的外顯,而且還與你本身的意志、當前的情緒緊密關聯。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說副本堂神甫的『星靈體』比正常人明亮的意思是他的『精神體』也就是他的靈有點問題,這反映在了『星靈體』上,與天生體質好不好沒有關係,當然,可能是他天生靈性就強。

  「通過『星靈體』,我們還能掌握目標的真實情緒,比如,紅色代表熱情亢奮,橘色代表溫暖滿足,黃色代表快樂外向,綠色代表平靜祥和,藍色代表冷靜思考,白色是光明,積極向上,暗色為憂鬱,悲傷沉默,紫色則表示靈性占據主導,冷淡疏離……

  「這些顏色很難做偽,但本身比較籠統,沒法讓我們分辨細微的情緒和細膩的感情。」

  盧米安聽得很是專注,就差拿起鋼筆來記錄。

  「你現在聽聽就行了。」奧蘿爾講得有些累,於餐桌旁坐了下來,「回頭我把我的第一本巫術筆記給你,上面都是這類基礎知識。」

  「嗯嗯。」盧米安跟著坐下,乖巧點頭,「『星靈體』外面呢?」

  奧蘿爾端起自己的雕花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是『心智體』,從它開始,靈與肉有了結合。

  「『心智體』牽涉到頭腦,關聯推理能力、思考能力、洞察能力和認識事物的能力,有的魔藥主要是提升這個,也有不少的法術針對它。

  「最外層是『以太體』,是生命能量和肉體狀態的表現,所以我能從它一眼就看出你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嗯,通過『以太體』不同部位的厚度、亮度和顏色還能判斷目標的健康狀態,作為『窺秘人』的序列7,我甚至可以從『以太體』的具體情況判斷對方的壽命長短。

  「具體怎麼分辨,回頭看筆記。」

  盧米安恍然大悟:

  「『獵人』魔藥主要針對『以太體』?」

  「伱說反了,針對的是肉體和生命能量,而『以太體』是這兩者的直觀表現。」奧蘿爾回道。

  盧米安邊點頭邊回想,初步掌握了這部分神秘學知識。

  他記起姐姐剛才的話語,好奇問道:

  「奧蘿爾,你是怎麼觀察副本堂神甫的,為什麼我完全沒察覺到你在附近?」

  奧蘿爾笑了:

  「其實我一直在家裡,利用的是『窺秘人』途徑的特殊。」

  「什麼特殊?」盧米安抱著姐姐不回答也無所謂的心態問道。

  奧蘿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窺秘人』最具特點的一個能力叫『窺秘之眼』。

  「雖然我需要到更高序列才能開啟完整的『窺秘之眼』,讓它不僅能在我身上發揮作用,而且還可以放置到別的事物表面,幫我遠程監控,但這不表示在此之前『窺秘人』的眼睛不具備特殊之處。

  「從序列9開始,『窺秘人』就比絕大部分途徑的同序列非凡者看到的更多,最簡單的一個例子,『獵人』不到擁有神性的質變階段,應該只能看見『以太體』,並且還是以不那麼精細的方式,而我現在就可以審視『星靈體』的各種細節,另外,我還能看到周圍一些正常看不到的東西。」

  說到這裡,奧蘿爾往廚房方向瞄了一眼。

  這看得盧米安莫名心驚。

  那個方向明明什麼都沒有,他卻覺得可能存在某個自己看不見的無形事物!

  奧蘿爾繼續說道

  「當然,這不一定是好事,看見不該看見的非常容易出事,所以,我一直很克制自己,不該看的不看,但隨著序列的提升,不是你想不看就不用看。」

  盧米安想了想,疑惑問道:

  「你不是說得更高序列才能把『窺秘之眼』放出去嗎?

  「為什麼你在家裡就能觀察到教堂內的人?」

  奧蘿爾抬起右手,用食指做了個指指點點的動作:

  「我一直告訴你知識就等於力量,你還不信!

  「正常情況下,我確實沒法在家裡就觀察到幾百米外的事物,但人類是可以利用工具的,而我有兩大『助手』。」

  說話間,她從藍裙不同暗袋內掏出了兩樣東西。

  一件是可以收縮和拉長的黃銅色單筒望遠鏡,一件是袖珍版的深色墨水瓶——這更像是孩童的玩具。

  「你看,望遠鏡,可以幫我看清楚幾百米外的人,而『視線距離』拉近後,我就可以觀察目標的星靈體、以太體和心智體狀態了。」奧蘿爾笑著介紹道,「這適用於開闊沒有障礙物的地方。」

  盧米安聽得有點目瞪口呆。

  這也行?

  明明在討論神秘學,為什麼姐姐拿出個望遠鏡?

  「這個呢?」他隨即指向那個袖珍的墨水瓶。

  奧蘿爾沒有回答,捏了捏兩側太陽穴,直接擰開了瓶蓋。

  盧米安突然感覺有點冷,窗口似乎剛好刮進來了一陣涼風。

  「它是一種獨特的靈界生物。」奧蘿爾介紹道。

  「它?它在哪裡?」盧米安左右張望。

  奧蘿爾頗為詫異:

  「你還不懂怎麼開靈視?

  「可你不是說在那片荒野看到了很多亡靈嗎?」

  靈視這個名詞,盧米安在《通靈》這本雜誌上讀到過,也清楚它的意思,可具體怎麼開靈視,他就完全茫然了。

  他望著姐姐,緩慢搖頭:

  「不懂。」

  接著,他猜測道:

  「可能是進入了所謂的『彼岸世界』,普通人也能直接看見鬼魂、亡靈。」

  奧蘿爾認真想了想,進一步問道:

  「所以,你也不懂赫密斯語、古赫密斯語、精靈語、巨龍語和巨人語?」

  「這些是什麼?」盧米安充分展現了什麼叫神秘學領域的文盲。

  奧蘿爾忍不住扶了下額頭:

  「那位女士究竟有教你什麼啊?」

  「非凡特性不滅定律、聚合定律、扮演法、神之途徑、序列0、封印物……」盧米安老實回答。

  「……」奧蘿爾感覺自己有被炫到,「我看你是想挨揍!」

  她唉聲嘆氣了幾秒,重整精神道:

  「那我結合我這個契約生物給你講怎麼開靈視,怎麼舉行儀式魔法,怎麼使用那些具備超自然力量的語言。

  「這只是粗略地講講,真要完全掌握,尤其是那幾門語言,沒有一兩年的工夫是辦不到的,當然,這也有你序列途徑的問題,『獵人』應該未提升學習能力,也沒有神秘學方面的加成,你姐姐我當初靠著勤奮和被灌輸,只用小半年就全部入門了。」

  她右手輕撫起面前的虛空,就像在摸一隻透明的小貓:

  「對非凡者來說,開靈視很簡單,但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我們先講別的。

  「我管它叫『白紙』,它是一種很弱小的靈界生物,只要掌握了準確的描述,就可以舉行儀式用自身的名義將它召喚出來。

  「它除了靈界生物本身難以被看到的特點,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承載契約者的某種超自然能力,但不能太複雜,也不能太強力。」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21 10:06 PM

第四十六章 儀式魔法

  盧米安看著自己根本看不到的那個靈界生物,思索了下道:

  「最複雜能有多複雜,最強力能有多強力?」

  「呵,我還以為你會問怎麼召喚,怎麼舉行儀式魔法,結果你就想知道具體怎麼用!」奧蘿爾隨即打趣了一句,「這可能就是『獵人』途徑的特點,不需要透徹理解原理,只考慮怎麼使用。」

  不等盧米安回答,她斟酌了下道:

  「我嘗試過,不能太複雜的意思是它只能完成一個動作,不能太強力是指不超過『窺秘人』序列7『巫師』一個法術的量度。」

  和奧蘿爾聊這些就是好,她有把東西定性定量分析的習慣,不像某些人喜歡用模糊不清、藏了一半的語言來描述……盧米安聽得頗為感慨。

  思考之中,他起身幫姐姐把食物都弄到了餐桌上,然後邊吃邊問:

  「可我記得你的法術往往都要使用材料,『白紙』應該沒法攜帶吧?」

  「對,這就很尷尬。」奧蘿爾叉了塊煎的鱒魚塞入口中,等咀嚼吞咽完才道,「而且,『巫師』的法術都不是一個動作能夠完成的,最簡單也要三個,一是集中靈性,二是於腦海內勾勒對應法術的象徵符號,這也可以用出聲誦念咒文來代替,三才是藉助材料把法術施展出來,材料的作用有的是媒介,有的是法術組成部分。」

  這聽起來確實有點複雜,不像是那個單細胞生物「白紙」能完成的……盧米安感覺自己一時半會也不行,必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訓練才能熟練施法。

  奧蘿爾抬眼掃了他一下:

  「你別想了,你不可能像我這樣,一是你序列限制,靈性不足,二是用材料幫助施法是『巫師』才有的獨特能力,嗯,或許某些途徑的某個序列也能辦到,我了解不足,沒法做肯定的判斷。

  「不過,『獵人』到了序列7,也就是成為『縱火家』,就能使用不少火焰相關的法術了,而且不需要材料,不需要在腦海勾勒象徵符號或念出咒文,就實際戰鬥來說,這更快捷,更方便,甚至可能更強力,『巫師』嘛,主要是勝在全面,掌握的知識越多越全面越厲害。」

  盧米安頗為期待地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我才能成為『縱火家』……」

  他打算今夜就再次探索夢境廢墟,一是用『狩獵』這種行為來幫助魔藥消化,二是尋找序列8「挑釁者」主材料的線索。

  至於「縱火家」對應的怪物,他暫時不敢去想,認為是送自己上門當烤肉,畢竟那些傢伙肯定能遠程攻擊,讓他的「特殊」無從發揮。

  他接著又道:

  「『縱火家』的法術似乎只有一個動作,那『白紙』能夠承載嗎?」

  「理論上可以,但我不確定『縱火家』的法術有沒有超過一個量度。」奧蘿爾的參考標準是「巫師」。

  聽到這裡,盧米安一下興奮:

  「如果可以,那我豈不是能模擬姐姐你講過的那個浮游炮?」

  「啊?」奧蘿爾一時有點茫然。

  盧米安詳細解釋道:

  「我可以召喚一群『白紙』,和它們都簽訂契約,然後讓每一個『白紙』都承載一個火球,到時候,它們漂浮在半空,一起對目標發動攻擊,這不是和浮游炮的描述很像嗎?」

  「可惜的是,你沒法同時擁有一群『白紙』。」奧蘿爾失笑道,「你和一個『白紙』簽訂契約後,下次即使用最初的描述召喚,來的也是同一個白紙。」

  「可不可以先召喚一個,暫時不簽訂契約,接著又召喚一個,一直到召喚出滿意的數量,再統一簽訂契約?」盧米安受到的不是正統教育,而是奧蘿爾附加了自己想法的私人定製,加上這麼多年惡作劇的「錘鍊」,思路一向開闊。

  「……」奧蘿爾承認自己沒這麼無賴,她斟酌著說道,「我沒試過,不知道行不行,等你序列7的時候自己試試,不過,我覺得有一個『白紙』在旁邊的情況下,再召喚別的『白紙』應該會發生衝突,不太可能成功,唯一的希望是直接召喚複數的『白紙』,但這大概率只有擅長召喚的序列能夠辦到。」

  盧米安打定主意,到時候一定要試試,反正又不會損失什麼。

  奧蘿爾勺起了一點土豆泥:

  「現在講怎麼召喚靈界生物,而這是儀式魔法的一種應用。

  「什麼是儀式魔法呢?就是通過挑選日期和時間,準備相應材料,嚴格遵循格式和流程施展出來的魔法,它往往用在祈求和召喚上。」

  盧米安點了下頭:

  「就是以儀式的形式來達成某種超凡效果?」

  他想到的是「永恆烈陽」教會的各種儀式,以及四旬節慶典的流程。

  「對。」奧蘿爾很滿意弟弟的理解能力,「簡單來說,儀式魔法都有一個祈求的對象,這可以是七位正神,也可以是別的隱秘存在,乃至邪神、惡魔,甚至可以是你自己。當你向正神祈禱的時候,需要查閱或者說挑選他們主宰的日期和時間,比如,周二是『永恆烈陽』的象徵,並且每天都有對應的太陽時,在這些時間段舉行向『永恆烈陽』祈求的儀式魔法,成功概率會提升很多。

  「但這其實用處不大,不是官方非凡者,向對應正神祈求的成功概率非常小,即使獲得了回應,也不要高興,這可能意味著伱被那位關註上了。

  「當然,我們也有辦法繞過限制,比如,獲得一件與目標神靈密切相關的物品。

  「向隱秘存在、邪神惡魔祈求則不怎麼需要挑日子和時間,但危險性不用我說了吧?這麼幹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沒有好下場。

  「因此,對野生非凡者來說,最常用的儀式魔法是向自己祈求,以調動本身的靈性,完成一些較為複雜的事情。」

  「製造符咒和非凡武器?」盧米安想到了那位女士提過的一個知識點。

  奧蘿爾點了點頭:

  「對,有的秘藥也需要儀式魔法來配合。

  「你還少說了一點,召喚靈界生物。」

  她又吃了些食物才道:

  「儀式魔法的第二步是準備對應的材料,想向哪位存在祈求就準備祂領域或者能取悅祂的草藥、精油、粉末、純露等,還是拿『永恆烈陽』舉例吧,向祂祈求可以用『太陽』精油、迷迭香粉末、佛手柑、各種太陽花等,而向自己祈求就不需要太麻煩,雖然說最好用本身所在領域的材料,但你這種傢伙,放杯苦艾酒都可以,不放也問題不大。

  「第三步是布置祭壇,這可以因環境而定,不需要特別的神聖莊嚴,主要是不能有雜物。

  「祭壇最主要的是蠟燭……」

  奧蘿爾一邊說一邊拿起自己的刀叉。

  她前伸這兩件物品道:

  「假裝它們是蠟燭,向哪位神靈祈求就以對應的象徵材料來製作。

  「還是以『永恆烈陽』為例子,祂的尊名有不滅之光、秩序化身……」

  謹慎為重,奧蘿爾停了幾秒才繼續說道:

  「契約之神,商業的守護者。」

  「應該還有『所有生靈的父親』這個尊名吧?」盧米安可是聽過不少次布道的。

  奧蘿爾搖了搖頭:

  「這只是『永恆烈陽』教會宣傳時常用的稱號,在神秘學上,『永恆烈陽』還不足以承擔,真要有了,那可能意味著出大事了。」

  她沒具體說是什麼大事,似乎自身也不是太清楚。

  她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如果希望驅除亡靈,那肯定得向『不滅之光』這個象徵祈求,於是就得用各種太陽花來製作蠟燭,相應的,要是涉及契約,就用『契約之神』這個尊稱,以佛手柑等材料製作蠟燭,更多的選擇可以看我的巫術筆記。

  「在一個儀式魔法裡,對應神靈的位置,我們最多只擺放兩根蠟燭,因為在神秘學裡,0代表未知與混沌,象徵世界誕生之初,不放蠟燭就意味著不會有任何效果,1表示開始,代表最初那位造物主,也代表能精確指向的存在,2象徵從最初那位造物主體內誕生的世界和諸位神靈,所以,儀式魔法只能用兩根蠟燭來代表神靈,具體用哪兩種象徵對應的蠟燭,要根據想達到的效果來決定。

  「3則表示萬物,因此,第三根蠟燭得留給我們自己。

  「也就是說,上位的兩根蠟燭表示神靈,面前的一根蠟燭對應自己,總共三根。

  「如果你有某位神靈或隱秘存在密切相關的物品,那可以把上位的兩根蠟燭撤掉,用那件物品來代替,這叫二元儀式法。

  「向自己祈求就只留代表自己的那根蠟燭。」

  盧米安聽得很是專注。

  按照那位女士的說法,身為野生「獵人」的他,在知道那位偉大存在的尊名前,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向自己祈求的儀式魔法,畢竟他哪去找和某位神靈密切相關的物品。

  「下面我以召喚靈界生物為例給你演示一下後面幾個步驟。」奧蘿爾見弟弟也用完了晚餐,遂起身說道。

  兩人飛快將餐桌收拾了出來。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21 10:07 PM

第四十七章 真「文盲」

  奧蘿爾望了眼有些許污漬的白色餐布,側頭對盧米安笑道:

  「如果儀式魔法的對象是自己,祭壇髒點沒關係,但若是想向神靈和隱秘存在祈求,我建議還是換塊乾淨點的布,或者直接把這塊布撤掉,擦一擦桌面。」

  「向自己祈求就突出一個隨便是吧?」盧米安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奧蘿爾低笑了一聲:

  「『隨便』主要集中在環境、材料、器具上,整個儀式的流程和相應的咒語還是得嚴格按照神秘學的規定來。」

  說完,她從暗袋裡摸出了一根橙黃色的蠟燭:

  「這是混合了柑橘、薰衣草的蠟燭,重點不是它們的領域,而是我喜歡。」

  她先把蠟燭往面前「祭壇」的上方擺了擺:

  「記住了,代表神靈的蠟燭是放在這兩個地方的,現在可以空著。」

  然後,她將那根蠟燭放於靠近自己的地方:

  「記住,這是『我』的位置。」

  放好蠟燭後,奧蘿爾去廚房拿了一杯清水、一碟粗鹽和一個鋼鐵製成的小碗過來:

  「接下來是製造乾淨、不被人打擾的儀式環境,記住,是靈性上的乾淨,這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構建。

  「具體的方法是,進入冥想,集中精神,將靈性力量通過輔助物品引導出來,於祭壇周圍構建靈性之牆。

  「對『窺秘人』、『占卜家』來說,這很簡單,而『獵人』在序列7之前需要其他物品的幫助,比如,一根能讓你情緒平和狀態空靈的薰香,或者,一個能幫你靈性更活躍更集中的水晶球。

  「呃,我以前教你的冥想不完整,只有第一步,只能用來收束思緒,平復狀態,等下我再給你講後面部分。」

  之前的冥想方法不完整?那我為什麼能激發夢境特殊,讓那兩個符號凸顯出來?盧米安略感詫異。

  奧蘿爾又從衣物暗袋裡抽出了一把銀制的匕首:

  「現在你仔細看我怎麼構建靈性之牆。」

  盧米安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說了一句:

  「你身上怎麼有這麼多東西?」

  先是各種施法材料、可伸縮的單筒望遠鏡、存放靈界生物「白紙」的微型墨水瓶和用於儀式的蠟燭,現在又掏出來一把匕首。

  奧蘿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以為我想嗎?這就是『巫師』不方便的地方。

  「我每套衣服都得自己改好久,有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哆啦A夢,要什麼就能掏出什麼。」

  「什麼達拉A蒙?」盧米安沒聽懂姐姐在最後半句話用其他語言說的那個詞語。

  奧蘿爾怔了一下,表情略顯複雜地回答:

  「你不需要知道。」

  不知為什麼,盧米安突然覺得姐姐有了點淡淡的悲傷。

  奧蘿爾迅速恢復了情緒,將右手伸到了代表自己的那根橙黃色蠟燭上。

  「儀式魔法裡,蠟燭不能簡單地點燃,當然,有的時候,用普通方法點燃也會有效果,但這往往不是什麼好事。」奧蘿爾做起講解,「正確做法是延伸出靈性,和燈芯摩擦,將它點燃。」

  她一邊說一邊就讓那根蠟燭騰地燃燒起橘黃色的火焰。

  充當「祭壇」的餐桌及周圍區域瞬間被照亮,並帶上了些許奇妙的幽深。

  奧蘿爾淺藍色的眼眸不知什麼時候已然變深,身旁有無形的風在繞著她打旋。

  她將那把銀制的匕首插入了粗鹽,口中誦念出神秘的咒文:

  「XXX,XXXX!

  「……」

  盧米安聽得是一臉茫然,只能看著姐姐在咒語完成後抽出銀制匕首,將它插入那杯清水裡又提了起來。

  奧蘿爾將匕首的尖端對準了外面,繞祭壇走了一圈,她每走一步,盧米安都感覺有無形的力量從銀制匕首上噴薄而出,靈動活潑。

  它們與空氣結合,形成了一堵風吹不入的無形牆壁。

  等奧蘿爾走完了一圈,盧米安眼前的她仿佛置身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看清楚步驟了嗎?」奧蘿爾的聲音比之前「遠」了一些。

  盧米安老實點頭:

  「看清楚了,但聽不懂你在念什麼。」

  奧蘿爾忍不住笑了:

  「你真是神秘學領域的文盲啊,字面意義上的。

  「那是赫密斯語,翻譯過來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我聖化你,純銀之刃!

  「我清潔和淨化你,讓伱在儀式里侍奉我!

  ……

  「以巫師奧蘿爾李的名義,

  「你被聖化了!」

  盧米安撓了撓頭:

  「聽起來很普通啊。」

  「翻譯過來是這樣,重點是咒文本身的意思和使用的語言。」奧蘿爾眼眸上轉了一下,「你拿因蒂斯語念自然普普通通,可改用能調動超自然力量的赫密斯語、古赫密斯語、精靈語、巨龍語、巨人語,那就不一樣了。」

  盧米安好奇問道:

  「只有這幾種語言才具備溝通神秘的力量?」

  「那倒不是,神秘學領域還有不少類似的語言,各有特殊,比如,專門給亡靈看的,但絕大部分非凡者一輩子都用不上,除非想研究某個獨特稀有的領域,或舉行相應的儀式。」奧蘿爾隨口解釋道。

  她進一步講解起剛才的咒文:

  「聖化儀式銀匕的時候,倒數第二句本來該用某位神靈或隱秘存在的名義,但我們是野生的非凡者,能不用還是儘量不用,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身為非凡者,以自己的名義聖化一樣普通物品其實足夠了,效果雖然比不上原本那種,但也能用。」

  盧米安先是點頭,繼而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的名字是你後來取的,儀式里可以用嗎?」

  「可以。」奧蘿爾非常篤定,「新取的不行,但你這個名字已經用了好幾年,有神秘學上的聯繫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

  「聖化物品的時候,如果身在野外,沒那麼多材料,單純用粗鹽或是清水,也能完成。」

  說完,奧蘿爾又從暗袋內拿出一個不到她食指高的銀黑色金屬小瓶。

  「這是我自己調配的精油,叫『綠野仙蹤』,突出的就是一個好聞。」她隨即滴了三滴淡綠色的液體在代表自己的那根蠟燭上。

  滋的一聲,蠟燭的光芒變暗,淡淡的霧氣瀰漫開來,讓奧蘿爾和她身前的祭壇顯得頗為神秘。

  「接下來是重點。」奧蘿爾從暗袋內掏出了一張小的仿羊皮紙,「如果你舉行的是向神靈祈求的儀式魔法,那需要將所求事情的象徵符號畫在紙上,於儀式中燒掉。

  「咒文則分成幾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我祈求誰誰誰的力量,『誰誰誰』需要填的是神靈的某個象徵、某個尊名或者統治的領域,比如,我祈求太陽的力量,我祈求秩序的力量,記住,總的有兩句,和代表神靈的兩根蠟燭一一對應。

  「第二部分是『我祈求神的眷顧』,記住啊,不要直呼其名,在儀式里這麼做是褻瀆,『永恆烈陽』可以用神或父來代稱。

  「第三部分就是你想祈求的事情,一定要簡短,一句話說完。

  「第四部分是給咒語更多的力量,類似於『太陽花啊,屬於太陽的草藥,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你自己根據使用的材料挑兩到三種來說。

  「念完咒文,再給每根蠟燭滴一滴精油,燒掉剛才畫了象徵符號的那張紙,等紙燒完,儀式就結束了,接著感謝下神靈,按先『我』後『神』、先右後左的順序滅掉蠟燭,解除靈性之牆,嗯,點燃蠟燭的順序是先左後右,先『神』後『我』。」

  盧米安嗯嗯了兩聲:

  「那向自己祈求呢?」

  奧蘿爾笑道:

  「咒文更加簡單,我以召喚靈界生物舉例:

  「第一部分只有一個詞,『我』,需要低喊出來,記住,這裡不能用赫密斯語,必須是古赫密斯語,或者精靈語、巨龍語、巨人語。

  「第二部分是『我以我的名義召喚』,從這裡開始可以用赫密斯語。

  「第三部分則是你想要召喚的靈界生物的具體描述。」

  「什麼是具體描述?」盧米安追問道。

  奧蘿爾相當嚴肅地解釋:

  「具體描述只能有三段,作用是幫我們鎖定想召喚的那個靈界生物。

  「我舉個例子,今天來了個外鄉人,說我要找『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奧蘿爾李的笨蛋弟弟,老酒館的常客』,那我們是不是就很清楚地知道他要找誰了?」

  「我明白了!」盧米安恍然大悟,「在不知道目標名字、長相和地址的情況下,用他的特徵來幫忙找到他。」

  奧蘿爾正色道:

  「原理是這樣,可實際操作時有很多麻煩。

  「像我們召喚靈界生物,第一句往往是固定的,不是『徘徊於虛妄之中的靈』,就是『遨遊於上界的靈』,作用是指向靈界,並且明確我們要召喚的是靈。

  「第二句也很通用,你想想,我們召喚靈界生物不是為了殺死自己,那肯定要限制來的是友善生物,而有的時候,還得加上『弱小』這個限制詞,因為某些靈界生物可能真的很友善,但它的存在本身會給你帶來很大的危險。

  「考慮到這些情況,描述就定下來了,『可供驅使的友善生物』、『可供諮詢的友善生物』、『可供驅使的弱小生物』,等等,等等。

  「僅靠這兩段描述,指向依舊很寬泛,沒有體現我們的需求,來的是什麼樣的靈界生物我們完全無法指定,所以,第三段描述非常重要,你需要用一句話就說清楚想召喚的是什麼生物。」

  「很難啊。」盧米安僅是想了一下就覺得頭疼。

  奧蘿爾點了點頭:

  「不僅難,而且危險。

  「當指向模糊的時候,來的也許是你不需要的靈,也可能是會帶來危險的生物,你要記住,不少情況下,弱小不代表殺不死你,就像友善不代表它不會給你造成威脅一樣。」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21 10:07 PM

第四十八章 知識逐人

  對於奧蘿爾的話語,盧米安深有體會。

  他還在流浪的時候就明白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某些成年流浪漢就是因為輕視他這個孩子,覺得他很弱小,才最終吃了大虧,而部分施捨者,明明是好心提供食物,但卻忘記考慮流浪漢們飢餓已久的身體狀態,導致辦了錯事。

  盧米安認真想了一會兒道:

  「這麼看來,能相對精確召喚出想要生物的描述很珍貴啊。」

  「對。」奧蘿爾深有感觸地點頭,「記錄有相應召喚咒文的筆記非常值錢,上面每一條咒文每一段描述每一句注釋都是用生命、鮮血或者痛苦換來的,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我召喚『白紙』時的三段式描述為『徘徊於虛妄之中的靈,可供驅使的友善生物,能和我心意相通的脆弱圓球』,這最後一句,你想靠自己試,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失敗才能拼湊出來,而每一次失敗都意味著很大的風險。」

  能和我心意相通的脆弱圓球?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描述嗎,尤其脆弱和圓球這兩個單詞……盧米安一邊腹誹一邊問道:

  「所以,這是你從別人手裡買來的?」

  「不是。」奧蘿爾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苦澀地說道,「『窺秘人』途徑和別的不同,時不時就會被大量的知識追趕,不想知道也不行,承受不住也無從拒絕,而服食魔藥晉升的時候,這種『知識逐人』的情況更為嚴重。

  「雖然這些知識大部分沒什麼用處,但總會有一些具備價值,召喚『白紙』的咒文就是其中之一。」

  「來自『隱匿賢者』的灌輸?」盧米安明白姐姐的意思。

  奧蘿爾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你知道?那位女士的教導?」

  「嗯。」盧米安點了下頭。

  奧蘿爾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嘴巴:

  「就我個人的體會來說,『知識逐人』並不完全來自『隱匿賢者』的灌輸,我所謂的『耳鳴』確實是聽到了祂的聲音,得到了祂給予的知識,這總是讓我痛苦,腦袋接近爆炸,恨不得失控算了。

  「但偶爾,尤其是我狀態不好,快要出現失控跡象的時候,會有一種幻覺,就是整個世界的知識都活了過來,少量追逐著我,向我奔來,而我無法躲避,召喚『白紙』的咒文就是這麼主動闖入我大腦的。

  「服食魔藥時,『知識逐人』的情況大概百分之九十九來自『隱匿賢者』,百分之一與活過來的知識有關。」

  「很奇妙,也很驚悚,能嚇壞村里所有人。」盧米安一邊很中肯地感慨,一邊在替姐姐思考有沒有辦法解決「知識逐人」的問題,或者說降低它帶來的影響。

  奧蘿爾苦笑回應:

  「正是經常遭受這樣的折磨,我才不願意你踏入超凡之路,但現在這種情況,成為非凡者確實要比普通人好。」

  為了讓弟弟牢記超凡之路的瘋狂與危險,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長期被知識追逐,與痛苦相伴,我都感覺我的精神和性格出現了一定的異化。

  「我不是經常給你說,我有社交恐懼症,少部分時候卻特別健談,喜歡出去和村里老太太們聊天,給小孩子們講故事,偶爾還會發瘋,向普阿利斯夫人借小馬去山裡奔馳,大喊大叫嗎?

  「特別健談屬於長期待在家裡,回不去故鄉,超凡之路又壓抑的一種反彈。

  「而偶爾的發瘋……」

  說到這裡,奧蘿爾看著盧米安,低笑了一聲:

  「你不會以為這只是誇張的形容詞吧?」

  盧米安沉默了,只覺姐姐這一笑既自嘲、茫然,又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掙扎。

  奧蘿爾隨即嘆了口氣:

  「那種時候,我都有點不認識自己。」

  「應該有辦法解決。」這一刻,盧米安深刻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希望,我們繼續。」奧蘿爾指了指祭壇,「等與召喚出來的靈界生物簽訂了契約,之後再召喚它就簡單了,最後一句描述可以改為『獨屬於奧蘿爾李的契約生物』,很準確是不是?而且,契約解除前,別人沒法再召喚它。」

  「每個人只能有一個契約生物?」盧米安很關心這個問題。

  「那倒不是,上限具體是多少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止一個,尤其某些特別的序列,嗯,召喚的時候用某某某的第一個契約生物、第二個契約生物區分。」奧蘿爾實話實話,「另外,你還要記住,召喚靈界生物會消耗你本身的靈性,召喚的越多消耗得越大,以『獵人』的靈性,我估計最多能承受一個契約生物。」

  知道弟弟性格的她進一步堵死盧米安可能找到的漏洞:

  「每個靈界生物被召喚到現實後,能待的時間都有限,越弱小越久,你不用去想先召喚一個,等靈性恢復了再召喚下一個,除非你選擇的都是很弱小的那種,且靈性相比現在顯著增強。」

  她隨即以「白紙」舉了個例:

  「如果我沒讓『白紙』承載我的能力,那它可以在現實待十二個小時,要是我把眼睛的特殊共享給了它,讓它幫我做事,那它最多能堅持三個小時,而我自身的靈性也會一直消耗。」

  本來還想組建靈界生物軍隊的盧米安很是失望。

  他想了想,轉而問道:

  「只能召喚靈界生物嗎?只能召喚靈嗎?」

  「不是。」奧蘿爾搖頭,「還可以召喚冥界和鏡中世界等附屬於靈界、現實世界、星界的異度空間的生物,以及異世界或者說外星球的某些生物,無論它們是不是靈,不過,這都非常危險,試圖這麼做的非凡者大部分慘死,少部分神秘失蹤,只留下相應的筆記證明他們曾經做過哪些事情。」

  「那能召喚現實世界的某樣事物嗎?」盧米安好奇問道。

  奧蘿爾想了下道:

  「理論上,只要對方和靈界存在密切關係,或者達到了一定的位格,應該就能聽到召喚並自行決定要不要回應,但這樣的目標不是非常特殊就是非常強大,你如果還想好好活著,千萬不要試驗。

  「而且,當召喚目標不是靈的時候,對應儀式的要求會更高,需要的靈性會更多,甚至需要進行大量的獻祭,只有這樣才能打開可供非靈生物通過的召喚之門。

  「以『獵人』的靈性,你連召喚『白紙』都勉強,想嘗試更厲害的,只能向某位神靈或隱秘存在祈求,為此可能得預備好充滿靈性的事物來獻祭。」

  盧米安大致弄清楚了召喚這類儀式魔法,他對姐姐道:

  「伱接下來是念出咒文,完成召喚?」

  「怎麼可能?」奧蘿爾嗤笑了一聲,「儀式中斷了這麼多次,哪還能繼續?其實,正常來說,只要按照流程來中斷,是可以從斷點繼續的,可我剛才主要是講解,沒分心做相應的事情。」

  你應該是忘了吧……盧米安在心裡咕噥了一句,沒敢說出口。

  奧蘿爾緊接著又道:

  「不過我確實要舉行一個召喚儀式,一方面是給你完整演示全流程,另一方面是求助。」

  「求助?」盧米安疑惑提問。

  召喚強大的靈界生物幫忙?

  奧蘿爾解釋道:

  「在數不清的靈界生物里,有很少一部分可以擔當信使,私人的信使,呃,信使基於特殊的契約,可以被別人召喚出來。

  「舉個例子,如果我有一個契約信使,那特里爾的某位就可以召喚它,將寫好的信給它,它則會立刻穿過靈界,將信送到我手裡。

  「因為靈界的特殊和契約的聯繫,它只需要一兩秒鐘就完成送信任務。」

  「很厲害啊,和拍電報一樣快。」盧米安由衷感嘆。

  他心裡轉過的念頭是:

  我也想要一個!

  「你不要想。」奧蘿爾看穿了他的心思,「召喚信使很困難的,除非直接拿到準確的咒文,否則靠自己試是不太可能試出來的,而準確的咒文只有特殊的幾個序列能掌握,你姐姐我都沒有。」

  盧米安一陣失望,轉而問道:

  「你是要召喚某位的信使,寫信向他求助?」

  「嗯。」奧蘿爾點了點頭,「她是我們之中在超凡之路上走得最遠的幾個之一,有自己的信使,我不奢望她來救我,但她應該能給我一點建議。」

  恐怕很難,那位神秘的女士都說只能靠我們自己……盧米安好奇問道:

  「我們?是指你那些筆友嗎?」

  奧蘿爾先是點頭,繼而疑惑反問:

  「我什麼時候給你提過筆友?」

  「上次,不,上上次循環。」盧米安誠實回答。

  「好吧。」奧蘿爾捂了下額頭,「其實那是我們這些回不去故鄉的人慢慢建立起來的一個互助組織,日常靠書信溝通,分享知識,解決問題,定時會有小規模的聚會或是靠信使等方式交流。她是我們這個組織的副會長,發起者之一,代號是『海拉』。」

  「代號?」盧米安有點疑惑。

  奧蘿爾「嗯」了一聲:

  「在組織里,大家都使用代號,不暴露真名,寫信的時候則強調是筆名,免得被官方發現。」

  「你的代號是?」盧米安很好奇這個。

  奧蘿爾沉默了一會兒,略顯唏噓地回答:

  「『麻瓜』。」

  「什麼意思?」盧米安不解。

  奧蘿爾眼神微暗地回答道:

  「沒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盧米安知道姐姐更想成為生活在故鄉的普通人,忙轉移了話題:

  「你們那個組織叫什麼啊?」

  奧蘿爾的表情一下複雜:

  「本來嘛,大家想取個有檔次的名字,可考慮到日常會寫信,太顯眼的名稱會引來某些勢力的關注,所以,最後定了個看起來像是動物愛好者的名字。」

  「是什麼?」盧米安追問。

  奧蘿爾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捲毛狒狒研究會。」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21 10:08 PM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冥想

 捲毛狒狒研究會?要不是姐姐情緒不是太好,盧米安肯定已經笑出了聲音。

  可就算控制住了笑聲,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知道的明白你們在研究捲毛狒狒,不知道的還以為一群捲毛狒狒在做研究。」

  當然,他這只是在開玩笑,因為「研究」這個單詞是被動語態。

  奧蘿爾白了他一眼:

  「我們自己也經常調侃自己,說是一群捲毛狒狒在被研究。」

  見姐姐狀態好了點,盧米安轉而問道:

  「你們研究會的成員都是非凡者嗎?」

  「不全是。」奧蘿爾簡略回答,「但有的聚會,普通人無法參加。」

  她沒說為什麼無法參加。

  「會長是誰?一共幾個副會長?」盧米安追問道。

  「你在查戶口本嗎?」奧蘿爾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啊?」盧米安聽得一頭霧水。

  其實,他大概猜得到姐姐說的「記錄家庭人員情況的小本子」代指的是「捲毛狒狒研究會」的具體狀況,意思則是不喜歡自己打聽得過於詳細。

  奧蘿爾鼓了下嘴巴,吐了口氣道:

  「會長的代號是『甘道夫』,一共五名副會長。

  「好啦,我要召喚『海拉』的信使了。」

  盧米安先是點頭,旋即有了點疑惑:

  「奧蘿爾,呃,姐姐,你不是說只知道『海拉』這個代號,不清楚她具體叫什麼嗎?這還怎麼召喚她的信使?」

  他記得姐姐剛才說過,把召喚咒文的最後一段改成「獨屬於某某某的信使」就可以非常準確地指向目標生物,可現在並不知道「某某某」是誰啊。

  「很好。」奧蘿爾贊了一句,「能發現問題是優秀的學習品質,這麼說吧,你和靈界生物簽訂契約的時候用什麼名字都沒關係,契約會自動從你身上抽離一點真實氣息,讓雙方產生關聯,不過,記住,之後再召喚只能用簽訂契約時寫的那個名字,改成真名會無效。」

  盧米安認真琢磨了下道:

  「我明白了,關鍵是氣息和聯繫,簽訂契約時的名字只相當於後續召喚會用到的咒文,寫什麼都沒關係。」

  「對。」奧蘿爾微微點頭。

  盧米安忽然笑了一聲:

  「有沒有這麼一種情況,假設啊,我說假設,姐姐你獲得了準確的咒文,召喚出來一個信使,以奧蘿爾李的名義和它簽訂了契約,之後,你因為愛護弟弟,也就是我,教了那個咒文給我,我呢,成功召喚出了另一個信使,可在簽訂契約的時候,一時好玩,也用了奧蘿爾李的名義來簽訂。

  「那麼問題來了,用『獨屬於奧蘿爾李的信使』這句描述會召喚出哪個來?」

  奧蘿爾聽得臉都青了:

  「我又沒有信使,我怎麼知道!」

  她呼了一口氣,平復了下心態,邊思索邊說道:

  「這其實屬於重名帶來的指向混淆,比起只能自己召喚的普通契約生物,可以讓他人召喚的信使確實容易存在這種問題,但我因為沒有信使,不確定是不是有特殊的機制來規避類似錯誤,我只能以我的知識嘗試做一下分析:

  「一,擁有信使的人非常少,重名的概率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二,真要有重名,可以在召喚儀式里放上帶有信使主人氣息的物品,用它來精準鎖定。

  「三嘛,你真要害怕重名,簽訂契約的時候可以把名字編的長一點,比如,盧米安托雷斯阿萊蘭洛斯亞瑟格爾曼斯帕羅李,這樣應該就不會有重名了。」

  「但很可能剛簽完契約我就忘記了這個名字,太難記了。」盧米安咕噥了起來,「還有,為什麼要加上海盜獵人、大冒險家的名字?」

  「因為我喜歡,佛爾思沃爾女士的冒險家系列小說太經典了。」奧蘿爾理直氣壯。

  她轉過身體,整理起祭壇,準備正式舉行召喚儀式。

  就在這個時候,盧米安想到了一件事情,連忙喊道:

  「等一下!」

  「怎麼了?」奧蘿爾回過頭來,一臉茫然。

  盧米安嚴肅問道:

  「信使屬不屬於外來者?」

  「……」奧蘿爾先是一臉問號,不明白弟弟的意思,但很快就想清楚了問題所在。

  她斟酌著反問:

  「你的意思是,作為外來者的信使來到科爾杜後會陷入循環,再也無法離開?」

  沒等盧米安回答,奧蘿爾有了新的推測:

  「不,情況會更嚴重,它是契約生物,拿到信之後會立刻去『海拉』那裡,等同脫離科爾杜,那樣一來,又重啟了。

  「再之後,它因為本能一次次離開,我們則一次次重啟,根本沒時間調查循環的關鍵。」

  盧米安忍不住想像起姐姐描述的那個場景:

  自己剛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臥室,然後又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臥室,接著又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臥房……重複這麼一個動作無數次,而一切的根源是某信使急著「回家」。

  奧蘿爾抬手捂了下額頭:

  「我都不敢想像到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感嘆完,她正色分析道:

  「從目前的情況看,有生命的事物離開科爾杜及周圍區域會導致循環重啟,而無生命的物質不會觸動限制,拍出去的那封電報和寄出去的那封信都是證明。

  「如果真是這樣,靈肯定也不行,看來不能召喚信使了。」

  聽到這裡,盧米安突然想通了小藍書為什麼能保持被剪掉單詞的狀態。

  被剪掉的紙條離開了科爾杜村,脫離了這個循環,不再受到影響,不會歸來,小藍書自然就沒法恢復原狀!

  他把這個推測告訴了姐姐,末了道:

  「小藍書的問題是解決了,可那封信是怎麼寄出去的?

  「循環的時候肯定沒法寄走,送信的人一離開科爾杜就會導致重啟,而如果是循環之前,我完全沒有印象,你呢?」

  「我也沒有。」奧蘿爾想了幾秒,笑罵道,「你這個笨蛋,差點把我思路帶歪,在循環里把信寄出去很簡單啊!」

  「啊?」盧米安看著自己聰明的姐姐。

  奧蘿爾笑道:

  「把信寄出去不需要郵差,也不需要僱傭送信人。

  「當我們發現異常,不想驚動可能存在問題的那些人時,最好的選擇是找一個木盒,把製作出來的求救信放在裡面,做好密封,然後將木盒丟入村外的河流里,讓它自然地飄向下游,等其他村莊乃至達列日的人撿到,幫我們送給官方。

  「伱說過,我們上次循環已經確認,循環包含了河流一小部分,可以抵達。」

  「對啊!」盧米安猛地合起雙掌。

  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河流里的魚會不會導致重啟?」

  「應該不會。」奧蘿爾想了下道,「這類沒什麼靈智的生物對無形的限制非常敏感,或者說,更容易受到無形的影響,它們大概率會本能地不靠近可能導致重啟的地方。」

  「那你的『白紙』呢?到了十二個小時,它就不得不離開現實世界了。」盧米安感覺這也會讓循環重啟。

  奧蘿爾環顧了一圈,思索著說道:

  「我懷疑循環不僅包含科爾杜村及周圍山區,還囊括了這個地方和這裡所有人在靈界對應的那片區域。

  「你應該不知道,靈界和現實的自然交互其實是比較多的,不把對應的靈界包含進來,那可能隔一會兒就重啟,隔一會兒就重啟,而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這樣。

  「『白紙』作為我的契約生物,與科爾杜村有直接聯繫,它遨遊的那片靈界大概率也被囊括了進來。」

  我還是對神秘學不夠了解啊……盧米安不再多問。

  奧蘿爾又演示了一遍儀式魔法的流程,解除掉了靈性之牆。

  陡然颳起的無形之風裡,她對盧米安道:

  「現在天已經全黑,我教你真正的冥想和開啟靈視的方法。」

  「嗯嗯。」盧米安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奧蘿爾講解道:

  「冥想的前半部分你早就掌握了,我們從後半部分開始。

  「當你想像出那輪太陽,收束好精神,進入比較平靜的狀態後,讓腦袋微微放空,勾勒一個現實不存在的事物來代替那輪太陽,不斷勾勒,不斷重複,直到你身心都獲得寧靜,思緒產生一種飄起來的感覺。」

  「現實不存在的事物?」盧米安不太理解。

  奧蘿爾拿出紙筆,隨便畫了幾下:

  「你看,現實里有類似這樣的東西嗎?」

  紙上是非常抽象的東西,像是長了眼睛又被在臉上打了叉的圓球。

  「你畫出來不就有了嗎?這畫是在現實里啊。」盧米安覺得姐姐的解釋不太對。

  「畫中、想像中的都不算現實。」奧蘿爾翻了個白眼。

  給弟弟當老師就得時常受這種氣。

  盧米安「哦」了一聲:

  「那我就用你這個圖試試。」

  他拉過椅子,坐了下來,靠著椅背,集中起精神。

  那輪赤紅的太陽迅速勾勒於他的腦海,讓他逐漸變得平靜。

  過了一會兒,因為是在現實,所以他沒聽見那恐怖的、神秘的聲音,可以從容地用姐姐隨手畫的那個圖案來代替冥想里的太陽。

  長了眼睛、打了個叉的圓球飛快凸顯在了盧米安的腦海。

  隨著盧米安的反覆勾勒,他的身與心越來越寧靜,思緒漸漸有了飄忽之感。

  他「看見」周圍多了淡淡的灰霧,多了一些難以描述的、不存在般的事物與混雜在一起的濃郁色塊,而高空,也許是深處,有一道道明淨的光華。

  「不用著急,『獵人』第一次就冥想成功的概率很低。」奧蘿爾在旁邊寬慰起弟弟。

  盧米安正想向姐姐報告自己成功進入了冥想狀態,突然感覺淡淡灰霧的深處和無窮高的地方,有什麼事物在注視著自己!

  這似乎是幻覺,卻看得他渾身冒冷汗,莫名恐懼,一下就脫離了冥想狀態。
作者: vmvulz    時間: 2024-5-21 10:08 PM

第五十章 觀察

  看到弟弟睜開眼睛,奧蘿爾本打算安慰他「非施法類序列起碼得嘗試好幾次才能冥想成功,有的甚至得練習五六天、大半個月」,卻發現盧米安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眸內殘留著明顯的恐懼。

  「怎麼了?」奧蘿爾關切問道。

  盧米安喘了兩口氣,越是回想越是後怕:

  「我冥想成功了,精神好像飄了起來,周圍是隨便疊加在一起的各種顏色和淡淡的灰霧,一些我沒法具體形容的東西到處遊蕩,天空中有幾道特別明亮特別純淨的光,不,不一定是天空,也許是很遠的地方,我無法確定。」

  「按照你的描述,確實是成功了。」奧蘿爾做起講解,「你的『星靈體』看到或者說感應到的就是靈界,在那裡,現實的許多概念要麼不存在要麼雜糅在了一起,所以你才會覺得既在高空,又位於很遠的地方。

  「那七道光是某些古籍里提到的靈界七光,被認為有接近神靈的位格,無所不知,並且屬於還算友善的隱秘存在,如果你能掌握祂們完整的尊名,可以向祂們祈求,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

  「到處遊蕩、沒法形容的那些東西屬於靈界生物,但你『看』到的似乎不多,也不夠清楚,這應該是『獵人』序列的局限,靈性還不夠高,嗯……等會開靈視估計比較難,最終的效果肯定也不太好,呵呵,有總比沒有好。」

  她一直觀察著弟弟的狀態,隨時準備中斷教導,給予幫助。

  見盧米安逐漸恢復正常,她才一口氣講完該講的,然後詢問道:

  「可看到的這些不至於嚇住你啊,你不是有個綽號叫『膽大的盧米安』嗎?最近還見識了時間循環、人變成羊、男人生子、『夜夫人』巡遊等離奇、荒誕、帶著精神污染的事情,一般的靈界生物哪可能嚇到你?」

  聽到姐姐提起的那一件件事情,盧米安額頭血管微跳,不是太想回憶,尤其是與普阿利斯夫人相關的部分。

  他吐了口氣道:

  「我感覺靈界深處或者說很高很高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我。

  「僅僅只是注視,就讓我非常害怕,無法克制,直接脫離了冥想狀態。」

  奧蘿爾眼眸微動,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懷疑,和你提到的胸口兩個詭異符號有關,它們牽連著某些隱秘的存在,既可能指向讓科爾杜陷入循環的源頭,也可能代表著讓你在夢境和循環里保持住清醒和力量的『特殊』。

  「作為『獵人』,你在第一次嘗試完整冥想時就獲得成功,大概率有那兩個符號施加的影響。」

  盧米安一邊聽一邊點頭,認同了姐姐的說法。

  這讓他有點沮喪:

  「這樣的話,我都沒法冥想啊,只要成功,就會被注視,就會不得不脫離那種狀態,而且,我覺得,總去被注視不是一件好事。」

  「你以為現在就沒被注視嗎?」奧蘿爾失笑道,「只是伱沒進入冥想狀態,感應不到而已。既然沒法逃避,必然會承受傷害,還不如多做嘗試,提升相應的抗性,讓能冥想的時間逐漸變長,而將來面對某些情況的時候,這說不定能給你帶來優勢,當然,成為序列7『縱火家』之前,『獵人』幾乎不需要深度冥想,你還是等靈性獲得提升後再嘗試吧。」

  「聽起來怎麼有點慘。」盧米安已調節好心態,嘲笑起自己,「不能反抗,只好享受了。」

  奧蘿爾「呵」了一聲:

  「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寧願有你這種特殊,哪怕會因此面對許多未知的危險和困難,但至少下次循環時,我可以保持住記憶,不需要你來提醒,那會遺漏掉許多細節。」

  她隨即望了眼早已變黑的窗外:

  「該教你怎麼開靈視了。

  「你繼續坐著,再次嘗試冥想,不需要完全進入那種思緒漂浮起來的狀態,雖然那會更有利於開啟靈視,但不是有某些隱秘存在注視嗎?」

  「嗯。」盧米安靠著椅背,放鬆身體,先是於腦海勾勒太陽,繼而替換為姐姐胡亂畫的那個圓球。

  他未反覆地勾勒那個符號,等身心都變得寧靜就停了下來。

  奧蘿爾觀察著他的狀態,柔聲說道:

  「好,在當前狀態下抬起雙手,放到你的眼睛前,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盧米安保持著身心的寧靜,緩慢張開雙眼,發現姐姐不知什麼時候已熄滅了煤油燈,讓一樓陷入了黑暗之中,只靠窗外的些許緋紅月光照出各個事物的輪廓。

  適應了一下,他勉強看見了自己的雙手。

  「食指隔空相對,靠近但不要碰到……」奧蘿爾做起指導,「然後,將焦距放在手的後方,可以是相對的那個點的後方,等完成了這一步,就慢慢移動手指,讓它們保持相對又不碰到的狀態,嗯,也不能離開你的視線。」

  盧米安完全照做,讓視線落在了手後面的虛空上,並移動起手指。

  移了不知多少次,他始終未能發現有什麼變化。

  沒多久,他支撐不了冥想狀態,退了出來。

  「有看見什麼嗎?」奧蘿爾問道。

  盧米安搖了搖頭。

  「『獵人』是比較難,不要有心理壓力,下次不行可以下下次,今天不行可以明天。」奧蘿爾寬慰道,「放心,靈性高點的普通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專業訓練都可以打開靈視,更何況非凡者,當然,效果怎麼樣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次循環不行可以下次循環,可下次循環還不行就未必有下下次了……盧米安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他向來是個很有韌性也很有耐心的人,稍做休息,恢復了點精神,又做起嘗試。

  一次次失敗後,他終於看見兩根食指相對的虛空處有一點火紅的顏色躥出。

  成功了?盧米安心中一喜,側過腦袋,望向姐姐。

  他旋即看見奧蘿爾身上有些許紅光冒出,覆在表面。

  「不是說能看到『以太體』的各種顏色嗎?」盧米安疑惑問道。

  奧蘿爾欣喜反問:

  「成功了?」

  盧米安點了下頭,描述起自己的體驗。

  「確實成功了。」奧蘿爾鬆了口氣,「你這算是好的,估計是因為有身上那種『特殊』的加成,換做別的『獵人』來,沒有十天半個月的練習應該開啟不了靈視,甚至得晉升序列8之後才比較輕鬆。嗯,你看到的是非常模糊化的『以太體』,紅色表示我還算健康,至於其他的,『獵人』就不要想看了,你的『精神體』強度不允許。」

  她隨即拿出那個微型墨水瓶,擰開了瓶蓋:

  「試試能不能看見『白紙』。」

  盧米安凝目望去,只見瓶口浮出來一個近乎透明的模糊氣泡。

  這很像他用肥皂水吹出來的那種,拳頭大小,因月光的照入染上了緋紅的色彩。

  盧米安很勉強才能看見這東西,有種自己只要眨眼就會失去對方蹤跡的感覺。

  那氣泡漂浮在半空,飛向了奧蘿爾的手掌,奧蘿爾托住它,用拇指給它撓了撓癢。

  透明的氣泡頓時往內收縮,又慢慢張開,重複起這個動作。

  盧米安定了定神,將自己看見的這些畫面告訴了姐姐。

  「很模糊啊?」奧蘿爾搖了搖頭,「『獵人』的靈視確實不太行,『以太體』只能看到最基本的概念,靈界生物也只能發現『白紙』這種,大部分你都看不見。」

  「有總比沒有好。」盧米安用姐姐剛才說過的話回了她一句。

  沒見識過更強靈視的他對現在的狀況還是比較滿意的。

  奧蘿爾也沒多說,指導起盧米安通過重新冥想,收束精神,反覆告訴自身靈性停止來關閉靈視,並訓練他在剛才那種冥想狀態下不斷自我暗示以設置簡便的靈視開啟和關閉動作。

  盧米安一次次練習,熟練掌握了開啟和關閉靈視的方法,但奧蘿爾說的「快捷鍵」,他始終沒有成功,只隱約摸到點關鍵。

  「好了,你休息下,我們等會觀察副本堂神甫有什麼問題。」奧蘿爾見弟弟已是臉色發白,靈性消耗極大,忙讓他小睡一會兒。

  兩人上到二樓,到書房打開了那盞電檯燈。

  盧米安就著安樂椅迅速睡了過去,奧蘿爾則隨意看起了書,等著夜更深一點。

  沒多久,盧米安進入了夢境,但他沒急著探索,強迫自己繼續睡覺。

  終於,他被奧蘿爾喊醒了:

  「可以觀察副本堂神甫了。」

  「嗯。」盧米安刷地坐起,望向姐姐。

  奧蘿爾打開了那個微型墨水瓶,用右手撫摸起「白紙」,眼眸迅速變得幽暗而深邃。

  藉助契約的聯繫,她用赫密斯語低聲誦念道:

  「我的契約生物,承載我眼睛的特殊吧。」

  旁邊的盧米安既聽不懂,也看不見,因為他沒開「靈視」,只能耐心等待。

  也就是幾秒的工夫,奧蘿爾收回手掌,坐了下去,對盧米安道:

  「『白紙』去副本堂神甫家了。」

  盧米安仔細一瞧,發現姐姐眼眸內映出來的不是書房的場景和自己的身影,而是於黑暗裡輕輕搖曳著枝葉的樹木。

  那些樹木飛快倒退著。

  這就是「白紙」看見的畫面?盧米安有所明悟。

  奧蘿爾拿起一面背後鍍著水銀的鏡子,掏出淺白色的粉末拋灑了上去。

  那些粉末很快綻放出光華,讓鏡子仿佛覆了一層水波。

  水波里,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出現在了畫面中。

  「白紙」已來到目標的房間外面,透過玻璃窗看著他。

  此時,米歇爾加里古已經入睡,雙眼緊閉,呼吸平緩。

  奧蘿爾和盧米安很有耐心地做起等待,藉助「白紙」從各個角度進行觀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突然,沉睡的米歇爾微微張開了嘴巴,一道模糊透明的身影從那裡爬了出來。

  那是一條蜥蜴樣的東西。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5 09:42 PM

第五十一章 時間點

從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嘴巴內鉆出來的那個東西略顯細長,覆蓋著棕綠色的鱗片,仿佛一只透明化模糊化的蜥蜴。

一離開米歇爾的身體,它墨綠色的豎眼就左右轉動,打量起四周,顯得很是警惕。

這個過程中,它甚至看向了窗外,但沒有發現“白紙”,反倒讓盧米安和奧蘿爾感受到了它眼眸的冰冷與淡漠。

“這是什么?”盧米安開口問道。

奧蘿爾搖了搖頭:

“不知道,像是一種特殊的靈。”

盧米安立刻下了判斷:

“看起來不是好東西!”

即使隔著“白紙”和鏡面,那蜥蜴樣的生物依舊讓他渾身不自在,汗毛悄然立了起來。

奧蘿爾側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這‘蜥蜴’似乎自帶一定的精神污染,讓人只是遠遠看上一眼都會身心不適,盯得久了可能還會出現精神上的問題,你要注意,不舒服的狀態嚴重了立刻閉上眼睛,嘗試冥想,緩一會兒再看。”

“暫時還好。”盧米安“嗯”了一聲,“你呢,你不覺得難受嗎?”

奧蘿爾笑了笑:

“作為‘窺秘人’,比這更有污染性的東西我都見過,相應的抗性比你高得多。

“再說,我不是偶爾會發瘋嗎,更瘋一點更頻繁一點好像也沒什么。”

“我覺得有必要檢查一下你說后面這句話時的精神狀態。”盧米安半是關心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奧蘿爾“呵呵”一笑:

“這叫自嘲。

“某些時候,不是我想不看就能不看,‘窺秘人’眼睛的特殊沒法完全封印,只能勉強讓它不影響到日常生活。”

姐弟倆說話間,那“蜥蜴”樣的模糊生物沿墻壁和地板一路爬向了房屋底層,速度極快。

一樓正對大門的墻上掛著幾個動物顱骨,分別來自狼、鹿和野豬——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不是科爾杜本地人,原本應該直接住在教堂內,但被紀堯姆.貝內找借口拒絕,只能租住于獵人薩巴泰的家里。

那“蜥蜴”鉆入了狼的顱骨,在孔眼里進進出出。

沒多久,它換到了野豬的顱骨里,繼續做著同樣的事情。

等從鹿的蒼白顱骨內出來,那“蜥蜴”以數倍于馬匹奔跑的速度爬向屋外,“白紙”則悄悄地漂浮于半空夜色里,跟蹤著它。

“蜥蜴”一路往村外爬去,最終抵達了廣場。

它繞過教堂,來到墓園,一頭扎入了某個墳墓內。

十來秒后,它鉆了出來,進了另一個有墓碑的墳。

就這樣,那“蜥蜴”樣的古怪生物輾轉于不同墳墓里,盧米安甚至可以想象到它在棺材內進出不同人類頭骨的場景。

那樣的畫面讓盧米安皮膚上凸起了一片片細小的雞皮樣疙瘩,他忍不住問道:

“這家伙在做什么啊?”

無法理解!

奧蘿爾緩慢搖了搖頭:

“這處在我知識的盲區。”

“逛”完墓園,“蜥蜴”樣的透明生物原路返回,進了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的房間。

蹭蹭兩下,它又鉆入了米歇爾的口腔內,消失不見。

過了二三十秒,米歇爾.加里古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用床頭柜上的杯子咕嚕咕嚕喝起水,顯得口渴極了。

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巴,他倒下繼續睡覺。

奧蘿爾側過腦袋,望向盧米安道:

“怎么樣,他確實有點問題吧?”

“這哪是一點問題,這是很大的問題!”盧米安沒在姐姐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放牧人類的皮埃爾.貝里,時間循環的關鍵點本堂神甫,讓男人生孩子的普阿利斯夫人,去彼岸世界的娜羅卡,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貓頭鷹,再加上身體內住著個‘蜥蜴’的副本堂神甫,科爾杜村的優秀人才會不會太多了?”

之前循環里,他還埋怨過萊恩、莉雅、瓦倫泰這三個官方調查者沒發揮什么作用,現在想想,這哪能怪他們?科爾杜村的異常真的不一般!

他們也許有做什么,但結局大概率不好。

奧蘿爾看了弟弟一眼,半是提醒半調侃地說道:

“最優秀的那個人才你還沒有提。

“全村唯一一個能在循環里保持記憶,擁有獨特夢境廢墟的人。”

“……”盧米安一時無言,只覺頭疼。

奧蘿爾轉正腦袋,望向放在桌上的鏡子,斟酌了片刻道:

“副本堂神甫這里應該沒別的變化了,雖然我要更深入地去看看他的‘星靈體’狀態也可以,但這大概率有不小的危險。

“我因此出事倒沒什么,下次循環又是一個活生生的‘巫師’,但我們現在還缺乏太多的情報,等搜集到足夠多的信息再做進一步的窺探比較好,免得循環提前重啟,把時間浪費在解釋和溝通上。”

盧米安沒有意見,這也是他的想法。

奧蘿爾隨即說道:

“我打算現在讓‘白紙’去觀察下本堂神甫。”

“……”盧米安愣了一秒,“不是才說不深入窺探,不提前引爆異常嗎?”

本堂神甫可是關鍵中的關鍵,問題里的問題,就這樣莽過去?

奧蘿爾笑吟吟掃了他一眼:

“我這么做肯定是有一定把握不出問題的。”

見盧米安既迷惑又擔心,她詳細解釋道:

“伱自己說過,上上次循環里的4月1日,你偷聽到了本堂神甫和蓬斯.貝內的私下交流,當時,本堂神甫說自己還是個普通人,但如果身為非凡者的我對付他,他有辦法解決。

“考慮到相應的場景,考慮到那時候騙你一個普通人沒有意義,反而自爆了異常,我傾向于4月1日之前的本堂神甫真的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還沒有獲得超凡能力,而今天是3月29日,并且還沒到凌晨,窺探下他應該不會出問題。”

“也是。”盧米安放下了一顆心。

奧蘿爾繼續說道:

“從本堂神甫和蓬斯.貝內的對話可以分析出來,4月1日的他可能已經掌握了快速獲取超凡能力的方法,一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就能變成‘非凡者’,當然,也許只是能利用某件物品,覺得可以應付我。

“結合本堂神甫在四旬節慶典上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全不像序列9,我懷疑他走的是那位神秘女士說的神之途徑外的道路,也就是向某位存在祈求,希望獲得恩賜,否則短短幾天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實力變化,并且沒出現明顯的失控征兆。”

盧米安靜靜聽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次循環里,四旬節的早上,我剛成為‘獵人’,遇到了蓬斯.貝內,想揍他一頓練練手,結果,他就跟提前知道我變成非凡者一樣,刷地跑掉了。

“可能,他也獲得了某種恩賜,能聞到危險的氣息……”

說著說著,盧米安又補充了一個關鍵點:

“大概是4月3日,娜羅卡葬禮時,我在不遠處偷看到蓬斯.貝內進了她家。

“如果蓬斯.貝內已經獲得恩賜,以四旬節早上他表現出來的敏銳,不至于發現不了我一個普通人的窺探。”

奧蘿爾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本堂神甫那伙人很可能是在娜羅卡葬禮后到四旬節這兩天成為非凡者的。”

也就是4月3日下午到4月5日清晨。

“當然,不排除分批獲得恩賜的可能。”奧蘿爾接著又補了一句。

這么一討論,事情脈絡就有點理順了,盧米安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哎”了一聲。

“怎么了?”奧蘿爾疑惑詢問。

盧米安由衷贊道:

“我真的應該早點和你交流這些事情,你的分析能力比我強多了!”

奧蘿爾噗呲一笑:

“你啊,就會變著花樣夸我,你其實是經驗少見識不夠,才沒第一時間想到,慢慢來總會發現這些細節的。”

對于弟弟的夸贊,她嘴上在打擊,表情卻很受用。

接受到奧蘿爾的意念,“白紙”向著貝內家飛了過去。

整個科爾杜村,除了教堂和城堡改造的行政官官邸,貝內家修的最高也最豪華。

那是一棟灰藍色的三層房屋,煙囪聳立于頂部。

作為貝內家的家主,本堂神甫紀堯姆住在頂樓靠東面的房間,此時,深灰色的窗簾緊緊閉合著,主人似乎已經入睡。

這難不倒“白紙”,它穿過墻壁,融入了角落的黑暗。

房間內,和普阿利斯夫人偷完情的紀堯姆.貝內早就回家,換上了絲質的淺藍色睡衣、睡褲,正坐在安樂椅上,靜靜地、近乎發呆地望著窗前的簾布。

奧蘿爾的眼睛又幽深了一點,紀堯姆.貝內的氣場狀態隨之顯露了出來。

那紅的、綠的、紫的、藍的多種顏色看得盧米安一陣眼暈。

回憶姐姐教導的知識,他努力做起分辨,發現本堂神甫除了欲望比較亢進,身體還算健康。

“他在沉思什么,明天和哪個情婦約會?”雖然本堂神甫聽不到,但盧米安還是嘲諷了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紀堯姆.貝內站了起來,一拳砸在面前的空氣上,恨恨說道:

“都怪你!”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5 09:43 PM

第五十二章 深入廢墟

“都怪你!

“都怪你!

“該死的!

“婊子養的!”

紀堯姆.貝內不斷地用拳砸著面前的空氣,就像那里站著一個無形的生物。

他的表情里寫滿了痛恨,內心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宣泄了出來。

奧蘿爾加深了眼眸的幽暗,指導“白紙”望向了本堂神甫擊打的那片虛空。

那里空無一物,沒有不可名狀的生物,也沒有透明虛幻的存在,除了空氣,什么都沒有。

“這是對某位不滿很久,又不敢當面表達啊。”盧米安在旁邊“嘖”了一聲,“他這是在怪誰?”

奧蘿爾搖了搖頭,隨口回答道:

“可能是壓制著他,不讓他晉升神品,獲得超凡力量的主教,也可能是引誘他改信隱秘存在,希望獲得恩賜從而變強的某個人……”

她覺得本堂神甫作為“永恒烈陽”教會的副助祭,主持一個鄉村教堂的實權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能靠自身的努力與某位隱秘的存在建立起聯系。

涉及超凡力量的事件,他肯定會請求達列日地區的教會給予援助,相應的神奇物品和巫術筆記,也必須交給裁判所保管甚至封印,不會留在科爾杜村的教堂內,更為重要的是,他能掌握古弗薩克語就算不錯了,赫密斯語、精靈語等能調動超自然力量的語言不是他一個副助祭可以接觸的,而奧蘿爾通過“窺秘之眼”早已確認他不是天生靈性很高,一不小心就招惹來邪惡事物的那種人。

所以,沒有某位的“教導”,本堂神甫拿什么來接觸隱秘存在?

當然,奧蘿爾也不排除紀堯姆.貝內偶然獲得神秘學物品沒有上交的可能。

聽到姐姐的話,盧米安笑了一聲:

“就不允許本堂神甫罵那位隱秘存在嗎?

“他都敢讓圣西斯委屈一下,背著那位隱秘存在怪它引誘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嘲諷完紀堯姆.貝內,盧米安認真分析道:

“我之前就在想本堂神甫為什么會突然墮落,想來想去,覺得有兩個嫌疑人,呃,嫌疑者,一個是普阿利斯夫人,她明顯很強大,不管是城堡內生孩子的路易斯.隆德,還是荒野上被亡靈們簇擁的疑似她的那個女人,都說明她很不簡單,涉及不正常的途徑和隱秘的存在,而作為普阿利斯夫人的偷情對象之一,本堂神甫被她引誘很正常。

“對了……”

盧米安猛地一拍腦袋。

“怎么了?”奧蘿爾不知道弟弟聯想起了什么。

盧米安一臉嚴肅地回答:

“你說,本堂神甫有沒有為普阿利斯夫人生過孩子?”

“……”奧蘿爾現在就是后悔,后悔自己相信了弟弟的表演,以為有什么重要發現。

她沒好氣地反問道:

“誰告訴你路易斯.隆德的孩子是普阿利斯夫人的?

“萬一是行政官貝奧斯特的呢?萬一是某位隱秘存在的呢?不,不是,如果是的話,看到那幕場景的你當時就爆炸,異變成怪物了。”

“我只是覺得行政官和普阿利斯夫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普阿利斯夫人明顯更占主導地位。”在沒開始循環前,盧米安就覺得行政官貝奧斯特這個人有點弱勢,既教不好管家,又看不住妻子,與普阿利斯夫人一起出現時,還總是帶著討好后者的感覺。

盧米安原本以為是行政官很愛妻子,而現在則有了新的猜測:

“你說,行政官會不會是普阿利斯夫人另一個生育工具?”

“也許。”奧蘿爾扶了下額頭,“神秘學世界真的讓我大開眼界,很多只存在于小說和想象里的橋段都這樣實現了,以扭曲的方式……”

感嘆完,她自語道:

“城堡內生孩子的似乎不是一個兩個,生下來的那些孩子去了哪里?”

盧米安想了一會兒,表示無從猜測。

他也不敢提議潛入城堡,做一個詳細的搜查,目睹路易斯.隆德和荒野上的事情后,他下意識就想避開普阿利斯夫人那條線。

奧蘿爾同樣如此,姐弟倆對普阿利斯夫人都有了深深的畏懼。

這時,發泄了一陣的本堂神甫走到房間桌子前,倒了一小杯紅葡萄酒,咕嚕喝了下去。

他長長吐了口氣,放下高腳玻璃杯,走向了睡床。

一直到本堂神甫呼吸變得舒緩,似乎已經睡著,盧米安才嘲笑道:

“這么早就睡了?

“我還以為他會再找個情婦來,嗯,私下里他也不抽煙。”

這是從臥室內沒發現卷煙盒、煙斗等物品推測出來的。

“酒也止于淺嘗,大家都說他很正常。”奧蘿爾“呵呵”笑道。

她讓“白紙”又觀察了一陣,見沒什么收獲才吩咐它返回,自己則側頭對盧米安道:

“伱剛才只說了一個嫌疑者,還有一個呢?”

“那只鬼鬼祟祟、只會偷看的貓頭鷹!”盧米安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可能是它引導本堂神甫找到了傳說里那位巫師的遺留。”

“嗯。”奧蘿爾覺得可能性不小。

盧米安隨即提議:

“那只貓頭鷹下次再來看我,我們就把它抓起來,嚴刑拷問吧。”

“你確定打得過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貓頭鷹?”奧蘿爾笑道。

“不是有你嗎?”盧米安給姐姐戴起高帽。

奧蘿爾“呵”了一聲:

“我倆加在一起,成功的希望也不會太大。

“呃……但可以試試,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發現不了,等于白白浪費不多的時間,嗯,前提是不影響到第十二夜的到來,那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盧米安重重點頭。

見他早滿臉疲憊,臉色發白,奧蘿爾邊伸手接住飛回來的“白紙”,邊吩咐道:

“你今天練習了太多次靈視,可以去睡了,好好養足精神,明天繼續。”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明天上午,我教你那幾種超自然語言里相對最簡單的赫密斯語,下午,你去找皮埃爾.貝里,讓他請你喝酒,我趁機去他家羊圈,和那三只羊交流一下,看能不能獲得有用的情報。”

她覺得這是當前最容易調查的一條線。

“會不會太危險了?”已然起身的盧米安問道。

奧蘿爾微笑寬慰起弟弟:

“放心,我又不是去打打殺殺,也不打算立刻想辦法幫他們恢復人類狀態,不至于觸動可能存在的警報,我只是準備用高原語和他們溝通溝通,他們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盧米安點了點頭:

“明天下午去了老酒館,我打算和那三個外鄉人‘認識認識’,他們算是可以信任的幫手。”

當然,前提是不暴露姐弟倆野生非凡者的身份。

“好。”奧蘿爾贊同了弟弟的選擇。

…………

淡淡的灰霧里,盧米安于夢境臥室的床上醒了過來。

他不出意外地發現身上的金幣、銀幣、銅幣和旁邊的斧頭、鋼叉等物品全部不見了。

夢境廢墟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循環。

又得重新去撿……盧米安邊嘀咕邊出了臥室,進了書房。

他拿起桌上那本小藍書,隨手翻了下,看到里面有不少單詞被剪掉的痕跡。

“果然是我寄的求助信啊……”盧米安對此已沒任何情緒的起伏。

而且,他懷疑是在奧蘿爾指導下“寄”的,畢竟當時沒有神秘學常識的他大概率會選擇找可靠的送信人或者等郵差來。

想到郵差,盧米安才發現每周來一次的那個家伙并不在循環里。

他思索了一會兒,覺得這也正常,收到求助信確定科爾杜村有異常后,官方應該會找某種借口阻止普通人進入科爾杜。

盧米安隨意翻了下四周,想看看有沒有能夠存放信件的盒子不見,可他不記得奧蘿爾究竟有多少類似的東西,很快就放棄了嘗試。

在不影響行動的前提下,盧米安加了點衣服和褲子,帶上那把鐵黑色的斧頭,又一次出了家門,進入滿是裂縫的荒野,向圍繞著暗紅色“山峰”的廢墟走去。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輕松就解決了自己熟悉的那兩個怪物,背上了獵槍,掛上了裝鉛彈的布袋,放好了各種錢幣。

盧米安小心翼翼地往前潛行著,故意沒選原本走過的那條路,換了個方向深入——他這是覺得自己大概率還對付不了那一個腦袋長著三張臉的怪物。

穿過倒塌于淡薄灰霧里的一棟棟建筑時,一直集中精神的他抽了抽鼻子。

他聞到了很弱的血腥味。

略作思忖,盧米安沿陰影向血腥味傳出的地方潛去。

沒多久,他藏到了某棟半坍塌的房屋頂部的隱蔽空間內,透過幾塊石頭間的較大縫隙望向前方某處。

沒有雜草的荒地上,幾棟徹底垮塌凌亂堆疊的建筑之間,有一團血肉在那里蠕動。

這血肉夾雜著一些黃色的脂肪,整體像是某個生物被落下的巨石碾壓過。

它竟然還有生命力,緩慢向某棟建筑蠕動而去。

“這種怪物該怎么解決?砍頭?它都沒有頭……”盧米安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幾根深黑色的、有明顯彈性的、覆蓋著肉膜的“粗繩”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一下綁住了那團血肉。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5 09:45 PM

第五十三章 印記

“觸手?”盧米安愣了一秒才想起該怎么定義綁住那團血肉的玩意。

他熟讀奧蘿爾寫的各種小說,看過所有插圖,不僅記得每一個狗血的橋段,而且了解不少平時接觸不到的事物,比如怪物的觸手。

七八根深黑色覆肉膜的觸手纏住了那團血肉,將它拖向側面的房屋廢墟。

凌亂石塊遮擋住的地方,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他”外形似人,赤著上身和雙腳,套著條黑色長褲。

而與人類不同的是,他沒有腦袋,脖子只剩一截,橫截面以漩渦的姿態長滿了尖利的牙齒,牙齒縫隙內,鮮紅的肌膚清晰可見。

這就仿佛某個人類用奇怪的口器代替了自己的腦袋和半截脖子,看得“砍頭專家”盧米安連連搖頭,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那七八根覆著肉膜的深黑觸手是從怪物“口器”邊緣延伸出來的,它們迅速將那團血肉拖到了身前,舉了起來。

怪物脖子處的“口器”一下張開,如同盛放的喇叭花。

那一根根尖利的白色牙齒咬住那團血肉,以蛇吃獵物般的姿態直接將它吞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的盧米安無聲嗤笑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們都是不用吃東西就能生存的,原來還是需要進食……”

他隨即陷入了沉思:

“這個廢墟內最多的應該是怪物,能吃的東西肯定非常少……

“也就是說,某些怪物是以別的怪物為食,就像剛才那樣,或者,大家都是獵人,也是獵物……

“如果遇到打不過的怪物,有沒有可能把它引到別的怪物那里,讓它們互相狩獵,彼此傷害,而我最后再下場撿便宜?

“理論上可行,但很危險的樣子,誰知道怪物們會不會先聯手把我干掉……”

念頭轉動間,盧米安看見那個以“口器”為腦袋和脖子的怪物胸腔開始鼓脹和收縮,仿佛正在做劇烈的消化。

這吸引了盧米安的注意力,也讓他發現怪物赤著的上半身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它左胸、右胸和脖子下方各有一個類似印章痕跡的黑色事物。

“這……”盧米安的瞳孔不自覺放大,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類似的東西他在本堂神甫身上見過!

那是四旬節慶典末尾,本堂神甫身體膨脹撐破衣物后露出來的黑色印記!

經過仔細辨別,盧米安確認怪物身上那三個印章痕跡般的黑色事物與本堂神甫的屬于同一類東西:

它們都由獨特的文字和奇異的符號組成,仿佛連通著難以描述的另外一個世界。

不同之處是,本堂神甫身上至少有十一二個,而這怪物只得三個。

“這黑色印記有什么作用?被某位隱秘存在打上的烙印?數量越多,受到的恩賜越大?”盧米安又疑惑又茫然地做著觀察。

他努力地想去記憶組成其中一個印記的文字和符號,但礙于這都是他不認識的東西,一時半會還真記不住,而他并沒有帶紙和筆,無法臨摹。

怪物終于消化完了那團血肉,它活動了下手臂,甩了甩“口器”旁邊那七八根覆蓋肉膜的深黑色觸手。

它脖子下方的印記微微發亮,胸腔隨之發出嗡嗡嗡的共振聲。

這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有一股氣流肆虐于蜂巢內,進出于一個又一個空洞中。

喇叭花般的“口器”張開了,嗡嗡嗡的聲音愈發明顯。

盧米安聽得非常煩躁,恨不得揍那個怪物一頓:

這聲音很難聽你知不知道?

氣血翻騰中,盧米安只覺一股怒氣從心頭只躥腦門。

他一下變得沖動,提著獵槍,繞過遮擋自己身影的石塊,從半坍塌的屋頂跳了下去。

砰!

盧米安落到了地面,與怪物滿是利齒的漩渦狀血色“口器”你看我,我看你。

本來要怒罵對方是老公豬的盧米安瞬間恢復了平靜,有種觀眾被逼跳上舞臺的茫然和無措。

那怪物血色的口器對準了他,不再發出聲音。

“我能說,不好意思,是個誤會嗎?”盧米安小聲咕噥了起來。

他懷疑剛才那噪音有問題,竟然讓自己失去了理智,跳出隱藏點,試圖發動攻擊!

但事情已經發生,道歉肯定是沒有作用的,他當前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戰,二是逃。

而以盧米安的經驗,這種時候想直接逃跑大概率是逃不掉的,對方不僅毫無損傷,而且已做好準備,揚起了那七八根觸手。

所以,真要逃跑,也得先打一場,找到機會再說!

沒有猶豫,盧米安剛恢復理智就抬起了手中早灌好鉛彈的獵槍。

砰!

那怪物明顯沒預料到敵人如此果斷如此迅速,且對獵槍的存在缺乏理解,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被迸裂開來的多枚鉛子直接轟在了身上。

“啊!”

他滿是利齒的漩渦狀口器本能張開,發出了一聲滿是痛楚的喊叫,他胸口多處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包括右邊黑色印記所在的地方。

但那黑色印記仿佛刻在了血里、肉中,依舊能清晰可見,不怎么受傷口狀態的影響。

盧米安顧不得欣賞獵物的慘叫,一開完槍就立刻轉移了位置,并探手從腰間布袋里掏出新的鉛彈。

就在他重新瞄準目標的時候,怪物左胸位置的黑色印記微微發出了亮光。

那腦袋和半截脖子變成巨大“口器”的類人生物隨之消失不見。

它就這樣在盧米安面前失去了蹤跡!

跑了?隱身?盧米安從奧蘿爾寫的各種小說內和她教導的神秘學知識里尋求著答案。

他連忙左右各看了一眼,可那怪物似乎真的憑空消失了。

這從未面對過的場景與困難讓盧米安一時有點慌張,想趁機脫離這里,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突然,他雙腳腳踝一緊,整個人猛地失去平衡,被倒轉了過來。

那一根根覆蓋著肉膜的深黑色觸手于空氣里浮現,它們正纏繞著盧米安的雙腿,將他提到了半空。

怪物也現出了蹤跡,它就在盧米安側面不遠的地方。

此時,它右胸黑色印記發亮,滿是白色利齒的漩渦狀“口器”張大到了極限,顯露出血色的內部,似乎想借助觸手,將盧米安一口吞下去。

難以言喻的腥臭從那“口器”內噴出,讓倒吊在半空的盧米安腦袋有點發昏。

而映入他眼眸的是血色的口腔肌膚和數不清的白色利齒。

他心中一動,搶在一根觸手纏繞往自己手臂前,以倒吊的狀態將獵槍對準了怪物的“口器”。

砰!

那怪物又是一聲慘叫,“口器”內血肉橫飛,鉛黑處處。

它猛地將盧米安甩了出去,身體飛快透明,再次消失。

盧米安撲通落到地上,連續做了幾個翻滾才重新站起,集中精神尋找目標的蹤跡。

下一秒,他鼻子抽了一下,只覺某股血腥味正在快速靠攏自己。

顧不得去想這究竟意味著什么,他刷地撲了出去,撲向相反的方向。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一根根覆蓋著肉膜的深黑色觸手鉆出了空氣,卻沒有纏繞到任何事物。

離它們三四米的地方,那怪物現出了身形,漩渦狀的“口器”大大張著,仿佛正等待食物。

盧米安連忙給獵槍上了鉛彈,可怪物左胸黑色印記一亮,又在他的視線內失蹤了。

隱身,確實是隱身!盧米安瞬間有了判斷。

而結合剛才的遭遇,他相信這種隱身無法掩蓋氣味,并且一進入攻擊狀態就會失效。

想明白后,盧米安心中一定,暗自嘲笑道:

“氣味都藏不住算什么隱身?”

而捕捉各種痕跡是“獵人”的強項。

不再因遭遇戰而慌張,有了不少底氣的盧米安沉下心來,邊游走邊觀察起四周。

很快,他看到了怪物留下的腳印,聞到了它身上的血腥味和原本的臭味。

靠著這些痕跡,他一次次提前避開了怪物的襲擊,并用獵槍一次次轟中對方。

可那怪物似乎沒有要害,被打了多槍后也只是虛弱了不少。

眼見鉛彈快要耗盡,盧米安腦海念頭電轉,思考起該怎么辦的問題。

也就幾秒的時間,他有了答案:

來的路上,他沒有忘記觀察環境,發現了好幾處可以利用的天然陷阱,而其中一個正適合用來對付現在這個怪物。

見兩道淺淺的腳印突兀出現在不遠處,盧米安轉過身體,狂奔了起來。

覆蓋著肉膜的深黑色觸手再次落空。

盧米安時跑時停,時而回頭觀察,務求讓那怪物不放棄追趕,并據此提前對攻擊做著閃避。

嗡嗡嗡!

怪物胸腔內發出的“噪音”又一次傳入了盧米安的耳朵,讓他一陣惱怒,火氣變得極為旺盛,恨不得立刻停止逃跑,轉身給那家伙幾斧頭。

還好,他記得自己狂奔的目的是為了干掉那家伙,當前并非真正意義上的逃跑,憤怒和煩惱未能改變他的計劃,只是讓他變得更有行動力。

蹬蹬蹬!

盧米安終于看到了那棟半坍塌的建筑。

他直接沖了進去,來到另外一側的邊緣,然后停在那里,裝出埋伏的樣子。

沒多久,淺淺的腳印浮現于半坍塌的房屋內,臭味和血腥味距離盧米安越來越近。

盧米安估算了下觸手的距離,猛地退后兩步,揚起早拔出來的斧頭,砍在一根快要崩裂的石柱上。

緊接著,他狠狠踹了石柱一腳,順勢向后滾走。

本就處在脆弱平衡下的半坍塌房屋再也無法支撐,轟然倒塌。

嘩啦,大量的、沉重的石塊砸落,將原本可以讓人通過的內部空間完全填滿。

正在那里隱藏、蓄勢待發的怪物頓時發出了激烈的慘叫。

它的慘叫持續了不到一秒就戛然而止。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5 09:46 PM

第五十四章 解讀

盧米安向后翻滾了一段距離才重新站起。

那瞬間爆發又戛然中斷的慘叫讓他安心了不少。

不過,他也沒有大意,背著獵槍,提好了斧頭,才謹慎地靠近那棟已完全坍塌的房屋。

磚石木塊堆疊之處,粉塵彌漫于空中,久久不散。

站在外面,盧米安根本看不到那怪物的身體,這證明對方已被完全掩埋,而當前環境下,他的嗅覺也被極大削弱,甚至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鼻子,不讓它遭受粉塵的刺激。

面對這種情況,盧米安向后退了七八步,與目標保持住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耐心等待著塵埃落定。

等待之中,他不斷地觀察四周,提防可能突然出現的淺淺腳印和急速靠近的各種味道。

終于,空氣恢復了“清新”,他的視線也不再受到干擾。

盧米安又一次靠近那棟建筑,循著散逸出來的血腥味,找到了被沉重石塊一層層壓住的怪物。

反正也不趕時間的他依靠“獵人”的天賦,按照特定的順序,一塊塊搬離著石頭而沒造成次生的垮塌。

與此同時,他始終防備著怪物沒死正等待機會偷襲自己。

又是一塊沉重的石頭被抽走,盧米安看見了那個腦袋和脖子變成漩渦狀“口器”的怪物。

它仰面朝天,已被壓得血肉模糊,前胸貼出了后背,滿是利齒的“口器”被尖尖的小半截石柱插在了地上,覆蓋著肉膜的深黑色觸手斷了好幾根。

如果不是特征比較明顯,盧米安都有點認不出這灘半固態高粘稠性的肉醬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目標。

這比他預想的效果更好!

初步確認怪物已徹底死亡后,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它的胸口,發現那三個黑色印記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清晰可見。

很怪異啊……哪怕在神秘學世界,這應該也不常見吧?被姐姐惡補半天的盧米安還是缺少太多的知識,只能憑感覺做一定的判斷。

他本來打算的是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剝離黑色印記所在的那幾塊肌膚,可陷阱的效果太好,以至于對方整個胸口的皮膚都完全破損,被壓進了肉里,想剝都剝不下來。

考慮了幾秒,他撕破內層的亞麻襯衣,扯下小半幅布塊,放在身前,充當紙張。

緊接著,他又弄下一截布條,纏繞住食指,沾染起怪物的血液——至于這是否能完全隔離可能存在的污染和毒性,他倒不是太在意,真要出了什么問題,趕緊脫離夢境就行了,反正能帶到現實的傷害非常少,幾個小時或者大半天他應該就可以徹底恢復。

以怪物的血液為墨水,盧米安臨摹起那三個黑色的印記。

畫著畫著,他忽然有些頭暈,額角也出現了一定的脹痛。

根據奧蘿爾教導的常識,結合對本身狀態的把握,盧米安認為是自身靈性消耗得差不多了,并找到了原因:

“僅僅只是臨摹這三個印記,我的靈性就快被抽空了?”

他一方面是詫異于黑色印記的古怪,另一方面則震驚于“獵人”的靈性上限太低,估摸著也就比有天賦的正常人強一點。

休息了一會兒,盧米安繼續臨摹,就這樣斷斷續續了三次,他才完成工作,腦袋一陣陣抽痛。

頂著這樣的狀態,他不可能再做進一步的探索,只能收起那副布,提上斧頭,往荒野另外一側的家返回。

走出廢墟,放松了一些后,他突然有了種“獵人”魔藥又消化不少的感覺。

“看來剛才是一次成功的狩獵啊……”盧米安嘀咕了起來。

他那已有體會但還未整理的總結隨之浮現在了腦海:

“冷靜很重要……突然遭遇獵物來不及做準備時,冷靜更加重要。

“隨時觀察環境,想好該怎么利用。”

思緒轉動間,盧米安回到家里,上至二樓,進了臥室。

他強撐著記憶了那些印記一陣才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

第二天清晨,盧米安醒來的時候,兩側太陽穴都還有點發脹,這是夢境廢墟里靈性消耗過度的一點表現。

他甩了下腦袋,出了房間,去盥洗室做起洗漱。

等他下樓,發現姐姐已準備好了早餐,吐司配果醬加切好的香腸和濃香的咖啡。

“這么早?”盧米安詫異脫口。

自家姐姐平時可很少早起。

奧蘿爾沒好氣地回應:

“都發現自己置身于時間循環里,周圍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和恐怖了,你還能睡得好?反正我是睡不好。”

“我不想也不行啊。”盧米安寬慰起姐姐,“至少你還能真正的睡覺,我夢里都得忙碌。”

“也是哦。”奧蘿爾端起放了半包方糖的咖啡,抿了一口。

等弟弟坐下,吃了大半吐司和香腸,她才詢問道:

“這次探索夢境廢墟有什么收獲?”

盧米安將自己與那怪物遭遇的過程完完整整講了一遍,末了道:

“奧蘿爾,呃,姐姐,你幫我看看那三個黑色印記究竟代表什么,四旬節慶典最后,本堂神甫身上也有類似的東西,而且數量更多。”

奧蘿爾輕輕頷首,從米白色束腰長裙的暗袋內拿出了吸水鋼筆和便簽紙。

盧米安刷刷畫了起來,不算太準確地還原著那些黑色印記。

很快,他邊把便簽紙遞給姐姐,邊“介紹”道:

“我只記了幾次,有的部分不敢確定對還是錯,但有的肯定是這樣,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沒問題的。”

僅僅只是這么還原了部分印記,他的靈性又消耗了不少。

奧蘿爾將便簽紙放在面前的餐桌上,凝神看了一陣道:

“這些文字不是我認識的任何一種,相應的符號也比神秘學里常見的更加扭曲。”

盧米安剛有點失望,奧蘿爾又補充道:

“從超凡文字和象征符號對周圍的影響、對自然力量的撬動痕跡看,我懷疑這是一種特殊契約的外在表現。”

她邊說邊用食指點著那張便簽紙。

“契約?”盧米安反問了一句。

奧蘿爾點了點頭:

“結合你和那個怪物的戰斗看,每一個黑色印記應該都代表一份特殊的契約。

“這種契約的作用可能是幫助它從某些靈界生物、異空間生物、外星生物那里獲取到一種超凡能力,所以,它左胸的黑色印記發光帶來了隱身,脖子下方那個則對應讓人煩躁、憤恨、失去理智的聲音,右胸的沒什么表現,我懷疑與‘口器’、觸手或者消化有關。”

“難怪……”盧米安一下理解了之前戰斗里的某些細節。

他隨即笑道:

“本堂神甫是和不同的生物簽了十幾份契約?

“這叫什么?這叫每個人都可以當他的父親!”

“奇奇怪怪的形容。”奧蘿爾咕噥了一句道,“現在看來,四旬節慶典最后和你戰斗的本堂神甫連十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展現出來,他利用契約獲得的能力應該只用了一種,身體和精神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控制,任你宰割。”

上次和上上次循環里的盧米安不懂,現在的他清楚感受到了當時的幸運。

他躍躍欲試地問道:

“我可以臨摹怪物身上獲得的契約,與相應的生物取得聯系嗎?”

他很眼饞那個“隱身”能力。

“契約是契約,儀式是儀式,伱知道怎么舉行儀式嗎?”奧蘿爾給他潑起冷水,“就算掌握了儀式,你知道這種特殊的契約會付出什么代價嗎?本堂神甫應該是借助某位隱秘存在的恩賜才完成的……”

說到這里,奧蘿爾突然愣了一秒,自言自語般道:

“為什么你夢境廢墟里的怪物也有這類黑色印記……它也獲得過那位的恩賜?”

說話間,奧蘿爾將目光投向了盧米安的左胸:

“會不會與那個鎖住你心臟的黑色荊棘符號有關?

“本堂神甫也有,嗯……那個夢境廢墟說不定是荊棘符號代表的隱秘存在制造出來的,解除循環的關鍵有可能也藏在那里,或者,某種情況下,現實與夢境廢墟同步做某一件事情才能解決問題……”

“有可能。”盧米安覺得這能解釋怪物為什么也有黑色印記以及那位神秘的女士為什么要讓自己探索夢境廢墟,嘗試解開那里的秘密。

他隨即感慨道:

“奧蘿爾,呃,姐姐,你的想象力果然比我豐富好多。”

“這是一名作家的自我修養。”奧蘿爾笑了笑。

用過早餐,她讓盧米安和自己一塊去書房,教起赫密斯語。

一直到下午三四點,兩人才結束補課,中途只隨意吃了點東西。

“好了,你現在可以出門找皮埃爾.貝里喝酒了。”奧蘿爾見時間差不多,不會引人懷疑了,遂吩咐起盧米安。

盧米安“嗯”了一聲,關切地叮囑了一句:

“你一定要小心。”

姐姐可是要冒險去接觸那三只羊,看能獲得什么情報的。

…………

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住的那棟破破爛爛的兩層房屋內。

盧米安環顧了一圈,詢問起面前的老婦人:

“皮埃爾呢?”

老婦人是皮埃爾.貝里的母親,叫馬爾蒂,她明明只有五十出頭,可因為操勞,皺紋很多,皮膚有斑,黑發花白,看起來不比娜羅卡年輕多少。

“他去教堂了。”馬爾蒂回答道。

又去教堂了?盧米安心中一驚。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5 09:51 PM

第五十五章 人設

盧米安如果沒有記錯,今天,也就是3月30日的午后,皮埃爾.貝里固定會去教堂禱告,上上次循環里,自己和雷蒙德因此碰到了他,上次循環里,自己同樣在差不多的時間于村廣場遇上他。

可現在都下午三四點了!

“他什么時候去的?”盧米安追問了一句。

馬爾蒂回想了下道:

“有一里路的工夫了。”

鄉下地方,除了極少數人,幾乎沒誰擁有鐘表,對時間的描述往往是通過具體的事情和標志物來完成的,比如,采摘葡萄的季節、走一里路的工夫,等等,等等。

當然,如果時間足夠短,人們能比較明確地感知到,那“幾分鐘”、“一刻鐘”也是會出現在口頭表達里的。

一里路的工夫?那不算久啊……盧米安還以為皮埃爾.貝里是午后去的教堂,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科爾杜村的一里就是因蒂斯公制單位中的一公里。

告別皮埃爾的母親馬爾蒂,盧米安出了貝里家,往村廣場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皮埃爾.貝里是午后去過教堂,現在又去,還是午后被意外耽擱,未能前往。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盧米安能感受到暗流的洶涌——皮埃爾.貝里頻繁地去教堂找本堂神甫絕對不正常,必然有某件可怕的事情在醞釀。

要是第二種可能,那問題就大了!

在保留著記憶的盧米安和已知曉循環的奧蘿爾做出嘗試前,“歷史”不應該出現不同!

真要有了不同,那可能意味著循環的規律還未被姐弟倆真正掌握,或者還有別的人能留存記憶。

想到這里,盧米安“哎”了一聲,抬手輕抽了下自己的臉龐。

他剛才太過震驚,以至于忘記詢問皮埃爾午后有沒有去過教堂。

這很重要。

“現在轉回去再問太招人懷疑了,只能等下和皮埃爾喝酒的時候側面套下話。”盧米安迅速按捺住內心的懊惱,大步走向廣場。

進了“永恒烈陽”的教堂,他看見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站在擺放著各種太陽花的圣壇前方,面對第一排椅子上坐著的幾個人,不知道在講些什么。

盧米安剛通過大門,紀堯姆.貝內就閉上了嘴巴,望向這邊。

在密謀?盧米安露出笑容,邊走向圣壇,邊打量起有哪些人在聽本堂神甫“布道”。

他看見了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看見了蓬斯.貝內這個惡棍和追隨他的幾個打手,看見了本堂神甫的情婦馬戴娜.貝內和西比爾.貝里,看見了一個既讓他感覺意外又認為理應在此的男人——阿爾諾.安德烈,娜羅卡的幼子,四十多歲的農夫。

“嗨,皮埃爾……”盧米安笑容滿面地打起招呼,卻中途停頓。

他后面半句話本來是“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嗎,怎么到這里來了”,結果突然警醒,想起這次循環還沒出現這個約定。

那是上上次循環和上次循環里才有的事情,這次循環,盧米安還是第一次碰到牧羊人皮埃爾.貝里。

作為科爾杜的惡作劇大王,盧米安臨場反應極快,立刻調整身軀,對著圣壇,張開了雙臂:

“贊美太陽!”

借助這個禮儀,他腦海念頭電轉,迅速有了新的說辭。

贊美完太陽,得到本堂神甫回應后,盧米安側過身體,對坐在第一排邊緣,疑惑望向自己的皮埃爾.貝里道:

“我聽人講你回村了,就趕緊到你家找你,結果你到教堂來了。”

他沒說是聽誰講的,反正皮埃爾.貝里從家到教堂的途中難免會被人看到。

實在沒目擊者,盧米安還有備用人選:

阿娃的父親,鞋匠紀堯姆.利齊耶。

“你找我做什么?”穿著深棕色長衣的皮埃爾.貝里站了起來,藍色的眼眸內帶著溫和的笑意與茫然的情緒。

盧米安已準備好借口,笑著說道:

“想聽伱講講轉場途中遇見的事情,不同的國度,不同的鄉村,不同的地方,肯定有趣極了。”

他以往也喜歡找轉場回來的牧羊人們聊天,豐富見聞儲備。

不等皮埃爾.貝里回應,他的目光從對方亂糟糟油膩膩的黑色頭發往下落到了嶄新的皮鞋上:

“發財了?”

“這次的雇主比較慷慨,分了我不少東西。”皮埃爾.貝里微笑回答,“等下我請你喝酒。”

“好。”盧米安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甚至追問道:

“什么時候去?”

這盡顯老酒館常客的風采,為了蹭杯酒,臉都不要了。

皮埃爾.貝里看了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一眼,得到了相應的暗示。

“吃過晚餐怎么樣?”他提議道。

“好啊。”盧米安答應得非常爽快。

然后,他在牧羊人、本堂神甫、蓬斯.貝內等人的注視下坐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第二排椅子上。

“……”皮埃爾.貝里愣了一秒,“你不回去?”

盧米安笑了:

“太久沒禱告了,趁這個機會禱告一下,免得神靈認為我不夠虔誠。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啊,不用管我。”

說完,他閉上眼睛,微低腦袋,交叉雙臂至胸前。

皮埃爾.貝里、紀堯姆.貝內、蓬斯.貝內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法繼續。

耐心等了許久,見盧米安始終不結束禱告,本堂神甫望向皮埃爾.貝里,示意他詢問一下。

皮埃爾.貝里來到盧米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禱告到什么時候?”

盧米安睜開眼睛,正色說道:

“我打算禱告到晚餐時間,反正沒別的事情,等下還可以做個告解。”

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聽得額角抽動了一下。

他看了看等待自己的馬戴娜、西比爾、蓬斯、阿爾諾等人,緩慢吐了口氣,對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使了個眼色,往門口努了努嘴巴。

皮埃爾.貝里接收到了本堂神甫想傳遞的意思,忙對盧米安道:

“我禱告完了,要不現在就去老酒館吧?”

“好啊!”盧米安刷地站起,一臉是笑,哪還有半點正經和虔誠。

他之前就發現自己的到來讓本堂神甫等人的密謀沒法繼續,遂帶著惡作劇的心態,強行又賴了一陣,直到皮埃爾.貝里被逼提前離開。

他相信本堂神甫看得出來自己在表演,但遇到類似的事情不順便使點壞,還是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嗎?

人設要保持,這樣才不會被懷疑!

盧米安遺憾的是,姐姐應該已經去了貝里家,找那三只羊交流,否則現在把“白紙”派到教堂來偷聽本堂神甫他們的密謀,肯定能掌握不少有用的情報。

也許下次循環可以這么做……但皮埃爾.貝里會不會察覺到被監控?他可不簡單,至少現在比還是普通人的本堂神甫強多了……盧米安思緒紛呈間,跟著牧羊人皮埃爾出了教堂,往老酒館走去。

…………

貝里家后面的羊圈內。

套著白色束腰長裙的奧蘿爾從小樹林處繞了過來,越過了木制的柵欄。

作為少有出門又特別引人矚目的漂亮女士,她只能選擇這條相當隱蔽的路線,要不然很容易被攔住聊天,甚至遭遇懷疑。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學到隱身、陰影潛藏方面的秘術……”奧蘿爾無聲嘆了口氣,走向那三只縮到了干草堆旁的羊。

她邊走邊用高原語說道:

“不用害怕,我是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的敵人。”

那三只毛發因骯臟而顯棕的綿羊眼神頓時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先是警惕、擔憂,繼而充滿希望,多有茫然。

它們沒再后退,任由奧蘿爾走到面前。

奧蘿爾進一步說道:

“我用某種方法發現了你們的特殊,你們原本應該是人吧?”

那三只羊的眼眸頓時被震驚、狂喜、希冀和疑惑等情緒占滿,本能地咩咩出聲。

奧蘿爾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不能說話,但可以寫字,不是嗎?”

其中一只羊愣了一秒,飛快在泥土上畫了起來。

它寫了一個很簡單的高原語單詞:

“是的。”

它在說他們原本是人。

“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們為什么會變成羊?”奧蘿爾想了下,語速極快地補充道,“你們分別寫事情的前段、中段和最后部分,節約時間。”

那三只羊略作分工,用蹄子于泥土表面寫起不同的內容。

沒多久,他們各自完成了一句話:

“我們被抓住。”

“舉行了一個儀式。”

“被包進羊皮,變成了羊。”

一個可以利用羊皮將人變成羊的儀式魔法?呼,這明顯比直接把人變成羊的難度低不少……唯一的問題是,那個儀式是向哪位存在祈求?奧蘿爾思緒翻滾中追問了一句:

“是皮埃爾.貝里抓的你們,他一個人?”

她這是想確認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當前的實力。

“是的。”其中一只羊寫道。

另一只羊寫得比較多:

“他還有個同伴,都很強大。”

回村之前,皮埃爾.貝里就有很強的實力了?奧蘿爾突然察覺到一點不對:

這樣的皮埃爾.貝里為什么表現得以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為首?

現在的紀堯姆.貝內應該還只是一個普通人!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6 09:48 PM

第五十六章 直覺

奧蘿爾越想越覺得有問題:

面對強大的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當前一點超凡能力都沒有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拿什么壓制他?

如果說本堂神甫是更得到那位隱秘存在寵愛的人,以至于整個小團體都視他為首領,那他應該早就接受恩賜,不再是普通人!

而如果他遲遲不接受恩賜,那必然是會被排擠的。

這種情況下,原本地位、權勢手腕和心機謀略都比不過自身的力量以及與神靈的距離。

因為沒有多余的時間思考,奧蘿爾只能想到兩種解釋:

一是那個小團體內,紀堯姆.貝內并非真正的首領,他更多只是利用身份的特殊,提供密謀的場合,對達列日地區的“永恒烈陽”教會隱瞞異常,真正的首領另有其人!

二是紀堯姆.貝內不是不接受恩賜,而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讓他能直接獲取到更強大力量的機會。

而無論哪種解釋,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奧蘿爾望著那三只綿羊,進一步問道:

“和皮埃爾.貝里一起對你們動手的那個人是誰?”

三只羊各自寫起自己的答案:

“尼奧爾.貝斯特。”

“一個叫尼奧爾的牧羊人。”

“他被稱為尼奧爾。”

尼奧爾.貝斯特,他也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奧蘿爾認識這個人。

他同樣是科爾杜村一名牧羊人,經常和皮埃爾.貝里一起轉場放牧,但這次似乎沒有提前回來。

“尼奧爾呢?我在村里沒見到他。”奧蘿爾詢問道。

那三只羊走了幾步,離開已滿是單詞的地方,找新的空白泥土做起書寫:

“他死了。”

“被我殺死了。”

“我們干掉了他,但還是被抓住了。”

死于反擊?奧蘿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們都是非凡者?”

那三只羊沒繼續用蹄子寫高原語,以點頭這個動作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奧蘿爾“嗯”了一聲,心里念頭急轉:

皮埃爾.貝里和尼奧爾.貝斯特的狩獵目標竟然都是非凡者,這是想做什么?

而且還死了一個……

要么尼奧爾的實力遠不如皮埃爾,要么他們是通過恩賜獲得的力量,且掌握得還不是那么熟練,在超凡戰斗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點問題……

奧蘿爾再次看著那三只羊道:

“你們知不知道皮埃爾抓你們是為了什么?”

那三只羊又各自做起書寫:

“我聽他提到過神和奉獻。”

“可能是用于血祭。”

“我懷疑他想把我們獻祭給邪神。”

果然,非凡者靈性極高,又身懷特性,是比普通人強很多倍的祭品,更能取悅邪神……皮埃爾.貝里和尼奧爾.貝斯特以轉場牧羊為掩蓋,去其他國家抓非凡者來獻祭?這樣確實不太容易引起本地官方的注意……奧蘿爾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她鄭重問道:

“皮埃爾提到過那個神的尊名嗎?

“或者說,把你們變成羊的那個儀式是向誰祈求?”

那三只羊同時一愣,仿佛陷入了回憶。

緊接著,他們齊齊低下腦袋,向面前的泥土伸出了蹄子。

不知為什么,奧蘿爾突然感覺周圍陰冷黯淡了許多,就像高空的太陽正好被烏云遮住,又恰巧有山間涼風吹過。

那三只羊開始了書寫。

奧蘿爾靈性直覺有了強烈的預警,當即喊道:

“等一下!”

那三只羊刷地抬頭,望向了她。

他們的眼角不知什么時候已流下血色的淚水,臉龐的皮毛污跡斑斑,甚是嚇人。

下一秒,那三只羊繼續做起書寫。

奧蘿爾連忙轉身,急速奔向柵欄邊緣。

等她脫離羊圈,回頭望去時,那三只羊正沐浴在高空灑落的陽光里。

要不是它們臉上還殘留著血色痕跡,一切毫無異常。

撲通,撲通……奧蘿爾的心臟還在狂跳。

她一邊喘氣一邊慶幸:

“如果不是我掌握初步封印眼睛的秘術前時不時就會看見不該看見的,久經考驗,直覺強大,剛才真反應不過來……”

她隨即掏出鐵黑色的粉末,將它們拋向了羊圈。

泥土地上那些單詞頓時被無形的手抹掉了。

至于羊臉的污漬,奧蘿爾難以用法術清理,也不敢靠攏過去,直接用水來擦洗。

她擔心那三只羊已經和剛才不同,有潛藏的危險性。

…………

老酒館內,喝著淡綠色苦艾酒的盧米安右手手肘撐著吧臺,隨意地環顧了一圈。

他沒看到那位神秘的女士,也未發現萊恩、莉雅、瓦倫泰這三個外鄉人。

前者,他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會出現,只能碰運氣,后面三位,他認為他們應該正在村里漫步,找人閑聊。

“其實,我是有機會結婚的。”已喝完一杯苦艾酒的皮埃爾.貝里端起新的淡綠色液體,絮絮叨叨道。

“是嗎?”盧米安嘲笑道,“有誰能看上一個牧羊人?”

皮埃爾嘆了口氣道:

“我們轉場去的平原草場,大部分都有主人,不是哪位莊園主的,就是附近村子的,要想放牧,要么交牧場稅,要么娶一個村里的姑娘,定居在那里。”

“這可是好事啊,對牧羊人來說。”盧米安笑道。

皮埃爾抿了口苦艾酒,側頭看了他一眼:

“得那個姑娘能看上你,而且不能要嫁妝。

“那次,正好有個姑娘覺得我不錯,不嫌棄我是個窮光蛋、牧羊人,愿意和我結婚,她是不是很傻?”

“是的。”盧米安“誠實”點頭。

皮埃爾端著淡綠色的苦艾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后來她死了。

“她在城郊工廠工作,太累了,生了場病,我跑了好幾個教堂,找神甫給她祈禱,找醫生給她治病,但都沒有用。

“那天之后,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盧米安抿了口苦艾酒。

皮埃爾臉上閃過了憤恨的情緒:

“那些身上長肉下面拉屎的人根本拯救不了我們!”

“身體長的不是肉,下面不用拉屎的可以嗎?”盧米安反問。

皮埃爾低笑了兩聲:

“那是圣人和天使,可他們會看向我們嗎?”

盧米安“嘖”了一聲:

“那伱為什么還去教堂找本堂神甫禱告?

“他不僅身上長的是肉,下面拉的是屎,而且還喜歡睡女人。”

皮埃爾再次側頭,掃了盧米安一眼:

“你不懂,他有某種知性,能拯救我們的靈魂。”

“知性?”盧米安對這個詞不太理解。

皮埃爾又喝了口淡綠色的苦艾酒,似乎沒聽到這個問題。

盧米安也不敢深入打聽,轉而聊道:

“我聽人說,你一兩點就去過教堂了,為什么三四點還要去?”

皮埃爾溫和笑道:

“下午可以和有同樣知性的人聊天。”

他沒否認午后去過教堂。

盧米安頓時松了口氣——至少目前看來,還沒有別的人能保留記憶,干涉“歷史”的進程。

他懷疑皮埃爾.貝里午后去教堂是和本堂神甫提前做一下溝通,下午三四點才是小團體的交流。

喝過酒,見晚餐時間已到,盧米安和皮埃爾.貝里分別,往自家返回。

走至一條僻靜小道時,本堂神甫的弟弟蓬斯.貝內領著幾個打手突然從岔路進來,將他堵住。

身材健碩、黑發藍眼的蓬斯.貝內望著盧米安,猙獰笑道:

“你下午很會惡作劇嘛?一定要在教堂耽擱我們的時間。

“要不是本堂神甫在那里,我當時就揍你了!

“混蛋小子,來吃你爸爸蓬斯的XX。”

盧米安先是為這家伙的愚蠢愣了一秒,繼而一陣狂喜。

他和奧蘿爾的判斷沒有錯,上上次循環里,娜羅卡葬禮前,蓬斯.貝內應該還沒有獲得超凡力量,能聞到危險的氣息!

他現在竟然敢來堵一個非凡者!

盧米安毫不猶豫,轉過身體,狂奔了起來。

蓬斯和他的打手們緊隨其后。

可他們剛沖出這條由兩棟建筑夾出的小道,就失去了目標的蹤跡。

蓬斯.貝內左右看了一眼,吩咐起手下:

“到處找找。”

他覺得盧米安沒可能跑那么快,應該就躲在附近。

那幾個打手立刻四散開來,搜尋附近隱蔽處,只剩下蓬斯.貝內一個人站在小路入口。

爬到旁邊房屋二樓的盧米安見狀,“嘿”了一聲,直接跳向蓬斯。

砰!

蓬斯被巨大的力量撞翻在地,氣血翻滾,眼前發黑,短暫失去了戰斗能力。

要不是盧米安有所收斂,沒直接砸他身上,他可能還得斷幾根骨頭。

盧米安順勢站起,彎腰抓住蓬斯的左右小臂,對他笑道:

“來,咱們親近親近。”

搶在蓬斯反抗前,他將對方拉向自己懷里,膝蓋頂了過去。

噗的一聲,蓬斯的眼珠都快要瞪了出來,臉上寫滿了極度的痛苦。

撲通!

盧米安松手,任由這家伙倒在地上,蜷縮成蝦米。

他隨即在幾個打手跑回來前,轉身奔入小路,消失在了盡頭。

…………

兼職客廳、餐廳的廚房內。

盧米安將自己這邊的情況通報給了姐姐:

“皮埃爾.貝里下午又去了教堂……可以確認,蓬斯.貝內現在還沒有超凡能力。”

奧蘿爾輕輕頷首,說起自己的遭遇,尤其最后那未知的、莫名的危險。

盧米安思索了一陣道:

“那位神秘的女士說過,某些存在僅僅只是知道祂的存在就可能導致你受到污染。”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6 09:49 PM

第五十七章 安排

奧蘿爾回憶了下當時的狀況,認為應該就是弟弟說的那樣。

她由衷感慨道:

“僅僅只是知道祂就能帶來那么可怕的污染……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他們崇拜的那位隱秘存在真是恐怖啊,很多古代筆記里的邪神都沒這樣的表現。”

“要不然我們怎么會困在時間循環里?”盧米安倒是不覺得驚訝。

奧蘿爾越想越偏,嘀嘀咕咕起來:

“不會到了第十二夜,需要我們直面那位隱秘存在,將它干翻,才能解除循環吧?

“而這需要你在一次次循環里搜集材料,消化魔藥,成為神靈……”

見姐姐越說越是離譜,盡是自己這種膽子極大的家伙都不敢想的事情,盧米安打斷了她的思緒:

“停!

“應該不至于到這種程度。”

奧蘿爾“嗯”了一聲,微微點頭:

“也是,我們頂多還有一次循環,二十天成神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隨即攤了攤手:

“沒救了,等死吧。”

“……”以盧米安總是能想出各種優秀惡作劇的大腦,此時也完全跟不上姐姐的思路。

“呼。”奧蘿爾吐了口氣,望向弟弟道,“好啦,我發泄完了,繼續。”

“啊?”盧米安臉上寫滿了茫然。

他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想明白姐姐說的繼續是什么意思:

“那三個人變成的羊看來是作為祭品送回科爾杜的,難怪沒等到五月初。

“第十二夜其實是向那位隱秘存在大規模獻祭的日子?”

奧蘿爾眼眸微轉道:

“我原本也是這么猜的,可四旬節之前,本堂神甫那伙人一起獲得不同程度的恩賜又是怎么回事?按照我的理解,這應該是通過獻祭來換取的。”

盧米安從做壞事的角度出發,結合上上次循環里發生的那些事情,大膽猜測道:

“一個小獻祭,一個大儀式?

“四旬節慶典最后,獲得超凡力量的本堂神甫已經完全不掩飾自身的異常,明顯是要做大事了!”

奧蘿爾沉思了一會兒道:

“四旬節慶典可能就是大儀式的一部分。

“在大儀式前,本堂神甫終于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心靈獻給那位邪神,并配合一定的祭品,換取到了大量的恩賜,徹底顯露出真面目。

“這么看來,從四旬節慶典開始,科爾杜所有人都會被卷入,沒有誰能夠逃避。”

姐弟倆你瞧我我瞧你,都認為剛才的猜測很接近真相。

可問題是,真要從四旬節慶典開始,異常就徹底爆發,延綿到第十二夜,他們還怎么“安安分分”等到最后的儀式,找出循環的關鍵?

全村的人,除了死掉的、成為祭品的,大概率都會被污染!

“我才是個序列7啊……”奧蘿爾忍不住抬手捂了下臉孔,“你更是只有序列9。”

就要面對這樣的事情了!

按照盧米安對四旬節慶典最后那場戰斗的描述和他最近狩獵黑色印記怪物的經驗,奧蘿爾相信自己肯定不是獲得恩賜后的本堂神甫的對手,就連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她都感覺得提前做好準備才能一戰。

當時,盧米安能一挑二干掉異變的本堂神甫,都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而要提前阻止本堂神甫他們得到超凡力量,第十二夜又未必會來,循環大概率將提前重啟。

“地獄難度!地獄難度啊!”奧蘿爾一臉悲痛地拍了幾下面前的餐桌。

不等盧米安回應,她抬高雙手,揉起腦袋上的金色頭發,仿佛在宣泄著什么。

一套動作走完,奧蘿爾收斂住表情,冷靜對盧米安道:

“明天上午你去找那三個外鄉人,可以適當向他們透露村里的異常,不用太掩飾我們是非凡者這件事情。”

“這很危險……”盧米安下意識回了一句。

野生非凡者遇到官方不都是天然有罪嗎?

奧蘿爾緩慢吐了口氣道:

“現在這種情況,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除了那位神秘的女士,他們三個大概是現在村里最沒有問題最能信任的人,并且每一個都擁有不比我差多少甚至可能更強的實力。

“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誰也別嫌棄誰,不管是野生的非凡者,還是官方的非凡者,都得團結起來。

“至于以后會不會被官方追捕,以后再擔心,現在先考慮脫離循環的事情。”

盧米安以前就聽姐姐說過“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句話,知道意思是大家身陷同樣的困境面對同樣的問題,真要出了事,誰也跑不掉,必須團結起來。

“好,我明天就去找他們。”他答應了下來。

奧蘿爾轉而說道:

“我現在懷疑本堂神甫和牧羊人皮埃爾的背后還有一個人,他才是一切的起始,污染的源頭。”

“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猜測道,“她不僅強大,而且還是本堂神甫的情人,可以悄然控制他,利用他來影響村里其他人。”

“可她和牧羊人皮埃爾明面上沒有任何關系。”奧蘿爾看著弟弟,皺眉思索道,“從那三只羊的遭遇看,去年十月,皮埃爾和尼奧爾轉場去平原時,應該就擁有超凡能力了,至少是掌握相應知識了,因為他們中途沒有回來過,無從獲取。

“這意味著村里的異常起碼能追溯到去年七八月份,呃,你有察覺到任何問題嗎?”

盧米安緩慢搖頭:

“沒有。”

他原本以為自己對科爾杜村非常熟悉非常了解,可現在才發現,暗流已經存在大半年了,這讓他感覺這里很陌生,讓他發自內心的恐懼。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盧米安只覺眼前是一層又一層的迷霧,消除掉一層還有一層,永遠看不到事情的真面目。

奧蘿爾繼續說道:

“還可能是那只貓頭鷹。

“傳說里死去的那個巫師也許沒有真正死去,他還藏在村里某個地方,或者就是我們經常見到的某個人。

“他可能早發現我同樣是‘巫師’,所以刻意掩蓋了那個傳說,不讓我知道,對于伱這種普通人則沒有這方面的限制。”

說到這里,奧蘿爾沉聲吩咐道:

“下次那只貓頭鷹再來看你,你第一時間通知我,我讓‘白紙’跟著它,看看它會飛去哪里。”

盧米安“嗯”了一聲,表示自己也在等那只貓頭鷹再來。

這次看我不拔光你的毛!他在心里恨恨地罵了一句。

奧蘿爾想了下,做出第三個安排:

“明天下午,我約普阿利斯夫人到家里來做客,那個時候,行政官還在工作,城堡內只剩管家和仆人,你趁機潛入進去,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嗯,如果上午能說服那三個外鄉人,這次行動可以請他們幫忙。”

普阿利斯夫人在家的時候,她不敢放“白紙”過去,普阿利斯夫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又無法分心,只能依靠弟弟。

盧米安先是點頭,繼而建議:

“最好不要和普阿利斯夫人單獨相處,我怕她趁機對付你。

“以下午茶的形式邀請娜阿拉依扎她們一起?”

人越多,安全系數越高。

“可以。”奧蘿爾覺得這是更好的選擇。

她隨即半是關心半是打趣地說道:

“你潛入城堡之后也要小心點,我可不想現在做姑姑。”

盧米安沒敢反擊,只是用眼神表示“我更擔心你,因為普阿利斯夫人在你這邊”。

用晚餐的時候,奧蘿爾放出“白紙”,讓它監控了下羊圈,發現那三只羊自己舔干凈了臉上的血污,沒讓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發現異常。

之后一直到入睡,盧米安再次接受起神秘學教育,掌握了多個赫密斯語詞匯,這包括“我”、“名義”、“召喚”、“需要”、“光”、“太陽”等。

“光”是開啟“正直胸針”的咒文,發音共有三段。

…………

彌漫著淡淡灰霧的房間內,盧米安醒了過來。

他走到窗邊,再次望向那座暗紅色的“山峰”和圍繞它的一圈圈建筑廢墟。

也不知道這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盧米安嘀咕了一句。

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了個想法:

那片廢墟有太多危險的區域是他現在沒法或者不敢靠近的,比如那個三臉怪物徘徊的地方,可要是能召喚出來一個“白紙”類靈界生物,和它簽訂契約,讓它幫忙潛入觀察,應該就可以收獲更多的情報。

——他的視力、嗅覺和聽力都牽涉非凡特性帶來的提升,理論上屬于超自然力量的一種,可以讓“白紙”來承載其中之一。

思索間,盧米安無聲自語道:

“現在的問題是,在夢境廢墟里能不能召喚出靈界生物……

“如果不能,在現實召喚,簽訂契約后,能不能借助彼此之間的聯系將它帶到夢境里來……

“新增一個契約生物對循環又有什么影響,對應的靈界能不能新加入進來?要是不行,召喚時間一到,契約生物回去,循環又會重啟……”

盧米安越想越是頭大,對神秘學有了深深的敬畏,只希望能盡快掌握足以完成一個召喚儀式的少量語言。

沒再耽擱,他拿好獵槍,帶上所剩不多的鉛彈,別好鋒利的斧頭,離開自己家,穿過荒野,又一次進入了那片廢墟。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6 09:50 PM

第五十八章 愛才之心

經過這兩晚的探索,盧米安發現夢境廢墟外圍區域的怪物并沒有自己想象得多。

他除掉無皮怪物、獵槍怪物、有黑色印記的怪物后,這么繞了一圈,竟然再沒有碰到可供狩獵的目標,只發現了幾塊還能在一定程度上蠕動的血肉。

它們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充當食物。

而盧米安早已發現,自己在夢境里是不需要吃東西的。

他每次進來,都精力充沛,不覺饑餓,探索或戰斗了一陣后,隨著靈性的消耗,疲憊的加深,會有類似饑餓的狀態出現,但相當輕微,無需額外補充能量。

等這種饑餓感變得有點無法忽視,盧米安的靈性和體力往往也消耗殆盡了,整個人非常疲憊,需要脫離夢境。

經過現實的進食和“休養”,他下次再進入這里,毫無疑問又充滿活力,沒任何饑餓感。

探索之中,盧米安一邊觀察環境,一邊搜索各棟坍塌建筑,又翻出來一些錢幣,但并不多,加起來都沒有超過一個金路易。

而具備文字的,只有幾本小藍書。

不得已,盧米安嘗試起深入這片廢墟。

他于淡淡的灰霧、陰暗的環境、或坍塌或殘存的墻壁間緩慢深入著。

忽然,他發現了一組淺而奇怪的腳印。

這甚至很難說是腳印,因為左邊那個很正常,右邊對應的卻是手掌按壓后留下的痕跡。

又一個怪物?盧米安沿著腳印,悄然跟了上去,沿途沒忘記審視四周,為不同的環境假想最適合的戰斗場景。

終于,他聽到了一點動靜,于是不再前行,稍微繞了半圈,爬到一棟坍塌建筑的上方,借凌亂而沉重的石塊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緊接著,盧米安小心翼翼地探出部分腦袋,望向聲音傳出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干凈沒任何雜物的荒地,中央站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人的家伙。

“他”粗看像人,細細打量卻充滿各種不協調:

兩只眼睛長在了鼻子位置,上面是嘴巴,下面是一對耳朵,鼻子鑲嵌在了太陽穴邊緣,一條腿一只手出現于肩膀對應的區域,腰部往下同樣是一條腿和一只手,整體仿佛人類不同部位胡亂拼湊而成。

這讓盧米安瞬間就明白了自己追蹤的腳印為什么是那個樣子。

此時,那怪物套著因蒂斯底層人民常穿的棕色短上衣和深藍長褲,無鞋無帽,在荒地上來回走著。

盧米安沒急著狩獵,耐心做起觀察。

沒多久,這怪物抬起手臂,擺出了一個身體向后彎曲,腦袋觸碰到地面的姿勢。

很好的柔韌性,適合去跳舞……盧米安在心里嗤笑了一聲。

他剛閃過這么一個念頭,那怪物就真的跳起了舞。

它的動作時而鏗鏘有力,時而美妙柔和,時而怪異離譜,但都非常有節奏感。

更為重要的是,這家伙仿佛沒有骨頭,手臂可以反向折到背后,下方的腿和胳膊甚至能互相纏繞。

作為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盧米安瞬間想到了對方可以有個什么樣的綽號:

面條人!

而基于剛才的發現,他對接下來的戰斗有了相應的預案:

“不能以為閃到目標后面就能躲過攻擊,面條人完全能做到前后一致……

“小心蛇絞……

“不確定是否有要害,但既然長著腦袋,那就先砍掉腦袋……”

他思緒紛呈間,那怪物的舞蹈越來越激烈了,時不時張開一臂一腿,向上跳起,仿佛要擁抱天空。

盧米安都有點被感染到,恨不得扭扭身體,跟著蹦跳一輪。

他忍不住于腦海內調出了姐姐經常會放的一段旋律:

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忽然,盧米安感覺左胸位置有點發熱,耳畔隱隱有虛幻到近乎不存在的話語回蕩。

這讓他頭皮略微發麻,身體輕輕顫栗,仿佛下一秒就會聽到那讓他瀕臨失控的神秘聲音。

呃……盧米安忙用空著的左手拉開皮制夾克,解開內層灰白色棉制襯衣的扣子,低頭望向了胸前。

他看見那個鎖住自己心臟的黑色荊棘符號又凸顯了出來,疑似眼睛和蟲子組成的青黑色符號則緩慢浮現,壓在前者上面。

盧米安先是一怔,繼而泛起一個又一個念頭:

“我都沒有冥想,更沒有維持那種狀態好幾秒……

“‘面條人’的舞蹈激發的?

“他的舞蹈涉及神秘領域,蘊含超凡力量?

“還好,荊棘符號以這種方式被激發時,那恐怖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不至于讓我瀕臨死亡,走向徹底的失控,只是腦袋會一陣陣抽痛,身體的輕微顫抖也止不住,呃,精神也有點混亂……”

盧米安成為“獵人”后,還沒重新嘗試過在夢境里冥想,展現自身的特殊,因為他覺得風險比之前大多了。

之前也就是瀕死,緩過來就好了,現在,瀕死狀態下,他大概率失控,這就無法挽救了!

而且,他懷疑聽多了那神秘而恐怖的聲音,即使運氣不錯,沒有死掉,沒有失控成怪物,也會留下難以治愈的精神疾病。

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他不會再冒險。

也就是兩三秒后,盧米安不再因荊棘符號被“面條人”的舞蹈激發而驚訝錯愕,內心泛起了無法言喻的喜悅。

現在這種不良狀態,他完全可以承受!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學會這個‘面條人’的舞蹈,于狩獵厲害怪物的時候,提前跳上一段,激發,呃,不完全激發出本身在夢境里的特殊,然后沖向被震懾住的目標,幾下解決它?

“即使依靠舞蹈,‘特殊’沒法完全激發,應該也會有點作用,我不奢望目標像獵槍怪物一樣直接放棄掉抵抗,能極大地削弱它們就足夠了……”盧米安念頭奔涌,越看正在舞蹈的“面條人”越是順眼。

什么長在鼻子位置的眼睛,什么高高位于額頭的嘴巴,什么充當著一條腿的手臂,哪有神奇的舞蹈好看?

轉瞬之間,盧米安起了強烈的“愛才之心”,并找好了理由:

“奧蘿爾說過,不能以統一的標準來選拔人才,所以,為什么非得是人,不能是怪物?”

他決定在學會那種舞蹈前不狩獵“面條人”,每晚都來觀摩幾次,爭取盡快掌握。

當然,他現在打算先用對方做個實驗:

他想試試未完全激發的“特殊”會對怪物產生什么影響!

盧米安迅速有了決定,沒扣衣物,赤裸著左胸,繞過遮擋物,從坍塌的房屋上跳向了那片荒地。

“面條人”的舞蹈頓時戛然而止。

它開始瑟瑟發抖。

它轉向盧米安,匍匐了下去,趴在地上。

盧米安停了下來,不再試圖靠攏,保持著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那“面條人”一動不動。

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于心里自語道:

“即使是面對沒完全激發的‘特殊’,這種較低層次的怪物也會直接放棄抵抗,表示臣服……

“更高層次或者有非凡特性的那些不知道會怎么樣……

“可以肯定的是,效果沒這么好……”

盧米安望向“面條人”,露出了笑容:

“來,再跳一個。”

“面條人”不敢抬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盧米安在說什么。

見好言好語無效,盧米安加重了語氣:

“快,給你爺爺再跳一個!”

“面條人”渾身顫抖,依舊匍匐。

怪物聽不懂人類語言?那用什么和它溝通?盧米安頗有點無奈。

他現學現賣,用剛掌握的幾個赫密斯語單詞道:

“我。

“需要……”

盧米安后面不會說,開始用肢體動作表示起舞蹈。

那怪物看都沒看他一眼,將臉死死貼在荒地泥土上。

“你是不是傻子啊?”盧米安忍不住罵道。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罵得沒有道理,畢竟前后那么幾個怪物,哪個不是傻的?

最有戰斗智慧的獵槍怪物同樣被人類的智商給壓制了!

就在這個時候,盧米安感覺胸口的微熱消失了。

他本能低下腦袋,看見荊棘符號和青黑色符號同時失去了蹤跡。

幾乎是瞬間,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面條人”。

“面條人”正好也抬起腦袋,用長在鼻子位置的眼睛望向他。

一人一怪物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一秒。

蹬蹬蹬,盧米安轉過身體,狂奔而逃。

“面條人”一躍而起,兇惡追趕。

盧米安對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奔跑速度又快過腿手不協調的怪物,輕松就甩掉了它,繞回那片荒地,躲入原本的位置。

他不是因為害怕對方才逃跑,而是擔心真打了起來,收不住手,夢境廢墟里也不知能不能再找到一個會跳舞的“面條人”。

在學會那種神秘的舞蹈前,他不打算獵殺這奇異的怪物。

等了好一會兒,盧米安看見“面條人”返回了這片區域。

他點了下頭,無聲自語道:

“果然,怪物都有自己的‘領地’,習慣在某個地方活動或者沿某條路線巡邏……

“這和野獸很像……”

接下來,盧米安耐心等待起可能會有可能不會有的舞蹈。

足足近兩個小時過去,他靈性消耗了不少,有了些饑餓感。

休息許久的“面條人”又走到荒地中央,抬起了胳膊和腿。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6 09:51 PM

第五十九章 又來

“面條人”又一次跳起了舞。

盧米安藉此確認,這神秘的舞蹈確實能讓自己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不完全激發,也就是出現圖案但附帶的恐怖聲音近乎沒有,只存在一點點虛幻不清的耳語。

這對他利用夢境的“特殊”是絕大的利好。

可與此同時,他發現了兩個問題:

一是“面條人”的舞蹈動作極難,有的甚至違背了人體結構,只有它這種柔韌性夸張到像是沒有骨頭和筋膜的怪物才能完成,盧米安雖然是非凡者,并且為肉體大幅度增強的“獵人”,也對自身毫無信心,感覺這么完整跳上一圈,不是哪條韌帶撕裂,就是某塊肌肉拉傷,說不定還可能出現骨折。

二是這神秘的舞蹈似乎真的能撬動周圍的自然力量,帶有超凡韻味,以至于盧米安記憶了一陣后,發現自身靈性消耗極大。

“看完這一遍就得回去休息了。”盧米安望著第三次跳起“神秘之舞”的“面條人”,無聲嘆了口氣。

“獵人”的靈性真的不頂用啊!

而經過今天這件事情,他幾乎可以確認荊棘符號對應的那位隱秘存在與這片夢境廢墟緊密相關。

這里既有本堂神甫身上那種黑色印記,又有可以激發荊棘符號的舞蹈怪物,說與那位隱秘存在沒什么關系才讓人驚訝!

想到本堂神甫胸口的同類符號,想到夢境廢墟也跟著現實一起重啟,陷入了循環,盧米安就愈發相信奧蘿爾的猜測:

這里的深處可能藏著解除循環的關鍵,即使不是全部,也應該有很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那位神秘的女士才一直暗示我去解開夢境廢墟的秘密?盧米安越想越恨,抬起沒拿斧頭的左手,對胸口那黑色荊棘符號做了個“我X你XX”的下流手勢。

他不擔心會不會激怒對方,先不說那位隱秘存在能不能感應到,有沒有看見,僅是本身已陷入祂帶來的時間循環,周圍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和危險這點,就讓盧米安覺得問題不會再嚴重了。

看完第三遍舞蹈,盧米安揉了揉有些發空的腦袋,頂著胸口的微熱,原路離開廢墟,回到了荒野另外一側的家中。

臨脫離夢境前,他試著鞏固了下已記住的那部分舞蹈動作,差點沒閃到腰,弄斷膝蓋里的韌帶,撕裂小腿內側的肌肉。

“狗屎,這就不是正常人類能完成的!”盧米安罵了一句,躺到了床上。

因為靈性消耗極大,疲倦程度很深,他迅速就昏睡了過去。

…………

盧米安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升起,紅月已失去了光彩。

他緩慢坐直,有一種深睡后的滿足感,消耗的靈性也得到了完美的補充。

走到窗邊,盧米安拉開簾布,讓外面的晨光照入屋內。

下一秒,他眼神凝固了。

那只比普通貓頭鷹大一圈的家伙又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榆樹上,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望向他。

盧米安飛快回神,張開了嘴巴:

“奧蘿爾!奧蘿爾!”

快,嫌疑者來了!

跟蹤它!

聽到喊聲,那貓頭鷹展開翅膀,飛向了村子邊緣。

它越飛越低,很快消失在了科爾杜村邊緣的樹林內。

過了幾秒,一身白色絲質睡裙的奧蘿爾才進入盧米安的臥室。

她滿臉懊惱地問道:

“是那只貓頭鷹?”

“對。”盧米安望向窗外,“‘白紙’有跟上嗎?”

奧蘿爾拉了下金色長發,恨恨說道:

“它怎么總挑陰間時間出現?

“我剛才睡得正香,被你喊醒,還沒來得及放出‘白紙’,它就飛走了。”

“你不是說心里有事睡不踏實嗎?”盧米安本能回了一句。

奧蘿爾白了他一眼:

“總是睡不好,會影響精神狀態,導致失控征兆出現的。

“人吶,總是一開始的時候緊張、不安、恐懼,習慣了也就麻木了,好好睡覺才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只能等下次了……”盧米安很是惋惜。

奧蘿爾想了想:

“我們來總結下它出現的規律吧,不能一直守著樹樁等兔子自己撞上來,而且,我們還得休息,不能時時刻刻守著。”

盧米安回想了下前面幾次:

“都是后半夜到早晨這段時間……”

“那為什么是這段時間呢?”奧蘿爾進一步問道,“這只能算表現,而不是規律,你仔細想想,它出現的那幾次,對應的夜晚,或者說前半夜,你做過什么,有沒有重復同樣的行為?”

“我都在夢境廢墟里探索……”盧米安也不隱瞞姐姐,開始回憶,“它第一次出現前,我在夢境里殺掉了第一個怪物,第二次出現前,我應該是通過冥想激發了胸口的符號,找到了本身‘特殊’之處,第三次,我在夢里服食魔藥,成為了‘獵人’,第四次,也就是今天,我,我發現了以較小傷害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夢境‘特殊’的辦法。”

“什么辦法?”奧蘿爾脫口問道。

盧米安將“面條人”和它的舞蹈,以及自己的嘗試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奧蘿爾一邊聽一邊在想貓頭鷹的事情,等弟弟講完,斟酌著說道:

“那只貓頭鷹來看你似乎和伱在夢境探索里取得重大進展有關……”

呃……盧米安回想了下,眼睛逐漸亮起:

“確實!

“第一次殺怪物,第一次展現‘特殊’,第一次服食魔藥,踏入超凡之路,第一次找到辦法可以利用那種‘特殊’……

“類似的重大進展在現實中也有一定的反應,那只貓頭鷹察覺到了,過來做一定的觀察?呵,這是聞到味了啊。”

奧蘿爾“嗯”了一聲:

“之后我們可以有意識地創造類似的機會,看能不能蹲到那只貓頭鷹。”

“我覺得它下次出現應該是我掌握了那種神秘的舞蹈,可以真正地在夢里利用胸口符號帶來的‘特殊’后。”盧米安思索之中,露出了充滿惡意的笑容,“到時候,我入夢嘗試前告訴你,你做好準備。”

奧蘿爾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希望能初步弄清楚貓頭鷹究竟關聯到哪位,在科爾杜的異常里又扮演著什么角色……”

盧米安順勢問道:

“奧蘿爾,呃,姐姐,你對那種舞蹈有沒有了解?

“你知道的,我在神秘學領域還只是個文盲。”

奧蘿爾拉過盧米安木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沉思了一會兒道:

“有幾本筆記提到過,在古老年代里,也就是第五紀初期和整個第四紀,有一些大型的儀式魔法。

“那些儀式魔法里,不僅有大量的祭品,還有很多參與者,他們通過特殊的舞蹈取悅目標存在,以換取回應。

“其實,就祭祀、儀式本身而言,舞蹈在最初就被廣泛認為可以影響自然、溝通神靈,作用接近于超凡語言與草藥、精油等物品的結合。”

在奧蘿爾和盧米安生活的這個世界,歷史共分五個紀元,第一紀是混沌紀元,第二紀被稱為黑暗紀元,第三紀叫災變紀元,但奧蘿爾聽某位筆友提過,這又稱光輝紀元。

第四紀是眾神紀元或稱眾神時代,第五紀就是現在,從一千三百五十八年前開始,叫黑鐵時代。

其中,前三紀的歷史已無從考證,只剩下神話傳說,第四紀的則偶有文獻、資料、筆記、廢墟、陵寢、古城等出現,但整體歷史就仿佛籠罩在迷霧里,只有一個淡淡的輪廓,而這還得益于七大教會的神學典籍里時常提及一些第四紀的故事。

聽完姐姐的講解,盧米安一下有了猜測:

“那個‘面條人’是用跳舞來取悅荊棘符號對應的那位隱秘存在,希望能獲得回應或者恩賜?

“它的儀式是不是缺了很大一部分,所以效果極差?或者夢境廢墟本身的問題導致了失敗,只能引動我體內那個符號蘊藏的一點力量?

“呵呵,這表現得就像我是那個神,因為看到了‘面條人’的舞蹈,被它取悅,所以決定凸顯符號,給予一定的回應。”

然而,這實際上完全不受盧米安控制,屬于那個荊棘符號的自發反應。

奧蘿爾笑了笑:

“你更像的是那個符號的載體,某種意義上的工具人。”

她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懷疑那段舞蹈就是專門為了取悅或溝通荊棘符號對應的那位隱秘存在而被‘發明’的,要不然,不至于讓一個符號都有反應……

“而且,根據你的描述,這不是普通人能跳的,必須是具備特殊增強的非凡者才可以完成。

“可二十二條途徑對應的序列9和序列8,我都知道叫什么,有一定的了解,沒哪個能跳那種舞蹈,‘面條人’的表現又不像更高序列的,要不然你根本逃不掉。”

“也許不在二十二條途徑之內,屬于某位隱秘存在的恩賜?”盧米安想到了那位神秘女士的說辭。

奧蘿爾望了眼窗外,抿了下嘴巴:

“這不知道和‘環中人’有沒有關系,對等于序列9或者序列8的力量?”

“應該。”盧米安忽然笑了一聲,“我來給它命名吧,‘環中人’對應的序列9,‘面條人’!”

奧蘿爾忍不住往上看了眼天花板。

姐弟倆交流了一陣,下樓用起早餐。

學習赫密斯語到十點多,盧米安帶上重要道具出門了。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6 09:53 PM

第六十章 “舞蹈家”

盧米安沒急著去找萊恩、莉雅和瓦倫泰這三個外鄉人,直奔老酒館,想碰碰運氣。

如果那位神秘的女士出現,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咨詢!

反正都已經接受了免費的饋贈,將來必然會付出代價,還不如像奧蘿爾說的那樣,趁機多薅點羊毛。

剛進入老酒館,盧米安眼睛就刷地亮起。

那位神秘的女士正坐在角落的老位置,面前放著兩杯翡翠色的苦艾酒。

兩杯?她知道我會來?盧米安走了過去,笑著打起招呼:

“早上好。”

那女士今天穿著領口有枝蔓花紋的白色女式襯衣,下配米色及踝寬松長裙,手邊放著頂淡紅色的女款貝雷帽。

盧米安飽受姐姐各種雜志的熏陶,知道這是特里爾最近的流行風向。

那位女士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早了,快中午了。”

這不是為了遷就你的作息嗎?盧米安腹誹了一句。

見到這位神秘的女士,讓他內心瞬間變得安定。

他坐了下來,非常直接地說道:

“我最近又遇到了不少事情。”

那位女士將一杯苦艾酒推給了盧米安,那晃動的綠色液體仿佛每個人心中的歡樂女神。

她沒說可以講,也沒說不能講。

盧米安端起那杯苦艾酒,輕輕抿了一口,只覺酒香濃郁,清爽之中帶著淡淡的苦味,與自己之前喝的苦艾酒有一定的區別。

“這是?”他疑惑問道。

“另一種苦艾酒,最近在特里爾很流行,為了和以往那種區別,大家更喜歡叫它苦艾茴香酒,作家、畫家、詩人們尤其推崇。”那位女士也小小地喝了一口。

透明玻璃杯內,那綠色的液體似乎帶著點迷幻的色彩。

苦艾酒主要的三種材料是苦艾、茴香和茴芹,不同酒廠出品的苦艾酒在配方上略有不同,有的甚至還會加檸檬精油等東西。

之前沒出現的幾天去了特里爾,就為了帶點苦艾茴香酒回來?盧米安無法理解對面女士的行為。

他沒做詢問,說起自己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包括現實與夢境。

那位女士品著那小杯苦艾茴香酒,靜靜聽著盧米安講述。

“差不多就是這樣,有什么辦法能讓我最短時間內掌握那種神秘的舞蹈?”盧米安直奔重點。

至于解除循環的關鍵和夢境的秘密,有之前經驗的他相信問了也不會收獲答案。

那女士輕晃起杯中的翡翠色液體,笑了笑道:

“沒在柔韌性上獲得超凡性質的提升,你永遠都學不會。

“當然,你可以強行跳完一段,但肯定會獲得韌帶斷開、肌肉撕裂方面的傷勢,那還怎么狩獵怪物?”

盧米安對別人話語里潛藏的意思很是敏感:

“那有沒有辦法大幅度提升我的柔韌性?”

那女士輕笑了一聲:

“這得問你自己。”

“……”盧米安再次被這種模糊不清的提示打敗。

如果對面是比較熟悉又沒這么神秘的人,他肯定會來上兩句:

“你給我說清楚點!

“不要讓我跪下來求你!”

似乎聽到了他內心的聲音,那女士笑著補充道:

“讓伱柔韌性獲得超凡提升的辦法在你自己身上。”

“啊?”盧米安一臉迷茫。

那女士抿了口苦艾茴香酒,嘆息著說道:

“你姐姐沒教你儀式魔法嗎?”

盧米安發現她眼中那種奇怪的情緒又出現了。

“教了。”盧米安心中一動,“向自己祈求?”

那女士上下打量起他,笑了一聲道:

“你以為你是誰,向你祈求能有什么作用?

“你連召喚靈界生物都只能挑最弱小的那種,靈感全提升在肉身相關了。”

比如,危險直覺?盧米安大概明白了那位神秘女士的說法:

“獵人”的靈性其實有獲得增強,但主要集中在靈感方面,不能滿足儀式魔法等神秘學事務的需求。

“那該怎么辦?”盧米安追問道。

那女士嘆了口氣:

“二元儀式法學了嗎?”

“學了。”盧米安點頭。

那女士“哎”了一聲:

“還好你有個姐姐,要不然得由我來給你講這些神秘學知識,太累了,太累了。”

原來你不講儀式魔法、冥想靈視、契約生物、超自然語言,是嫌麻煩?等奧蘿爾講完,你就出現了?盧米安瞬間有種血液上涌,堵在了喉嚨口的感覺。

他深呼吸了兩次道:

“二元儀式法需要神靈或者隱秘存在密切相關的物品,可我沒有啊……”

說著說著,盧米安沉默了。

那女士笑道:

“你有的。

“怎么樣,記起來了吧?”

盧米安指了指胸口:

“荊棘符號和那個青黑色的符號?”

那女士先是點頭,接著提醒道:

“青黑色符號不用考慮,用二元儀式法獲得回應的本質是提取目標物品內蘊含的神性力量,它的力量要是變少了,你身體好不容易達成的平衡就會倒向壞的那面,到時候……”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表情讓盧米安輕松就明白了潛臺詞是什么。

用奧蘿爾的習慣用語來表述就是:

“沒救了,等死吧!”

“是青黑色符號保護了我,讓我沒被徹底污染?”盧米安已有一定神秘學知識,明白當前情況叫污染。

“是我提過的那位偉大存在保護了你。”那位女士嚴肅糾正,“等你解開了夢境廢墟的秘密,我就告訴你祂的尊名,你可以直接向祂祈求。”

是那位偉大存在降下力量,把荊棘符號代表的污染封印在了我的心臟位置,沒讓它完全污染我?盧米安不清楚那位偉大存在是好是壞,有沒有邪惡的圖謀,但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讓他感覺親近。

他想了下,猜測道:

“用二元儀式法竊取荊棘符號代表的那股力量?

“那股力量變少了,污染就會減弱,封印將更加牢固?”

“怎么能叫竊取?”那位女士反駁了一句,“這是向某位祈求恩賜,只不過祂剛好有部分力量在旁邊,本著就近原則做了響應,而偉大存在的封印和某個屏障的削弱,讓某位的主體沒能察覺到。”

還是你們這種說話只說一半的人會講……這和竊取有什么區別?盧米安在心里咕噥了兩句。

結合那位女士講過的神靈恩賜和不正常途徑,他若有所思地問道:

“通過二元儀式法,向荊棘符號對應的力量祈求,請它給予恩賜,讓我的柔韌性得到大幅度加強?”

“差不多是這樣。”那位女士點了點頭,“準確來說是,請它賜予你‘舞蹈家’的力量。”

“‘舞蹈家’?”盧米安想到了“面條人”的表現。

那位女士喝了口苦艾酒道:

“對于二十二條途徑之外的超凡道路,我們依舊把它們劃分為序列9到序列0,方便理解、對應和參考。

“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序列的劃分是符合這個世界底層規則的。”

“‘舞蹈家’對應荊棘符號的序列9,就像‘環中人’對應它的序列4?”盧米安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它能提升我的柔韌性,增強我的靈性,讓我輕松掌握那種神秘的舞蹈?”

那位女士欣慰笑道:

“果然,有了神秘學基礎后,溝通會輕松很多,不需要我額外再解釋。”

盧米安頗有點興奮地問道:

“那對應的序列8、序列7、序列6、序列5叫什么?”

“序列8是‘托缽僧侶’,序列7是‘受契之人’,哎呀,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先好好掌握儀式,爭取快點成為‘舞蹈家’。”那女士不是太耐煩。

“托缽僧侶”……“受契之人”……聽到這兩個名字,盧米安瞬間有了很多聯想。

“托缽僧侶”是現實存在的一種職業,主要指的是各大教會的某些成員。

像“永恒烈陽”教會,內部因某些觀念的不同分為了多個團體,其中,最主要的有兩個,一是“布道兄弟會”,二是“小兄弟會”,又叫“托缽僧侶會”。

前者以教堂方面的許多神職人員和宗教裁判所的“凈化者”為主,強調對異端、邪教徒、野生非凡者做殘酷的打擊和清理,以宣揚“永恒烈陽”的正統教義。

后者的成員主要集中在修道院,也有部分教堂人士加入,提倡節制欲望,乞食苦行,往各個貧苦地方傳教,讓更多的人信仰“永恒烈陽”。

所以,一提到“托缽僧侶”,盧米安就感覺和傳教、苦行、特殊的儀式魔法有關。

至于“受契之人”,第一時間浮現在他腦海的是本堂神甫、口器怪物身上的黑色印記。

奧蘿爾說那可能是特殊契約留下的痕跡。

“我殺的那個怪物原本是‘受契之人?”盧米安愕然反問。

我竟然干掉了一個相當于序列7的怪物?

那位女士輕輕頷首:

“對,‘受契之人’就是借助那位存在提供的特殊契約和神性見證,從不同的生物處獲得不同的力量,一個契約對應一種能力。

“他們厲不厲害取決于獲得了什么能力,有多少種能力,走偏了道路的被普通人殺掉都不是不可能。

“實際上,超凡領域也有類似的情況,某些不擅長戰斗的非凡者被更低序列搏殺是常有的事情。

“能力很重要,腦子也很重要,提前的準備同樣重要。”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7 09:28 PM

第六十一章 描述

對于面前女士的說法,盧米安越聽越是贊同:

他不知道更高序列會有什么表現,僅就打過“交道”的幾個超凡生物來看,那長著漩渦狀口器的家伙對自己造成的威脅遠不如背著獵槍的怪物。

雖然有他已成為非凡者,近身戰斗和利用環境等方面獲得很大提升的緣故,但更多還是受契怪物本身的問題。

它一沒有展現出較強的追趕能力,二缺乏遠程攻擊的手段,三則是“隱身”能力不算離譜,被“獵人”對周圍環境和細微痕跡的把握完全克制。

另外,它有怪物們的通病,智商不高,且不像獵槍怪物那樣富有戰斗智慧,簡簡單單就踏入了敵人的陷阱。

這些綜合在一起,最后的結果可想而知,以至于盧米安到今天之前都沒有想過它居然對等序列7。

他甚至都沒把它和獵槍怪物做比較,認為它們之間的差距很大——獵槍怪物強,口器怪物弱。

能力、頭腦、準備、臨場應變、環境因素……有太多的東西能影響到一場戰斗的結果……盧米安在心里做了個總結,很是期待又不抱什么希望地問道:

“我可以直接祈求‘受契之人’的力量嗎?”

那位女士笑了:

“這是很好的自殺辦法。”

她隨口解釋道:

“理論上確實可以,畢竟封印在你體內的力量可不止對等序列7。

“但你覺得你的身體能一下承受那么大的‘恩賜’,或者說,污染嗎?

“當然,你要是覺得變成怪物,變成那位存在的傀儡,或者異化為另一種生物,不是不能接受,那也可以考慮嘗試。

“嘖,那過不了多久,我應該就能欣賞到你親手把你姐姐制成祭品。”

盧米安被那位女士說得汗毛立起,背脊發冷,不敢再想“越階晉升”的事情。

他謹慎問道:

“也就是說,我現在能承受的最大恩賜是‘舞蹈家’?”

“對,這也是我等伱成為非凡者并初步消化后才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原因。”那位女士又小小地喝了口杯中的綠色液體,“只有你本身的精神、靈性、身體都有了不小的提升,你才有希望抵御住‘恩賜’附帶的污染,之后再一點點掌控住那種力量。

“隨著時間的推移,你精神體、心智體進一步增強,身體也適應了恩賜力量帶來的少許改變后,再考慮‘托缽僧侶’。”

對盧米安來說,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學會那種神秘的舞蹈,能自主地不完全激發出荊棘符號,由此極大提升探索夢境廢墟的能力,所以,他不再去想“托缽僧侶”、“受契之人”,輕輕點頭,正色問道:

“那該怎么祈求?”

二元儀式法他已經學了,可祈求對象的尊名、所屬的領域、相應的材料,都還是一片空白。

“咳。”那位女士有點忍不住地咳嗽了一聲。

然后,她嚴肅說道:

“我接下來講的,出我的嘴巴,進你的耳朵,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會害了他們。”

出我的嘴巴,進你的耳朵……這是奧蘿爾很喜歡寫的一個句子……這位女士看過她某本小說?盧米安鄭重回應:

“好的。”

他想了下又道:

“我就不用擔心聽了會出問題?”

那位女士抿了口苦艾茴香酒,微微笑道:

“你什么時候有了自己沒出問題的錯覺?”

盧米安先是一怔,繼而低頭望向自己的左胸。

那位女士隨即嗤笑了一聲:

“你本來就屬于即將被重度污染的人,幸運的是,那位偉大存在遺留的印記被激發,相應的力量降臨在了你的身上,將污染源封印住,形成了平衡。

“而接下來,你將舉行儀式,直面封印內的力量,祈求相應的恩賜,相當于主動承受一定程度內的污染。

“所以,你還怕什么聽到之后出一點點小問題?”

我怎么越聽越覺得問題很大……盧米安不是太有信心。

那位女士搖頭笑道:

“不用擔心,我告訴你相應話語的時候,肯定會提供足夠隱秘的環境、非常安全的保護,之后,你如果要舉行儀式,最好去廢墟,那里有灰霧,有偉大存在的庇佑,不至于直接引來那位的注視。

“而舉行儀式之前的這段時間,你把每個環節每句描述都打亂了去鞏固,盡量不要放在一起完完整整去想,否則,呵……”

她笑了一聲,沒說結果,但盧米安可以想象得到會出什么問題。

見他不再詢問,那位女士微微點頭:

“我們開始吧。

“第一部分是‘宿命的力量啊’。

“用它就足夠了,對應的是你那個黑色荊棘符號,那位存在完整的名稱不是你現在能了解的,哪怕我,也必須做好隱秘,才敢去想。”

不知為什么,盧米安感覺周圍的光線黯淡了一點,但又不太確定。

這時,那位女士收斂住所有表情,嚴肅說道:

“第二部分是:

“您是過去,是現在,也是未來;

“您是原因,是結果,也是過程……”

隨著那位女士口中的單詞一個個吐出,盧米安的腦袋竟出現了眩暈,發現周圍似乎有黑色的風在環繞。

而放著他那杯苦艾茴香酒的桌子,棕色表面有生命力一樣蠕動了起來。

啪的一聲。

一條黑色的、成年人食指長短的蟲從木板里面鉆了出來,邪惡的氣息瞬間彌漫往外。

盧米安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條黑蟲的模樣,對面女士手中裝著綠色液體的杯子就放了下來,直接壓住了那奇異的生物,將它壓成了一灘肉泥。

接著,那位女士取出一張有花紋的餐巾紙,擦了擦杯底,將那條黑蟲的尸體包了起來。

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般又喝了一小口苦艾茴香酒,強調道:

“記住,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必須用古赫密斯語來誦念,巨人語、巨龍語、精靈語也行。”

和向自身祈求的儀式里第一個“我”不能用赫密斯語一樣……盧米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向來膽子很大,可面對談話時頻頻出現的異像還是有些慌恐不安,心跳變快,可那位神秘的女士卻表現得仿佛只是在用餐時發現了點雜質一樣,她繼續說道:

“第三部分可以用赫密斯語,內容是:

“我向您祈求,

“祈求您給予恩賜,

“祈求您恩賜我‘舞蹈家’的力量。

“記住,三句話是遞進式關系。”

這些話語未帶來新的環境變化,原本那些令人不安和恐慌的異常漸漸平息。

盧米安認真記著,并按照那位女士的說法,打亂順序、顛倒前后來記,免得出什么問題。

那位女士喝掉剩下的苦艾茴香酒,滿意地品味了一下道:

“后面就和常見的儀式魔法差不多了。

“對應的材料有灰琥珀、郁金香、丁香和麝香,你任選兩種制成蠟燭,剩下兩種在儀式里作為草藥、精油、純露使用。”

盧米安回想了下自己學過的二元儀式法,皺眉問道:

“代表神靈的位置應該擺放與神靈密切相關的物品,可我的荊棘符號在胸口,總不能把皮剝下來吧?而且,我覺得剝下來肯定也沒用。”

那股力量是封印在他心臟和靈體內的。

那位女士輕輕頷首:

“我不是告訴你要制作蠟燭嗎?

“制作蠟燭的時候,取你胸口血液5毫升,多點少點都可以,反正融進材料里,成為蠟燭的一部分。

“儀式上,那根蠟燭擺放在神靈的位置,只放一根。

“因為有你的血液,蠟燭被古赫密斯語‘喚醒’,成為象征后,會直接指向你,然后再配合后面的描述,在一定程度內激發被封印在你身上的力量。”

感覺像是二元儀式法的特殊變種,奧蘿爾沒提到過可以這樣,知道的人應該不多……盧米安思索了片刻道:

“有灰琥珀成分的香水可以用嗎?”

他記得姐姐有,而且她喜歡用龍涎香來稱呼灰琥珀。

“可以,當成精油用。”那位女士點了下頭。

這樣的話,灰琥珀就找到了,丁香家里也有……盧米安思考起該去哪里獲取郁金香和麝香。

他想來想去,只想到三個地方可能有:

一是姐姐奧蘿爾那里,她是“巫師”,也許準備的有相應材料,二是行政官官邸,三是本堂神甫家。

盧米安決定先把要舉行這么個儀式的事情告訴姐姐,把那些描述拆成單個的詞語請她教導對應的古赫密斯語、赫密斯語,并問她有沒有這些材料。

如果沒有,再考慮別的地方。

見那位女士已擺出準備離開的姿態,盧米安忙又問了一句:

“副本堂神甫口腔內鉆出來的那條‘蜥蜴’究竟是什么東西啊?”

那位女士一邊起身一邊笑道:

“給你解釋不清楚。”

你不如直接說不想告訴我……盧米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表情的變化。

等那位女士離開,他拿出帶來的紙筆,按錯誤的順序記下了儀式相關,然后用正確順序編了號。

…………

出了老酒館,盧米安在村里尋找起那三個外鄉人。

沒走多久,他聽到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盧米安頓時笑了,快步靠攏那邊,果不其然看見了面紗上、靴子上各有兩個鈴鐺的莉雅,看見了戴著深色圓禮帽的萊恩,看見了頭上灑著粉的瓦倫泰。

他本想張開雙臂,大喊一聲“我的卷心菜們,我想死你們了”,可迅速就記起這次循環里還沒和那三個外鄉人有過接觸。

盧米安忙揉了揉臉蛋,讓自己變得嚴肅。

接著,他走向萊恩等人,于快擦身而過時壓著嗓音道: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萊恩、莉雅、瓦倫泰同時一怔,愕然望向這個家伙。

盧米安沒有停留,越過他們,走向前方。

三個外鄉人對視了一眼,收斂住表情的異常,若無其事地跟在了后面。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7 09:29 PM

第六十二章 日期

到了離家不遠的小樹林邊緣,盧米安停了下來,轉身望向跟在后面的莉雅等人。

這里相當偏僻,周圍沒村民來往,而林子樹木稀疏,一眼就能看到近處有沒有人躲藏。

隨著叮叮當當的聲音靠近,莉雅含笑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找人?”

盧米安沒有說話,拿出了特意帶在身上的關鍵道具:

他家里那本小藍書!

他舉高這物品,向萊恩等人展示起被剪掉部分單詞的那些書頁。

無需多言,萊恩輕輕頷首道:

“那封求助信原來是你寫的。”

他們在科爾杜村從未提過有封求助信的事情,更別說詳細描述信件由小藍書內剪下來的單詞拼湊而成。

除非對方在比戈爾有位置關鍵的知情者,否則必然是寫信人。

莉雅本能地環顧了一圈。

她頭頂面紗上懸掛的兩顆銀色小鈴鐺奇異地沒發出聲響。

看到這一幕的瓦倫泰正要直接詢問“周圍的人奇怪在哪里”,萊恩已疑惑開口:

“你為什么能確定我們是因那封信而來的人?”

你們自己告訴我的啊……盧米安笑了:

“來科爾杜的外鄉人本來就很少,不收購羊毛奶酪羊羔只在村里閑逛到處找人聊天的更加少。

“再說,我什么都沒講,只是給你們看了看這本小藍書。”

莉雅恍然大悟,笑了一聲:

“原來只是試探一下。”

“非常好的辦法,不知道那封求助信的人根本不明白你這么做的用意,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懷疑,頂多認為是個惡作劇,而伱是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萊恩輕輕頷首。

他不著痕跡地點了一句,表示自己三人這幾天在科爾杜村閑聊不是沒有收獲,至少弄清楚了村里比較有名氣的都有誰,并完成了對應。

盧米安頓時露出揶揄的笑容:

“信了?你們信了?”

見萊恩等人的表情一下怔住,他又補充道:

“我剛才只是開個玩笑,真正的原因等會告訴你們。”

莉雅磨了磨牙齒:

“不愧是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你不怕我們因此不相信你等下說的事情嗎?”

“可以選擇不信。”盧米安一臉“無所謂”,“也可以自己去驗證。”

明顯有點不滿的瓦倫泰急切問道:

“你在信里提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奇怪,究竟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盧米安“哎呀”了一聲,扳起了手指:

“這就多了,具體有本堂神甫信仰了邪神、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將人變成羊趕回了科爾杜、普阿利斯夫人坐著‘魔鬼’拉的馬車奔馳于荒野、副本堂神甫睡覺的時候嘴巴里會鉆出一條蜥蜴樣的透明生物、娜羅卡明明還沒有死卻要去什么彼岸世界、行政官的男性管家路易斯.隆德剛自己生了個嬰兒、巫師傳說里的貓頭鷹時不時飛回村子……”

萊恩、莉雅、瓦倫泰越聽越是震驚,既不愿意相信,又覺得面前的小子編不出這么多離譜的故事。

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官方調查者,處理過許多超凡事件,其中不乏涉及邪神和秘術的,但那些都沒有現在聽到的荒誕和夸張,也就是本堂神甫信仰了邪神比較正常。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之前處理的那些事件絕大部分是獨立的,最多也就同時發生兩三起,并且彼此間有緊密聯系,而科爾杜村竟然有如此多如此恐怖的異常!

“你們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幾乎是瞬間,莉雅、萊恩、瓦倫泰腦海內都閃過了類似的想法。

他們懷疑是不是不小心闖入了傳說中的深淵或者地獄!

等盧米安停下,莉雅忍不住問道: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這村里還有正常人嗎?

盧米安笑了笑:

“我還沒有說完,還有一個異常。

“這已經是我第三還是第四次和你們聊類似的事情了,萊恩,莉雅,瓦倫泰,我的卷心菜們。”

對于盧米安知道自己等人名字這點,萊恩、莉雅和瓦倫泰都不驚訝——這兩天在村里閑逛找人聊天的時候,他們難免會自報姓名。

他們更詫異疑惑于前面那半句話。

“你什么意思?”瓦倫泰皺眉問道。

“我的意思是這幾天在不斷地重復,也就是我們陷入了時間的循環。”盧米安沒讓那三個外鄉人猜測,直接給出了標準答案。

不等萊恩他們質疑,他簡單提了提雙方一起經歷的事情,最后說道:

“你們認真回想一下,你們進村那天真的是3月29日嗎?”

莉雅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過了十幾秒,瓦倫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對時間的感覺模糊了,記不清楚之前兩個月的具體日期……

“但是,我記得,我記得我出發前給我的小兒子慶祝了生日,他的生日是……”

瓦倫泰猛地抬起腦袋,異常震驚地脫口而出:

“是4月10日!”

也就是說,現在的真實時間是四月中下旬?這么看來,我有記憶前經歷的循環次數不會多,甚至不超過一次……嗯,那次是初始的那次,循環還未開始,所以中途能直接寄出信件,不需要靠河流幫忙,等到循環出現,往前回溯,相應的記憶被覆蓋,但超出范圍的物質沒法回來?盧米安對那封信的事情有了新的猜測。

他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對萊恩和莉雅道:

“你們還可以向外界發電報,用不引人懷疑的方式套出當前日期。

“到時候,你們就會相信我了。”

“對,對!發電報!”瓦倫泰一下清醒,“向上面求助!”

盧米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求助?

“面對這種詭異的時間循環,你們官方習慣性怎么處理?”

萊恩沉默了一下道:

“直接摧毀,免得污染擴散出去。”

“所以,現在求助略等于自殺。”盧米安笑著攤了下手。

瓦倫泰一臉狂熱地回應:

“按規定必須立刻回報,我愿意為此犧牲!”

“……”盧米安被驚到了。

還有這樣的人?

不行,得立刻處理掉這家伙,免得大家一起完蛋!

幸運的是,莉雅和萊恩明顯覺得自己還有救,他們對視了一眼,各自點了下頭。

萊恩拍了拍瓦倫泰的肩膀:

“不要著急,我們都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如果真的沒法自救,我們再把情況通報給上面。”

“是啊。”盧米安趕緊補充,將胸口符號、夢境廢墟、神秘女士、卷毛狒狒研究會之外的發現和推測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末了道,“問題的關鍵大概率在第十二夜,這次循環我們一定要存活到那個時候,只有這樣,下次循環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

見他說出了如此多的細節,而且能彼此印證,萊恩等人徹底傾向于相信他的說法,瓦倫泰也冷靜了下來,記起了妻子和孩子們。

“難怪你認識我們,知道我們在找人。”莉雅吐了口氣。

原來是上上次循環交流過。

她下意識摸了摸頭頂的銀色小鈴鐺,想做個占卜,可想到盧米安描述的那些異常,又強行忍住了。

她可不想還沒開始真正的調查就因為占卜到不該占卜的直接炸掉。

萊恩想了下,對盧米安道:

“你把這些告訴我們,是希望我們配合你和你姐姐做什么事情?”

“很聰明嘛,我的卷心菜。”盧米安笑了一聲,正色說道,“一是向外面發封電報,說你們的調查有了初步的收獲,本堂神甫似乎有一定的問題,然后再問問從嘴巴里鉆出來的蜥蜴模樣東西究竟是什么,這是所有異常里最不容易直接引來毀滅性打擊的一個,啊,對了,再確定下真正的日期,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讓外面的人懷疑。

“二嘛,今天下午,我姐姐會邀請普阿利斯夫人到我家喝下午茶,我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潛入行政官官邸,做一定的搜查。

“至于之后,視今天收獲的情報而定。”

萊恩、莉雅、瓦倫泰互相看了看彼此,覺得盧米安的請求一點也不過分。

這本身就是他們要做的。

四人隨即來到村廣場,萊恩去發電報,莉雅、瓦倫泰和盧米安于外面的榆樹下等待。

收拾好心情的莉雅望了盧米安一眼,好奇問道:

“你是非凡者,你姐姐也是?”

“對。”盧米安沒有隱瞞。

莉雅頓時笑了一聲:

“這么直接,不害怕被我們抓捕?”

“大家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面對船快要沉下去的緊急情況,只能互相幫助。”盧米安聳了聳肩膀,“至于之后,之后再說,能不能逃出這個循環都還是未知數呢。”

“是這樣。”莉雅叮叮當當側過腦袋,看向瓦倫泰。

她之所以挑起這個話題,就是想讓同伴明白這個道理,不要做蠢事。

瓦倫泰表情依舊冷漠,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莉雅轉而問起自己更關心的一件事情:

“你為什么能保持之前的記憶?”

“不告訴你。”盧米安笑了起來。

不等莉雅回應,他攤了下手道:

“開玩笑的,其實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就保留了記憶,而且只有最近兩次循環的。”

“你回想下當時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也許很關鍵。”莉雅沉吟了下道。

盧米安誠懇說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回想,但都沒有發現,也許得碰到某件事情才會突然醒悟。”

莉雅正待幫忙分析,收到回電的萊恩走出了行政官所在的那棟建筑。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7 09:30 PM

第六十三章 驚聞

“怎么樣?”看見萊恩,莉雅和瓦倫泰同聲問道。

雖然他們已經相信了盧米安的話語,但人總是有僥幸之心的,還抱著問題也許沒那么嚴重只是那小子見識不夠夸大其詞的期待。

萊恩環顧了一圈,見榆樹周圍沒別的人才沉聲說道:

“我不敢問得太直接,只知道真實的日期已經到了四月下旬,具體是幾號不清楚。”

莉雅和瓦倫泰同時沉默了。

自己等人確實陷入了一個怪異的時間循環里!

而按照各種檔案和資料來判斷,這絕對不是他們三個人應該面對的,也不是他們能夠處理的。

他們都是經手過許多起超凡事件的資深非凡者,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嚴重如此異常的情況。

莉雅忍不住側頭,望向盧米安:

“你們科爾杜村究竟是個什么地方啊?”

異常遍地,一個比一個夸張!

“我也不知道。”盧米安一臉“無辜”,“在循環之前,這里環境美好,民風淳樸,大家都很正常,而且熱情好客。”

他沒告訴那三個外鄉人,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人也是異常者的一員。

萊恩嘆了口氣道:

“我還從未一次性遇到這么多的異常,而每個都很嚴重。”

“這是我面對過最危險的處境。”瓦倫泰附和了一句。

對此,盧米安已有點麻木,嗤笑道:

“以前沒遇到過很正常,因為遇到過的都死了。”

“……”莉雅笑著看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你這樣的人在別的地方可是長不大的。”

“被扼殺在搖籃里嗎?”盧米安自嘲了一句,轉而詢問起萊恩,“副本堂神甫的事有問到答案嗎?”

萊恩點了點頭:

“說是最近幾年,南北大陸不同地方前后出現了一些很相似的傳說。

“傳說,天國放逐了一批有罪的小精靈,讓它們來到大地,它們只能寄居于人類的體內,期待有一天能贖完罪孽,得到赦免,返回天國。

“部分傳說里,那些小精靈的模樣就是透明的蜥蜴。

“嗯,我說的精靈不是古老年代里的精靈一族,更接近妖精和各種靈的混合概念。”

又是最近幾年?盧米安記得“夜夫人”相關的傳說也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

這個世界究竟怎么了?

他想了下問:

“有說是哪位神靈的天國嗎?”

萊恩搖了搖頭:

“很神奇的是,每個自稱目睹過小精靈的人都認為那來自當地神靈的國度。”

當地神靈指的是本地信仰的正神。

不同神靈的天國?盧米安抬起腦袋,望了眼蔚藍的高空。

那條蜥蜴模樣的小精靈來自天上?

可按照奧蘿爾的說法,天的上方是星空,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個世界。

所以,外星生物?

或者,來自神秘學上的星界?

各種念頭回蕩間,盧米安略感好奇地問道:

“部分傳說里,那些小精靈是透明的蜥蜴,那另外部分呢?”

萊恩又一次搖頭:

“短時間內他們只能查到這些,具體情況可能得與總部交流過才能掌握。”

這時,莉雅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倒是聽過一點小精靈的傳說。

“我上次碰到一個倫堡人,他說中南地帶不少地方的農夫這幾年都相信有淘氣小精靈的存在,它們會把家里和田地弄得亂糟糟的,或者做各種惡作劇,被稱為‘滑稽’。”(注1)

中南地帶指的是倫堡、馬錫、塞加爾等小國所在的區域,也包括因蒂斯共和國、魯恩王國和費內波特王國的少數地區。

那里大部分位于高原,多山,多森林,遺跡和傳說眾多。

還真不是獨立的現象啊……盧米安聽得很認真。

“不同小精靈看來有不同的行為方式。”萊恩仿佛在思考般道,“而寄居在人類體內的‘蜥蜴’大概是最邪異的一種,是不是最危險的還不確定,嗯,在科爾杜出現這么多異常的情況下,小精靈的寄生不應該是孤立的現象,也許是某位想利用它來控制副本堂神甫。”

思維很清晰嘛……盧米安望了眼忙完各種事情往家里返回的村民,對莉雅等人道:

“下午三點半,行政官那座城堡所在的山丘后面見。

“你們,要和我一起去搜查線索吧?”

“可以。”萊恩答應了下來。

見盧米安要走,莉雅忙喊住了他:

“就這樣?

“你至少得把城堡的狀態、里面有哪些人、普阿利斯夫人展現出來的異常都詳細說一遍啊,我們不能毫無準備就去探索和搜查。”

盧米安雖然不愿意回想普阿利斯夫人相關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認莉雅的要求很有道理,只好強忍著不適,完完整整講了一遍。

之前就知曉大概有什么事的萊恩等人即使再有心理準備,也還是受到了震撼,表情或多或少變得有點呆滯。

很快,莉雅笑得叮叮當當亂響:

“我是沒關系,反正將來很可能會經歷那樣的事情,而你們嘛,這可是別的男人一生都遇不到的機會,要珍惜。”

瓦倫泰沒理睬她的玩笑,表情冷峻地低語道:

“這都是該凈化的,該凈化的!”

盧米安不想刺激這家伙,揮了揮手道:

“下午見。”

走了幾步,他轉過身體,望向萊恩,警惕問道:

“你的電報內容有沒有被貝特朗知道?”

貝特朗是負責相應事務的電報員,他要是知道了日期和小精靈的傳說,那就意味著行政官也知道了,而行政官知道了就意味著普阿利斯夫人知道了。

“放心。”萊恩溫和說道,“我們有約定的暗語,他看不懂的。”

盧米安這才松了口氣,離開村廣場,往自己家那棟建筑返回。

走了一段距離,他看到阿娃.利齊耶正趕著一群白鵝回家。

“喲,這不是我們的‘春天精靈’嗎?”盧米安努力讓自己忘記四旬節慶典最后那血腥殘忍的一幕,用慣常的玩笑和阿娃打起招呼。

阿娃有些不好意思了:

“還沒選呢!”

她精致的五官將身上的灰白色長裙襯托得都不那么鄉村了。

“肯定沒問題。”盧米安笑著說道,“我和雷蒙德會幫伱拉票的。”

阿娃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盧米安內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難道村里發生了什么不在“歷史”進程內的事情?

阿娃觀察起他的表情,懷疑他在戲弄自己。

過了幾秒,這位少女略帶關切地皺眉說道:

“雷蒙德失蹤了,你不知道?”

“啊?”盧米安太過震驚以至于無法像往常那樣掩飾自己的表情。

上上次循環里,他和雷蒙德.克萊格從第二天,也就是3月30日開始,基本每天都有碰面,直至4月5日四旬節。

當時,他們按照水邊儀式的流程,將最后扔出祭品的雷蒙德抬起來丟進了河里,而雷蒙德也和以往那些人一樣,往更遠一點的地方游去,等到脫離了儀式現場才能上岸回家,直到夜里都不出門。

從那天開始,之后的兩次循環里,盧米安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沒顧得上找雷蒙德玩。

誰知道,今天,阿娃突然告訴他雷蒙德失蹤了!

這可是上上次循環里根本沒發生過的事情!

看到盧米安的表情,阿娃水藍色眼眸內的疑惑消散一空:

“你真不知道啊……

“雷蒙德的爸爸今天可能會來找你,詢問雷蒙德去了哪里。”

盧米安按捺住心里的驚濤駭浪,開口問道:

“雷蒙德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難道是因為我沒按“歷史”進程去找他,所以出了變故?

“前兩天。”阿娃回憶道,“說是29號下午出門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家里人原本以為是喝醉了在老酒館或者去找‘看青人’聊天了,昨天晚上才開始找,今天應該會來問你……”

她頓了一下,壓低了嗓音:

“他們懷疑雷蒙德不想去學牧羊,偷偷跑了。”

以為是我教唆的,等下來質問我?盧米安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而29號下午這個時間點讓他一下就聯想到了循環的開始。

最近兩次循環都是從29號下午開始的!

也就是說,雷蒙德在循環一開始就失蹤了?這意味著也許沒人刻意改變“歷史”的進程,因為來不及……那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異變和不同?盧米安陷入了沉思。

阿娃看了他一眼,小聲問道:

“你知道雷蒙德去哪里了嗎?”

“這幾天我都沒見過他。”盧米安說的是實話。

他開始懷疑雷蒙德的失蹤與上上次循環里被扔進河流有關。

但雷蒙德不可能因此離開科爾杜村,那會觸發循環的。

告別阿娃,盧米安強行保持住鎮定的狀態,一路回到家里。

他顧不得講別的事情,先將雷蒙德的失蹤告訴了奧蘿爾。

奧蘿爾表情沉凝了下來,微皺眉頭,低聲說道:

“你不提,我都有點忘記這個人……”

她套著一條玫紅色的簡便長裙,來回踱起了步,盧米安也開始思考可能的原因。

過了一陣,奧蘿爾望向弟弟,嚴肅說道:

“我記得四旬節水邊儀式的本質是向河流代表的‘水源’概念獻上祭品,有沒有一種可能,被扔下水的雷蒙德也算祭品,被某位存在帶走了?

“之后,因為沒有他對應的物質,所以循環以失蹤來表現。”

盧米安搖了搖頭:

“那會觸發循環的。”

人類離開科爾杜村及周圍區域應該都會觸發。

奧蘿爾沉聲反問:

“如果是以尸體的形式呢?”

注:瑞士民間傳說里一種小精靈就叫“滑稽”。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7 09:31 PM

第六十四章 武器

以尸體的形式?

盧米安聽得一顆心緩緩下沉。

如果雷蒙德的尸體因獻祭而脫離了循環,那他就沒法再借助循環復活,一旦科爾杜村的異常被解除,他就等于真正死亡而不是失蹤。

雖然盧米安不太愿意承認雷蒙德這么傻的家伙是自己的朋友,但大家認識也快五年了,一起玩耍,一起惡作劇,一起經歷了不少事情,怎么都沒法當成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來看待。

回想過往,他發現除了奧蘿爾,雷蒙德大概是自己接觸最多的那個人。

奧蘿爾不是經常說“越傻的人越有福氣”嗎,為什么會這樣?盧米安忍不住反駁道:

“就算變成尸體,也有靈存在,也會觸發循環的。”

奧蘿爾輕輕嘆了口氣:

“也許被獻祭的那位存在對靈不感興趣,只想要血肉呢?

“也許祂不想觸發循環,只索取了血肉,沒要雷蒙德的靈,將他留在了科爾杜或者直接摧毀了呢?”

那樣一來,雷蒙德的尸體就等于沒有靈性的純粹物質,可以離開循環而不導致重啟。

聽到姐姐的反問,盧米安腦海內瞬間重現了當時可能發生的事情:

大家離開水邊后,雷蒙德往更遠一點的地方游去時,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拽住雙腿,捂住嘴巴,拖到了河水深處,淹死在了那里。

之后,他的靈留于河底或被摧毀,尸體則漂向莫名所在,成為祭品……

想到這里,盧米安忽然有了靈感:

“不管雷蒙德的靈是被留下,還是摧毀,一旦循環重啟,他應該也會出現才對,以鬼魂的形式。”

“邏輯上是這樣沒錯。”奧蘿爾仿佛在思考般點了下頭,“等天黑之后,我舉行一個通靈儀式,看能不能找來雷蒙德的靈,嗯,最好有他常用的物品作為媒介。”

盧米安毫不猶豫地回應道:

“等下午探索過城堡,我就去雷蒙德家,反正他爸爸媽媽要找我問他的下落。”

到時候,以“獵人”的身手和盧米安的機警,不難拿到雷蒙德使用過的某件物品。

“好。”奧蘿爾沒有反對。

盧米安吐了口氣,轉而問道:

“奧蘿爾,呃,姐姐,你還會通靈?”

“作為‘窺秘人’,什么都懂一點。”奧蘿爾自嘲一笑,“和那三個外鄉人談得怎么樣了?”

盧米安忙把自己和那位神秘女士的對話以及與萊恩、莉雅、瓦倫泰的商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當然,不涉及那位的祈禱語。

奧蘿爾安靜聽完,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主動承受污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可為了探索夢境廢墟,解開那里的秘密,找到破除循環的關鍵,只能這么做了,委屈你了……”

“這有什么好委屈的?”盧米安拍了拍胸口,“我這是自救。”

奧蘿爾微微點頭:

“灰琥珀可以用我那瓶香水,丁香家里就有,麝香和制作蠟燭的材料我也有,只剩郁金香得去別的地方找。

“嗯,我記得普阿利斯夫人的花園有,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開花。”

“開了。”盧米安非常確定。

上次循環里,他和奧蘿爾去城堡借馬車時,發現花園里很多花都開放了,不太符合山間初春的狀態。

奧蘿爾“嗯”了一聲:

“反正你下午要去探索城堡,可以順便摘幾朵。

“之后,也是由那位女士將這些東西送到夢境廢墟里?”

“嗯。”盧米安覺得應該是這樣。

奧蘿爾想了想又道:

“下午出發前,我把‘正直胸針’給你,普阿利斯夫人的城堡明顯很污穢,說不定還涉及亡靈,它能發揮非常大的作用。”

“不用了,你留在身邊防備普阿利斯夫人。”盧米安見姐姐還要勸說,忙解釋道,“那個瓦倫泰是很狂熱的‘永恒烈陽’信徒,按照你的說法,他作為非凡者,選的應該是‘太陽’途徑,這可比‘正直胸針’管用。”

根據奧蘿爾這幾年的觀察,“永恒烈陽”的狂熱信徒往往都會選擇“太陽”途徑。

這反過來也成立,選了“太陽”途徑的“永恒烈陽”信徒往往會變得越來越狂熱,除非一開始就不信這位真神。

“也是。”奧蘿爾不再堅持,轉而吩咐道,“伱可以練習簡便開啟靈視的方法了,然后,中午睡上一覺,補足精神,等晚上我再教你那個儀式需要使用的古赫密斯語、赫密斯語單詞。”

等到姐姐的話語,盧米安忽然想起了她趕稿時經常說的一句話:

“時間緊,任務重。”

…………

下午三點二十分,行政官城堡所在的山丘側面。

盧米安看見普阿利斯夫人穿著略顯蓬松的灰藍色精致長裙,挽著成熟高雅的發髻,帶著貼身女仆卡茜,往村里走去。

等她們的背影遠離,盧米安忙轉過身體,走到山丘后方。

萊恩、莉雅和瓦倫泰早已在這里等待,他們依舊是原本那身打扮,看不出什么地方做了準備。

盧米安掃了他們空著的雙手一眼,訝異問道:

“沒帶武器?”

穿著棕色粗呢上衣、淺黃色長褲、黑色皮鞋,帶著深色圓禮帽,身高也就一米七出頭的萊恩微微笑道:

“我的武器不需要隨身攜帶。”

穿著白色馬甲和藍色細呢外套的瓦倫泰緊接著道:

“我不需要武器。”

“我的武器是它。”套著白色無褶羊絨緊身裙、米白色小外套,踏著馬錫爾長靴的莉雅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槍。

那手槍通體呈銀白色,小巧而精致,莉雅還將彈匣退了下來,讓盧米安看里面銘刻著不同花紋和符號的不同顏色子彈,并隨口介紹道:

“它們具備不同的超凡效果。”

啪,她把彈匣裝了回去,將手槍藏了起來,然后笑吟吟問起盧米安:

“你帶了什么武器?”

你們一個不需要武器、一個不用隨身攜帶武器、一個有這么好看這么強力的手槍,襯托得我很傻啊……盧米安默默轉身,掀起背部的深色夾克,露出了別在皮帶內的鐵黑色斧頭。

不等萊恩等人開口,他嘆了口氣道:

“你們表現得確實像非凡者,而我就像準備打架的黑幫惡棍。”

莉雅叮當笑了起來:

“很會自嘲嘛。”

“自嘲總比被別人嘲笑好。”盧米安指了指有點陡峭的山丘背面,“現在就爬上去吧,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好。”穿著緊身裙的莉雅第一個做起攀爬。

她身姿輕靈,平衡能力似乎相當出眾,借助幾塊凸起就輕輕松松上到了山丘頂部。

更為夸張的是,她身上那四顆銀色小鈴鐺竟一點沒動,未發出聲響。

盧米安緊隨其后,雖然沒那么瀟灑和輕巧,但憑著“獵人”魔藥對身體的加強,還是以石頭、樹根等為落腳點,快速爬上了以前無法攀爬的山丘。

站穩之后,他回頭下看,發現萊恩抓住瓦倫泰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

萊恩縱身一躍,直接落到了山丘中間一塊凸出的石頭上。

接著,他又是一躍,帶著瓦倫泰穩穩來到盧米安和莉雅身旁。

整個過程中,他體型都似乎巨大了幾分。

這看得盧米安有點呆住:

這山丘雖然不高,但只跳兩次就上來也太夸張了吧?

反正“獵人”肯定辦不到!

他迅速回神,望了眼帶兩座塔樓的深黑色城堡和半包圍它的花園,對三個外鄉人道:

“我們繞去后門。”

“等一下。”萊恩阻止了他,并將目光投向莉雅。

莉雅沒有說話,往城堡形建筑的后門方向走了兩步。

她嘴巴翕動,無聲念叨著什么。

下一秒,她頭紗和靴子上系著的四顆銀色小鈴鐺叮叮當當響了起來。

這聲音不大,但很激烈很急促。

莉雅轉過身體,對盧米安等人道:

“這條路很危險,問題非常嚴重。”

緊接著,她又向前門位置走了兩步。

叮叮當當,鈴聲不僅沒停,反而更激烈更急促了。

“走正門估計會遇到大麻煩。”莉雅的語氣明明很嚴肅,可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容。

“翻窗呢?”萊恩問道。

莉雅點了點頭,改變方向,往花園走去。

這一次,鈴聲雖然在響,但很輕微,很緩慢。

“這條路可以。”莉雅笑著吐了口氣。

目睹全過程的盧米安略顯茫然,不太明白這三個外鄉人在做什么。

這就是非凡者的行動?他回想姐姐的教導,開口問道:

“占卜是否危險?”

“嗯。”莉雅點了點頭,轉而對瓦倫泰道,“我先探路,你做好準備。”

“好。”瓦倫泰嚴肅回應。

“什么準備?”盧米安又是一頭霧水,不懂就問。

莉雅笑了:

“準備著用神術制造火焰。”

那么,制造火焰又是為了什么呢?盧米安還來得及詢問,莉雅已走入花園,沿小路向城堡側面而去。

沒多久,她抵達了某扇窗戶,用手勢表示沒有問題。

“走。”萊恩邊簡單提醒了一句,邊迅速向莉雅靠攏。

盧米安和瓦倫泰快步跟在他后面。

路過幾朵郁金香時,盧米安正要伸手去摘,卻被萊恩用小臂阻止了。

他沒問盧米安為什么要這樣做,只是溫和說道:

“不用急,等出來再摘。

“要是因為現在摘花帶來了什么意外,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就得取消了。”

也是……盧米安充分吸收著經驗。

沒多久,他們來到了城堡側面一排窗戶旁。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7 09:35 PM

第六十五章 三樓

行政官的官邸原本是達列日貴族的城堡,一切都以防御為重,窗戶全部開在了很上面的地方,又窄又小,即使是白天,照明情況也非常不好,后來改造時,為了適合居住,房主專門在底層新弄了不少玻璃窗。

隔著裝飾有花紋的一扇玻璃,盧米安望向里面,只見用來舉行宴會的大廳空空蕩蕩,非常冷清。

“仆人果然很少……”莉雅輕聲感慨道。

因為現在是白天,所以不少窗戶開著,任由夾雜花香的新鮮空氣流入里面,這就給盧米安等人的潛入創造了極為良好的條件。

趁著一樓沒什么仆傭,四人相繼翻進大廳,但沒急著深入,就近找到隱蔽位置躲藏。

莉雅側過腦袋,對貼在一根裝飾性柱子后的瓦倫泰道:

“我先探路,做好準備。”

“嗯。”瓦倫泰冷峻點頭。

盧米安正蹲在一個擺放瓷器花瓶的石臺后面,聞言伸出腦袋,提醒了一句:

“一樓不用探索。

“這里經常招待客人,沒什么異常。”

自從行政官貝奧斯特和普阿利斯夫人搬來,他姐姐奧蘿爾就時不時會到城堡做客或借小馬,有那么幾次,他趁機跟著,蹭過不少蛋糕、面包和飲料。

而行政官和普阿利斯夫人出門的時候,他也偶爾會來找管家路易斯.隆德,在對方“陪同”下,參觀過一樓。

“我直接去樓梯口。”莉雅表示明白。

她沒嘗試走直線,穿過空蕩的宴會大廳,而是貼著墻壁,繞向樓梯所在。

那四顆銀色的小鈴鐺又神奇地沒發出聲音。

經過其中一個房間時,她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從離門很近的地方過來。

位置正好的盧米安甚至能看到一名穿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男性仆人出現于門口,即將和莉雅碰個正著,而周圍沒有遮擋物!

莉雅不慌不忙,轉過身體,手扶墻壁,蹭蹭就爬到了掛在兩米高位置的油畫上。

她隨即踮起腳尖,踩著邊框,竟然就那樣背靠墻壁穩穩站住而沒把油畫弄下去。

盧米安看得想鼓掌,因為這讓他聯想到了去年在達列日看過的馬戲團雜技表演。

那男性仆人出了房間,本能地左右看了一眼,往廚房方向走去。

他剛前行幾步,莉雅立刻貼著油畫,無聲無息滑到了地面。

然后,這位女士連做兩個翻滾,躲到了一根柱子后。

等那位男性仆人消失在了宴會大廳,她才重新貼墻而行。

終于,她抵達了樓梯口,確認沒什么問題。

盧米安見狀,閃出石臺,以走直線的形式蹭蹭跑了過去。

他速度非常快,不過兩三秒的時間就沖到了莉雅身旁。

然而,他不是最快的,萊恩只用了一個呼吸就完成了這段“旅程”。

瓦倫泰也不算慢,身體素質明顯比普通人要強。

沒有多說,莉雅領頭,四人拉開距離,前后進了樓梯,來到房屋第二層。

這里的走廊兩側都是關著門的房間,只底部各有一扇窗戶有陽光照入,整體環境顯得異常昏暗。

萊恩左右看了一眼道:

“我們分頭搜索不同的房間,這樣能節約時間,也方便隱藏,但彼此不能相隔超過一個房間,免得出現變故來不及救援。”

莉雅等人都用點頭表示知道。

盧米安當即湊到附近房間前,先將耳朵貼至門上,聽了聽里面是否有動靜,然后才擰動把手,輕巧閃入。

這是一位女傭的房間。

他翻了一陣,沒找到什么線索,只能前往下一個房間。

就這樣,四人時不時躲避著仆傭,探索完了二樓大部分地方。

臨近這輪搜查的尾聲,盧米安來到了那個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房間門口。

路易斯.隆德的臥室!

而按照“歷史”的進程,這位管家昨天就應該生完了孩子。

“他肚子被撕開,就算做了縫合,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康復的,現在肯定正躺床上休養……”盧米安無聲嘀咕了一句,考慮起要不要推門而入,找路易斯.隆德“聊聊”。

作為詭異事件的親身經歷者,這位男性管家肯定知道不少情況。

可這樣一來,就違背了他們事前定下的只觀察和探索,不觸動異常的搜查原則,畢竟盧米安不能保證路易斯.隆德不會向普阿利斯夫人說出自己潛入城堡的事情。

他都給對方生孩子了,還有什么能保密的?

至于滅口,等同于直接和普阿利斯夫人說“出事了”。

“可惜啊,我要是懂什么催眠就好了……”盧米安一邊無聲感嘆,一邊習慣性地將耳朵貼到了門上,聽起里面的動靜。

里面毫無動靜。

而以“獵人”集中精神后的聽覺,哪怕隔著門板和兩三米的距離,也不可能聽不到呼吸聲。

“沒人?路易斯.隆德剛生完孩子啊,會去哪里?”盧米安試著擰動把手,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偷偷望向里面。

房間收拾得還算干凈,已沒有他記憶中的血污,當然,也沒有了路易斯.隆德這個人。

盧米安微微皺眉,手上用力,將房門推至半開,走了進去。

他看得出來,這間臥室有人類睡過的痕跡,無論是鋪好的被子、床頭的煙蒂、掛在椅子上的黑色外套,還是地上微不可見的腳印,都說明路易斯.隆德不久前還在這里活動過。

除了這些,盧米安還看到床底邊緣有些許沒擦掉的血漬油污。

“昨天確實生了孩子……”盧米安邊點頭邊在心里自語了一句。

這時,他聽到窗外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來。

他忙走到玻璃窗旁,側過身體,望向外面。

馬廄處,黑發藍眼的路易斯.隆德內穿白色襯衣,外著黑色正裝、深色長褲與皮鞋,邊走邊和上次循環里送姐弟倆去彼岸世界的車夫賽韋爾交流著什么。

他臉色頗為紅潤,走路的姿態沉穩有力,看得盧米安一愣一愣。

這是昨天才生了一個孩子的人?

而且還是剖腹產!

盧米安強忍住內心的驚駭,仔細聽起路易斯.隆德和賽韋爾在說什么。

誰知,這倆家伙只是在交流除草種花的經驗。

“怎么了?”見盧米安遲遲不出來,帶著深色圓禮帽的萊恩也推門進入了這個房間,莉雅和瓦倫泰緊隨其后。

盧米安忙壓著嗓音,將路易斯.隆德的表現告訴了那三個外鄉人。

萊恩認真聽完,想了下道:

“你知道‘大地母神’嗎?”

達列日地區和費內波特王國有交界,牧羊人經常轉場去那邊,再加上姐姐的基礎教育,盧米安對此一點也不陌生:

“知道,費內波特那邊信仰的神靈。”

萊恩點頭道:

“那位神靈掌管著生育,與此對應,還有治愈與生命等領域,這也體現在了相應途徑的非凡者能力上。

“我不是說這里的事情與‘大地母神’有關,而是告訴你生育、治愈、生命往往是聯系在一起的,既然路易斯.隆德能夠生孩子,那他只用一天就恢復也可以理解。”

“這樣啊……”盧米安想想也覺得正常。

男人都能生孩子了,剖腹產后一天就活蹦亂跳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什么收獲嗎?”他詢問起萊恩等人。

萊恩搖了搖頭:

“都是很正常的仆人房間。”

“看來得到三樓去了。”盧米安莫名有些沉重。

三樓有普阿利斯夫人和行政官貝奧斯特的臥室、書房、日曬屋和起居室,等等,等等。

而這意味著極大的風險。

“好。”萊恩沒有猶豫。

很快,四人潛入了三樓。

這里不少房間的門開著,走廊明亮了不少。

盧米安直奔主題,踏入了普阿利斯夫人和行政官貝奧斯特的臥室。

這里有鋪著淺色天鵝絨被子的睡床,有擺放著睡前讀物的小書架,有一個掛滿各種衣物、非常寬敞的衣帽間,有放珍貴藏品的保險柜,有一組柔軟而舒服的米白色沙發,有擺著五個相框和文件書籍的桌子,有鋪滿全屋的毛絨絨白色地毯……

盧米安等人環顧了一圈,同時選擇了那張桌子。

那里的書是常見的通俗小說,包括佛爾思.沃爾的大作大冒險家5:疾病中將,以及奧蘿爾最新的一部作品替身偵探,文件則主要是達列日地區下發的各種事務,而相框內那五張照片,四張是普阿利斯夫人的,一張屬于盧米安不認識的男性。

“沒有行政官?”他頗為詫異地低語了一句。

普阿利斯夫人那四張照片都只有自己,穿著不同的盛裝,擺出了不同的姿勢,而唯一的男性照片竟然也不是行政官貝奧斯特的。

要知道,他可是這個家的男主人,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莉雅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行政官在這個家庭的地位可能也就和管家差不多。

“你見過誰家擺管家的照片嗎?”

“那這個男的是誰?”盧米安望向了最邊上那個相框。

相框內是張彩色照片,那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紅色襯衣,配黑色天鵝絨外套和褲腿有流蘇的深色長褲,腳踏一雙帶鞋帶的短靴,打扮得非常時尚。

他五官和普阿利斯夫人有點像,眉毛略顯疏淡,棕眸明亮含笑,褐發理成了較為浮夸的三七分,嘴角正微微勾起,像是那種經常出入上流社會又帶著點痞子氣質的人。

總得來說,這男性五官不算出眾,但讓人感覺很順眼。

“普阿利斯夫人的哥哥或者弟弟?”盧米安從樣貌上做起猜測。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8 09:23 PM

第六十六章 嬰兒床

看著照片上的男人,莉雅仿佛在思考般道:

“我們比收到求助信晚了兩天出發就是為了搜集相關的情報。

“普阿利斯夫人的全名是普阿利斯.德.羅克福爾,對吧?”

她頓了一下才道:

“我們調查過達列日地區的羅克福爾家族,發現沒有普阿利斯這個人。”

在因蒂斯,女性嫁人后可以不改成夫姓,尤其名字中有個“德”,代表以前是貴族的那種。

——“德”的因蒂斯含義是“來自”,后面的姓則是當初的封地。

“沒有?”盧米安很有點驚訝。

他知道普阿利斯夫人有問題,并且是大問題,但沒想到她可能連身份都是偽造的!

萊恩點了點頭:

“在達列日,羅克福爾是大家族,人數眾多,甚至出了一名省議員,我們時間匆忙,來不及做更詳細的調查,只能初步確認沒普阿利斯這個人,倒是有個叫普利特的男性失蹤有一年多了。”

“普利特?”盧米安有問就提,“他和普阿利斯夫人是什么關系,我覺得挺像的。”

萊恩搖了搖頭:

“缺乏足夠的情報,無法做出推測。

“我們知道的是普利特.德.羅克福爾信奉特里爾最流行的‘丹蒂主義’,弄出了很多私生子,被許多人憎恨和厭惡,這也許就是他不得不離開或者被迫離開達列日的原因。”

“丹蒂主義?”盧米安對這個詞有些陌生。

奧蘿爾訂閱的雜志和報紙要么偏女性向、故事向,要么以報道國家大事那種為主,間雜少數靈異類讀物,不怎么涉及男士流行風向。

莉雅笑了一聲道:

“簡單來說就是做打扮時尚、談吐優雅、行事放蕩的花花公子。”

“還是特里爾人會玩,把偷情都包裝成了一種思想一種主義一種流行風向。”盧米安大為感嘆,順便嘲諷了一句。

論偷情的自我修養,始終得看特里爾人,什么本堂神甫,在特里爾人面前,還只是個孩子。

…………

“最近這一年,特里爾修建了很多拱廊。”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筑內,奧蘿爾抿了口侯爵紅茶,對普阿利斯夫人、娜阿拉依扎等人談起了最新的流行風向,“什么是拱廊呢,就是把一條街封起來,頂部覆蓋玻璃,地面鋪上大理石,兩側排列高雅華麗的商店,白天嘛,有光從上面投下,晚上則使用汽燈,不準馬車進入,最出名的叫歌劇院拱廊街……”

普阿利斯夫人端著裝紅茶的白釉瓷杯子,明亮的棕色眼眸一直注視著奧蘿爾,微笑聽她講述。

“聽起來很讓人向往啊……”娜阿拉依扎感慨了一句。

那直觀地讓人感受到了高雅、時尚、干凈和明亮。

能從奧蘿爾口中知曉因蒂斯最流行的東西是她們愿意受邀喝下午茶的主要原因。

聊了一陣,話題轉移到了奧蘿爾的作品上,集中于感情方面。

“愛情真的讓人無法琢磨,難以把握……”普阿利斯夫人似乎有感而發。

所以,這就是你同時和很多男人產生愛情的原因?奧蘿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普阿利斯夫人望向了她,噙著淺淺笑意,略帶嘆息地說道:

“有的時候,會因為他犯了錯而生氣,恨不得殺了他,送他去死,可他真的面對死亡了,又會忍不住去救他,還不肯告訴他,也許,這就是愛情……”

…………

行政官官邸,主人臥室內。

“或許普阿利斯夫人曾經也愛上過信奉‘丹蒂主義’的普利特,有了段禁忌的感情,所以不再被家族提及,只能隨便找了個人嫁,并動用家里的關系,為他謀取了科爾杜村的行政官職務。”盧米安結合姐姐寫的那些故事和橋段,有了一定的推測。

這能解釋行政官貝奧斯特在家里地位比較低的原因。

“可能。”萊恩簡單回應,轉而說道,“繼續搜查,但不要試圖打開保險柜等東西,免得觸發某種警報。”

盧米安等人立刻散開,搜查起別的地方。

可以“獵人”觀察細微痕跡的能力,盧米安依舊沒什么收獲。

莉雅等人同樣如此。

不得已,他們轉移去了書房等地方,耐心做著搜查。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四人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這里有個關著的房間,對面是敞開的日曬屋,旁邊是通往其中一座塔樓的階梯。

搜索完日曬屋的萊恩將目光投向了莉雅。

莉雅抬手摸了摸頭紗上懸掛的銀色小鈴鐺,嘴里念念自語般走向了對面緊閉的木門。

這一次,那四顆鈴鐺都沒有響。

莉雅松了口氣,握住把手,輕柔地將木門推了開來。

這是一個很空曠的房間,中央位置擺著一張可以搖晃的嬰兒床。

那嬰兒床由棕色木頭做成,安裝在木制構架內,鋪著很干凈但略顯陳舊的白色棉制襁褓,里面空空蕩蕩。

說這是普阿利斯夫人兩個孩子曾經用過的嬰兒房吧,房間里除了那張床,沒任何玩具,只地面零星地散落著小麥、大麥、水稻、黑麥、燕麥等種植物,看起來頗為詭異。

而且,這些種植物保存得較好,似乎剛拿進來沒幾天。

瓦倫泰身上浮起了一層微光,走入房間,繞了一圈。

很快,他回到門口,對萊恩和莉雅搖了搖頭:

“沒邪惡氣息。”

“好吧。”莉雅望向盧米安,“接下來去塔樓?”

盧米安對城堡的兩座塔樓一直都很好奇,沒想到今天會有機會去“參觀”。

瓦倫泰出了那個奇怪的嬰兒房,萊恩握住把手,打算將木門關閉,恢復原狀。

就在這個時候,盧米安下意識往里面又望了一眼。

那由棕色木頭做成的嬰兒床輕輕晃動了起來!

可這個房間的窗戶和對面日曬屋的落地窗都緊緊關著,走廊上也沒有風吹過!

“這……”盧米安的瞳孔一下放大。

注意到他的異常,莉雅也側過身體,將目光投了進去。

那嬰兒床還在輕輕晃蕩,就好像棉制的白色襁褓上躺著一個看不見的、無形的嬰兒。

下意識間,莉雅抬起右手,捏向眉心,仿佛想緩解眼睛的疲累。

她在準備打開靈視,看一看究竟有什么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她頭紗和靴子上的四個銀色小鈴鐺叮叮當當響了起來,激烈急促地仿佛快要爆炸!

萊恩面色一凝,當即低喝了一聲:

“離開這里!”

說話間,他兩步奔入了日曬屋,并側過身體,撞向那里的落地窗。

他這是要打開一個直接脫離城堡的通道!

砰!

萊恩撞在了落地窗上,卻沒有玻璃破碎的嘩啦聲響起。

那排窗戶上凸顯出了一張張幼小孩子的透明面孔,有的似乎還是嬰兒。

他們臉色青中泛白,莫名駭人。

被萊恩“撞”到后,他們同時張開嘴巴,“哇哇”哭了起來。

伴隨著這哭聲,整個城堡第三層變得極為黯淡,不同的墻上、玻璃上皆有幼兒的透明臉孔浮現。

他們有的在大哭,有的轉動眼眸,木然望向盧米安、莉雅、瓦倫泰和萊恩等人。

僅僅只是被這么一注視,盧米安就感覺身體變得冰涼,不由自主開始顫栗,心中填滿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下一秒,瓦倫泰身上亮起了暗金色的光芒。

這光芒如水,以環的形式往外急速擴散,迅速將盧米安、莉雅和瓦倫泰包容在內。

暖洋洋的感覺隨之升起,盧米安體內的陰寒頓時消散一空。

他不再顫栗,內心充滿了勇氣,反手拔出了那把鐵黑色的斧頭。

與此同時,萊恩仿佛一下高大了許多,衣物被撐得滿滿當當。

他身周一點點晨曦般的光芒浮現了出來,迅速于他體表凝聚出銀白色的全身盔甲,于他雙手內組成一把寬大厚重的光之巨劍。

萊恩高舉起這把劍,如一個巨人般劈向了面前的落地窗。

那一張張屬于孩子的青白色臉孔發出一聲聲慘叫,在光之巨劍下飛快化成了青煙。

可玻璃窗并沒有因此破碎,更多的透明臉孔凸顯了出來,用尖利的哭聲折磨著盧米安等人的耳朵和心靈。

“是誰闖入了城堡?”

一道女性嗓音高亢響起,層層疊疊回蕩開來。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看到走廊另外一側,從二樓上來的地方,出現了一道身影。

她四十多歲,棕發棕眼,長相還算不錯,沒什么皺紋,正是之前給路易斯.隆德“接生”的那個婦人。

此時,她套著灰白色的長裙,手里拿著把似乎能剪掉人類腦袋的巨大剪刀,仿佛剛從花園修理枝丫回來。

她望著盧米安等人,沉聲說道:

“你們該死!”

…………

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筑內。

普阿利斯夫人突然愣了一下,表情略有變化。

她隨即放好手里的白釉瓷茶杯,笑著對奧蘿爾道:

“真是太抱歉了,我忽然想到家里有點事情,得立刻趕回去。”

“啊?”奧蘿爾心中一驚。

普阿利斯一臉遺憾地起身:

“我原本還打算下午茶后留下來,繼續和你交流你的作品和里面那些美好而璀璨的愛情。”

“我很歡迎。”奧蘿爾立刻做出回應。

“不行。”普阿利斯夫人搖起了腦袋,“那件事情和我的孩子們有關。”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8 09:24 PM

第六十七章 邪術

瓦倫泰也看到了那套著灰白色長裙的婦人,眼神憎恨表情冷峻地張開了雙臂,做出擁抱太陽的動作。

一道無比明凈無比燦爛的光柱憑空而降,落到了拿著巨大剪刀的目標身上。

四周瞬間被點亮,墻上、玻璃上凸顯的一張張透明臉孔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消散一空。

而那婦人的身體明明已遭點燃,正在蒸發,卻陡然消失不見。

這一幕,盧米安覺得很眼熟,之前他獵殺口器怪物的時候,對方也有類似的表現。

隱身!

當然,那婦人未必是隱去了身形,但肯定沒有死,所以,盧米安一點也不欣喜,反而往高大了不少的萊恩靠攏過去。

覆蓋銀白全身盔甲、手持光之巨劍的萊恩是在場幾個人里面讓他覺得最能信賴的一個。

一看就特別能打特別擅長戰斗!

這時,莉雅的背后,靠近塔樓入口的墻壁表面,其中一個臉色青白的孩童臉孔突然鉆了出來,化成那個穿灰白色長裙的婦人。

她手中巨大的剪刀直接夾住了莉雅的脖子。

喀嚓!

莉雅的腦袋掉了下來,但沒有血液噴薄,她的身體、她的頭部迅速變小變薄,變成了一個破裂的紙人輕飄飄落地。

她套著無褶羊絨裙的身影于不遠處的空氣里勾勒了出來。

當的一聲,臉部被銀白面甲遮住的萊恩舉起手中的“晨曦之劍”,一個跨步就來到莉雅剛才站立的位置,以斜劈的方式重重砍向那婦人。

那婦人抬起剪刀,試圖格擋,卻被連人帶武器硬生生劈進了墻壁里。

她的身影又消失了。

穿著藍色細呢外套的瓦倫泰背后,一張腫脹發青的面孔瞬間替換成了那名婦人。

她探出身體,剪向瓦倫泰的后脖。

“小心!”那婦人剛有出現,莉雅就高聲喊了一句,提醒同伴注意。

瓦倫泰當即“哼”了一聲,本就展開的雙臂微微合攏。

他身周虛空頓時跳躍出一朵朵金色的、虛幻的火焰,它們連成一片,將那段走廊化成了散發著太陽氣息的海洋。

那婦人被囊括在內,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體在劇烈燃燒。

她又縮回了墻壁“里面”,還原為那張腫脹青白的臉孔。

這透明的面孔在金色而虛幻的火焰里瞬間消融為縷縷黑氣,繼而蒸發。

當!

萊恩的“晨曦之劍”又劈在了這個地方,讓整座城堡都似乎在顫動。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堵住那婦人。

盧米安大概看明白了當前的局勢,那個給路易斯.隆德接生的婦人與墻壁、玻璃表面那一張張透明的孩子臉孔是聯系在一起的,既能讓它們之一化成自己,又可以重新變回亡靈鬼魂的狀態,從而躲避攻擊,轉移傷害。

也就是說,她隨時能從城堡三樓任何一堵墻一扇玻璃處發動攻擊,而萊恩等人的反撲沒法真正地傷害到她。

有了這樣的判斷,盧米安立刻與落地窗、四周的墻壁拉開了距離,走到日曬屋的中間位置。

就在這時,地面和天花板上也凸顯出了鬼魂般的一張張臉孔。

那婦人瞬間從盧米安腳后區域鉆出,剪刀快速伸向了他的大腿。

盧米安心中一動,產生了強烈的危險感。

他顧不得確認襲擊會從哪里過來,毫不猶豫就跳向半空,撲往側面。

刺啦一聲,他還是慢了半拍,大腿下側被劃拉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瞬間奔涌而出。

那一滴滴鮮血剛剛落地,隨著已更換位置的婦人一指,它們就凝聚在了一起,抽長為薄薄的血色人影。

這血色人影毫不猶豫就轉向翻滾到安樂椅位置的盧米安,向還在大量流血的他撲了過去。

而盧米安流的每一滴血液都成了它的養分,讓它變得愈發清晰。

與此同時,盧米安不僅承受著劇烈的疼痛,而且還產生了渾身血液不受控制的感覺。

幾乎是瞬間,萊恩猛地跳了過來。

身在半空的他高高舉起了光之巨劍,狠狠劈在那血色人影上,將它“釘”在地面,與周圍的透明臉孔一塊擊碎。

莉雅不知什么時候已翻到盧米安身旁,探出右手,按住了他大腿傷口上。

然后,盧米安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傷口神奇地隨著對方的右掌移動了,一路下行至血管不怎么豐富的小腿側面。

血液的流出頓時減少。

那婦人猛然從天花板處往下探出了腦袋,棕色的眼眸變得很是幽深,內部則仿佛有熾烈的生命在燃燒。

盧米安小腿處滴落的血液一下被點燃,騰起春日陽光般的明媚火焰,它們飛快往傷口深處部往體內血管蔓延而去。

這個瞬間,盧米安有了生命在飛快流逝的感覺。

噗的一聲,萊恩將那把光芒凝成的雙手巨劍插在了地面。

他周圍,也就是盧米安、莉雅所在的這片區域,一點點晨曦般的光芒浮現出來,充斥了所有空間。

在這片晨曦里,殘余的血色人影飛快消融了,盧米安小腿處明亮美麗的火焰也迅速熄滅了。

而剛才那一秒的燃燒讓他的傷口黏在了一起,竟初步止住了出血現象。

萊恩拔出巨劍,沉聲喊道:

“這里環境不對,必須離開!”

他的意思是那名婦人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么強大,幾乎殺不死,鎖定不了,主要還是城堡三樓這特殊環境給了對方極大的加成。

不等同伴回應,萊恩開始追逐那名婦人。

雖然比起能借助透明臉孔跳躍的敵人,他始終要慢一拍,但他完全不吝嗇體力地豎劈、斜砍、直刺,依舊讓對方每次探出身體都不敢停留,稍做攻擊就趕緊轉移位置。

配合瓦倫泰召喚來的圣光、制造出的金色火焰,兩人短暫壓制住了那名婦人,讓莉雅和盧米安沒怎么受到攻擊。

抓住這個機會,莉雅跳上安樂椅,在周圍的沙發、桌子、靠椅、擺件上來回奔跑——為了不接觸地面。

這個過程中,她頭紗和靴子上的銀色鈴鐺不斷在響,有時激烈有時暴躁。

盧米安已不敢停留于地面,站到了桌上,邊注意著頭頂天花板和下方地面,邊打量起莉雅的舉動。

有之前經驗的他判斷對方是在測試哪條路線能夠逃離。

很快,莉雅停下了雜耍般的奔跑:

“塔樓,去塔樓!”

她話音剛落,那婦人就從天花板上探出了身體,厲聲喝道:

“你們這群該死的!”

她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吐出,每一個單詞都仿佛響在盧米安等人的腦海,讓他們心跳加速,頭暈眼花,極為惡心。

瓦倫泰強忍著不適,又張開了雙臂。

一道明亮純粹的光芒直接將那處天花板吞沒了。

“走!”萊恩下達了命令。

盧米安當即跳下桌子,強忍住小腿的不適,踩著那一張張透明臉孔,率先奔向了塔樓,莉雅和瓦倫泰緊隨其后,只有覆蓋著銀白色全身盔甲的萊恩沒急著逃離,舉著“晨曦之劍”,將探出身體的婦人又劈了回去,不讓她阻攔同伴逃跑。

等莉雅等人進入通往塔樓的階梯,他才轉過身體,一個跳躍追了上去。

那婦人從側面墻壁某張透明臉孔處又探出腦袋,發出一道尖利的叫聲。

伴隨這尖利的叫聲,萊恩銀白色的全身盔甲表面燃起了一層黑色的、邪惡的火焰。

萊恩一下就感覺體力在急速流逝。

沒有猶豫,他解除了“黎明鎧甲”。

點點晨曦般的光芒伴著黑色的火焰往四周飛散開來,消失在了半空。

萊恩提著光之巨劍,趁機一跳,完全脫離了城堡三樓,進入了階梯。

此時,知道自己實力差得有點遠且沒法利用環境的盧米安跑在第二位,前面是銀色鈴鐺輕緩作響的莉雅。

跑著跑著,莉雅一下頓住了腳步。

盧米安連忙剎住“車”,耳畔聽到了嘰嘰喳喳的聲音。

他隨即望向前方,整個人都有點呆住。

這座塔樓并不大,甚至稱得上狹小,有階梯通往不同的射擊口。

而這里的墻上密密麻麻爬滿了孩子。

他們穿著不同的衣物,有的仿佛剛出生,有的已有三四歲模樣,皆手腳如同鳥爪,尖端異常鋒利。

憑借著自身的“鳥爪”,這些孩子就像林中的飛禽,全部棲息在了墻上,占滿了大部分地方。

正常人類孩子的臉孔、身體,邪異鋒利的“鳥爪”,超過百個的數量和不正常的休息方式組合在一起,看得盧米安頭皮發麻,再次有了目睹路易斯.隆德生孩子時那種精神、眼睛、心靈都受到污染的感覺。

那些“孩子”還未注意到有人闖入,少部分正歡快地交流著不同的話題:

“外面的天好藍。”

“我想出去。”

“不行。”

“媽媽說過,必須能夠把爪子收起來,像正常人類,才能出去……”

這時,萊恩追到了三人身后,急聲道:

“你們離遠一點!”

他隨即轉過身體,手持“晨曦之劍”,巨人般堵在了塔樓入口位置。

莉雅和瓦倫泰沒去問為什么,分別狂奔起來,找到階梯等障礙物遮擋自身,盧米安雖然不懂,但求生經驗告訴他照做就行。

“你們滾下來!”

那婦人的聲音尖利響起。

這每一個單詞都鉆入了盧米安等人的耳朵,讓他們同時變得虛弱。

緊接著,那套著灰白長裙的婦人出現在了階梯拐角處,而整座塔樓都洋溢著生命的氣息,沒有透明的青白臉孔浮現。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8 09:28 PM

第六十八章 凈化

看到萊恩不僅沒有逃,反而拿著“晨曦之劍”堵在塔樓入口處,那套著灰白長裙的婦人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迅速調轉巨大的剪刀,夾住自己的脖子,輕輕劃拉了一下。

鮮紅的血液頓時流了出來,伴隨著她一聲厲嘯,仿佛有了自己生命般迅速往上下左右流淌,將整個人覆蓋在內。

這就好像那婦人穿上了一套血色的全身盔甲。

她做這些事情的同時,萊恩雙手倒握“晨曦之劍”,單膝跪了下去。

噗的一聲,他將那把光芒凝聚成的雙手巨劍插入了面前的石制地板內。

那巨劍隨之崩解,化作一片又一片晨曦般的光點。

它們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組成了閃爍而狂暴的颶風,向著前方席卷而出。

這光之風暴所過之處,石板地面被生生削薄,階梯有的被抹平,有的出現夸張的裂痕,而那婦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動作,就被徹底吞沒。

她體表的血色盔甲支撐了一秒,完全粉碎,消融在了光里。

而這一次,她離開了三樓那特殊的環境,置身于充滿生命力的地方,再也沒法利用那一張張青白透明的臉孔轉移位置,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體出現一道又一道細小的血色裂痕。

那裂痕急速擴大,瞬息間就變成了切割開那婦人的猙獰傷口。

她的慘叫聲回蕩之中,她的身體四分五裂,變成了肉塊,而那些肉塊和她的靈還在不斷地受到光芒風暴的摧殘,直至颶風平息,一個變得更碎,一個消散一空。

雖然萊恩竭力控制著不讓“光之風暴”影響其他方向,但全力攻擊之下,還是力有不及,將側方的墻壁、后面的階梯都破壞了不少,要不是盧米安、莉雅和瓦倫泰按照他的吩咐,提前找好了遮擋物,現在或多或少都會受傷。

“哇!”“哇!”“哇!”

那些攀爬在墻上的鳥爪孩子受到驚嚇,同時放聲大哭。

這讓盧米安等人的耳朵嗡嗡嗡作響,仿佛遭受了噪音攻擊。

“走!”萊恩轉過身體,砰地撞向附近受損最嚴重的墻壁。

嘩啦,那墻壁破裂開來,大量石塊紛紛往下掉落。

那里隨之出現了一個可供人類鉆過去的大洞。

等瓦倫泰、盧米安跑了過來,萊恩一只手抓住一個人,提著他們的肩膀,直接從十幾米高的地方跳向城堡外面一株樹木。

砰!他身在半空,蹬了那樹木一腳,由直直下降變成了斜向橫飛,遠離城堡著陸。

莉雅自行跳出,借助城堡外墻的凸起,一層層快速下降,一兩個呼吸就落到了地面。

樹木劇烈搖晃中,萊恩、盧米安和瓦倫泰等了莉雅幾秒,和她會合后才奔向山丘后方,搶在其余仆人追趕過來前原路離開。

…………

不到一分鐘后,塔樓入口處,破裂的大洞旁。

穿著灰藍色蓬松長裙的普阿利斯夫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審視起四周。

攀爬在墻上的那一個個孩子急促地喊起媽媽,控訴外來者的野蠻和殘暴。

普阿利斯夫人沒有說話,面沉如水。

…………

科爾杜村側面的樹林內。

盧米安等人停了下來,回望向城堡位置。

莉雅正要說話,突然皺起了眉頭。

“我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很近!”她側頭詢問起萊恩等人,“你們有聽到嗎?”

盧米安嚇了一跳,忙仔細傾聽起來。

隱隱約約間,他聽到了哇哇哇的嬰兒哭聲,但不像莉雅描述的那么近,甚至顯得很遙遠。

“聽到一點。”萊恩如實說道。

瓦倫泰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有了點變化。

幾乎是同時,莉雅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本能地按向小腹位置——那里有明顯的鼓脹和蠕動。

瓦倫泰連忙走了過去,伸出一只手,按在莉雅頭頂。

緊接著,他沉聲說出了盧米安剛學過沒多久的一個古赫密斯語單詞:

“太陽!”

一滴滴金色的半透明液體憑空凝聚了出來,灑在莉雅身上。

莉雅體表頓時騰起了一陣陣虛幻的黑煙,表情時而扭曲時而正常。

終于,她小腹縮回了原本狀態,不再蠕動。

“呼……”莉雅吐了口氣道,“差點就成怪物的便宜媽媽了,還好及時處理,它還沒來得及扎根。”

她臉帶微笑,即使剛經歷了那么詭異那么可怕的事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恐懼和不安。

感嘆完,莉雅轉向盧米安、萊恩和瓦倫泰:

“你們要不要也用圣水凈化一下?我怕你們不知不覺也當上媽媽。”

“好!”盧米安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

但瓦倫泰沒立刻走向他,而是來到萊恩身旁,將手按在了他的頭頂。

“太陽!”

又是剛才那個古赫密斯語單詞,又是一滴滴金色液體凝聚。

圣水灑落中,萊恩身上沒有一點異常。

瓦倫泰又凈化起自己,同樣未有虛幻的黑煙蒸發而出。

處理好同伴,他才走到盧米安旁邊,探手按住了這名“獵人”的腦袋。

“太陽”!

隨著那個古赫密斯語單詞的回蕩,隨著那一滴滴半透明液體的下落,盧米安霍然感覺到了痛苦。

那痛苦來自他的心臟,仿佛有條蛇在那里鉆來鉆去,試圖離開。

它每鉆一下,都讓盧米安心臟或加快或失速,極其難受。

下一秒,他耳畔隱隱又聽到了那似乎來自無窮遠處又仿佛就在旁邊的神秘聲音。

幸運的是,這不像夢里那么清晰,不至于讓盧米安直接進入瀕死狀態。

就在盧米安快要忍受不住時,瓦倫泰停止了凈化,冷峻點頭:

“你也沒什么問題。”

呼……盧米安悄然吐了口氣,有種在死亡邊緣跳了個舞又被拉回來的感覺。

此時,他大概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那位神秘女士的說法,他屬于已經被某位隱秘邪神重度污染的人,靠著那位偉大存在及時的封印才能保持正常人的狀態。

這樣的他接受圣水的凈化就如同惡魔亡靈擁抱圣光一樣,肯定會出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他本人就屬于需要被凈化的邪神污染物!

還好,還好,瓦倫泰要是再堅持一會兒或者再強力一點,就算有那位偉大存在的封印,我也會暴露出異常……以后不能再接受凈化了,甚至不能找人驅邪,我就是需要被驅的那個邪……盧米安一陣慶幸,沒讓殘余的痛苦浮現于臉上。

見同伴們都接受好凈化,消除了隱患,萊恩當即說道:

“我們現在去村子邊緣,會觸發循環的地方。

“普阿利斯夫人要是找到線索,追趕過來,而我們又打不過,就嘗試逃離,重啟循環。”

見瓦倫泰明顯不解,萊恩補充道:

“我擔心如果在循環里死過一次,解除循環后會有些問題,所以,現在能不死還是盡量不要死。”

“好。”莉雅搶在瓦倫泰發表狂熱言論前答應了下來。

見兩個同伴都做出一致的決定,瓦倫泰只能點了下頭。

這時,盧米安掃了他們一眼,揮了揮手道:

“你們去吧,我回家了!”

“你不擔心普阿利斯夫人找伱?”萊恩疑惑皺眉。

盧米安笑了:

“我不像你們,我進了塔樓后,一直在躲避那些怪物孩子的視線,沒有被他們看到,那個見過我的接生婆又被你們徹底干掉了,好像連靈都沒法通,普阿利斯夫人怎么可能猜到這么高端這么厲害的潛入團隊有我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你們想想,你們來科爾杜前,都沒人嘗試潛入城堡,你們一來,立刻就有事情發生了,不懷疑你們懷疑誰?

“我跟著你們逃跑,反而會被拖下水!”

萊恩、莉雅和瓦倫泰一時無言以對。

明明是這小子策劃的行動,為什么到了最后,明面上卻似乎和他沒什么關系了?

自己等人就這么背上了全部的“罪名”?

“再見!如果普阿利斯夫人不敢對付你們這些官方非凡者,循環沒有重啟,那我們明天老酒館見!”盧米安揮了揮手,邊往樹林邊緣跑去邊提醒對方,“保重,我的卷心菜們!”

出了樹林,盧米安的表情一下凝重。

他不跟著萊恩等人逃跑并不只有剛才說的那個理由,那更多是借口。

他主要目的是立刻回家,和奧蘿爾會合。

奧蘿爾一邀請普阿利斯夫人喝下午茶,立刻就有人潛入城堡,屬于很容易就被想到的嫌疑人。

盧米安要趕緊告訴姐姐,如果普阿利斯夫人來質詢和滅口,不要硬撐,直接出賣那三個外鄉人,并接受普阿利斯夫人的囚禁,找有價值的秘密釣她一段時間,不讓她當場殺人。

活著才有希望!

哪怕在循環里,也不能輕易言死,免得解除循環后出什么大問題!

而普阿利斯夫人追趕上莉雅等人后,要是她贏了,萊恩他們三個總有一個能觸動循環,“消除”記憶,如果她輸了,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蹬蹬蹬,盧米安強忍著小腿處的疼痛,穿過村里道路,跑回了家中。

看到奧蘿爾在門口張望,活得好好的,他頓時松了口氣。

“沒事吧?”

“沒事吧?”

姐弟倆同聲問起對方。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8 09:30 PM

第六十九章 他?

面對姐姐的關心,盧米安搖了下頭:

“沒有。”

他左右看了一眼道:“進去再說。”

到了靠近灶爐的地方,他先簡單提了提自己和萊恩他們的探索過程,接著告訴姐姐,等會要是普阿利斯夫人來襲擊他們,千萬不要猶豫,趕緊投降,出賣那三個外鄉人。

以他在城堡內的遭遇和看到的種種現象,盧米安不覺得姐弟倆聯手能打得過普阿利斯夫人,那個“接生婆”他們都未必能應付。

奧蘿爾靜靜聽完,忍不住笑了一聲:

“從理性上講,你的對策確實是最好的,可怎么讓我感覺怪怪的,就跟變成了小說里的反派一樣,而且還不是主要反派,有魅力的那種。”

“重要的是結果。”盧米安向姐姐強調,“按你的話說就是,忍受屈辱,負擔重任,保存有用的身體,等待將來展現價值。”

“……”奧蘿爾忍不住抬手扶了下額頭,“我平時是不是教你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是的。”盧米安“誠懇”點頭。

奧蘿爾翻了個白眼:

“好啦,我明白了,不到最緊要的關頭,我不會和普阿利斯夫人硬拼的。

“剛才普阿利斯夫人發現警報被觸動,想要離開,我也沒有強行攔住她,只是表現出不舍,和她又多聊了快一分鐘。

“嗯,仔細說說你們搜查的細節。”

她一邊走到餐桌旁邊坐下,擺出傾聽的姿態,一邊注意著周圍,防備普阿利斯夫人攜帶怒火過來質問。

盧米安抽出餐桌另外一側的椅子,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講起探索的收獲和戰斗的過程。

聽著聽著,奧蘿爾的表情逐漸變得有點古怪,越來越古怪。

“怎么了?”盧米安注意到了姐姐的異常。

奧蘿爾斟酌了好一會兒,帶著那種古怪的表情反問道:

“普阿利斯夫人的臥室有張男人的照片,而那個男人和她長得比較像,疑似她的兄弟?”

“嗯,那三個外鄉人說可能是羅克福爾家族失蹤的一名成員,叫普利特。”盧米安轉述起萊恩他們的話語,包括“丹蒂主義”和大量私生子。

他最后補了一句:“根據那三個外鄉人的調查,羅克福爾家族明面上沒有普阿利斯這個人。”

奧蘿爾輕輕頷首,吐了口氣:

“那我基本能確定我的猜測是對的了。”

她臉上那種古怪的表情并未消退,反而更明顯了。

“什么猜測?”盧米安一臉不解。

奧蘿爾看了他一眼道:

“也許,普阿利斯夫人就是失蹤的普利特。”

“啊?”盧米安震驚,“他們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普阿利斯夫人還生過兩個孩子!”

“誰知道是不是她親自生的,也許是行政官生的呢?”奧蘿爾嗤笑著反駁了一句,“就算真是普阿利斯夫人生的,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神秘學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你想想,路易斯.隆德一個男人都能生孩子了,那普利特變成女性也沒什么不可能。”

“道理上是這樣沒錯,可……”盧米安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奧蘿爾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我之所以敢這么猜,而那三個外鄉人沒類似的靈感,是因為我聽說過,不,見證過一件事情。

“你還記得‘獵人’的相鄰途徑是哪條嗎?”

“‘刺客’。”盧米安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當初還為這個明顯比“獵人”好聽的名稱心動過。

“在我們組織,呃,就是卷毛狒狒研究會里,有位男士很喜歡當‘刺客’,選了這條途徑。”奧蘿爾帶著古怪的表情道,“后來,一次聚會里,他一臉憂郁和煩惱地告訴我們,‘刺客’到了序列7,需要服食的魔藥叫‘女巫’。”

“‘女巫’?”盧米安一聽到這魔藥名稱,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對,‘女巫’,在神秘學世界,‘巫師’和‘女巫’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伱以前總是混淆,時不時就說我是女巫,我聽得心里怪怪的。”奧蘿爾趁機教育了一句,“很顯然,喝下‘女巫’魔藥會變成女巫,扮演女巫,身體也將完全轉變成女性。”

嘶……盧米安輕輕吸了口氣,分外慶幸自己獲得的第一份材料是“獵人”非凡特性。

如果拿到的是“刺客”相關,以他當時急切到不想做挑選的心態,大概率已經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后來呢,那位喝了嗎?”他忍不住問道。

奧蘿爾微笑回答道:

“他為難了很久,既不想變成女性,又不愿意從此停留在序列8,直到有人勸了他一句,‘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之后的某次聚會里,我又遇到了他,不,那個時候已經是她,一位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性。”

“……”盧米安一時無話可說。

奧蘿爾笑吟吟看著他道:

“以后,你到了序列5,如果拿不到‘獵人’途徑的序列4材料,可以考慮‘魔女’途徑的序列4,對,‘刺客’途徑又叫‘魔女’途徑……”

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情變大的表情。

“魔女”……盧米安深切地感受到“刺客”這個名稱真的很有迷惑性。

神秘學世界處處危險啊!

他忙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這么看來,普阿利斯夫人真可能是花花公子普利特。”

連“刺客”都能變“魔女”,一條可以讓男人生孩子的途徑大概率也能讓男人變成女性。

奧蘿爾點了點頭,警惕地望了眼窗外:

“我懷疑普阿利斯夫人也是到了特定的序列才變成女人,不得不以失蹤的方式告別家族,免得被官方發現異常,嗯,按照那位神秘女士的說法,神靈恩賜的力量也可以用序列來劃分。

“她這條不正常的途徑應該還包含促進生育、利用生命、駕馭亡靈的力量。”

“利用生命、駕馭亡靈”是她從盧米安等人和“接生婆”的戰斗推測出來的。

這也和彼岸世界“夜夫人”被眾多亡靈追隨的表現一致,而那位長得很像普阿利斯夫人。

說到這里,奧蘿爾突然“呃”了一聲。

“怎么了?”盧米安小心詢問。

姐姐不會又想到什么嚇人的真相吧?

奧蘿爾皺眉看著弟弟道:

“下午茶的時候,普阿利斯夫人突然說什么愛情難以琢磨,明明因為他犯了錯,希望他去死,但他真正面對死亡了,又忍不住去救,還不肯告訴對方。

“我當時很不解,可也沒太在意,現在回想,她是不是有潛藏的意思,特意這么一說呀?”

盧米安也是疑惑:

“她救人,她什么時候救人了……”

霍然間,他停了下來,望向奧蘿爾。

姐弟倆同時想起了彼岸世界內,“夜夫人”帶走亡靈,間接救了他們的事情。

“可那是上個循環的事情了……”盧米安剛想否定,卻說不下去。

他和奧蘿爾看著彼此,發現對方眼睛里都寫滿了震驚和恐懼。

如果普阿利斯夫人指的真是那件事情,那意味著她能在循環里保留記憶,至少是一部分記憶!

“不會吧……”奧蘿爾低聲自語起來,“算了,先當是真的,寧愿把敵人想的厲害一點也不能大意。”

盧米安表示贊同,接著想到一件事情:

“奧蘿爾,呃,姐姐,結合普阿利斯夫人原本可能是男性這點,她愛上的那個人是你?”

“我又沒做什么錯事,明明是你偷窺了路易斯.隆德生孩子,普阿利斯愛的那個是你才對。”奧蘿爾應激做出反駁。

盧米安下意識說道:

“可能她認為我是被你指使的。

“我平時和她沒什么接觸,就帶人撞破她和本堂神甫偷情那次被她戲弄了一下,而你時不時和她討論文學作品、流行風向,偶爾還去她家借小馬騎。”

“咦……”奧蘿爾語調上揚,露出嫌棄的表情,“那她還給我介紹結婚對象?你不是說,都不怎么樣,甚至很差嗎?”

盧米安想了下道:

“可能她是想利用這種方式摧毀你對男人的興趣,再慢慢引誘你靠向她……”

“你平時都看了什么奇怪的東西啊?”奧蘿爾沒好氣地瞪了弟弟一眼。

盧米安不僅理直,而且氣壯:

“你的小說啊。

“你有本小說就寫了類似的橋段。”

“是嗎……”奧蘿爾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陣,她望向窗外道:

“這么久了,普阿利斯夫人還沒來找我們麻煩,循環也沒有重啟……”

“可能她不想殺掉那三個外鄉人,這種官方派出來的調查員,一旦被真正殺死,也許會有更大的麻煩到來。”盧米安做起猜測,“而她并不知道我有參與,也就沒有懷疑你。”

目擊者已經死了,其他人都沒看見他。

奧蘿爾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自嘲了一句:

“這等得我都沒心情準備晚餐。”

盧米安突然有了靈感:

“要不我去城堡看看?”

“犯罪者回現場嗎?”奧蘿爾笑了一聲。

盧米安點了下頭:

“我去看下城堡那里是個什么情況,反正普阿利斯夫人應該沒懷疑我。

“啊,對了,我還沒摘郁金香,正好以你要制作香氛為借口,向他們要幾朵。”

明面上,奧蘿爾和普阿利斯夫人是朋友,盧米安這么做完全沒有問題。

奧蘿爾想了幾秒道:

“可以試試,但再等一等,現在還不能完全確認普阿利斯夫人不會來找麻煩。

“嗯,要是半個小時內你沒有回來,我就去村子邊緣觸動循環,直接重啟。”

“好。”盧米安答應了下來。

…………

他再次抵達行政官那座城堡時,太陽已經到了山后,天邊盡是染著紅色的云朵。

盧米安穿過花園,來到敞開的正門外面,對守在那里的男性仆人道:

“我姐姐奧蘿爾打算制作一種香氛,不知道能不能向普阿利斯夫人借幾朵郁金香?”

穿著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男性仆人沒什么異常地回答:

“我去問下夫人。”

他連忙轉入城堡,過了一陣才出來:

“夫人說,你直接去花園摘就行了。”

真沒懷疑我啊?而且,就跟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盧米安沒試圖進城堡,走入花園,尋找起郁金香。

他看到那些花朵時,也發現旁邊有位女仆在陰影里修建花樹的枝丫。

擦身而過的途中,盧米安隨意地打量了那位女仆一眼。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那女仆四十多歲,棕發棕眼,面容姣好,沒什么皺紋,儼然就是那個和瓦倫泰等人大戰了一場最終被萊恩徹底殺死的“接生婆”!

此時此刻,她正活生生站在盧米安旁邊,臉龐仿佛被花草樹木染上了一層陰影。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8 09:32 PM

第七十章 通靈

看到“接生婆”的那一刻,盧米安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

她還活著?

我明明看到她被萊恩殺死了,靈也被摧毀了!

盧米安記得很清楚,“接生婆”最后變成了滿地的血肉小塊,有的部位甚至都找不到了。

這TM是撞鬼了吧!不對,有呼吸聲!盧米安聯想到姐姐某些小說的片段,心臟由停滯瞬間轉變為狂跳。

要不是那“接生婆”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修剪著花樹的枝丫,他多半已經應激做出反應。

喀嚓,喀嚓,一根根雜亂生長的細小樹枝掉落于地,驚醒了呆滯的盧米安。

他下意識往前邁步,走向郁金香盛開的地方。

“接生婆”沒有阻止他,甚至沒有轉過身體。

盧米安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神情專注,動作認真,側臉被花草樹木帶來的陰影襯托得很是黑沉晦暗。

不敢再停留,盧米安摘了幾朵郁金香就離開了行政官的城堡。

一直到返回村里,他的心臟依舊在撲通撲通亂跳。

平復了下情緒,見時間還早,沒到讓奧蘿爾主動觸發循環的節點,盧米安往雷蒙德.克萊格家走去。

這同樣是兩層建筑,但比起盧米安和奧蘿爾家,它明顯更陳舊,更破爛,也更狹小,外墻凸顯出石頭的灰色,爬了不少綠色的植物。

此時,克萊格家的大門敞開著,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左側的灶爐、右邊的桌子和后方那一個個木桶。

根據盧米安的記憶,那些木桶是用來儲物的,它們隔離出來的一片空間內有兩張簡陋的木床,分別屬于雷蒙德和他的妹妹。

盧米安沒有敲門,和往常一樣徑直走入了克萊格家。

雷蒙德的姐姐和妹妹在幫她們的母親準備晚餐,雷蒙德的父親皮埃爾.克萊格則坐于木桌旁的椅子上,悶悶喝著廉價葡萄酒。

“聽說雷蒙德不見了?”盧米安搶先詢問起皮埃爾.克萊格,一臉關切。

皮埃爾.克萊格比之前仿佛又老了好幾歲,臉上不多的皺紋愈發明顯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盧米安,又疑惑又驚訝地詢問:

“你不知道?”

這個時候,雷蒙德的母親、姐姐和妹妹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側身望向盧米安。

盧米安說著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話:

“我這段時間在忙自己的事情,好幾天沒見雷蒙德了。”

皮埃爾.克萊格已經打探過,知道盧米安說的是真話,否則懷疑是這混蛋小子教唆雷蒙德離家出走的他今天下午就上門質問對方了。

“前兩天的下午,他們說是29號,雷蒙德出去后,再沒有回來。”皮埃爾.克萊格神情沉郁地說道,“我們一直在找他,他兩個兄弟現在都還在外面找他,你覺得他會去哪里?”

盧米安想了下道:

“他平時一直說不想去學牧羊,可身上又沒什么錢,不可能自己離開,我看看他有留下什么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非常自然地走向一樓后面那一個個木桶,從它們的縫隙間穿過,抵達了雷蒙德的睡床前。

這睡床很簡陋,仿佛就是幾根木頭拼成,但鋪著的灰藍色床單、塞著秸稈等物的枕頭、有縫補痕跡的被子都很干凈,一看就經常有清洗。

這是因為奧蘿爾很愛干凈,不允許家里和身上出現虱子等東西,連帶盧米安也養成了這個習慣,于是,在和經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相處時,他會有意識地督促他們搞好個人衛生,不允許那幾個家伙整天骯骯臟臟,和虱子跳蚤打交道。

雷蒙德等人要是哪段時間偷懶,被他發現又長上了虱子,肯定會慘遭惡作劇,甚至可能被強行推到河里,不洗也得洗。

經過幾年的壓迫,雷蒙德回到家里都會習慣性地幫忙清理環境。

“我們沒找到留言。”皮埃爾.克萊格跟到了這片區域,滿臉愁苦地說道。

盧米安坐到雷蒙德的床邊,將手伸向了枕頭底下。

那里有兩件東西,分別是有裂縫的暗紅色吸水鋼筆和寫著許多單詞的作業本。

雷蒙德對知識很渴求,但沒什么機會接受教育。

在羅塞爾大帝那個年代,科爾杜這種鄉村都是有建立義務制鄉鎮學校的,地點就在行政官如今工作的那棟建筑——它還設有征兵辦公室、新兵體檢委員會等機構,只是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

到了最近幾十年,很多鄉村已經沒有學校,人口多一點的,教會還會舉辦周日學校,科爾杜村這種只能靠原本接受過教育的長輩抽空指導孩子,一代代下來,有的年輕人又成為文盲了。

盧米安心情好的時候,總是宣稱自己要籌錢喝酒,于是把用舊的鋼筆和作業本低價賣給雷蒙德、阿娃等人,順便再教他們認識一些單詞。

每次學習的時候,雷蒙德都非常認真,就像他練習格斗和上山幫牧羊人制作奶酪賺取報酬一樣。

他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盧米安拿出那支鋼筆和那個作業本,凝望著它們,好一陣沒有動作。

“我找本堂神甫看過了,他說這寫的都是很簡單的詞語,構不成句子。”皮埃爾.克萊格嘆了口氣道。

盧米安翻看起那個作業本,只見上面的字跡隨著頁碼的變化,由凌亂、難看逐漸變得還算可以接受。

“確實沒有留言。”他先是附和了皮埃爾.克萊格一句,接著又道,“但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暗碼,可以轉譯成某個句子。你應該聽過類似的故事吧,奧蘿爾給村里很多孩子都講過,他們回家有提到嗎?”

這包括雷蒙德的弟弟和妹妹。

“有講過。”皮埃爾.克萊格點了點頭。

科爾杜村的村民如果沒錢去酒館,夜晚往往會在廚房聚會,聊天說笑講故事,而第一次受到邀請,上門做客的人,需要按照因蒂斯每個地方都差不多的禮節帶上一瓶酒,可以很廉價。

皮埃爾.克萊格就是在這種聚會上聽小兒子講過類似的故事。

盧米安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舉了舉那個作業本:

“我拿回去給奧蘿爾看看,看她能不能發現點什么。”

“好。”皮埃爾.克萊格不覺得這是什么珍貴的東西。

出了木桶圍住的區域,盧米安往門口走去,皮埃爾.克萊格重新坐了下來。

走了幾步,盧米安聽見皮埃爾.克萊格在那里嘆息自語:

“他不想學牧羊可以告訴我啊,為什么要走……

“再過段時間,我們家就發財了,不需要去學牧羊了……”

發財?盧米安心中一動,轉過身體,故作好奇地問道:

“有什么發財的機會嗎?”

皮埃爾.克萊格沒有看他,低著腦袋,悶悶說道:

“我們家的星座快改變了,運氣會變好……”

這……盧米安聽得心里有點發毛。

“誰告訴你這個的?”他追問了一句。

皮埃爾.克萊格沒有回答他,依舊在那里自怨自哀。

…………

回到家里,盧米安第一時間將“接生婆”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姐姐。

奧蘿爾皺了皺金色的眉毛:

“未必是活人。”

“啊?”盧米安愣了一下。

奧蘿爾邊思索邊說道:

“我們之前不是討論過嗎?普阿利斯夫人所在那條途徑很可能有駕馭亡靈的力量,那也許是活尸。”

“可我沒開靈視就看到了,而且,她身上也沒有縫補的痕跡,當時她可是被萊恩砍成很多小塊的。”盧米安回憶著說道,“還有,我聽見她有呼吸聲!”

說到這里,盧米安頓了一下:

“不過,她確實有點呆滯,表情很陰郁,眼睛也不夠靈動,很像,很像娜羅卡!我上上次循環里夜晚看見的那個娜羅卡,主動走入彼岸世界的那個娜羅卡!”

那個臉色青白眼睛木然的娜羅卡。

當然,“接生婆”明顯要更接近活人一點。

奧蘿爾輕輕頷首道:

“某種特殊的、更接近亡靈的狀態?”

她推測不出答案,只好示意盧米安說別的事情。

盧米安將城堡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的狀態和雷蒙德父親的話語詳細講了出來。

奧蘿爾安靜聽完,點了點頭道:

“普阿利斯夫人看起來不太想追究城堡的事情,也不知道在顧忌什么……

“還有,你們的發現確實證明村里一部分異常和她相關,但她似乎不涉及循環……”

她的意思是,普阿利斯夫人關系的異常主要是生育、死亡、靈魂和彼岸世界,沒有時間的循環。

“我也這么覺得。”盧米安之前探索時就有這樣的體會,“看來本堂神甫他們背后那個人大概率不是普阿利斯夫人。”

他聯系雷蒙德父親的話語,自行猜道:

“散播做某件事情可以影響星座,獲得好運的那個人?”

奧蘿爾“嗯”了一聲:

“明天做個調查,晚上看能不能通靈雷蒙德。”

…………

用過晚餐,到了夜里,奧蘿爾見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布置祭壇。

她這次依舊是向自己祈求,所以只擺了一根蠟燭,但蠟燭換成了由深眠花等材料制成的另外一根。

按照流程點燃蠟燭后,奧蘿爾圣化銀制匕首,制造出靈性之墻,接著將夜香草、月亮花等制作的純露滴在橘黃的火焰上,激起一陣迷蒙的霧氣。

見前置準備已完成,奧蘿爾望了眼祭壇上的作業本,退了一步,用古赫密斯語道:

“我!”

隨著這個單詞的吐出,她眼眸變得幽深,周圍仿佛有無形的風在盤旋。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

這是她說出的第二句,改為了赫密斯語。

——因為她不知道雷蒙德的靈在哪里,所以沒法直接通靈,只能以召喚的辦法嘗試一下,而她作為野生非凡者,不敢向掌管這個領域的“黑夜女神”祈求,只能依靠自己,成功的概率不會太高,除非雷蒙德的靈確實就在科爾杜村內某處,距離很近。

奧蘿爾繼續誦念:

“徘徊于科爾杜村的靈;

“名為雷蒙德.克萊格的男子;

“這個作業本的主人……”

橘黃的燭火突然搖晃,吸收周圍的迷霧,變大了少許。

它的光芒隨之蕩起陣陣漣漪,染上了幽藍的色彩。

奧蘿爾額頭見汗,開始向各個材料借取力量。

嗚的風聲里,一道人影浮現在了幽藍火焰的上方。

在早已開啟靈視的盧米安眼中,那身影呈半透明狀態,棕發褐眸,長相普通,正是雷蒙德.克萊格。

他確實還在村里。

此時的雷蒙德身體鼓脹,臉龐發白,眼角是一滴滴血色的淚水。

這……奧蘿爾明顯愣住。

循環重啟后,雷蒙德只是失蹤還沒被淹死啊,怎么靈就成這個樣子?

也對啊,他要是沒被淹死,又怎么會變成靈?

互相矛盾了……

疑惑之中,奧蘿爾開口問道:

“雷蒙德.克萊格,你為什么會失蹤?”

雷蒙德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他尖利喊道:

“他們淹死了我!”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9 09:41 PM

第七十一章 地底

他們?盧米安聽到雷蒙德的回答,很是詫異。

他原本以為雷蒙德是“自行”溺死在河里,成了某位存在的祭品,可現在看起來,似乎有人的參與,不只是無形的力量將雷蒙德拖入水中。

“他們是誰?”奧蘿爾問出了這個問題。

雷蒙德神情扭曲而僵硬,眼神既充滿痛恨又顯得呆板,他異常憤怒地喊道:

“蓬斯.貝內,是蓬斯.貝內和他的人!

“他們把我按在了水里!”

我們和阿娃離開水邊后,蓬斯.貝內和那幾個打手出現在雷蒙德上岸的地方,將他按到河里,活生生淹死,成為了祭品?盧米安根據雷蒙德的只言片語還原起當初的情況。

整個四旬節慶典完全變成了向邪異事物獻祭的儀式!

奧蘿爾進一步詢問起細節,可雷蒙德翻來覆去只有那么幾句話,似乎這就是他全部的記憶。

呼,果然錯過通靈的最佳時間了,只能收獲殘余的執念……奧蘿爾想了一下,打算問一件雷蒙德可能會有深刻印象也可能不會有的事情:

“他們是不是把你獻祭給了某位存在?

“祂有什么特點,祂在哪里?”

奧蘿爾這次學聰明了,沒直接問完整的尊名,只打算搜集一些側面的情報來輔助判斷。

她相信,雷蒙德被獻祭的過程中,如果他的靈還有知覺,那肯定能“看”到“聽”到感覺到某些事物,并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反之則不會。

雷蒙德怔在了那里,眼角染成血色的透明淚水越來越多。

盧米安沉著一張臉,看著這樣的他,雙手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握緊。

突然,雷蒙德大叫了起來:

“地底!教堂地底!”

什么?奧蘿爾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結合她的問題,雷蒙德分明在說,他作為祭品被奉獻給的那位隱秘存在就置身于教堂的地底!

不可能吧,現在是第五紀,神怎么會行走于地上?奧蘿爾定了下神,認為是雷蒙德的靈只剩部分執念和些許靈性,對問題的回答非常混亂,總是執著于那么幾個點,也就是說,他未必是在指證那位藏于教堂的地底,只是產生了一種應激的反饋。

但不管怎么樣,不管雷蒙德是在做真實的回答還是重復自身的執念,教堂的地底都必然有問題,藏著獻祭儀式的關鍵部分!

奧蘿爾只希望那里藏著的隱秘不要太過可怕不要非常夸張。

她又問起別的事情,雷蒙德的靈只會重復“他們淹死了我”、“蓬斯.貝內”、“教堂地底”等回答。

見不會有另外的收獲,奧蘿爾結束通靈,看著雷蒙德的身影消失在燭火上方,看著祭壇染上的幽藍色彩飛快退去。

她解除掉靈性之墻后,發現盧米安在那里怔怔出神,沒有說話。

“在,想什么?”奧蘿爾伸手于弟弟眼前晃了晃。

盧米安扯起嘴角,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

“我在后悔昨天揍蓬斯.貝內的時候沒怎么用力。”

雖然他也有給蓬斯.貝內一記膝頂,讓對方收獲了很大的痛苦,但考慮到要等待第十二夜,能不激化和本堂神甫他們的矛盾就暫時不要激化,還是理智地收了力氣,沒直接把蓬斯.貝內變成殘疾人。

“會有機會的。”奧蘿爾寬慰道。

盧米安點了點頭,“呵”了一聲:

“其實,我們陷入了一個誤區,四旬節之前,不僅是我們害怕激化矛盾,本堂神甫他們也害怕,他們還沒有做好準備,還沒有開始儀式。”

也就是說,他真要讓蓬斯.貝內受到什么不可逆轉的傷勢,本堂神甫他們大概也只會裝出要報復的樣子,不采取真正的行動。

他們會一直隱忍到四旬節,而不管盧米安有沒有得罪他們,四旬節慶典一“開始”,全村還正常的人都會是他們的目標。

奧蘿爾明白盧米安想表達的意思,輕輕頷首道:

“你自己決定怎么報復蓬斯.貝內。

“現在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到了四旬節,本堂神甫他們獲得強大的力量后,我們該怎么存活下去,活到第十二夜。”

盧米安頓時陷入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

奧蘿爾說起自己的想法:

“目前來看,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和那三個外鄉人聯手,二是想辦法提升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又道:

“如果能確定普阿利斯夫人和循環沒有關系,也被困在了這里,甚至可以和她適當地合作。”

“啊?”盧米安聽得很是愕然。

普阿利斯夫人那么恐怖那么邪異的一個非凡者!

奧蘿爾嘆了口氣道:

“我故鄉有位哲人說過,做事的時候要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團結可以團結的一切力量。

“嗯,教堂的地底肯定有問題,藏著關鍵線索,四旬節之前,我們一定得探一探,之后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據奧蘿爾所知,這個世界大部分教堂都有地下區域,有的是用來存放封印物,有的則安葬重要人士的的尸骸,科爾杜村這座教堂雖然既沒有封印物,也不存在需要安葬的重要人士,但修建時還是按規制配備了一個不小的地下室。

“好。”盧米安答應了下來,“我明天找那三個外鄉人商量。”

他轉而提及雷蒙德的狀態:

“他為什么只會說那么幾句話?不是成功召喚出他的靈了嗎?”

奧蘿爾又一次嘆氣:

“通靈有一個關鍵時間點,死后一小時內。

“超過一小時,亡者的靈會飛快消散,不再有原本的記憶,只剩最放不下的一些想法、情緒和畫面,用我故鄉的專業術語來說就是,執念。”

盧米安聽得微微點頭:

“等下次循環,我們一開始就召喚出雷蒙德,算不算死亡一小時內?

“不對,雷蒙德為什么會有上上次循環的記憶?”

他這才發現問題:循環重啟后,雷蒙德不是該忘記被淹死的事情嗎?

這把奧蘿爾給問住了,她結合儀式中的思考,斟酌著說道:

“我覺得算。

“現在這個時間節點,還沒到四旬節,按照世界線,雷蒙德這個時候還沒有被淹死,不該知道兇手是誰,可他又因為失去了身體,只能以靈的狀態存在,等于死了,會有執念殘存,所以,我們剛才召喚出來的他是記得上上次循環發生過的某些事情的。

“簡單來說就是,雷蒙德的狀態因失去身體變得特殊,以至于循環重啟時會有一定的記憶保留!

“呵呵,這是卡了BUG啊。”

循環因為雷蒙德的身體被獻祭出去產生了一點小錯誤?盧米安大概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奧蘿爾隨即笑道:

“這么看來,讓我們循環的這股力量很機械很呆板啊,應該沒再受到原本主人的操控,處在自行運轉的狀態,要不然完全可以有針對性地處理雷蒙德的靈。”

說到這里,她整個人似乎都輕松了一點:

“哈哈,這樣的話,我們還是有一定希望破除循環的。”

被姐姐的情緒感染,盧米安陰郁的狀態明朗了一些:

做了這么多的努力后,終于看到了一點希望。

兩人配合著收拾好了祭壇,上到二樓書房,由奧蘿爾按照盧米安默寫的那個順序混亂的錯誤儀式,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教他對應的赫密斯語、古赫密斯語。

這里面有部分是盧米安已經掌握的,所以他的進度還算不錯。

明亮的電臺燈光芒下,奧蘿爾時而給弟弟講解單詞的發音與結構,時而在他鞏固復習時,用麝香、丁香、血液和別的材料一起制作接下來要用的蠟燭。

盧米安認真學習之余,偶爾抬頭,看一眼在身旁忙忙碌碌的姐姐,有種又回到原本溫馨生活,不再有什么循環,不再有什么邪神的感覺。

窗外夜色寧靜。

…………

彌漫著淡淡灰霧的臥室內,盧米安醒了過來。

他刷地翻身下床,走到桌旁,翻出紙筆,將還記住的那些古赫密斯語、赫密斯語單詞按錯誤的順序默寫了下來,最后才給予它們正確的編號。

做完這件事情,盧米安舒了口氣,打量起前方。

木桌靠近窗戶的位置,擺了四樣東西,一是奧蘿爾制作的兩根灰白色麝香蠟燭(一根有盧米安的血液,一根沒有),二是那瓶灰琥珀香水,三是裝著郁金香粉末的金屬小瓶,四是奧蘿爾提供的銀制匕首。

那位女士果然給我送進來了……看到這一幕,盧米安的心頓時安定了不少。

他帶著這些物品,翻了根奧蘿爾自制的熏香出來,下到一樓,將它們放于餐桌上,然后去廚房區域拿了一杯清水、一碟粗鹽。

儀式相關的材料至此準備妥當。

奧蘿爾睡前還擔心弟弟沒有祈求恩賜對應的符號,沒法將它們畫在仿羊皮紙上燒掉,將自身的渴求告知目標神靈,但想想既然那位神秘的女士沒提,那應該就是不用,畢竟本質上是在向盧米安體內的力量祈求,它能直接“聽”到全部的祈禱語言,不需要額外附加“文書”。

望著餐桌上那一樣樣物品,盧米安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不再猶豫,將那根有自己血液的灰白色蠟燭擺放在了祭壇正上方代表神靈的位置,而另外那根置于身前。

按照先神后人的順序用靈性摩擦的方式點燃蠟燭后,盧米安不算太熟練地圣化起儀式銀匕,制造起靈性之墻。

隨著靈性從儀式銀匕的尖端噴薄而出,勾連起周圍的空氣,他莫名有了這才是神秘學的感覺。

很快,靈性之墻完成,盧米安的靈性也被掏空了小半。

借助家里翻出來的熏香和自我的冥想,他讓知覺變得空靈,進入了可以舉行儀式魔法的狀態。

茲的聲音里,盧米安將灰琥珀香水和郁金香粉末分別“滴”入了代表神靈的那根蠟燭。

奇異的香味彌漫出來,一切都仿佛變得魔幻。

盧米安看了眼祭壇旁邊擺著的小抄,退后一步,望著燃燒的蠟燭,用古赫密斯語沉聲喊道:

“宿命的力量啊!”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9 09:42 PM

第七十二章 祭舞

“宿命的力量啊!”

隨著古赫密斯語的吐出,盧米安頓時感覺祭壇內的光線黯淡了許多,那橘黃色的燭火在無形的風中劇烈搖晃,被壓縮到了只剩一粒胡椒大小。

與此同時,他胸口開始發熱,腦袋有點眩暈,耳畔隨之嗡嗡作響,仿佛又要聽到那來自無窮遠處又近在身旁的恐怖聲音了。

盧米安定了定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體內的污染被青黑色符號的主人封印著,即使他深入冥想,面對祭舞,也只能讓荊棘符號凸顯出來,散逸一點氣息,沒法調動相應的力量。

現在這個儀式就可以繞過封印,汲取“恩賜”嗎?

除非,青黑色符號的主人,那位偉大的存在,已經默許!

想到那位神秘女士篤定的態度,盧米安心里有了點底,甚至懷疑這個儀式本身就有參雜請求偉大存在允許的部分。

至于是哪部分,他神秘學知識不夠,無從猜測。

身在儀式中,盧米安不敢耽擱,只是腦海念頭這么轉了幾下,就開始用古赫密斯語誦念后續的咒文:

“您是過去,是現在,也是未來;

“您是原因,是結果,也是過程。”

這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回蕩在了封閉起來的祭壇內,無論地板,還是器物,都出現了明顯的蠕動,仿佛有無數怪異的事物要鉆出來,進入這片夢境廢墟。

嗚!

黑色的風憑空出現,環繞在盧米安周圍,被壓縮到只有胡椒顆粒大小的蠟燭火焰一下膨脹開來,染上了銀白帶黑的顏色。

盧米安又一次聽到了那總讓自己瀕臨死亡接近失控的聲音,但祭壇內不知什么時候已冒出淡淡的灰霧,全部聚集于他的身旁。

這讓他的感受介于深度冥想和看見“面條人”舞蹈兩種狀況之間,不至于瀕死,但也沒那么好受,就像遭遇了重度耳鳴,頭暈、惡心、煩躁到了一定程度,精神也出現了不小的混亂。

勉強控制住自己,盧米安繼續起儀式:

“我向您祈求,

“祈求您給予恩賜,

“祈求您恩賜我‘舞蹈家’的力量。

“郁金香啊,屬于宿命的草藥,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

“灰琥珀啊,屬于宿命的草藥,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

隨著儀式的推進,盧米安的耳鳴和頭暈越來越嚴重,體表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蠕蟲在活動。

終于,他念完了咒文。

幾乎是同時,銀白帶黑的燭火瞬間凝聚,化成一道光柱,照向了他的左胸。

那里頓時有銀黑色的虛幻液體流出,飛快將盧米安包裹在內,讓他看起來既邪異又可怕。

他只覺每一寸皮膚都似乎在遭受針刺,肌肉和韌帶被完全地撕扯開來,那神秘的聲音變得極為清楚,就如同直接響在他的腦海。

盧米安一下被劇烈的疼痛吞噬,神智近乎模糊。

他所有血管隨之變得灼熱,像是在由內到外地燃燒。

這樣的情況比他之前深度冥想帶來的瀕死狀態更為嚴重。

他只能咬牙堅持,竭力控制混亂的精神,不讓自身完全地失去理智,至于其他,已經顧不上了。

狂風巨浪般的侵襲里,他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無從知曉時間流逝了多久。

終于,那可怕的痛苦消失了,盧米安就像瞬間卸掉了上千斤重的負擔,或是從水底鉆了出來,突然變得輕松。

他飛快找回了思緒,抬頭望向前方。

那燭火恢復了原本的狀態,只是依舊顯出銀白帶黑的顏色。

盧米安一恢復清醒,立刻就上前兩步,伸手滅掉了代表自己的那根蠟燭,免得出什么意外。

之后是象征神靈的那根。

按照流程一步步結束儀式,解除靈性之墻的過程中,他只覺精神很疲憊,身體很酸痛,就仿佛和某個怪物大戰了一場。

沒過多久,餐桌被清理了一遍,盧米安開始審視自身的狀態,發現腦海里憑空多了不少知識。

這主要有三個部分:

一部分是怎么利用舞蹈動作、韻律節奏和自身靈性的結合調動周圍的自然力量,向不特定的存在祈禱,這是“舞蹈家”的核心知識,有了它,盧米安不僅可以向那位宿命祈求,而且將來還能根據不同狀況不同收獲,自行設計全新的祭舞,以“取悅”另外的存在。

第二和第三部分是第一部分的實例。

前者是盧米安目前最想得到的東西,也就是“面條人”跳的那段神秘舞蹈,這直接灌輸進了他的腦海,讓他當場學會,只是不那么熟練。

有了這段神秘的祭舞,盧米安就可以在探索夢境廢墟時自行激發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壓制或者削弱那里的強大怪物了。

第三部分是另一段詭異的舞蹈,它不像在祭祀,更接近祭祀和召喚的混合。

利用它,盧米安可以吸引周圍某些事物過來,之后再以鮮血為代價,讓其中一個附在自己身上,從而利用它的某個能力或特質。

當然,前提是盧米安必須能承受住這種附身,而有的東西附到人類身上后,會帶來不小的負面影響,有的甚至不愿意離開,那樣就麻煩大了。

所以盧米安覺得,對“召喚”來的那些東西有足夠了解,知道會出現什么問題前,盡量不要嘗試,太危險了。

神秘學知識的重要性在這種時候又體現了出來,盧米安迫切地需要神秘生物圖鑒靈界生物圖鑒等東西,但可惜的是,就算以知識全面著稱的“巫師”也不可能了解那么多。

緊接著,盧米安活動了下身體,發現自身的柔韌性確實得到了極大提升。

雖然到不了“面條人”這個器官重組的變異怪物的程度,但也勝過幾乎所有正常人類,可以跳那段神秘的祭舞了。

啪,盧米安向后踢腿,輕松就碰到了自己后腦。

他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無聲自語起來:

“不錯,很多以前沒法做的動作都可以做了,‘獵人’的格斗能力也因此變強了不少。”

盧米安嘗試起跳那段神秘的舞蹈,以適應現在的身體和熟練相應的動作,希望能盡量縮短跳完一段的時間。

他時而鏗鏘有力,如同在戰斗,時而輕柔和緩,仿佛在抒發著什么,但都非常有節奏感。

跳著跳著,盧米安的靈性開始往外擴散,與周圍某些自然力量結合在了一起。

漸漸地,他思緒開始專一,精神變得寧靜,進入了某種空靈而奇妙的狀態。

這讓他能感應到周圍種種微妙的事物,如同打開了靈視。

同時,他還似乎與自身體內無形的力量聯系在了一起。

他胸口又一次發熱,那恐怖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但不夠真切。

呼……盧米安停下了舞蹈,解開衣物扣子,望向胸前。

那黑色的荊棘符號果然又浮現了出來,青黑色那個也應激一點點凸顯。

盧米安的精神瞬間變得有點混亂,但并不嚴重,這完美達成了他想要的效果。

接著,他開始計算黑色荊棘符號從出現到消失的具體時間。

這大概一分鐘的樣子。

扣好衣物,盧米安試驗起另外那段詭異的舞蹈。

這舞蹈時而癲狂,如同瘋子在那里表演,時而扭曲,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跳的過程中,盧米安的靈性又一次彌漫而出,結合周圍某些自然力量,向著更遠的地方“傳播”。

到了這舞蹈的最后三分之一,他突然感應到某些怪異事物在靠近。

一樓窗口的玻璃上凸顯出了三道身影。

它們分別是無皮怪物、獵槍怪物和有黑色印記的口器怪物,但身影都非常模糊無比透明,顯然只剩下一些靈性和執念。

“這是受害者控訴大會嗎?”發現被“召喚”來的是什么東西后,盧米安好笑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這個時候,他只要于舞蹈里拿出儀式銀匕,在身上割一個口子,放出一點血液,就能讓那三道身影中的一道附在自己身上,從而借用他們的某種能力或特質。

雖然盧米安很眼饞口器怪物的“隱身”,但他不知道被自己殺死的怪物附到自己身上會出什么問題,只能強行忍住沖動,堅持把那詭異的舞蹈跳完。

跳到最后幾個動作的時候,他莫名聽見了一道道微弱而細小的聲音。

那就仿佛有許多人在某個地方交流,被他隔著墻壁聽到一樣,不真切,不清晰。

而隨著盧米安仔細分辨,他發現這些聲音似乎都來自自己體內,來自被封印的那些污染!

最后一個動作結束,盧米安立在那里,疑惑自語:

“這是聽到了什么?”

他現在屬于神秘學領域的半文盲,完全想不到來源,只能選擇放棄,反正這不會比那股污染本身更恐怖。

等到那些細小的聲音徹底平息,練習完兩段神秘舞蹈的盧米安確認“舞蹈家”還帶來了靈性的增強。

現在的他雖然多半還比不上那些以靈性著稱的序列9,但也擺脫了“獵人”的桎梏。

他覺得應該處在中上游水準了。

“短板得到了彌補。”對此,盧米安很是高興。

他沒去想承受“舞蹈家”的力量,遭遇相應的污染后,身體會逐漸出現什么樣的異變,畢竟也阻止不了,不如不想。

揉了揉疲憊的腦袋,盧米安決定今晚休息,回現實世界蹲那只貓頭鷹!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9 09:43 PM

第七十三章 追蹤

盧米安睜開眼睛的時候,靈性已得到恢復,身體也不再酸痛。

他猛地翻身坐起,走向桌前,刷地拉開了窗簾。

此時,天還沒有亮,高空紅月西斜,繁星點點,而不遠處的榆樹上,那只眼神靈動體型巨大的貓頭鷹又一次出現了,正用俯視的姿態望向盧米安。

盧米安不驚不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您又來了啊。”他熱情地打起招呼,但無論肢體的動作,還是說話的語氣、臉上的表情,都會讓目標對象陡然產生一股想揍他的沖動。

那貓頭鷹和他對視了幾秒,張開翅膀,飛向了黑暗的深處。

幾乎是同時,奧蘿爾出了自己的臥室,擰動把手,進了盧米安的房間。

“怎么樣?”盧米安連忙詢問。

奧蘿爾點了點頭:

“‘白紙’已經跟上去了。”

她淺藍色的眼眸早變得幽暗,里面是不斷倒退和變大的樹木。

她隨即拿出鍍水銀的鏡子,將它放在盧米安的桌上,然后利用淺白色的粉末,施展了一個將自身所見呈現于鏡面的法術。

盧米安順利看到了那只貓頭鷹的身影,它正以比較低的高度于夜晚的科爾杜村盤旋飛翔,繞來繞去,仿佛想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蹤,但“白紙”是靈界生物,速度又相當快,完全沒被影響,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過了一兩分鐘,那貓頭鷹繞到了村廣場。

它不再遲疑,直接飛入了教堂旁邊那座墓園。

“怎么又是這里?”盧米安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姐弟倆上次偷窺米歇爾.加里古時,那位副本堂神甫嘴巴里鉆出來的“蜥蜴”最后也是到了墓園,在不同的墳里進進出出!

“總不能故事里經常用墓園作為反派的聚居地、隱藏點,現實也這樣吧?”盧米安側頭望了眼姐姐。

奧蘿爾嗤笑了一聲:

“你知道什么叫靈感來源于現實嗎?”

“也是……”盧米安認可了一位專業作家在創作上的解釋。

這時,貓頭鷹飛到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墳墓上方。

它和因蒂斯大部分墳墓一樣,都是于地面挖一個大坑,放入棺材,接著填入泥土,最后鋪上一塊或者兩塊石板,并在后方豎立墓碑。

以上部分內容是盧米安的想象和推測,但至少從外觀上,他看不出那墳墓有什么異常。

那貓頭鷹降低高度,落到了封住墳墓的兩塊石板上。

而借助“白紙”的視線,奧蘿爾和盧米安發現了一些可疑的痕跡:

對應的墓碑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本該骯臟長著雜草的石板表面干干凈凈,像是經常有人來清理。

“這墳有問題啊。”奧蘿爾點評了一句。

她話音剛落,封住墳墓的那兩塊石板就突然往下掉落。

不,不是掉落,更接近于打開這個概念。

它們就像對開的門一樣向內打開了,露出黑幽幽的一片空間和往深處前行的石制階梯。

“喲。”盧米安驚訝的同時“贊嘆”了一句,“夠寬敞呢!”

這和他想象的普通墳墓截然不同,更像是陵寢,有不小的墓穴空間。

“科爾杜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奧蘿爾原本覺得自己住了小六年,對科爾杜村一草一木都已經非常了解,結果,她最近發現這里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詭異了。

姐弟倆說話的時候,貓頭鷹沿階梯飛向了“陵寢”深處。

對應的地下空間并不夸張,“白紙”剛跟完階梯,就看到了一座墓室。

墓室大概有盧米安他們家廚房那么大,中間擺放著一具黑色的棺材。

那棺材沒有合攏,蓋子斜靠住側面,擱于地上。

貓頭鷹扇動翅膀飛了過去,落到棺材邊緣,立在了那里。

“那個死去的巫師?”盧米安的精神一下緊繃。

奧蘿爾“嗯”了一聲,讓“白紙”往那個方向靠攏一點,遠遠眺望起棺材內部。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發現墓室角落里隱約還站著一道人影。

他正想提醒姐姐看一下那究竟是誰,“白紙”已將“視線”投入了敞開的棺材里。

砰的一聲,兩人面前的水銀鏡子爆炸般裂開了,奧蘿爾也發出了疼痛難忍的低聲慘叫。

盧米安連忙側頭,望向姐姐,只見她已緊閉起雙眼,流下了一滴又一滴染著血色的淚水,臉頰肌肉則不受控制般扯動,像是要裂開一道道縫隙。

不等神秘學半文盲做出反應,奧蘿爾自行從暗袋里拿出一根短熏香,摸索著用火柴將它點燃。

淡淡的香味彌漫開來,悠遠而淺淡,讓人身心都變得寧靜。

奧蘿爾臉部的異常逐漸平息,終于,她長長地吐了口氣,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血淚。

“沒什么事吧?”盧米安關切問道。

奧蘿爾緊閉著眼睛,沒有睜開:

“問題不嚴重,等會再補一覺,眼睛應該就恢復了,真是感謝‘白紙’太脆弱,有的時候,弱點也是優勢啊!”

她大為慶幸。

“啊?”盧米安沒聽明白。

奧蘿爾自嘲一笑:

“簡單來說就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但‘白紙’非常脆弱,才瞄到一點,甚至都沒怎么瞄到,就遭受嚴重創傷,縮回了靈界,連帶著我受到的影響也小了很多,要不然剛才不會那么簡單就控制住,也許會很麻煩。”

神秘學世界真危險啊……盧米安真切認識到了什么叫“不該看的不看”。

他等姐姐狀態又恢復了一點才問道:

“‘白紙’有瞄到什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傷害?”

“就看見了銀黑色的一點光。”奧蘿爾不怎么敢回憶,“至于僅是看見就能帶來傷害的事物那就太多了,也許是暴露出神性的物品,也許是高序列的神話生物形態,也許是帶著詛咒和惡意的東西……”

“神話生物形態?”盧米安之前沒聽過這個名詞。

奧蘿爾隨口解釋了一句:

“神之途徑的本質是將非凡者往神靈方向轉變,到了序列4,我們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神話生物形態了,只是不夠完整,而序列4之下的人僅僅只是看到這種形態,就會受到傷害,甚至可能直接失控。”

圣者就這么厲害了?他們和序列4之下的非凡者就像兩種生物……難怪到了序列4就能被稱為半神……盧米安瞬間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么無知,竟然覺得帶了半神這個稱謂的序列和之下的非凡者沒什么本質不同。

他轉而說道:

“奧蘿爾,‘白紙’靠近棺材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墓室的角落里有道人影,但不知道是誰,長什么樣子,穿什么衣服。”

“還有一個人在那里?”奧蘿爾有些詫異。

盧米安點了點頭:

“所以,棺材里那個是死去的巫師,還是角落里那個是?”

“我覺得棺材里那個是。”奧蘿爾閉著眼睛,斟酌著說道,“角落那個要么是他的傀儡或者手下,要么是另外的非凡者,他控制了巫師的尸體。”

盧米安“嗯”了一聲:

“巫師的問題果然沒有徹底解決,這也許就是科爾杜逐漸異常的源頭。”

這個收獲讓他既高興,又煩惱。

高興的是調查有了很大的進展,煩惱的是僅僅看到那巫師的尸體就會受到傷害,不小概率出現失控,那還怎么去墓室做進一步的確認和展開后續的行動?

奧蘿爾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暫時不去墓室,先把重心放在教堂地底,那里也許能獲得關鍵線索,有助于處理墓室的問題。”

“好。”盧米安之前就決定天亮之后去找那三個外鄉人商量探索教堂地底的事情。

聽到他的回答,奧蘿爾補了一句:

“如果我完全恢復過來,就和你們一起去教堂地底。”

盧米安猶豫了兩秒,答應了下來。

這種時候必須聚集所有的力量才能看見希望!

依舊閉著眼睛的奧蘿爾轉而問道:

“你那個儀式看來是成功了,感覺怎么樣?”

盧米安將儀式的過程和自己的收獲原原本本告訴了姐姐,只是沒提那位存在的具體描述,末了道:

“接受恩賜的時候差點失控,之后還好,身體也沒出現什么異樣的變化,可能是序列足夠低的原因。”

奧蘿爾閉著眼睛,露出些許笑容道:

“那個可以召喚周圍異常生物,讓它們之一附在身上的舞蹈很有意思啊。

“這讓我想到了我故鄉某些傳說里的能力,‘神打’!”

“啊?”盧米安理解不能。

奧蘿爾笑了笑:

“就是請半神級的生物部分附身,利用他們的戰斗能力。”

“那需要很強的身體、靈魂和精神吧?”盧米安推測道。

奧蘿爾沒繼續這個話題,吩咐起弟弟:

“扶我回房間,我要休息一下。”

盧米安扶起姐姐,一邊往她的臥室走去,一邊隨口問道:

“那個儀式我覺得很奇怪的一點是,我都沒得到青黑色符號主人的允許,就從封印里抽取了一點力量,難道祂始終在注視著我?不可能吧,哪有那么空閑?”

奧蘿爾想了下道:

“你給我說過,那位神秘女士給你的尊名描述很模糊,不那么準確,免得引來對應那位的注視。

“有沒有一種可能,青黑色符號的主人和黑色荊棘對應的存在于某些權柄上有重疊?比如,你提過‘宿命’這個單詞,而祂們兩位可能都有命運領域的一些權柄,所以,伱在念模糊尊名的時候,其中部分不僅指向黑色荊棘對應的那位,還指向青黑色符號的主人。

“正常情況下,由于不完整不精確,這本來不會有什么效果,但身在祭壇內的你恰好有對應的符號、力量和氣息,于是,它們受激有了一定的反應,那位存在也就發現了你的舉動,而你是受神秘女士引導的,很容易獲得允許。

“這樣一來,等你念完所有尊名,指向體內污染時,抽取一點力量就不存在障礙了,‘后門’已經打開。

“很巧妙的儀式設計啊……一看就是卡BUG的高手。”

“這樣啊。”盧米安恍然大悟。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9 09:45 PM

第七十四章 啞巴

因為姐姐要休息,所以盧米安沒法學習新的赫密斯語和古赫密斯語單詞,只能鞏固之前已經掌握的,等到十點左右,他出了門,直奔老酒館。

他這一是想看看自己成為“舞蹈家”后,那位神秘的女士會不會出現,再提供一點知識,二是莉雅等外鄉人就住在那里,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后,他們今天未必有外出。

進了老酒館,盧米安飛快地環顧了一圈,頗為失望地發現那位女士經常坐的位置空空蕩蕩,沒有人影。

他緩慢吐了口氣,邁步走向吧臺,打算問問那三個外鄉人在不在。

此時,酒館老板莫里斯.貝內似乎剛起床沒多久,精神明顯不夠振奮,正頂著紅色的鼻頭,與吧臺前方的客人交流著什么。

那客人很是激動,比劃著雙手,啊啊地發出聲音,卻說不出話來。

啞巴?盧米安好奇地靠攏過去,發現那客人竟然不是村里原本的兩個啞巴之一,而是西比爾.貝里的丈夫讓.莫里。

西比爾則是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情婦,牧羊人皮埃爾.貝里的姐妹,那個小團體的一員。

讓.莫里不是啞巴啊……盧米安疑惑地打量起那個中年男人。

他黑發亂糟糟的,臉上的胡須刮得不夠干凈,眼睛里寫滿了憤怒與恐懼。

與往常陰沉沉的狀態不同,現在的他非常激動,不斷地比劃著什么,啊啊啊地想要告訴酒館老板某件事情。

盧米安一邊暗道“奇怪”,一邊來到吧臺前方,笑著敲了敲桌面:

“嗨,這是怎么了?

“莫里斯,你是把假酒賣給讓了?你看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關我什么事?”莫里斯.貝內趕緊撇清責任,“他自己啞的。”

讓.莫里停了下來,看了盧米安一眼,恢復了原本那種陰沉沉的狀態。

他旋即轉過身體,走向老酒館外面。

等他消失在門口,盧米安才壓著嗓音問道:

“他到底怎么了?”

莫里斯.貝內望了望外面,同樣放低了聲音:

“聽說是昨晚撞到西比爾和本堂神甫在床上做那種活動,把他給氣啞巴了,今天到處找人比劃著講這件事情,呵,都不敢去達列日告本堂神甫,真是個懦夫啊,活該!”

盧米安聽得又茫然又震驚。

如果他沒有記錯,讓.莫里是知道他妻子西比爾和本堂神甫有那種關系并且長期保持的,只是不希望西比爾再勾搭上別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會為了早有心理準備的小事氣得自己啞掉?

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而且,上上次循環里,沒有發生過讓.莫里氣成啞巴這件事情,要不然盧米安不可能不知道。

在科爾杜村,這可是一等一的新聞,流傳的速度絕對非常快。

難道是因為我們開始做各種調查,帶來了相應的擾動,導致讓.莫里遭遇了原本不會遭遇的事情?盧米安一邊推測原因,一邊露出興奮的表情:

“是嗎?

“那我得去好好問問他!”

對于他湊熱鬧的表現,酒館老板莫里斯.貝內一點也不意外,甚至覺得理應如此。

他笑罵道:

“混蛋小子,你好好做個人吧,不要再刺激那個可憐人了。

“再說,他都是啞巴了,還不會寫單詞,怎么告訴你事情的經過?”

盧米安嘿嘿笑道:

“難道他不會做手勢?”

他隨即抬起雙手,左掌握成拳頭,與右掌輕輕碰了一下。

在達列日地區,乃至因蒂斯南部,這是一個通用手勢,意思是男女之間的那件事。

莫里斯.貝內沒好氣地罵道:

“希望你還有最后的一點善良,不要對那個可憐人惡作劇。”

“放心,我只是想‘聽聽’故事。”盧米安揮了揮手,奔出老酒館,尋找起讓.莫里。

可那家伙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再和村民們比劃自己的遭遇,盧米安找遍了科爾杜,都沒發現他的蹤跡。

最后,他來到了讓.莫里家。

大門口,套著灰白色裙子的西比爾.貝里正在處理幾顆壞掉部分的土豆。

“有什么事嗎?”這婦人抬起腦袋,望向盧米安。

她和皮埃爾.貝里一樣,有雙藍色的眼眸,而黑色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后,不像別的已婚婦女那樣總是盤起。

盧米安坦然回答:

“我找讓.莫里。”

臉頰較為豐潤,五官頗顯柔和的西比爾淡然回答:

“他不在家。”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嗎?”盧米安追問道。

西比爾平靜說道:

“我們昨晚吵了一架,他可能離開了科爾杜,短時間內不想回來。”

這聽得盧米安眉頭一跳,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很顯然,讓.莫里是沒法離開科爾杜村的,那會觸動循環,導致重啟!

念頭電轉間,盧米安露出嬉笑的表情:

“伱們為什么吵架啊?聽說是你和本堂神甫……”

他沒有用語言來描述,而是拿左拳擊了下右掌。

西比爾表情變冷,沉聲罵道:

“滾!

“從我家門口滾!”

盧米安“嘖嘖”了一聲,順勢脫離了讓.莫里家。

走了一段距離,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其實,他并不想問西比爾和本堂神甫偷情的事情,他連本堂神甫和普阿利斯夫人光溜溜的樣子都見過了,還有什么好問的?

但不問吧,不符合他在村民眼中的形象,都上門“拜訪”了,不激怒下女主人還是那個科爾杜村的惡作劇大王嗎?

所以,盧米安不得不問,否則很可能被懷疑。

人物的固定形象有時候很有用,有時候又會帶來麻煩。

結合本堂神甫的行事風格和自身掌握的情報,盧米安懷疑讓.莫里不是因為撞破偷情才變成啞巴,而是發現了別的什么事情。

他很可能是被活生生毒啞的!

得趕緊找到那家伙,他這么到處找人控訴,也許會像之前那位一樣直接死掉,不,他已經失蹤了……盧米安越想越覺得讓.莫里多半出事了。

上次去達列日告密的那位村民早莫名其妙摔死了!

就在盧米安做最后努力,試圖找到讓.莫里時,他遇見了在村里“閑逛”的萊恩、莉雅和瓦倫泰。

他們依舊穿著原本那身衣物。

“上午好,我的卷心菜們。”盧米安笑著迎了過去。

雙方剛一靠近,他立刻低聲問道:

“昨天沒什么事吧?”

莉雅微笑回答:

“那位夫人似乎不太想追究,并沒有出現。”

果然如此……盧米安環顧了一圈,見周圍沒人,才將姐姐對普阿利斯夫人途徑的推斷和對普利特身份的猜測告訴了三位官方調查者。

瓦倫泰聽得臉色極其難看,莉雅則頗有點興奮。

萊恩回憶了下道:

“萊斯頓省比較少有魔女出現,我們對這方面的情報了解不足,但上面應該很清楚,等會我就拍電報講一講普阿利斯夫人的情況,嗯,只提普阿利斯夫人的房間有普利特的照片,而羅克福爾家族沒普阿利斯這個人。”

見盧米安一臉“為什么上面很清楚”的疑問,萊恩補了一句:

“在因蒂斯,時常有魔女相關的事情發生。”

所以,姐姐那位“筆友”也在因蒂斯?盧米安點了下頭,轉而說道:

“目前來看,普阿利斯夫人那邊似乎和循環沒什么關系,而且,她對循環好像也有一定的察覺,這可能就是她沒有追究我們搜查城堡的原因。

“有沒有可能,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和她聯手?”

瓦倫泰頓時脫口而出:

“怎么能和這種邪惡骯臟到比魔鬼還可怕的人合作?”

盧米安看都沒看他一眼,將目光投向了萊恩和莉雅。

見他們也有點猶豫,他誠懇蠱惑道:

“有限度的合作,只在循環內。

“等解除掉這個該死的循環,你們想怎么對付她就怎么對付她!

“這一點,你們甚至可以直接告訴她,我相信她能夠理解和接受。”

萊恩想了幾秒,拍了拍瓦倫泰的肩膀,對盧米安道:

“確實,當前最重要的是解開這個循環,不過,我們還不能確定那位夫人的態度,不敢直接上門找她,恐怕得麻煩你或者你姐姐去做個交流,詢問詢問。”

“好。”盧米安當即答應了下來。

他打算的是自己去。

在發現普阿利斯夫人對自家姐姐可能有不正常的、畸形的感情后,他可不想讓姐姐單獨與她相處。

聽著兩人的對話,瓦倫泰板著一張臉,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盧米安又環顧了一圈:

“還有三條線索……”

他把雷蒙德的事、讓.莫里的情況和那只貓頭鷹飛入的“墓室”都詳細講了一遍。

這聽得莉雅頗為詫異:

“你們怎么能這么快弄到這么多線索?”

她都有點懷疑這家伙或者他姐姐是不是也有問題,所以周圍才全是異常,處處線索。

誰才是專業的調查員啊?我們怎么就沒發現?

“誰叫你們沒保留前面兩次循環的記憶。”盧米安笑著攤了下手。

莉雅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萊恩考慮了幾秒,沉聲說道:

“那我們得盡快對教堂地底展開調查了。

“嗯,那里也許很危險,你先和普阿利斯夫人接觸,如果有她加入,把握會大很多。”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19 09:46 PM

第七十五章 再見普阿利斯夫人

行政官官邸,那座由城堡改造成的建筑外面,盧米安穿過花園,來疆到門口,對守在。

那里的男仆道:“我有事情找普阿利斯夫人”

穿著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男仆上翩貿下打量了他幾眼,謹慎問道:“什么事情?

這小子不會是來玩惡作劇的吧,那我當目標?,盧米安“呵”了一聲:“這不是你能知道”

你一個仆人管這么多蕾影做什么?姓什么,叫什么,生過個孩子了?

那男仆猶豫了片刻,打算還是去報告夫人,由她決定要不要見這個小子。

盧米安站在。門口等了幾。分鐘,看見男仆走了回來,對他說思道:“夫人讓你去小廳。”

對于那個小客廳,盧米安一點也不陌生,他幾次器跟著姐姐來墨城堡,都是于那里

接受款待,所以,無需引導,自己就往正確的房間走去,那男仆反倒成了他的“跟班”。

坐在小客廳的七長沙發上喝著紅茶等了一陣,盧米安看到普阿利斯夫人出現在門口。

這夫人穿著精致的黑色束腰長裙,肩膀處搭著一條同色的披肩,頭戴一頂略顯歪斜的女士小圓帽,胸前過四鷹著一條鑲嵌這黃金的鉆石項鏈。

盧米安看著有點眼熟,仔細一回想才發現這是上一次器循環里普阿利斯夫人到自家拜訪,“勾引”自己時的穿著。

“上午好。普阿利斯夫人。”

他話音剛落,突然發現跟在普阿利斯夫人身旁的不是那位貼身女仆卡茜,而是昨天死在自己手里的“接生婆”。

“接生婆”套著灰白色的長裙,眼神木然,臉上“沒什么表情,膚色略微發青,與盧米安昨天傍晚在花園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沒拿修剪枝丫的工具。

不帶貼身女仆帶“接生婆”?故意的吧?盧米安忍不住又在心里咕噥了一句。

普阿利斯夫人淺淺一笑道:“現在應該算中午。”

她隨即做到了那張代表主人的單人沙發上“接生婆”則站于側面。

“沒用過午餐就不能算中午。”盧米安強行辯解了一句。

與此同時,他心跳有點加快,懷疑普阿利斯夫人帶“接生婆過出來是為了質問昨天的事情。

這要是應付不不好,莉雅他們三個外鄉人有及時重啟循環,盧米安懷疑自又沒己得做一分鐘的爸爸”。

普阿利斯夫人掃了他一眼,明亮的眼眸仿佛晃動的湖水,帶著難以言喻的笑意。

這位女士隨問道:“有什么事情!

盧米安決定直接一點,他嚴肅說道:“女士,你應該有察覺到我們陷入了時間的循環。”

說話的時候,他始終盯著普阿利斯夫人的臉龐,注意著她的表情。

要是對方流露出詫異、愕然、疑惑等情緒,他會立即補上“哈哈,開玩笑的”等話語,然后從某些異常入手,看看這夫人的態度和傾向是什么,最后再考慮要不要將時間循環的新事情告訴她。

當然,如果普阿利斯夫人一臉“你竟然發現了“我的“秘密被錯穿了”的表情,那他就得趕緊嘗試逃跑了。

雖然那種情況下,逃脫的曾希望不大,但不試試怎么知道有沒有希望?

普阿利斯夫人大量了盧米安幾秒,微笑說監道:

“看來你也找到了一個老板。”

她沒有驚訝于時間循環這個說法,也為展現出不解和疑惑日的表情,相當于默認了自己知道當前器什么情況。

老板?這是奧蘿爾書里喜歡的用法,現在的意思是給予恩賜的那位存在?

盧米安在心里解讀起普阿利斯夫人的器話語。

盧米安旋即笑了起來量,裝出松了!口氣的模樣:“看來,不需要我花大量的。時間來墨解釋了。”

“你究竟想說什么?”普阿利斯笑著問道。

那“接生婆”站在她旁邊,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盧米安早留蛋準備好出說題辭,忙發揮起口,才:“外面的人已經知道科爾社的異常,我們要是沒“能及時解除循環,這里肯定會被徹底摧毀,每個人都會死。”

“大家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全部力量集合在一起,才能不讓船沉掉,才有希望找到循環的關鍵,回到正常的生活。”

“女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合作吧。”

普阿利斯夫人由始至終都帶著淺顯的笑容傾聽,沒有打斷盧米安的講述。

此時,她輕笑一聲。

“誰告訴你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吧人?”

啊?難道你是想弄沉船的那個?盧米安心里一驚。

普阿利斯夫人保持這剛才的笑容,繼續說遇道:“我為什么要和你們合作?到了特定時間,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這盧米安愕然之余竟有點狂喜:“你是說,有辦法脫離這個時間循環?只需要等到特定的時間節點做某件事情?”

普阿利斯夫人微微點頭,端起白釉瓷殺杯喝了一口,沒做額外的回答。

有隱秘存在庇佑就是好啊等等,循環都不是第一次了,她為什么還在

難道是前面幾響次循環都沒走到特定的人那個時間節點就重啟了?嗯這能很,好露解釋她為什么不追究我們潛入城堡殺了“接生婆”的事情,她擔心去找那個三個官方非凡者麻煩,會導致他們之中的某位強行觸動關鍵,重啟循環盧米安瞬間想明白了之前的某些疑惑。

他懷疑普阿利斯夫人也在等第第二夜的到來。

思緒紛呈間,盧米安露出了笑容:“不知道女士您能不能把我和奧蘿爾巾帶出循環?什么官方調查員?我不認識!”

普阿利斯夫人有些好,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我為什么要幫你?”

“你說”盧米安話沒有說話就主動停了下來。

他本來想提普阿利斯夫人講過的愛情相關話語,希望對方能心軟拯救奧蘿爾和自己,但因為那位夫人的目標對象很可能是姐姐,他又實在說不出口。

要是普阿利斯夫人喜歡上的美是自己,盧米安這種不要臉面的吧,人肯定已大打愛情牌,為此獻出高身體,給對方的歌孩子當爸爸。

嗯,哪怕得親自生,他咬咬牙巾,能忍,只要普阿利斯夫人帶他和奧蘿爾離開這個循環。

“你是不是想說,愛情難以理解,明明因為她犯了錯,希望她去死,卻還是忍不住救她?”

盧米安沒有回答,他聽出來量普阿利斯夫人用的人稱代詞是“她”。

普阿利斯夫人也沒有期望他回應,幽幽嘆了口氣道:“可要是救不了呢?”

救不了盧米安一顆心緩緩下沉,仿佛在初,季節被丟進了冰湖里。

調整了下呼吸,他確認般問道:“你的4意思是,到了那個時間節或帶走點,你只能自己離開。特定的凱8個人,但不包括我和奧蘿爾?”

普阿利斯夫人輕輕頷首:“可以這么理解。”

看來量還是得靠自己啊盧米安暗嘆一聲,強行收拾起心情。

希望出現又瞬間破滅的體驗確實不怎么好受。

他想了下,勾勒起嘴角,笑著說道:“女士,我和那三個外鄉人等會要去探索教堂地底,到時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發生什么事情,循環可能提前能重啟,連四旬節都到不了。”

更別說第二夜。

普阿利斯夫人眼睛微微一瞇,緩慢太高下巴:“你這是威脅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盧米安笑的“很真摯,狀態非常放松。

這是表面上營,實際情況是,他內心充滿不安,擔心普阿利斯夫人因此被徹底激怒,那自己就得留在這個城堡生孩子了,而一刻鐘后,那三個官方調查員等不到他出冒來量才會去重啟循環。

普阿利斯夫人凝視了盧米安的器眼睛如見他始終沒“有退縮和閃躲的器表現,好幾秒。

突然笑了笑道:“你真是一個有粗的人,你和你姐姐都成為我的情人感覺應該很不錯。”

不等盧米安回應,她側頭望了眼接生婆”:

“你們毀了我一個‘邪術師’,我沒有追究你們的責任,已經足夠仁慈了,你們竟然還期望我提供幫助?”

“邪術師”?盧米安記下了這個名詞,誠懇道:“不是幫助,是做對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普阿利斯夫人默然了秒,重新露了笑容:“我不會和你們一起探索教堂的地底,但看在奧蘿爾的面子和你的勇氣上真要現什么變故,我會視情況提供一點幫助。”

能談到這個程度,盧米安已經非常滿足,他站起身來量,學者姐姐書里那些紳士的姿態,以手按胸,行了一禮:“贊美你,我的女士。”

普阿利斯夫人吃吃器一笑道:“不應該是‘我的太陽嗎影?一他指的器是上留留次盤循環里盧米安說的‘女士,你是我的太陽”這句話。

盧米安頓時有點尷尬,還擇他向來量不要臉面,裝作沒有聽到,直接離開了小客廳。

下了城堡所在。的那座山丘,進了科爾社村,盧米安看到莉雅、萊恩和瓦倫泰過警來。

“怎么樣?”莉雅笑著問道。

盧米安將自己和普阿利斯夫人的對話撿點重點說了一遍,末了道:“這已經是最好題的結果了。”

“不錯,最危險的,時候還能期待一下有人提供幫助。”萊恩點了點頭。

盧米安轉而問道:“你們有收到回電”

在他去城堡前,萊恩已經將普阿利斯夫人并非真正的羅克福爾家族成員、房間里有普利特照片等事情報告了上留留面。

莉雅吐了口氣,幫萊恩回答道:“上面提醒我們考慮普利特通過器某種魔藥或某股力量變成女性的可能。”

“果然。”盧米安“嗯”了一聲,問起接下來疆的器計劃,“我們什么時候去教堂地底?”

萊恩早警好,沉聲說器道:“現在”。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1 09:58 PM

第七十六章 檢查身體

“現在?”盧米安嚇了一跳。

雖然在探索教堂地底這件事情上,他本身也很急,但不至于急到這種程度啊!

念頭一轉間,他反問道:

“不能等到晚上嗎?

那個時候,夜深人靜,教堂只剩下兩三個仆役,還不是任自己等非凡者輕松潛入?

萊恩溫和但有力地說道: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想想.我們能想到夜里的教堂沒什么人,缺乏保護,本堂神甫他們會想不到嗎?

“我懷疑他們會派團隊里的強者輪流看守,或者布置足夠隱秘的陷阱,一旦觸動,就有警報。.

“而現在,接近中午,所有村民都回家了,不會有誰在這個時間點到教堂禱告,加上是白天,陷阱不會開啟,免得誤觸,兩個神甫和雜役們又都在教堂,很容易就讓人失去警惕之心,也就是說,那個團隊里的強者會很放心地在家里用餐,我們只需要面對本堂神甫、副本堂神甫和三個雜役。”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幫萊恩說出了后面的話語:“而在4月3日前,本堂神甫還是普通人,沒獲得超凡力量。”

今天是4月1日。

“另外.副本堂神甫雖然有異常,但明顯不是本堂神甫那個團隊的核心成員.那三個雜役同樣如此。”莉雅笑著補充道,“我們四個非凡者還不能無聲無息對付五個普通人?”

盧米安想了下道:

會不會讓我們沒法等到第十二夜?”

這略等于觸動了本堂神甫這一側的異常,“歷史”必有相應的改變。

“你自己說過,比起我們,本堂神甫他們更想隱忍到四旬節,更想迎接第十二夜的到來,只要我們不殺掉他,等他醒來,發現有人進過地下室,也只會裝作什么都沒察覺,加快本身獲取超凡力量的進度。”莉雅笑道,“等祈求‘恩賜’成功,他或許會帶著人追殺我們.但科爾杜村也不算小,我們的實力同樣不弱,躲一躲,拖延一下,同樣能等來四旬節。”

盧米安認可了這個理由:

“好,就現在。”

他隨即提醒道:“可這個點,奧蘿爾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恐怕不能幫我們。”

去城堡拜訪普阿利斯夫人前,盧米安回了趟家,與奧蘿爾交流了一陣,確認了下她的狀況,她的眼睛可能得到傍晚時分才能變得正常。

“沒關系,不是有普阿利斯夫人做后盾嗎?”莉雅半開玩笑地說道,頭頂鈴鐺輕微作響。

盧米安不再有異議,只是謹慎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去教堂前,我們在村里轉一轉,確認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這些危險的家伙都在自己家里。”

免得出什么意外,一進地下室就碰到皮埃爾等已經獲取“恩賜”的人。

萊恩贊許點頭,答應了下來。

等他們交流好細節,瓦倫泰看了盧米安一眼,表情冷漠地問道:

“需要做凈化嗎?”

莉雅忙幫同伴解釋了一句:“你進了城堡,和普阿利斯夫人接觸過,可能又遭受了一定的污染。”

“沒有,我相信普阿利斯夫人這次不會這么做,那沒有任何意義。”盧米安很是篤定。

他不篤定不行,他可不敢再讓瓦倫泰凈化,比起昨天,現在的他已經是“舞蹈家”,邪惡的氣息都從封印內來到了身體表面,一接受圣水的凈化恐怕會立刻出大問題。

按照奧蘿爾的分析,如今的他整個人都屬于需要被凈化的那種。

見盧米安自己都覺得沒關系,只是一時子心的瓦倫泰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接下來,他們在科爾杜村轉悠的途中,盧米安回了趟家,將自己等人的行動告訴了姐姐。

奧蘿爾有些懊惱不能參與,無法提供自己那份力量,只能自薦去村子邊緣,擔負起一有不對就觸動循環的責任。

這對視力沒什么要求,能模糊看清路就行了。

約定好到12點半還沒人來找她就重啟循環后,盧米安告別奧蘿爾,與莉雅等人會合。

此時,三位官方非凡者已經確認好牧人皮埃爾.貝里等本堂神甫團伙的核心成員分別在哪里。

繞了半圈,他們沿一條小路抵達了教堂側面,也就是上上次循環里,他們撞破本堂神甫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時走的那個門。

盧米安正待自告奮勇,用隨身攜帶的小段鐵絲打開那扇平時不怎么開的門,莉雅已走了過去,在鎖孔位置撥弄了兩下,推開了深棕色的木門。

見盧米安略顯愕然地望向自己,她笑吟吟說道:

“這是調查必備技巧。”

不要把撬鎖說的這么高尚.....盧米安之所以沒把心里的嘀咕講出來,是因為莉雅已經往教堂內走了兩步。

她面紗和靴子上的銀色小鈴鐺一動不動,未發出聲響。

盧米安嘗試起解讀:

“進教堂很安全,不危險?”

莉雅回頭望了他一眼道:

“請加‘純粹只是進教堂對付里面的人’這個前綴。”

意思是,地下室的危險依舊處在未知狀態?盧米安大概明白了莉雅的意思,也對占卜有了一定的認知,不過,就算他因“舞蹈家”帶來了靈性的提升,也依然沒任何占卜能力。

這時,萊恩越過他,與莉雅一起,往教堂內走去。

沒幾步,一個仆役從側面過來。

眨眼之間,萊恩沖到了那仆役旁邊,抬起右手,劈在對方的耳后。

那仆役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萊恩順勢接住他,將他拖到了最近那個房間。

莉雅趕了過去,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管裝著無色液體的玻璃瓶,擰開蓋子,灌了那仆役一口。

“這是什么?”盧米安好奇詢問。

莉雅保持著原本的笑容道:

“鎮靜劑。”

準備充分啊....盧米安暗自感慨了一句。

就這樣,他們在完全沒驚動本堂神甫的情況下控制了那三名雜役。

然后,莉雅沿著邊緣的陰影,小心翼翼地潛向本堂神甫休息的房間。

她無聲無息擰動把手,將木門推開了一道縫隙,看見那位科爾杜村最有實權的男人正套著白色鑲金線的長袍,躺在木制的簡易睡床上,呼吸平緩而悠長。

靠近門的地方,桌上擺著盛放午餐的盤子和銀制的刀叉。

莉雅打量了兩眼,貓一樣躥了進去,以堂為刀,啪地一下打在了本堂神甫耳后。

緊接著,她將剩余的鎮靜劑大半灌入了紀堯姆.貝內的口中。

“這就搞定了?”盧米安于莉雅身旁探出了腦袋

這也太輕松了吧?

“不然呢?一個普通人你還想怎么樣?”莉雅好笑地反問道。

盧米安“嗯”了一聲,主動上手,開始掀本堂神甫的長袍。

你干什么?”莉雅又驚又疑,但笑容不減。

盧米安頭也沒側地回答道:

“檢查他的身體。”

他要看一下現在的本堂神甫胸口有沒有那個黑色荊棘符號。

很快,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的上半身裸露了出來,除了比較明顯的一搓搓黑毛,什么都沒有。

黑色荊棘符號沒有,代表特殊契約的黑色印記也沒有。

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于心里自語道:

“看來是接受‘恩賜’時才獲得的符號,或者,現在就有,但得靠冥想才能激發?

“我的那個又是怎么來的,第十二夜的時候?”

想到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目前可能沒有那個黑色荊棘符號,盧米安忍不住產生了一些惡念:

“現在殺了他會不會不觸動循環?

“提前將這個家伙扼殺在搖籃,會帶來什么樣的變化?”

考慮到本堂神甫在后續事件里的重要性,還想等待第十二夜的盧米安最終戰勝了自己。

出了本堂神甫的房間,萊恩對他和莉雅道:“找不到副本堂神甫。

“啊?”盧米安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勺什么,“可能他回家了,他不被允許住在教堂,也沒人給他送吃的。”

“這魔鬼的仆人真是霸道啊。”瓦倫泰望了房間內的本堂神甫一眼,罵了一句。

四人不再耽擱,往圣壇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的角落是樓梯口,石制的階梯非常狹容,只能容一個人通行,且又高又陡。

它盤旋往上之處是教堂頂部,向下則是地底。

依舊是莉雅在前,她往底部走了幾層階梯后,頭紗和靴子上的四個銀色小鈴鐺同時響了起來。

叮叮當當,這聲音不大,只在很小范圍內回蕩,時而急促,時而舒緩。

“這代表什么?”盧米安難以根據之前的經驗解讀。

莉雅側過身體,笑了笑:

代表有一定的危險,但危險的程度我占卜不出來。”

“去城堡都能占卜出來啊.…...”盧米安愕然自語,“這豈不是說明地底更危險?”

“不一定,也許只是有什么事物形成了強干擾。”莉雅寬慰了他一句,“城堡那次,不是普阿利斯夫人不在嗎?”

到了這里,面對這么一點小插曲,他們不可能再退縮,依次進入了階梯,一層層繞行往下。

沒多久,四人看見了地下室那扇陳舊的棕色木門。

莉雅抬手捏了下眉心,打開了“靈視”,然后來到木門前。

盧米安雖然還未掌握開啟“靈視”的簡便動作,但有了“舞蹈家”的靈性加強,沒用多久開了“靈視”,看到大家都是紅紅的,很健康。

等同伴們都準備妥當,莉雅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吱呀的聲音里,盧米安鼻子抽了一下,聞到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淡雅而清甜。

他瞬間有所聯想,忙告訴萊恩等人:

“有灰琥珀的味道。”

這可是祭祀那位以宿命為名的隱秘存在所用的材料!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1 09:58 PM

第七十七章 改變

盧米安之前就將紀堯姆.貝內胸口凸顯黑色荊棘符號、隱秘存在尊名中帶著“宿命”、對應領域材料有灰琥珀、郁金香、丁香和麝香等事情簡略告訴過萊恩等人,只是把來源全部推到了本堂神甫身上,與他本人沒什么關系。

現在,一聽到他提醒,莉雅、萊恩、瓦倫泰立刻警覺,有了相應的猜測。

“祭祀之地?”萊恩低聲自語了一句。

他說話的同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地下室內。

借著階梯處流淌下來的不多光芒,他們勉強看清楚了內部的大概模樣:教堂地底那片空間比盧米安家整個

一樓還要大點,地上鋪著灰白色的石板,四周因光芒不太能照到而顯得無比陰暗,中間則屹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石臺。

石臺頂部略微向深處凹陷,似乎藏者一些東西,但讓人看不分明。

盧米安邊思索邊低聲說道:“這可能就是本堂神甫他們向邪惡存在祈求‘恩賜’的地方。”

“他們竟然把邪神祭壇修在了教堂地底!”瓦倫泰簡直出離了憤怒,盧米安懷疑他下一秒就要燃燒起來,化成圣光,凈化這里的一切。

“冷靜。”萊恩拍了下瓦倫泰的肩膀,“準備好點燃火焰。”

他隨即示意莉雅做個偵察。

莉雅保持著甜美的笑容,吸了吸挺翹的鼻子道:

“那位尊名中有‘宿命’的隱秘存在很喜歡香味啊..…”

她一邊感嘆,一邊往地下室內走去.嘴巴隨之翕動了起來,仿佛在無聲誦念著什么。

那四顆銀色的小鈴鐺又叮叮當當響,起來,時而激烈,時而舒緩。

一步,兩步,三步....莉雅回過頭來,對萊恩等人道:“門口區域沒什么異常。

萊恩、盧米安和瓦倫泰這才通過陳舊的棕色木門,進了地下室內,來到莉雅停住的地方。

莉雅繼續前行。

沒走幾步,她面紗和長靴上懸掛的銀色鈴鐺做起了激烈的晃動。

叮叮當當!

這聲音急促地傳向四面八方。

萊恩身周立刻浮現出點點晨曦般的光芒,它們凝縮在一起,于萊恩的體表制造出一套銀白色的全身盔甲。

與此同時,萊恩手中多了一把純凈的光之巨劍。

而瓦倫泰半張開了雙臂,任由一朵朵金色的虛幻火焰于旁邊燃燒。

其中一朵火焰突然拉長變寬,莉雅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從靠近祭壇的位置回到了盧米安等人所在之處。

好神奇...盧米安又一次驚嘆于莉雅的表現,比起可以理解能夠想象的“太陽”途徑能力和萊恩的戰斗狀態,莉雅的種種表現更為詭異和神奇,比如,昨天那個將他傷口從大腿處轉移到小腿邊緣的能力,這簡直匪夷所思。

面對突然的“警報”,盧米安還是做出了自己僅有的應對:

拔出鐵黑色的斧頭,縮到身體變大不少的萊恩背后。

這個過程中,他順勢打量了下四周,沒發現有異樣的變化。

要知道他可是開著“靈視”的。

當然,盧米安也有一定的發現——借助金色火焰帶來的光芒,他看到地下它的邊緣有一堆堆人類骸骨,部分還覆蓋著淺色的羊皮。

這是之前的祭品?本堂神甫他們在這里搞邪教儀式至少有大半年了,而我和奧蘿爾完全沒有察覺....盧米安念頭電轉,再次感覺生活了近五年的科爾杜村是那樣的陌生,這里不知什么時候就不太正常了,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太正常。

“沒什么事吧?”萊恩一邊警惕地望著祭壇方向,一邊問起莉雅。

莉雅搖了搖頭

“沒感覺有什么問題,只是有危險的征兆。”

“很奇怪......”盧米安剛側頭望了莉雅一眼,聲音就戛然而止。

他看見這位美貌女郎的臉龐變得半透明,下方仿佛有一條條扭曲的蠕蟲在那里爬來爬,鉆進鉆出,整個人比傳說里的惡靈還要恐怖還要邪異還要讓人頭皮發麻心臟狂跳。

這簡直超越了盧米安的想象,他懷疑自己會因此做很久的噩夢。

“你,你的臉!”他難以遏制自身驚恐情緒地提醒起莉雅。

莉雅下意識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眼神一下有了變化。

至于她臉色有沒有變,盧米安無法從那一條條透明而扭曲的蠕蟲上看出來。

莉雅連忙望向了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膚同樣變得半透明,下方的血肉似乎都化成了怪異的蠕蟲。

“你接近失控了!”瓦倫泰也注意到了莉雅的狀態。

莉雅疑惑自語:“可我的精神狀態還可以啊。

“你先確定這是不是你的幻覺。”萊恩側頭提醒。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發現這位高大的戰士在飛快縮小,他身上的銀白色全身盔甲和手里的光之巨劍也隨之瓦解,最新。

眨眼工夫,萊恩變成了一個也就一米五出頭的小矮子,那棕色的上衣和淺黃色的長褲不是大了就是長了。

他也有了異變?只有我和瓦倫泰沒出事.....盧米安瞳孔急劇放大,下意識看向了瓦倫泰。

“萊恩,你變小了!”已經是一個純粹光人的瓦倫泰急聲提醒起同伴。

“……”差點被照瞎眼睛的盧米安忙詢問起莉雅,“我有沒有改變?”

莉雅帶著仿佛要爬出來又離不開血肉的無數透明蠕蟲道:“你很正常。但這種情況下,正常可能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我正常的?難道是那個黑色荊棘符號保護了我,讓這里的‘危險’認為我是自己人?盧米安突地有了猜測。

這時,萊恩已檢查完自己的身體邊戒備邊說道:

“我不是變小,而是回到了以前的樣子,連超凡能力都失去了。”

“以前的樣子?”盧米安脫口而出。

他心里隱約想到了點什么。

萊恩點了下頭:“嗯,我天生個子矮小,作為一個男人,這是很大的不幸,所以在選擇‘魔藥’時挑選了‘戰士’,這能有效改變我的身高。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最近這五六年,涉及‘戰士’途徑的超凡怪物、不正常現象變得很多,讓我能相對不那么煩惱晉升需要的材料。”

聽完萊恩的話語,盧米安大概明白了異變的來源:“你是回到了‘過去’!

“據我所知,那位隱秘存在的權柄涉及過去說到這里,他學著那位神秘女士,刻意停頓了幾秒,加了點別的單詞:

“還涉及現在,以及,以及,以及,將來。

雖然他當前用的是因蒂斯語,但該謹慎的還是要謹慎。

莉雅反應極快,脫口而出“我和瓦倫泰是進入了未來,這是我們某個未來的狀態?”

“而我是現在?”盧米安用反問的方式肯定了莉雅的猜測。

他隨之想到了夢境廢墟里遇到的三臉怪物。

那怪物只有一個腦袋,但長著三張臉孔,一張老邁,一張壯年,一張幼嫩。

盧米安懷疑這同樣是黑色荊棘符號主人的恩賜,并且層次較高,但那受賜予者無法承受,或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變成了三臉怪物。

莉雅輕輕點頭道:“大概,可這種狀態的改變并沒有向我的精神,我完全沒有接近失控的感覺。”

“我也沒有自己在燃燒的感覺。”瓦倫泰跟著說道。

萊恩想了想道:“同樣的,我也沒有失去記憶。

“也許這里只是殘留了一點力量,無法影響精神、心靈和記憶,但保持這種狀態久了,我不確定會不會有什么嚴重的后遺癥。

“我還好,大不了重新服食魔藥,重新晉升,你們的話,未來原本應該有多種可能,但現在,將來也許已經注定,一個失控,一個化成圣光,這就是,嗯,我理解的‘宿命’。”

“真讓人害怕啊。”莉雅用帶笑的口吻感嘆道“幸運的是,我們還能重啟循環,而且,還能在這里嘗試著找回‘現在’。”

盧米安見四周沒恐怖的怪物來襲遂議道:“要不我們先出去,看能不能自然地恢復?

“而且,途中說不定還能遇上代表現在’的力量。”

萊恩沒有反對:“可以試試。”

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普通人,再往前會很危險。

“我怕再有一次狀態的改變會直接導致失控。”莉雅比較謹慎地說道。

遇到“現在”肯定很好,遇到“過去”就麻煩了,再疊加一次“未來”也不知道會怎么樣。

盧米安主動開口:“我來探路吧,我還有一次改變狀態的機會。”

他主要是想試一試究竟是自己運氣不錯,遇到了“現在”,還是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保護了他。

“小心。”萊恩未做阻止,叮囑了一句,莉雅跟著點了下頭。

瓦倫泰看盧米安的眼神也變得不那么冷漠。

他忍不住想道:這年輕人很有犧牲的精神啊,而且還是我主的虔誠信徒,等解除了循環.看有沒有辦法清除掉他身上潛藏的污染,讓他加入我們的隊伍。

見盧米安即將邁步,找回冷靜的瓦倫泰提議道:“我先試試能不能驅除這種狀態吧?”

沒人反對,盧米安同樣如此,因為他位于“現在”,不需要驅除“負面狀態”,也不需要接受凈化。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失算了。

瓦倫泰沒直接制造圣水來凈化莉雅和萊兒,而是先使用了“太陽光環”。

暗金色的光芒一閃,無形的力量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1 09:59 PM

第七十八章 痕跡

盧米安嚇了一跳,已來不及躲避只能任由無形的力量落到自己身上。

他頓時感覺到了溫暖,體內也充滿了勇氣,仿佛在缺少衣物的冬天終于迎來了太陽。

除此之外,他毫無異常,與昨天下午在城堡的體驗一模一樣。

咦,作為“舞蹈家”,我竟然沒有受到傷害盧米安忍不住側頭看了身材矮小的萊恩和面容恐怖的莉雅一眼,發現他們身上也沒什么黑霧青煙騰起。

緊接著,以光人形態存在的瓦倫泰又制造圣水,分別給莉雅和萊恩滴了幾滴,然而,這兩位依舊保持著改變后的樣子,沒因此有半點好轉。

“凈化和驅邪沒有作用盧米安開口問道。

他希望弄清楚為什么可以又為什么不可以,那樣一來,已經接受“恩賜”的他才知道將來什么情況該回避什么情況可以裝作沒有事情發生。

萊恩簡單對他解釋了兩句:“凈化和驅邪不是萬能的,需要對應的力量屬于邪惡范疇,比如,墮落的氣息和所有的亡靈,后者并不一定邪惡,只是與現實世界不協調不相容,需要回歸靈界,所以依舊能被凈化和驅除。”

“正像我們對邪神的定義主要根據祂們的行事風格一樣,邪神的力量不一定邪惡。”

盧米安大概有點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問道:“宿命的,呃,力量,不屬于邪惡,也不代表墮落”

所以沒法凈化和驅除

“對。”瓦倫泰已經通過剛才的嘗試確認了這一點。

這么看來,我能承受那個光環很正常,可為什么圣水能激發我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讓我聽到那恐怖的聲音因為封印內的污染目前不屬于我,和我本不協調不相容,讓我的身體不再純粹,所以需要被凈化盧米安于心里做起猜測。

他本來想以牧羊人皮埃爾貝里這種已經接受恩賜的人為例來詢問身體的異變是否也屬于邪惡墮落范疇,但當前情況比較緊急,由不得他慢慢討論。

盧米安試著往地下室門口走去。

剛走了兩步,他耳畔突然嗡了一下,隱隱約約聽到了那仿佛來自無窮遠處又似乎近在眼前的聲音,但這不夠清晰,非常模糊,只是讓他胸口略微發熱。精神出現了一點混亂。

這就和他看到“面條人”跳舞時的狀態非常接近。

這讓盧米安確認,自己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半激發了。

他忙側過身體,望向萊恩、莉雅和瓦倫泰三人,發現他們沒任何異常的反應。

盧米安頓時有點失望,他原本以為胸口的兩大符號對非凡者也能有一定程上的壓制和削弱,現在看來只能針對夢境廢墟里的怪物,尤其是接受過黑色荊棘符號主人恩賜的那種。

當然,他不確定完全激發胸口符號會不會對周圍的非凡者造成影響。

“我的狀態有改變嗎”他詢問起莉雅等人。

“沒有。”莉雅他們同時搖動腦袋。

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基本確認了兩件事情:一是他胸口這個黑色荊棘符號,或者說他體內封印的邪神污染,確實能幫助他“對抗”地下室內的異常。

二是他剛才運氣真的不錯,受到的是“現在”力量的影響。

等了幾秒,盧米安嘗試著向斜前方走了一步。

他胸口的微熱感沒有變弱,保持著剛才的強度。

“這次有改變嗎”他又一次詢問萊恩他們。

莉雅第一個搖頭:“沒有。”

盧米安悄然吐了口氣,在心里嘀咕了起來:“有黑色荊棘符號的保護’,我可以在這里自由通行,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他們應該也是這樣……

“等等,本堂神甫到現在還沒有獲得恩賜,沒有荊棘符號啊!他之前怎么能安全地抵達祭壇最新”

想到這里,盧米安隱約明白了點什么,將目光投向了地面。

借助瓦倫泰散發出來的光芒,他看見了許多常人類看不見的凌亂腳印。

除了少部分到處都有,它們大致遵循著某種規律,一直延伸到祭壇前方。

盧米安立刻與最近那部分腳印所在的位置做了重疊,他胸口的微熱感開始慢慢減弱。

這意味著他回到了“現在”。

果然,這里有一條安全路線,行走在“現在”的路線!盧米安突然變得很高興,因為這是萊恩、莉雅、瓦倫泰這三個厲害非凡者沒有發現,而自己這小小“獵人”找出來的痕跡。

這讓他想到了姐姐奧蘿爾說過的一些話:“每條途徑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在半神之前,遇到特定的場合,某些途徑的序列9也許比另外途徑的序列5還要管用。”

盧米安原本因為這兩天探索里,自己在強大非凡者面前幾乎發揮不了什么

作用,全程處在向導和被保護的位置,有點自卑和壓抑,現在終于找回了不少自信。

找出現實中的微弱痕跡是“獵人”的特長,你們就不會吧

當然,盧米安沒有忘記,奧蘿爾最后又補了一句:“但有的途徑什么都擅長。”

他收斂住思緒,轉過身體,指揮起萊恩、莉雅和瓦倫泰。

“你們同時往正對祭壇的方向走一步。”

萊恩等人明顯不解,對盧米安又做不到完全信任,不問緣由按他說的去做。

盧米安只好解釋道:“你們看地上,有不少腳印,它們是本堂神甫那伙人留下的,標出了一條安全路線!”

沒有相應能力的萊恩、莉雅和瓦倫泰靠著“太陽”的光照,非常勉強地發現了一點痕跡,相信了盧米安的說法。

在因蒂斯官方,有不少“獵人”途徑的非凡者,他們或多或少有過合作,知道有的序列很擅長尋找微弱痕依循盧米安的提示,他們齊齊走到了安全路線上。

幾乎是瞬間,盧米安看到萊恩飛快長高,瓦倫泰越來越暗,莉雅的臉龐逐漸恢復了正常。

他們回到了“現在”,不再處于“過去”和“未來”。

蹭蹭蹭,盧米安沿著安全路線,輕松回到了隊伍里。

他笑著說道:“不要再走錯了,再有一次狀態的改變也許就沒法挽救了。”

他這是在模仿萊恩的語氣口吻,覺得很適合當前場景。

換做以往,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會直接嘲笑:“哈哈,你們眼睛是不是瞎了這么明顯的痕跡都看不到,再走錯就沒救了!

莉雅摸了摸自己的臉龐,舒了口氣道:“我們跟著你走。”

盧米安沒有謙虛,仔細分辨地上那些腳印,一步步向祭壇靠攏。

這不像他剛才回來時那么輕快,因為他自己走錯了是沒關系的,而萊恩他們不行。

這一次,莉雅身上的銀色鈴鐺沒再發出聲響。

直至四人抵達祭壇,它們才叮叮當當響起,時而舒緩時而激烈。

“有危險,但可以找辦法規避。”已有足夠經驗的莉雅給出了解讀。

萊恩當即點頭:“我們暫時不要動這里任何物品,只做觀察。

盧米安早已將目光投向了祭壇上方。

那里向底部凹陷,仿佛要盛放什么東西,里面凌亂地擺著灰白色蠟燭、裝透明液體的小瓶和緊閉的木盒等物。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件黑色的衣物。

它屬于長袍,帶著風帽。

而這衣物的前方,其余東西圍起來的中間位置,銘刻著一個由荊棘組成的圓環符號。

它每個部位都很扭曲,通體漆黑,仿佛涂著什么奇異的顏料,竟給人在緩慢流淌的感覺。

一看到這個符號,盧米安就頭暈目眩,耳鳴不斷。

萊恩“哼”了一聲,身周自然地浮現出一點點晨曦般的光芒。

這幫助莉雅和瓦倫泰壓制住了精神上的混亂。

“不要多看那個符號。”萊恩沉聲說道。

5米安忙轉移視線,望向側方。

他頭暈和耳鳴的感覺隨之減弱。

祭壇好像就這個樣子,我們找找周圍有沒有別的東西……盧米安剛想這么說,就聽到莉雅詢問萊恩:“你的晨曦’會不會刺激到祭壇”

啊盧米安連忙回頭,下意識又望向祭壇。

叮叮當當,莉雅頭紗和靴子上的銀色小鈴鐺激烈而急促地響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祭壇上那帶風帽的黑色長袍刷地立起,就像被一個無形的人穿上。

陰冷的風打著旋刮了過來,盧米安看到風帽之下多了一張張透明的臉孔。

它們都很凈獰和扭曲,散發出強烈的憎恨情緒,以抱團的姿態凝聚在一塊,組成了怪異而恐怖的頭部。

其中有張臉孔盧米安很熟悉,那是屬于雷蒙德的,他蒼白腫脹,眼角盡是血淚。

盧米安顧不得細瞧,猛地側走兩步,躲到了萊恩身后。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那一張張透明的臉孔同時開口,尖利的嗓音仿佛無數細針,扎入了萊恩等人的靈魂,刺激得他們想要暈厥過去。

瓦倫泰狀態最好,張開了雙臂。

一道純凈的、神圣的、繚繞著虛幻火焰的光柱瞬間從天而降,落到了被無形之人穿戴的黑色長袍上。

光芒隨之爆發,盧米安和莉雅本能閉上了眼睛。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1 10:00 PM

第七十九章 受難者

感覺光芒暗了下來后,盧米安連忙睜開了眼睛。

那被“無形之人”穿著的黑色長袍趴在了祭壇上,表面都是燒焦的痕跡,但它并沒有停息,頂著瓦倫泰制造出來的一朵朵金色火焰,努力地想重新站起。

包括雷蒙德在內的那一張張透明臉孔則不斷消失又不斷重現,仿佛于被毀滅的“未來”回到了沒什么事情的“現在”。

萊恩見狀,立刻低喊了一聲:“蹲下!”

盧米安毫不猶豫彎曲了膝蓋,蹲往下方。

如果不是來不及,他甚至想直接趴到地面。

莉雅和瓦心泰沒比他慢多少,同樣蹲了下來。

與此同時,萊恩將手中的“晨曦之劍”在了祭壇中央,插到了黑色長袍上。

無聲無息間,那把光之巨劍崩解成了數不清的碎片,于祭壇內化作璀璨的晨曦風暴,撕扯著一切,摧毀著一切。

等到光芒組成的颶風平息,盧米安抬頭看到整個祭壇都矮了三分之一,什么荊棘符號、蠟燭精油、黑色長袍全部消失不見,變為了粉末,飄灑在空中。

這一招好強啊……盧米安昨天下午就想這么感慨。

“沒事了”他開口問道。

莉雅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下圈,她面紗和靴子上的四顆銀色小鈴鐺又一次叮叮當當作響,不算舒緩,也不算激烈。

“還有隱藏的危險。”她提醒起萊恩和瓦倫泰,然后疑惑地自語了一句,“祭壇都沒有了,危險從哪里來”

她說話的同時,瓦倫泰制造出金色的火焰,讓它們浮到半空,照向四周。

地下室邊緣,除了堆疊的人類骸骨和幾張羊皮,沒別的東西,天花板更是簡單而樸素,連吊燈都沒有。

盧米安“咦”了一聲:“沒有非凡特性”

“可能是被獻祭掉了。”萊恩簡單說道,“也可能是他們最開始接受恩賜’不多,實力不強,只能抓普通人來當祭品,等到有了不錯的超凡能力,比如這次,才開始針對非凡者。”

看得出來,他們對接受“恩賜”這種現象不算陌生。

萊恩緊接著又道:“目前沒別的發現,我們離開吧,沒必要和隱藏的危險硬碰硬。”

盧米安沒有反應,又環顧了一圈,從細微痕跡尋找了下有沒有暗門這種東西。

答案是沒有。

他于前方領路,帶著莉雅、萊恩和瓦倫泰沿安全路線走向地下室的出口。

剛剛出來,回到又窄又陡的階梯萊恩突然痛哼了一下。

他的身體自己飛了起來,砰地撞在了地下室那扇棕色木門的旁邊,撞得階梯區域都能感受到明顯的震動。

“噗”!

萊恩的胸膛仿佛被無形的長槍戳穿,露出一個夸張的傷口,這導致他整

個人被釘在了墻上,鮮血汩汩流出。

要不是他反應極快,瞬間移動腰背,扭曲身體,這一下肯定會洞穿他的心臟。

而始終開著“靈視”的莉雅卻完全找不到襲擊者!

這就像萊恩在遭受神靈的懲罰。

沒等他們找到問題的源頭,莉雅一直帶著笑客的表情瞬間扭曲了。

她的雙臂自行折向了后方。

喀嚓一聲,她骨頭斷掉,手臂軟綿綿垂了下去。

緊接著,她的腹部出現了明顯的凹陷,像是被巨大的拳頭擊中,這讓她忍不住退了一步,撞到了側面的墻壁,最新。

還沒登上階梯的瓦倫泰隨之慘叫出聲。

他胸前肋骨一根根往內折陷,仿佛被人拿著巨錘重重敲了一下。

噗噗聲音連響,莉雅和瓦倫泰的腹部和胸前皆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傷口,那一直貫通了他們的身體,插入了石墻里面。

盧米安看得有點愣住,一邊茫然于這莫名其妙的變化,一邊欣喜于自己好像沒有受到這詭異的襲擊。

那個黑色荊棘符號保護了我他剛閃過這么一個念頭,突然就感覺自己被無形的力量推動,一下靠在了階梯側方的墻壁上。

他的“靈視”里,眼前空無一物。

想到萊恩他們的遭遇,盧米安當即往旁邊移動了下身體。

劇烈的疼痛瞬間占據滿了他的腦海,他右胸位置皮膚迸裂,血肉綻開,隱約能看見內里的肺葉。

盧米安只覺那里仿佛多了一根實質般的桿狀事物,將自己貫穿,釘在了墻上。

他鮮紅血液流淌而出時,萊恩讓這片區域布滿了晨曦般的光點,這能有效地驅除邪惡,破解幻象。

然而,四人依舊什么都看不到。

萊恩胸口遭受無形的錘擊,深深地往內凹陷。

莉雅面紗和靴子上的銀色小鈴鐺激烈回蕩間,手上的指甲被看不見的力量一根根撬開拔了下來,染滿血色。

這難以言喻的痛苦讓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臉龐又扭曲又驚恐。

瓦倫泰張開了雙手,直接讓憑空而降的神圣光柱落到了自己身上。

太陽的光芒霍然爆發,清除著所有的邪惡,點燃了瓦倫泰的身體。

可就是在“太陽”的照耀下,他雙手難以自控地猛然往后延伸,貼住了墻壁。

他手腕位置隨即出現了兩個血色孔洞,將它們釘在了墻面。

等到光芒平息,瓦倫泰臉龐多有焦黑之處,皮膚正被一寸寸剝下,硬生生剝下。

看到他們的遭遇,盧米安都忍不住替他們疼痛。

也不知是不是黑色荊棘符號發揮了作用,他相對沒有那么慘,只是不斷地被無形的力量抽著耳光,左邊一下,右邊一下,左邊一下,右邊一下,抽得他臉蛋紅腫,牙齒松動,話都說不出來。

新一輪襲擊即將到來時,盧米安眼前一花,竟看見了一片荒野。

遠處是山嶺,近處是綠草的荒野。

兩個長著羊角的魔鬼樣生物拉著海螺般的暗紅色敞篷馬車,由遠處迅速來到了盧米安等人面前。

車上坐著的是一位穿著清新綠裙,戴著花朵桂冠的女性,她褐色長發高挽,棕眸明亮含水,氣質威嚴而高貴,儼然是成熟了許多的普阿利斯夫人。

她遵守承諾,來提供一點幫助盧米安先是驚訝,繼而欣喜地發現自己等人沒再受到那無形力量的攻擊。

不知為什么,他始終不覺得眼前這位就是普阿利斯夫人,或者說,不完全等于普阿利斯夫人,她就像普阿利斯夫人與某種意志縫合在一起的不自然產比較而言,盧米安更愿意稱呼這位是“夜夫人與之前在彼岸世界相遇時不同,普阿利斯夫人一手拿著根頂端纏繞槲寄生時橡樹枝,一手端著個綠色翡翠制成的小碗。

小碗內有閃爍著粼粼波光的液體。

普阿利斯夫人用那根橡樹枝沾了點翡翠碗內的液體,將它們灑向了盧米安等人。

她一連灑了三次后,盧米安發現胸前的傷口開始急速愈合,臉上的紅腫跟著飛快消退,自身也不再有被釘在墻上無法動彈的感覺。

莉雅、萊恩和瓦倫泰同樣得到了完整的治愈,看不出剛才受到過殘忍的傷害。

“是什么襲擊了我們”盧米安抱著問一問又不會損失什么的心態開口了。

坐在暗紅色馬車上的普阿利斯夫人用居高臨下的姿態道:

“你們沾染了一點受難者’的氣息,還好只有一點,要不然你們就得考慮重啟了。

“受難者’的氣息,這是什么”盧米安看了眼萊恩等人,發現他們也是一臉不解。

普阿利斯夫人嗓音輕柔地回答:“我知道的只有這么多。”

“那你知道墓園內死去的巫師和貓頭鷹是怎么回事嗎盧米安順勢問道。

普阿利斯夫人看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原本打算把這里經營成我的領地’,結果現在不得不離開。”

經營成你的領地盧米安心中一驚,竟覺得陷入循環好像也不完全是壞事:“如果真讓普阿利斯夫人達成了原本的目的,我和奧蘿爾現在都不知道生第幾胎了!

“和這種結局比起來,陷入循環隨時可能被摧毀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至少死得清清白白!”

普阿利斯夫人掃了莉雅他們一眼沒再說話,讓那兩個魔鬼模樣的漆黑生物拉著海螺般的馬車轉向荒野深處。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盧米安等人眼中,荒野隨之不見。

這時,他們發現自己等人依舊在地下室內,一半處于階梯上,一邊靠近木門。

如果不是地上、墻上還殘留著他們的血液和掉落的指甲,他們肯定會以為剛才只是遭遇了一場真實幻覺。

“先離開。”萊恩迅速回神,吩咐了瓦倫泰一句,“處理掉我們留下的痕跡。”

瓦倫泰點了點頭,召喚出虛幻的金色火焰,燒掉了血跡和指甲。

一路回到教堂,四人沒再受到襲擊。

那點“受難者”氣息不知是消耗干凈了,還是被普阿利斯夫人灑的液體清除

掉了。

盧米安正要從側門脫離這里,突然看到副本堂神甫米歇爾.加里古正站在放著幾名昏睡仆役的房間外,怔怔望著里面。

這家伙填飽肚子回來了盧米安剛想回避,留著棕色卷發、長相清秀的米歇爾猛地側過腦袋,看到了他們。

萊恩正待過去打暈這家伙,米歇爾加里古已異常熱情地笑著問道:“你們是來禱告的嗎需要做告解嗎”

這教堂內其他人都倒了,你卻關心告解不告解盧米安看著米歇爾就像在看一個瘋掉的人。

比起上次,這家伙的不正常明顯表現出來了!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1 10:02 PM

第八十章 聯合調查組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兩個面包,饑餓讓我在夜里無法入睡,幸運的是,我提前交了一個月房租,還能繼續住在那個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異常寒冷的風。

“終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醫院守夜,為停尸房守夜。

“醫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還要冷,走廊的壁燈沒有點亮,到處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間內滲透出去的那一點點光芒幫我看見腳下。

“那里的氣味很難聞,時不時有死者被塞在裝尸袋里送來,我們配合著幫他搬進停尸房內。

“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讓我買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閑時間也可以用來學習,畢竟沒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來,除非有尸體需要送來或者運走焚燒,當然,我還沒有足夠的錢購買書籍,目前也看不到攢下錢的希望。

“我得感謝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離職,我可能連這樣一份工作都沒法獲得。

“我夢想著可以輪換負責白天,現在總是太陽出來時睡覺,夜晚來臨后起床,讓我的身體變得有點虛弱,我的腦袋偶爾也會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來了一具新的尸體。

“聽別人講,這是我那位突然離職的前同事。

“我對他有點好奇,在所有人離開后,抽出柜子,悄悄打開了裝尸袋。

“他是個老頭,臉又青又白,到處都是皺紋,在非常暗的燈光下顯得很嚇人。

“他的頭發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脫掉,連一塊布料都沒有給他剩下。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個奇怪的印記,青黑色的,具體樣子我沒法描述,當時的燈光實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觸碰了下那個印記,沒什么特別。

“看著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會和他一樣……

“我對他說,明天我會陪他去火葬場,親自把他的骨灰帶到最近的免費公墓,免得那些負責這些事的人嫌麻煩,隨便找條河找個荒地就扔了。

“這會犧牲我一個上午的睡眠,但還好,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補回來。

“說完那句話,我弄好裝尸袋,重新把它塞進了柜子。

“房間內的燈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覺,我總會夢見一片大霧。

“我預感到不久之后會有些事情發生,預感到遲早會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來找我,可沒人愿意相信我,覺得我在那樣的環境下那樣的工作里,精神變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醫生……”

坐在吧臺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來的講述者:

“然后呢?”

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歲,穿著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淺黃色的長褲,頭發壓得很平,手邊有一頂簡陋的深色圓禮帽。

他看起來普普通通,和酒館內大部分人一樣,黑色頭發,淺藍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顯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講述者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長,同樣是黑色短發,淺藍色眼雙眸,卻五官深刻,能讓人眼前一亮。

這位年輕人望著面前的空酒杯,嘆了口氣道:

“然后?

“然后我就辭職回到鄉下,來這里和你吹牛。”

說著說著,他臉上露出了笑容,帶著幾分促狹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剛才講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臺周圍爆發了一陣笑聲。

笑聲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著那略顯尷尬的客人道:

“外鄉人,你竟然會相信盧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講的都不一樣,昨天的他還是一個因為貧窮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約的倒霉蛋,今天就變成了守尸人!”

“對,說什么三十年在塞倫佐河東邊,三十年在塞倫佐河右邊,只知道胡言亂語!”另一位酒館常客跟著說道。

他們都是科爾杜這個大型村落的農夫,穿著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盧米安的黑發年輕人用雙手撐著吧臺,緩慢站了起來,笑瞇瞇說道:

“你們知道的,這不是我編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寫的,她最喜歡寫故事了,還是什么《小說周報》的專欄作家。”

說完,他側過身體,對那位外來的客人攤了下手,燦爛笑道:

“看來她寫得真不錯。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那名穿著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沒有生氣,跟著站起,微笑回應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稱呼?”

“詢問別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紹不

是常識嗎?”盧米安笑道。

那名外鄉來的客人點了點頭:

“我叫萊恩.科斯。

“這兩位是我的同伴瓦倫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話指的是就坐在旁邊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歲,黃色的頭發上鋪了點粉,不算大的眼睛有著比湖水藍要深一點的顏色,穿著白色馬甲,藍色細呢外套和黑色長褲,出門前明顯有過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頗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圍的農夫、牧民們。

那位女性看起來比兩位男士年紀要小,一頭淺灰色的長發扎成復雜的發髻,包了塊白色的面紗充當帽子。

她眼眸與頭發同色,望向盧米安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只覺得有趣。

酒館煤氣壁燈照耀下,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優美的嘴唇,在科爾杜村這樣的鄉下絕對稱得上美人。

她穿著白色的無褶羊絨緊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雙馬錫爾長靴,面紗和靴子上還分別系了兩個銀色的小鈴鐺,剛才走進酒館的時候,一路叮叮當當,非常引人矚目,讓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們眼里,這得是省府比戈爾、首都特里爾這種大城市才有的時尚打扮。

盧米安對三位外鄉人點了點頭:

“我叫盧米安.李,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盧米安。”

“李?”莉雅脫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問題嗎?”盧米安好奇問道。

萊恩.科斯幫莉雅解釋道:

“你這個姓讓人恐懼,我剛才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

見周圍的農夫、牧民們一臉不解,他進一步解釋道:

“接觸過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這樣一句話流傳:

“寧愿遭遇那些海盜將軍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個叫做弗蘭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嗎?”盧米安問道。

萊恩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這樣的傳說,那肯定不會差。”

他中止了這個話題,對盧米安道:

“感謝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綠仙女’。”盧米安一點也不客氣,重新坐了下來。

萊恩.科斯微皺眉頭道:

“‘綠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對人體有害,這種酒有可能導致精神錯亂,讓你出現幻覺。”

“我沒想到特里爾的流行風向已經傳播到了這里。”旁邊的莉雅含笑補了一句。

盧米安“哦”了一聲:

“原來特里爾人也喜歡喝‘綠仙女’……

“對我們而言,生活已經足夠辛苦了,沒必要在乎多那么一點傷害,這種酒能讓我們的精神獲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萊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綠仙女’,再給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燒酒。

“為什么不給我也來一杯‘綠仙女’?剛才是我告訴你真相的,我還可以把這小子的情況原原本本說出來!”第一個揭穿盧米安每天都在講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滿喊道,“外鄉人,我看得出來,伱們對那個故事的真假還有懷疑!”

“皮埃爾,為了免費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盧米安高聲回應。

不等萊恩做出決定,盧米安又補充道:

“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講,那樣我還可以多喝一杯‘綠仙女’?”

“因為你說的情況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叫做皮埃爾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愛給孩子們講的故事可是‘狼來了’,總是撒謊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盧米安聳了聳肩膀,看著酒保將一杯淡綠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萊恩望向他,征詢道:

“可以嗎?”

“沒問題,只要你的錢包足夠支付這些酒的費用。”盧米安渾不在意。

“那再來一杯‘綠仙女’。”萊恩點了點頭。

皮埃爾頓時滿臉笑容:

“慷慨的外鄉人,這小子是村里最愛惡作劇的人,你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奧蘿爾帶回了村里,再也沒有離開過,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歲,怎么可能去醫院做守尸人?嗯,離我們這里最近的醫院在山下的達列日,要走整整一個下午。”

“帶回村里?”莉雅敏銳問道。

她略微側頭,帶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皮埃爾點了點頭: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2 09:27 PM

第八十一章 關鍵

科爾杜村外蜿蜒流過的小河旁,明媚的陽光下席地而坐的奧蘿爾套著那條輕便的藍色長裙,閉著眼睛聽完了盧米安的歌反饋和推測。

她好一會兒沒說,仿佛陷入了沉思。

過了近一分鐘,奧蘿爾才斟酌著開口:“如果真是第十二夜的儀式出了什么變故,造成那位隱秘存在降下的力量散逸,帶來整個科爾杜村和周圍地帶的時間循環,那我相信當時在這片區域的人,乃至靈,都無法幸免。”

“什么意思?”同樣坐在地上的家盧米安有點沒聽懂姐姐的邏輯。

奧蘿爾詳細解釋道:“我意思是,那既是力量,也是污染,一旦散逸開來,這片區域所有乳舍人都會相對平等地承受這種污染,有。”

“黑色荊棘符號或其他高位存在庇佑的才能勉強不受影響。你想想,當時那種情況,不就像是堤壩潰塌,迅速淹沒了整個地方,包括屋頂嗎?除非提前備有船只,否則身體必然濕掉。”

盧米安想象了下那樣的畫面,猶豫著道:“也就是說圈,村里每個人都被散逸的力量污染了,等同于循環的一部分?他口中一部分不是指加入了循環,被循環影響,更準確的表達是構成循環的車組件之閉著眼睛。”

金發輕挽的奧蘿爾輕輕點頭:“我懷疑不僅是殺死本堂神甫會導致重啟,殺死科爾杜別的村民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這就相當于試圖破壞循環組成部分,必然會有乳擔系殖應激的器變化。”

“可我們昨天下午才殺了那個接生婆.....”盧米安這句話沒有警說完,自行停了下

接生婆.....

他瞬間想到了很多,遲疑著說道:“這是因為城堡內的人受到了其他高位存在的庇佑?這也是普阿利斯夫人說她能在特定時刻脫原因?”

她沒有的被那股力量污染,不能是循環的一部分,屬于被影響的人,可以借助漏洞或契機離開?請

奧蘿爾輕輕嘆了口氣:“所以,她才說她救不了我們,沒法帶我們出去,因為我們已經被污染,和循環是一體的。”

說到這里,她苦笑了一聲:“或者說我們已經死去,目前。正是以循環組件的形式活著。”

難怪那位神秘的女士說她強行解除循環會導致這里每一個人都死掉,因為我們就是被強行解除的循環本身。

盧米安沉默了,他本想反駁姐姐,說沒有這么悲觀,但這很好地印證了那位神秘女士的話語。

他一直不能理解的是,以那位女士自由出入循環的表現,以她敢于提及隱秘存在的位格,就算沒法無損破除循環,庇佑兩三個。

對于這個人離開應該也是一件輕輕松松公的事情。

現在有了更加合理也更令人絕望的解釋。

隔了幾秒,盧米安尋找起反例:“阿娃、雷蒙德、娜羅卡都死了啊,也沒有是導致循環重啟。”

奧蘿爾笑容復雜地說,道:“可能在開始循環,他們就已經死掉,沒有參與第十二夜那儀式,也就沒有被污染。”

她的意思很明確,沒循環前的世界里,娜羅卡死在了四旬節前,阿娃和雷蒙德則被獻祭于慶典上,都沒有等到第十二夜,不屬于循環的一部分。

她想了下又道:“今天失蹤的讓莫里可能也是這種情況,按照正常的發展,他應該是于四旬節后,第十二夜前發現了異常,想逃離出去,結果慘遭滅口,我們的調查只是讓這件事情提前了。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雷蒙德的尸體不是被獻祭掉了嗎?循環一開始就不應該有他……”

聽到姐姐的話語,盧米安一下聯想到了教堂地底發生的事情。

那個穿戴黑色長袍的無形之人是由雷蒙德等人的靈組成的!

盧米安結合本身已經掌握的神秘學知識,試著祭給那位隱秘存在,而息的獻祭不是直接獻推測道:可能四旬節慶典上祭壇,屬于第十二夜儀式的一部分,所以雷蒙德靈才會出現在教堂的地底。

他的尸體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但在循環前的部發展里,蓬斯貝內等人是可以離開科爾杜的,為了不他讓下游的麗人發現尸體,向上報告,引來量調查,他們可能在完成順水爆漂流這部分儀式后,將尸體撈了回來。

而循環開始后,那股力量有自身的極限,沒能覆蓋到蓬斯貝內他們撈尸體的地方,他們則被體內的污染影響,無法產生離開這片區域的念頭。

奧蘿爾想了一下,贊同點頭;“這么多天的循環除了保留記憶的你、那三個外鄉人、普阿利斯夫人和她的手下,其他村民竟然都沒有走露出科爾杜村,入山打獵,采集野果的想法。”

“如果不是得到了你的提醒,我也是這樣。”說到這里,奧蘿爾露出一抹凄涼自嘲的笑意:“我們已經是一群怪物,靠著循環才能勉強以人類的身份活著。”

“不,肯定有辦法挽救的,那位女士說過有。”盧米安打斷了姐姐的吧自怨自憐。

奧蘿爾緩慢吐了口氣道:“你就不能讓你姐姐脆弱幾分鐘嗎?”

她隨即說道:“根據這個思路,確實只能靠我們自己,外力打破循環等于殺死們。”

盧米安有些感嘆:“可惜,這個推測目前沒法驗證,只能等到第十二夜才能確定。最新”

“驗證倒是可以驗證,但會浪費們很多時間,而且,我下不能了手”奧蘿爾回了一句。

“也是....”盧米安大概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或者方案:殺死一位目前能不在本堂神甫團隊的村民看是否會導致重啟,如果會,再想辦法坑死那三個外鄉人之一看是否會觸動循環,如果不能,那就驗證了奧蘿爾和盧米安的猜測。

之前在科爾杜村的人絕大部分都受到了污染,是循環的一部分,后來的人只是被循環影響,有機會利用漏洞或外在力量的幫助脫離循環。

但那樣一來,會讓前面多天的等待白白浪費,而奧蘿爾不是那種會殺戮無辜的人,尤其是已經有過良好合作的那種。

盧米安倒是沒這方面的道德障礙,在他看來在循環里死去又不是真正死去,大概率只是有些遺留問題,這可比困死在循環里強多了。

當然,他如果真要這么做,肯定不是嘗試謀殺、坑殺莉雅他們,而是直接和那三個外鄉講道理。

以瓦倫泰表現出來的狂熱和虔誠,他有不小把握說需服這家伙自殺試試。

姐弟倆看著彼此,一時皆陷入沉默,不再說什么。

隔了一會兒,盧米安改變了話題:“姐姐,你覺得們從內部解除循環的關鍵在哪里?”

奧蘿爾剛才就在想這個問題,邊思索邊說圈道:“我出們從內部解除循環不能只是單純地解除循環,必須借助這件事情去除每個重人體內的污染,要不然和自殺有。”

“什么區別?嗯,按照之前的猜測,是儀式出現變故,導致整個村子進入循環,而儀式之所以出現變故,是因為你身上有氧魚那位偉大存在的“印記,它被激發,將你身上的重度污染封印在了心臟位置......”

說著說著,奧蘿爾上下打量起自家瞿陵弟弟。

盧米安瞬間明悟:“你的意思是,解除循環的關鍵是我??”

奧蘿爾點了點頭:“變故的源頭在你那里,解除循環的關鍵自然也可能在你那里。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測,也許循環的關鍵是第十二夜儀式上承受那位隱秘存在降臨力量量的載體,比如,本堂神甫或是別的什么人......”

奧蘿爾突然沉默了,看了弟弟幾秒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兩種推測是等價的,你就是那個載體?要不然,作為邊角料的獻祭品、被污染物,即使出現什么變故,也不至于讓儀式完全失敗,力量不受控制地散逸出去。”

“呃......”盧米安越想越覺得他的猜測有一定道理。

他低聲自語了起來:“所以,我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顏色比本堂神甫的深.....所以,本堂神甫在對鶴番付我的時候,突然出現失控跡象,被我反殺所以,那位神秘的女士一直不講破除關鍵在哪里,只是讓我探索夢境廢循環的墟,解開那里的秘密.....”

奧蘿爾聽得有點振奮:“對,那可能就是一種提示!夢境廢墟也許直接來疆源于你體內的污染,或者和它密切相關,所以,你在那里,可以依靠黑色荊棘符號壓制遇到的每一個怪物。”

“而一旦掌握那里的秘密,你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控制或者安全激發體內的力量,將科爾杜村每一個三人人身上的,污染回收,循環自然也就解除了。”

“嗯,這也許還得在特定的時候才能辦到,比如,第十二夜那個儀式上。”

盧米安刷地站起:“現在就回去做夢!”

“不用著急。”奧蘿爾以手扶地,慢慢起身,“你不是是受傷了嗎?不休息一下?”

盧米安拍了拍胸口:“普阿利斯夫人灑的那種水讓所有乳魚的傷勢都痊愈了,靈性也完全恢復了。”

“呃,楊枝甘露嗎......送子觀音......”奧蘿爾低語了一句。

“什么?”盧米安完全沒聽懂,姐姐說的是一種很陌生的語言。

奧蘿爾閉著眼睛,微微笑道:“我的警意思是,回家填飽肚子,睡個午覺,到夢里去探索吧!”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2 09:28 PM

第八十二章 夢境占卜

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筑內,盧米安和奧蘿爾有些沉默地吃著遲來的午餐。

本該鮮嫩的羊肉進了他們的嘴里似乎都顯得沒什么滋味。

勉強填飽肚子,盧米安正準備收拾餐具,忽然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由遠及近。

“莉雅他們?”他轉過身體,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奧蘿爾也有所察覺,放下手里的刀叉,抬頭望向大門位置。

沒多久,他們家的門鈴被拉響了。

盧米安沒有猶豫,起身離座,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審視起外面的來訪者。

那確實是莉雅他們三個外鄉人。

和之前分別時不同的是,瓦倫泰終于換了身衣物——他被“受難者”氣息影響時有點燃自己,身體上的傷雖然被普阿利斯夫人治好了,燒壞的衣服卻沒法恢復原狀。

盧米安拉開了大門,熱情笑道:

‘我的卷心菜們,這么快就想我了?

“喲,會換衣服了?”

瓦倫泰不再是白色馬甲配藍色細呢外套,改成了黃色馬甲搭黑色正裝,褲子依舊是深色;莉雅白色羊絨裙的腹部和手腕位置,各自多了朵白色的布花,一大兩小,遮住了破損

的痕跡,縫補水平相當不錯;至于萊恩,盧米安既看不出他有換衣服,也發現不了他之前受創的痕跡,懷疑這家伙是同樣的衣物準備了起碼兩套。

“那兩件事情我們都有了一定的收獲。”萊恩沉穩回答,用目光示意進入再說。

盧米安回頭征詢了下姐姐的意見,將大門完全打開,請三個官方調查員入內。

這是萊恩他們第一次和奧蘿爾見面,彼此禮貌地打起招呼。

“星座即將改變,村民將迎來好運初步確認是本堂神甫找人敬播出去的消息。”

于餐桌旁邊坐下后,萊恩沒有啰嗓,直接步入了正題,“但我覺得沒那么簡單,這手法和說辭很像鄉村巫婆的風格,本堂神甫正常應該想不出來。”

鄉村巫婆指的是小鎮、村莊里兼職預測吉兇的那種人。

奧蘿爾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是不是受那位死去巫師的影響?

“嗯,這是一種引誘村民們暗中崇拜邪神的話術。

“村民們這么簡單就信了?”瓦倫泰很是惱怒。

他一副科爾杜村的人怎么就這么傻的表情。

還不是因為信“永恒烈舊”沒法讓他們脫離貧困狀態。

而且時不時得受本堂神甫和行攻官的欺壓……奧夢爾沒把這句吐槽說出來,她怕瓦倫泰找她拼命。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當某些村民被蠱惑,開始做一些崇拜邪神的事情后,他們或多或少會從本堂神甫及其追隨者那里得到一些好處,比如,給“永恒烈陽”的奉獻可以少一半,比如,不僅不再被蓬斯,貝內欺負,而且還能借這個惡棍的名頭嚇嚇討厭的鄰居,總之,他們會真切地感受到“運氣”有了改變,生活有了希望,于是信仰地更加誠了。

當然,這并不會讓奧蘿爾覺得那些村民做的沒錯,畢竟政府和教會要的主要是錢,邪教要的是命。

沒人回答瓦倫泰的問題,只有盧米安“好心好意”地提出建議:

“這需要你親自去詢問他們,做‘信仰為何輕易改變的深入調查。

“如果你真的因此找到了答案,我想宗座會很欣賞你。

宗座是對“永恒烈陽”教會教宗冕下的一種稱呼,很多教會的最高首領也可以這么叫,盧米安原本不懂,看了奧蘿爾買的參考資料后才知道。

瓦倫泰沉默了,隱約有點意動。

奧蘿爾望向萊恩,岔開了話題:

“西比爾丈夫讓.莫里的下落也找到了?”

萊恩側頭看了莉雅一眼,示意她來說。

莉雅點了點頭道:“我們潛入讓.莫里家,拿走了一件屬于他的物品。

“借助這物品,我做了一次夢境占卜。”

夢境占卜……奧蘿爾輕輕頷首,一點也不意外。

盧米安昨天講述探索城堡的行動時,她已經根據三個官方調查員的表現,猜出了他們各自的途徑和大概的序列:

很顯然,莉雅屬于因蒂斯比較常見的“占卜家”途徑,并且不是序列9“占卜家”、序列8“小丑”,至少是序列7的“魔術師”,這從“紙人替身”、“傷害轉移”等超凡能力和擅長占卜、雜技般的身手可以推測出來。

奧夢爾不太確定的是莉雅有沒有到序列6,因為她對這條途徑后續的情況了解不多。

瓦倫泰則屬于“永恒烈陽”教會掌握的主要途徑“太陽”,同樣的,他絕對不僅有序列9“歌頌者”、序列8“祈光人”,奧蘿爾從“召喚圣光”、“制造圣水”、“太陽光環”等推斷他是序列7的“太陽神官”,且應該沒到序列6“公證人”,未展現出相應的能力。

萊恩的超凡能力不是因蒂斯常見的類型,他應該是一名“戰士”。

這條途徑主要被北方的弗薩克帝國“戰神”教會掌握著,但最近這五六年,各國都多了不少“戰士”途徑的非凡者和超凡生物。

在卷毛佛佛研究會里,就有好幾位成員或主動或被動地選了這條途徑。

據奧蘿爾所知,這又叫“巨人”途徑,序列9是“戰士”,序列8是“格斗家”,序列7是“武器大師”,序列6是相對前面產生質變的一個位階,叫“黎明騎士”,他們擁有巨人一樣的力量,能于周圍一定區域內制造“晨曦”,消除幻覺和偏負面偏邪惡的能量。

他們還能在體表凝聚名為“黎明”的全身盔甲和自身擅長使用的武器,其中,最強力的是“晨曦之劍”這把雙手巨劍,而利用“晨曦之劍”,他們能發動本序列最為強大的攻擊——“光之風暴”,這可以摧毀人體,消滅冤魂,乃至創傷惡靈。

結合莢恩的表現,奧蘿爾認為他是序列6的“黎明騎士”,但應該還沒成為序列5“守護者”。

奧蘿爾原本就感覺這三名官方調查者不比自己差,現在發現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不做好準備,單對單她一個都贏不了。

要知道,在官方的劃分里,序列9和序列8被認為是低序列,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可缺陷也很明顯,序列7到序列5則是中序列,開始具備超越凡俗的力

量,序列4及以上屬于半神領域,是名副其實的高序列。

據卷毛佛狹研究會內部某些潛伏在官方組織的成員講,處理普通的超凡事件,往往是一個中序列帶兩個低序列組成三人小隊,展開第一波調查,后續再視情況投入更高端的力量,而這次,面對科爾杜村的異常,因蒂斯官方一下派來了三位中序列,不可謂不重視。

可即使是這樣的聯合調查組,在科爾杜村似乎也不太夠看。

這些情報,奧蘿爾都已經共享給了盧米安,此時姐弟倆都安靜地聽著莉雅繼續往下講述。

“在夢境占卜里,我看到了那個牧羊人皮埃爾.貝里,他拿著纏繞頭發的幾塊指甲出來,將它們塞到了干草堆里。”莉雅用最簡潔的話語描述了自己看到的畫面。

干草堆……指甲和發絲……盧米安瞬間聯想起了自己在那三只羊引導下的發現。

他同樣于貝里家羊圈內的干草堆里找到了一些纏繞頭發的指甲。

他皺了下眉頭道:

“那是屬于讓.莫里的指甲和頭發?

“他被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殺害了,就在貝里家?”

奧蘿爾跟若點了點頭:

“本來這種把指甲和頭發藏到屋外,免得影響到家庭星座和運氣的風俗,只限于名聲很差或是白殺的家庭成員,以及被親屬謀殺的那種,但因為讓.莫里是在牧羊入家被殺,所以,皮埃爾,貝里還是謹慎地把對方的指甲剪掉,頭發取了一些,藏到房屋外面的干草堆內?”

“難怪之前就有……那恐怕是上一個受害者的,他們到

底秘密殺了多少人?”盧米安突然嗤笑了起來,“都這樣

了,竟然還想著不影響自家的星座和運氣?”

“愚昧!”瓦倫泰怒罵了一聲。

他和萊恩、莉雅之前就得到盧米安的分享,知曉那三只羊、干草堆和相應的民間風俗。

又討論了一陣,確定暫時不做其他嘗試,觀察下本堂神甫他們的反應后,莉雅等人告盧米安、奧蘿爾,往老酒館返回。

姐弟倆并沒有提中午的那個推測,怕那樣會影響官方調查者從內部破解循環的意志,畢竟他們可能只是受到影響,有希望靠外力的幫助脫離。

收拾好桌子,幫忙洗好了餐桌,盧米安回到自己房間.躺到了床上。

心情復雜、思緒繁多的他許久沒能入睡,靠著做初步冥想才慢慢平靜下來,進入了沉眠。

彌漫著淡淡灰霧的房間內,盧米安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他低頭望向胸口,視線仿佛穿透了棉質的灰白色襯衣和血肉的阻隔,看到了那黑色荊棘符號和青黑色圖案。

這就是循環的源頭和起因嗎?盧米安無聲自語了一句。

黑色荊棘符號是問題的根源,青黑色圖案則帶來了那位偉大存在的庇佑,讓科爾杜村還有挽救的余地。

而這一切可以追溯到近六年前。

盧米安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自己還在流浪,靠著年齡小容易被輕視和超越本身年齡的狠辣,勉強活著。

然后,有一天,他遇到了那個垂死的老頭。

可能是剛好有了點積累,整個人飄了,也可能是那老頭

讓他想到了曾經唯一的親人,將他養到10歲出頭卻不幸去世的爺爺,盧米安選擇給予一定的幫助。

雖然最終沒能挽救那老頭的生命,但盧米安還是把他送去了火葬場,帶到免費的公墓里埋葬。

那個青黑色的符號就是他在這個過程中,于那老頭尸體上發現的,從那之后,他就常常做夢,夢到一大片灰霧。

他的運氣也越來越差,開始找不到足夠的食物,還好,沒多久,他遇上了奧蘿爾。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2 09:29 PM

第八十三章 突遇

呼……盧米安吐了口氣,收斂思緒,背上獵槍,別好斧頭,出了屹立于荒野邊緣的半入地式兩層建筑,向那片夢境廢墟走去。

穿過荒野,沿著之前幾次勘探過的路線,他小心翼翼地深入著由一圈圈坍塌房屋組成的建筑群,向暗紅色的“山峰”靠攏。

這里高空霧氣濃郁,地面雜草不生,整個世界都是那樣的晦暗和陰沉。

沒多久,盧米安脫離了熟悉的區域,真正意義上進入了廢墟的深處。

他一路觀察著環境,辨別著痕跡,不斷地假想如果發生戰斗,現在遇到的哪些事物能派上用場。

這讓他前進的速度非常慢。

謹慎和小心永遠是狩獵的第一原則。

終于,盧米安找到了新的腳印。

它們看起來屬于人類,在“道路”的邊緣,被各種坍塌建筑遮掩著,非常難以發現。

“很懂得隱藏自己……會在一定程度上消除痕跡……”盧米安觀察了一陣,做出了初步的判斷。

他懷疑這是和獵槍怪物類似的家伙,也許有“獵人”途徑序列8的線索。

根據他的經驗和奧蘿爾的猜測,這片廢墟應該存在三類怪物:第一類屬于獲得恩賜的類型,不存在非凡特性,典型的例子是“面條人”和口器怪物,而且它們似乎都來自以宿命為名的那位隱秘存在掌控的領域;

第二類本身有非凡特性但未表現出恩賜能力,最典型的就是獵槍怪物,不過它們應該也會受到盧米安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的壓制,這表明它們很可能也遭受過那位隱秘存在的污染,所以才會變成怪物;

第三類既無恩賜能力,又沒有非凡特性,像是普通人類或正常生物遭受污染而來,盧米安最開始遇到的那個無皮怪物就是這種。

至于有沒有既包含非凡特性又獲得恩賜的怪物,奧蘿爾和盧米安都覺得應該有,但缺乏實例證明。

所以,一個表現出“獵人”特征的怪物很可能有非凡特性!

沿腳印追蹤的過程中,盧米安甚至發現了兩處陷阱,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要不是他足夠小心,本身又是“獵人”,說不定已經從狩獵者變成了狩獵目標。

很快,盧米安發現腳印變得新鮮。

這說明再往前走大概率會碰到目標。

沒急著去打“招呼”,盧米安繞了小半圈,找到了一個不錯的隱藏點。

然后,他開始跳舞。

無形的旋律里,他踏著鏗鏘有力的腳步,轉著柔和舒緩的半圓,將“面條人”那段怪異又神秘的祭舞完整復現了出來。

這不夠熟練,甚至有點生疏,但靠著“舞蹈家”的能力,盧米安還是順利感受到了胸口變得灼熱。

解開扣子,確認了下黑色荊棘符號已凸顯出來后,盧米安攀爬至坍塌房屋的中段,進入挑好的隱藏點。

他迅速望向遠處,看見一道人影在那里挖陷阱。

那確實是一個“人”,只是通體焦黑,表面還有赤紅的火焰在燃燒,始終沒有熄滅。

不會是“縱火家”吧抓到大魚了……盧米安既欣喜又煩惱。

他欣喜的是序列8“挑釁者”對應的主材料出現了,煩惱的是比自己預想的獵物要強很多。

“縱火家”可是“獵人”途徑的序列7,按奧蘿爾的說法是出現質變的一個序列,古稱“火法師”。

盧米安自忖以“獵人”、“舞蹈家”、黑色荊棘符號威懾三合一的實力,只要不疏忽大意,狩獵一個“挑釁者”怪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面對序列7的“縱火家”,他真的沒有把握。

這怪物只要一直遠程攻擊,都未必會受到黑色荊棘符號的削弱!

想了想,盧米安決定先撤退。

他打算制定出有效的方案,弄好針對性的陷阱后才嘗試對付這火焰怪物。

他初步的想法是回家跳那段可以召喚來周圍區域怪異事物的舞蹈,看讓口器怪物殘存的靈上身會有什么樣的負面影響。

如果不嚴重,可以接受,那他之后就能借用對方一個能力,比如,“隱身”。固

至于被附身過會不會出現后遺癥,以及那怨靈成功上身后是否愿意離開等問題,盧米安倒是不太擔心。

反正這是在夢境廢墟里,只要不當場死亡,回現實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能恢復。

盧米安剛有動作,那火焰怪物突然抬起腦袋,用燒焦的臉孔、凸出的眼珠望向這邊。

“不好!”盧米安暗道一聲,顧不得攀爬往下,直接就從躲藏的地方向地面跳去。

幾乎是同時,一個碩大的、赤紅的火球砸在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炸得磚石橫飛,炸得一層層焰浪往外。

盧米安倉促躲避落地之時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順勢倒下,翻滾消力。

要不是“舞蹈家”帶來了超凡的柔韌性,他免不得會因這扭曲的動作撕裂肌肉、弄斷韌帶。

等盧米安重新站起,那火焰怪物已是出現在了坍塌建筑的頂部,身周凸顯出一只又一只火焰凝聚成的赤色烏鴉。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就仿佛被一隊士兵圍住,眼中所見皆是槍口。

沒有猶豫,他不逃反進,往火焰怪物屹立的坍塌建筑奔去。

面對這樣的場景他覺得自己反敗為勝的唯一可能是利用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

而這似乎需要拉近距離!

蹬蹬蹬!

盧米安狂奔之中,一半火鴉嗖嗖從而天降,砸在了他的后面,砸得熱浪騰飛,爆炸回蕩。

剩余的虛幻火鴉隨之改變了方向“視線”全部鎖定了奔跑中的目標。

就在這時,盧米安來到了那坍塌建筑的底部,與火焰怪物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米。

下一秒,包裹著赤色火焰的焦黑怪物完全僵住了,他周圍殘存的一只只火焰烏鴉瞬間熄滅。

有作用!盧米安心中剛騰起喜悅的情緒,那火焰怪物就掉轉身體,從另一個方向下了坍塌建筑,狂奔而逃。

“喂,不要跑啊!”盧米安下意識喊了一句。

他蹭蹭繞過前方的廢墟,追趕起那火焰怪物。

追了有兩棟建筑,因為那怪物速度實在太快,盧米安徹底失去了它的蹤影。

而這個時候,盧米安胸口的灼熱感也消失了。

他不得不停了下來,調整呼吸,預備著等會追蹤腳印并提防陷阱。

喘息間,盧米安目光一掃,突然凝固。

他側面不遠的地方,一棟半坍塌建筑的門口,正站著一道人影。

那身影套著帶風帽的黑色長袍,整體和正常人類沒什么區別,只是唯一的腦袋上長了三張臉孔。

正面那張臉屬于老者,眼眸渾濁,眉毛稀疏,皺紋非常多:左側那張是個壯年男子,輪廓深刻,藍眸明亮,胡須濃密而深黑;

右邊那張則仿佛不到五歲的孩子,肌膚光滑細膩,蔚藍的眼睛里透著天真和懵懂。

三臉怪物!那個三臉怪物!盧米安屬實被嚇到。

他因為追趕那火焰怪物,明顯地更深入了廢墟,居然直接遇到了三臉怪物!

在成為“舞蹈家”,掌握了神秘祭舞,可以半激發胸口黑色荊棘符號后,盧米安也完全沒有拿三臉怪物作為試驗目標的打算,他直覺地認為這家伙非常危險,按神秘女士的用詞來講,就是位格可能比較高,即使被黑色荊棘符號削弱,依舊能輕松擊殺弱小的“獵人”。

所以,盧米安之前的計劃是先繞過三臉怪物所在區域,用別的怪物練練手,確認半激發的黑色荊棘符在面對不同強度的敵人時分別能發揮什么作用。

然后再考慮是狩獵三臉怪物還是徹底不去招惹。

誰知道這家伙竟然出了本身“領地”,來了這邊,與盧米安碰個正著!

這個……要不,我給您跳段舞道歉怎么樣盧米安一邊在心里瘋狂嘀咕,一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半坍塌的建筑門口,套著黑色長袍戴著風帽的三臉怪物也往后退了一步。

盧米安轉過了身體。

三臉怪物也轉過了身體。

盧米安狂奔而逃。

三臉怪物也狂奔而逃。

原本打算拉開距離試著跳舞的盧米安跑了幾步,忽然感覺不對。

他停了下來,轉身望向敵人所在那片區域,正好看見三臉怪物狂奔而去的背影。

“……”盧米安一下愣住。

隔了一會兒,他隱約明白了點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臉孔,低聲自語道:“我有這么可怕嗎”

三臉怪物剛才的表現讓他聯想到了第一次遇到對方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偷偷看了三臉怪物一眼,嚇得縮回了身體,祈求“永恒烈陽”庇佑自己不要被發現,之后,三臉怪物明明有看向他藏身的地方,卻似乎什么都沒有察覺,反而主動拉開了距離,站到了更遠的地方。

原來那次不是“永恒烈陽”庇佑我,也不是我運氣非常好,而是三臉怪物看出或者感應到了我的“特殊”,自己嚇跑了盧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隨即做出了一個猜測:

“夢境廢墟里,位格到了一定程度的怪物可以直接察覺到我的特殊’

不需要我半激發出黑色荊棘符號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2 09:30 PM

第八十四章 短刀

根據火焰怪物、三臉怪物面對自己的表現,盧米安將夢境廢墟里的怪物劃分為了三個層次:

最低等的那些只剩本能,一看到他就會嘗試襲擊,而等他激發或半激發了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又都選擇徹底臣服,任由宰割;

檔次高一點的,在他沒有半激發黑色荊棘符號之前,同樣會狩獵他,等他跳完了祭舞,則很有靈性地選擇逃跑,不過,超過五米范圍,它們就感應不到黑色荊棘符號的存在了,剛才那個火焰怪物應該只是殘留著恐懼,將源于封印內那股污染的氣息和盧米安畫了等號,才會一直躲避;

位格到了一定程度的,不需要盧米安自己激發或半激發胸口那個黑色荊棘符號,也不需要雙方的距離進入五米之內,就能直接察覺到他的“特殊”,表現出明顯的害怕。

這三個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層次,盧米安覺得應該有,少則一個,多則三個,比如,面對半激發的黑色荊棘符號不恐懼到當場逃跑,頂著較大的削弱繼續攻擊的那種,比如,位格高到不會對黑色荊棘符號產生什么反應的那種.....

所以,盧米安一方面欣喜于自己能嚇退三臉怪物,在夢境廢墟里似乎能橫著走,另一方面又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不說可能存在位格高過三臉怪物的恐怖玩意,僅是火焰怪物,靠著強大的遠程攻擊能力,也可以完全不受半激發的黑色荊棘符號影響,將他燒成焦尸。

有了這樣的判斷,盧米安猶豫了片刻,沿著三臉怪物逃走的路線向夢境廢墟的深處潛去,打算今天摸一摸血色“山峰”和它周圍那片區域的狀態,為后續解開夢境的秘密做好前期的情報搜集工作。

途中,他一直走在相對隱蔽不那么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戒備著可能突然跳出的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臉怪物剛剛路過,其余怪物被嚇得離開了原本的位置,盧米安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順利穿越一棟棟坍塌的建筑和隨處可見的灰暗碎石,抵達了血色“山峰”腳下。

這里還有一圈廢墟,但和外面那一層層不同的是,這里的建筑本身沒有坍塌,卻仿佛有了自己生命般完成了扭曲的重組,它們彼此連接在一起,似乎修了一堵由“荊棘”纏繞而成的怪異城墻。

“城墻”染著淡淡的、偏灰的黑色,屬于原本建筑的窗戶、房門凌亂地鑲嵌在它的表面,有的開著,能看見內部殘破的桌椅,有的緊閉,好像已無法拉動。

盧米安掃了一眼,抬頭望向“城墻”后面的血色“山峰”。

到了這個距離,即使高空霧氣依舊濃郁,深入這個世界的光照相當稀薄,他也能看清楚“山峰”的各處細節了。

它由石塊和泥土堆疊而成,不超過三十米高,卻給人聳入云霄的感覺,它表面的顏色很不自然,無論是石塊的棕紅,還是泥土的紅褐,都仿佛是后面染上去的,相當邪異。

“根據奧蘿爾的和那些靈異雜志,這也許是人類鮮血染紅的盧米安無聲自語了一句,視線越抬越高,投向了“山峰”頂部被濃郁霧氣遮掩的地方。

就在這時,半空就像有無形的風吹過,讓那里的霧氣消散了不少。

“山峰”的頂部頓時清晰地映入了盧米安的眼眸。

那里盤腿坐著一個應該有四五米高的“巨人”,

“他”赤裸著身體,脖子上長了三個腦袋,一個面向左側,憤怒、貪婪、仇視等情緒溢于言表,非常的邪惡,一個正對前方,表情扭曲,寫滿了痛苦和悔恨,一個望著右側,臉龐圣潔,眼含憐憫。

這個“巨人”共有六條手臂,往兩側以不同的角度伸展于空中,“他”全身上下,包括那三個腦袋,都是由一塊塊血肉、一個個器官殘片拼湊而成,處處可見裂縫,處處流淌著發黃的膿水,尤其正對盧米安的那個腦袋,眼角還有透明的血色淚水一滴滴滑落。

一看到這“巨人”,盧米安腦海瞬間“嗡”了一聲,耳畔又聽到了那仿佛來自無窮遠處又近在眼前的恐怖聲音。

他的頭部就像是被人用斧頭直接劈了開來,劇烈的疼痛占據滿了他所有的思緒,剝奪了他全部的想法。特

他的體表,一根根或粗或細的血管凸顯了出來,紅到快要被點燃。

等盧米安從瀕死的狀態中“醒”來,他發現自己正蜷縮在地上,來回翻滾,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化解身上的痛苦。

他的視線一片模糊,染著血色,看什么都霧蒙蒙的。

這種狀態下,盧米安覺得就算來一個無皮怪物也能輕松殺死自己,但可能是黑色荊棘符號被完全激發,這片區域沒“人”敢于進入。

而血色“山峰”頂部那個“巨人”不知是無法離開,還是同樣被黑色荊棘符號影響,未對差點失控的盧米安發動攻擊。

又緩了好一會兒,盧米安爬了起來,只見自己深色夾克里面那件亞麻襯衣到處都是血污和汗漬。

“那什么東西?”他越想越是后怕。

僅是這么看了一眼,他的黑色荊棘符號就被完全激發,整個人接近失控,比獲得“舞蹈家”力量時還要危險。

他現在甚至都不敢去回想那“巨人”的模樣,只能根據印象做一定的推斷:

“三臉怪物的高級版本?

“具有強烈的污染?

“果然,奧蘿爾說得很對,不該看的東西不能看..…

“它坐在血色’山峰’上,也就是整個夢境廢墟的中央.....這代表它是夢境秘密的一部分?

思緒電轉間,盧米安按捺住了抬起腦袋,再看“山峰”頂部一眼的沖動。

再看一眼真的會死!

他決定先行撤離,回現實休養一下,到了夜晚再來探索。

轉過身體,盧米安正準備沿來時的道路離開,突然聽到了“當!當!當!”的聲音。

“什么情況”他心生好奇,打算潛過去看看。

當然,他沒那么急切那么魯莽,就近于“城墻”對面找到一棟半坍塌的建筑隱藏,等著靈性恢復一些。

過了一陣,盧米安又一次跳起那段神秘的祭舞。

他仿佛化身成了那位隱秘存在的祭司,用能調動周圍自然力量的舞蹈取悅著他。

等到胸口的灼熱感出現,盧米安停了下來,向時有時無的“當當”聲潛去。

圍繞血色“山峰”和扭曲“城墻”轉了半圈,又跳了次舞后,他看到了一抹火光。

“城墻”之上半開的一扇棕紅木門后,晃動的橘黃色火光透了出來。

“當!當!當!

屋內那位的身影映在了斜上方的玻璃窗表面,形如人類,但被光照拖得有點細長。

此時,那“人影”正高舉著錘形事物,猛力下砸。

又是一道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鐵匠夢境廢墟里還有鐵匠?”盧米安根據自身掌握的知識做出猜測。

仗著胸口黑色荊棘符號還沒有消失,他貓著腰,竄到那扇玻璃窗旁,側過身體,將視線投了進去。

雖然盧米安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看東西依舊有點不夠清晰,但勉強能分辨出“城墻”上這個房間內的場景:

到處是破碎的桌椅家具,中間是一個沒了上半截的灶爐,灶爐內升著火,架著一塊拼湊而成般的鐵板。

鐵板上擺著一把銀黑色的短刀,它略有正常匕首兩倍長,表面覆蓋著一層層奇異的花紋,盧米安僅是看了一眼,就有些頭暈。

“當!”

拿著鐵錘的“人影”如同嫻熟的鐵匠,不斷地敲擊著那把短刀。

“他”套著黑色的長袍,側對盧米安的臉龐盡是腐爛的痕跡,部分地方甚至顯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又一個怪物?它繼續著還是人類時做的事情?那把短刀不一般啊,有點邪異,不知道是封印物,還是非凡武器?盧米安腦海內閃過了一個又一個念頭。

他和那個腐爛的“鐵匠”直線距離不到三米,可對方似乎并沒有感應到他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一直“沉默”地捶打著那把短刀。

考慮到黑色荊棘符號快要不見,盧米安縮回身體,躡手躡腳地脫離了窗邊區域。

他剛走了幾步,胸口的灼熱感就消失了。

下一秒,他背后傳來了吱呀的聲音。

盧米安連忙回頭,正好看見那棕紅的木門被完全打開。

套著黑色長袍的“鐵匠”出現在了那里,臉上有四五處可以看見骨頭的腐爛傷口,左側眼珠滑了半截出來,仿佛掛在眼眶上,整體如同一具死去有段時間的尸體。

“他”右手提著鐵錘,左掌握著那把銀黑色的短刀,兩只木然的眼睛內同時映出了盧米安的身影。

盧米安忍不住怒罵了一聲。

他瞬間明白了現在是什么情況:

那“鐵匠”怪物剛才明明有被黑色荊棘符號影響,所以才一直“安靜”地捶打邪異短刀,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等到黑色荊棘符號消失,“他”立刻就拿上了武器,出來獵殺自己。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2 09:36 PM

第八十五章 獵取

盧米安一確定情況,立刻就轉身狂奔了起來。

這里的環境沒法利用,他對“鐵匠”怪物擁有什么能力又缺乏了解,不跑還能做什么?

等逃到最近的天然陷阱處,而對方緊追不舍,再考慮反撲一波。

蹬蹬蹬!

盧米安沒有走直線,如蛇一般跑出了“S”形。

他這是擔心對方預測他的行動軌跡,甩出火球或是投擲遠程武器。

換做以往,盧米安是可以曲線奔跑,但某些時刻需要明顯降低速度,減少慣性,否則要么他身體承受不住,要么很可能摔倒。

但現在不同,他柔韌性極強,遠超正常人類,肌肉和韌帶相當輕松就拉扯著身體轉了小半圈,弧度相當絲滑。

靠著這一手,他覺得只要“鐵匠”怪物沒有特別的能力,自己應該能順利脫離“城墻”區

域,進入只有七八米距離的建筑廢墟。

突然,他心頭一緊,有了強烈的危險預感。

沒有做過多的考量和分析,盧米安順著奔跑的勢頭就往前方倒去。

刺啦一聲,他背部一陣疼痛,被那把邪異的銀黑色短刀劃拉了一道口子,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那“鐵匠”怪物只用一步就追到了盧米安的身后,揮出了手中的武器。

它仿佛將十幾步的距離濃縮到了一步以內!

盧米安忍著疼痛,翻滾了兩圈后,終于觸碰到了一棟半坍塌建筑的邊緣。

他雙手一撐,嗖地躥了進去,借里面的墻壁和家具掩護,奔出了后門。

回到這片區域,他就像老虎到了深山,遵魚入了河流,熟練地穿行于各處廢墟建筑間,時而繞過,時而直走。

也就是十來秒的工夫,他來到了之前就觀察好的一處天然陷阱旁,將身體藏至滑落于地的屋頂后,等待著“鐵匠”怪物來臨。

他沒嘗試跳那段祭舞,因為他覺得應該來不及,對方明顯有某種獨特的追逐能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盧米安既沒有看到那“鐵匠”怪物的身影,又未聽見有什么聲音在靠近,更沒發現周圍多出不明顯的腳印。

“沒有追來?”盧米安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他既慶幸,又覺得這種情況有點怪異。

思索了一陣,他猜測是那“鐵匠”怪物不能脫離“城墻”區域,所以自己一進入這片建筑廢墟,對方就放棄了追趕。

考慮到剛才已經遭受過兩次創傷,本身也變得疲憊,盧米安決定不再探索。

他靠著恐怖的柔韌性,處理好背后的傷口,沿來時的道路往廢墟的邊緣走去。

走了很久,他看著周圍頗為眼熟的坍塌建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這都過了,一頓晚餐的時間了,夢境廢墟,又不是特別大,走直線的,情況下,我怎么,還沒出去?”

盧米安越想越不對勁,甚至發現自己的思緒都開始遲鈍,變得斷斷續續,像是陷入了極度的疲憊,又或是快要睡著。

他連忙打疊精神,靠著“獵人”的能力辨別道路,希望盡快脫離廢墟。

可是,走的過程中,他時不時不可遏制地恍惚,以至于到了最后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盧米安眼眸內霍然映出了晃動的橘黃色火光。

他回到了“城墻”區域,回到了“鐵匠”怪物所在的房間外面。

“不好.…

“我是,被它,影響了?

“難怪它,沒有,追趕.....

“看來,沒法強行,離開,只能,從,那個,怪物身上,想辦法…..”

盧米安的思緒越來越鈍化和滯澀。

他一邊難以自控般靠近著那個房間,一邊艱難地跳起了神秘的祭舞。

既然要對付“鐵匠”怪物,那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必須趕緊激發出來!。

鏗鏘但斷續的動作里,盧米安看見透出橘黃火光的房門被打開,那個套著黑色長袍握著銀黑短刀和鐵錘的怪物出現在了門口。?

和之前不同,它臉上的腐爛痕跡消失了不少,各處見骨的傷口長出了許多新鮮的血肉。

它的眼珠也變得靈動,望著盧米安的視線帶著難以掩飾的貪婪和笑意。

這讓“它”看起來更像是人而不是活尸。

與此同時盧米安看到了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臉龐青中泛白,眼睛木然呆滯,部分肌膚有腐爛的跡象。

他更像是活尸而不是人了。

瞬息之間,盧米安有了明悟:

“我將,替代,那‘怪物’,它將,以人類的,身份,走出去.....”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能力影響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時候遭遇異常的盧米安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跳完祭舞,半激發出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最后拼一下。

他遲緩但堅定地踏起了舞步,那“鐵匠”怪物卻沒有趁機發動攻擊,似乎在耐心等待著最終的結局,害怕額外的舉動會影響到自身命運的改變。

一寸寸靠近著,一段段舞蹈著、盧米安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知道“鐵匠”怪物的笑意越來越濃,整體越來越像人。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盧米安腦海“嗡”了一聲。

他聽到了那仿佛來自無窮遠處又似乎近在咫尺的恐怖聲音。

這不夠清晰,很是虛幻,只是讓他的精神出現了一定的混亂,沒帶來瀕死的體驗。

就是這樣的混亂中,盧米安思緒一下變得清晰,視線也回歸了正常。

他感受到了胸口的灼熱,知道那黑色荊棘符號被半激發了。

幾乎是同時,他看見“鐵匠”怪物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一顆又一顆肉瘤凸顯于那怪物的臉上、頭頂、手背,皆是銀白為底,染著些許黑色。

它手中的邪異短刀嗡嗡震動,就像在劇烈顫抖。

金屬脆響中,那把銘刻滿邪異花紋的銀黑色短刀表面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縫。

“鐵匠”怪物隨之崩潰,化成了滿地的銀白帶黑肉瘤和爬行于黑色長袍上的扭曲蠕蟲。

蠕蟲和肉瘤很快就停止了膨脹和收縮,回歸為一塊塊灰白的血肉。

盧米安很是茫然地看著這一幕,有種自己被敵人抓住毫無反抗能力時,敵人突然自殺的迷幻感。

過了十幾秒,他又好笑又疑惑地對那一塊塊血肉道:

“你把我弄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給你做遺體告別儀式?

“你早說嘛,不用這么麻煩,我肯定捧場,還會鼓掌!”

他幾步來到“鐵匠”怪物崩解成的那一塊塊血肉旁,認真做起審視。

他別的異常沒有發現,只注意到那把破裂少許的銀黑色短刀還在輕顫,就如同遇到天敵且受了傷害的小動物。

盧米安心中一動低頭望了眼自己的左胸位置,仿佛隔著衣物看到了那個黑色荊棘符號。

他有所明悟,直接探出右手,抓起了那把銀黑色的短刀。

那邪異的短刀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但沒有掙扎或反抗的表現,很是“溫馴”。

剛一握住短刀,盧米安胸口的灼熱就明顯了一些。

他感覺有一點點事物泄露了出來,與那銀黑色的短刀發生了共鳴。

“嗡”的金屬震動聲里,盧米安腦海內多了一些知識,關于手中邪異短刀的知識:

這是一把遭受過嚴重污染,從而獲得力量,出現些許活著特性的非凡武器。

也就是說,盧米安遭遇的不是“鐵匠”怪物,而是這把邪異短刀、“鐵匠”怪物屬于它的傀儡,或者說“持刀人”。

它能讓直接用血肉觸碰到它的大部分生靈逐漸變成活尸,完全失去自我,始終持握著它,根據它的意志做一些事情。

而被它劃傷,流出血液的人,會被它利用交換的方式獵取走少許命運。

交換那些命運的過程中,則不能再對目標造成任何傷害。

剛才,它就是用“鐵匠”怪物成為傀儡的命運交換了盧米安以人類身份脫離荒野的命運。

如果沒有可供交換的事物,需要徹底殺死目標,才能從他身上剝離一部分命運,存于刀內。”

這種能力源于“舞蹈家”對應的序列5,“獵命師”!

所以,盧米安體內的污染被半激發后,與這把邪異短刀通過血肉觸碰產生了共鳴,滲透出了些許知識。

如果不是這樣,他只能請人用占卜、辨識花紋等方法鑒定才能掌握這把銀黑色短刀的能力和特點,或靠自身一次次試驗來搜集信息。

梳理了下腦海內多出來的知識,盧米安望向手中還在顫抖的邪異短刀,呵呵笑道。

“我其實倒是不介意你拿走我的部分命運,但你也要承受得住啊!

“你要是能把我被困在時間循環里的命運交換走,我給你跪下來磕三個頭都沒有問題。

“嘖,什么命運都獵取只會害了你!”

那把銀黑色短刀只是顫抖,不敢有任何回應。

盧米安現在已經明白“它”為什么如此乖巧:

一是來自黑色荊棘符號半激發狀態下的位格壓制,二是剛才的遭遇讓這有活著特性的非凡武器留下了心理陰影。

吐了口氣,盧米安對這把邪異短刀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獵命刀’,怎么樣,簡單明了吧?”

那銀黑色短刀上下抖動了兩次,仿佛在點頭。

“可惜啊,你只是非凡武器,力量會逐漸流逝,原本還可以用兩年,這次不長眼睛受了重創后,只能維持半年了。”盧米安頗有點惋惜地說道。

其實,他完全可以利用儀式,從體內的污染抽取力量來補充“獵命刀”,但前提是他能找人修好那道裂紋。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3 09:25 PM

第八十六章 換一種思路

當銀黑色的短刀落在了地面,彈了幾下。

盧米安松了口氣,低聲自語道:“沒有半激發的黑色荊棘符號保護,這玩意兒就是個炸彈啊”

還好,他已經知道了該怎么規避這把邪異短刀的負面效果。

走到那一塊塊灰白色的血肉中器間,盧米安提起了鐵匠怪物殘留的黑色長袍。

他刺啦幾聲扯下,用布條纏繞于右手,仿佛在完整的包扎。

然后,盧米安才用這只手抓起獵命刀。

那把銀黑色的短刀全程沒有異常反應。

隨時準備扔掉手中事物的盧米安放下心來量,小聲嘀咕道:“得給它弄把刀鞘,方便帶在身上。”

“難道以后左手或者右手要—直纏著綁帶,免得情況緊急,想要拔刀時,來不及做保護?”

“這玩意兒危險是危險,強也是真的強,除了使用年限很短,碾壓奧蘿爾提過的那些非凡武器。”盧米安邊自語,一邊用黑色布條將“獵命刀”裹了起來,從上到下包了足足三層后,他才放心地將這把邪異的短刀插到左側皮帶內。

做器完這件警事情,盧米安揉了揉太陽穴,頂著身心的疲憊,走入鐵匠怪物出來量的那個房間,搜查了一番。

除了還有火焰在燃燒的灶爐,什么都沒發現。

至此,盧米安這次探索徹底告—段落,他一路往回,途中很是謹慎和小心。不再受到命運干擾的他順利出了這片廢墟,荒蕪的原野,進了自家那棟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筑內。

他沒急著上床睡覺,脫離這里,放好“獵命刀”,休息了—會兒,等靈性恢復到滿足需求后,于臥室內跳起了那段時而癲狂時而扭曲的荒誕舞蹈。

他要招引周圍區域的怪異生物,試會附身自己,試一下有什么負面影響。

察覺到火焰怪物、三臉怪物和獵命刀對醬黑色荊棘符號的恐懼敬畏后,他對某些事物附到自己身上這件事情不再那么害怕和畏懼。

他身上原本就有的污染可比這些厲害多了!

而且,他現在相當疲憊,很快就能入睡,到時候,就算附身的怪異事物不愿意離開或者帶來了很嚴重的負面影響,他于現實世界休息一天也就恢復了。

“這就是奧蘿爾經常說的‘作弊和開外掛嗎?”盧米安一邊跳,一邊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隨著舞蹈的激烈,他的靈性逐漸蔓延開來,與周圍被撬動的某種自然之力結合,向著四面八八方發散出去。

漸漸地,與四周仿佛融合在一起的盧米安感覺有東西進了這片區域,抬腿,踏足,轉身,他在沒開“靈視”的情況下,直接看到臥室的玻璃窗上多了三道透明的身影。

依舊是無皮怪物、獵槍怪物和口器怪物,看來是我的靈感還不夠強,或者位格太低,只能“召喚”來它們。

盧米安也不嫌棄,拔出奧蘿爾送給自己的儀式銀匕,于左手手背上刺出一冊個傷口。

滴鮮紅的血液迅速滲了出來卻沒有往周圍散開。

它凝聚于原地,染上了妖異的色澤。

窗口外面那三道透明的身影頓時蠢蠢欲動。

盧米安隨即用儀式銀匕挑起那滴凝固了一樣的血液,伴隨著最后幾個舞蹈動作,讓刀尖對準了那個怪物。

上半身有三個黑色印記的怪物張大了漩渦狀的口,似乎聽到了盧米安的召喚,但它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對啊,窗戶還關著,夢境廢墟內的怪物們又不敢進我家。”盧米安大概明白了點什么,依循環舞蹈的節律,半跳躍起來,落到了窗前書桌旁邊。

他隨即伸出左手,打開了緊閉的玻璃窗,然后將挑著血液的儀式銀匕遞到了房屋外面。

怪物不僅沒有來吞食那滴血液,儀式銀匕進入盧米安的身體,反而在嗚嗚的風聲里后退了一米飄蕩在半空,呆滯注視著舞蹈的他。

“喂,你來啊!”已跳到最后一個舞蹈動作的盧米安忍不能住急聲催促了一句。

房屋外面那三道模糊透明的身影齊刷刷又飄得更遠了,等到盧米安的舞蹈停止,它們更是徹底消失在了那里。

盧米安有些傻眼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為什么怪物不愿意附身自己。

他仔細回想了一遍,確定自己的舞蹈和刺出血液的流程沒有任何錯誤。

“難道是它執念里記得是我殺了它,所以不愿意附到我身上?可舞蹈家瞿唯附帶的知識里沒提到這點啊,按理來說它應該更加迫切地想要附身我,從而報仇才對。”盧米安陷入了沉思。

聯想到三臉怪物一看到自己就逃走的表現,他有了新的猜測。

“我體內有邪神的污染,身上存在的封印,這些怪異生物怕的要死,根本不敢附到我身上?”

這屬于非常罕見的一種情況,“舞蹈家”對應的神秘學知識沒有提及實屬正常。

盧米安越想越覺得應該就是這個原因,越想越是生氣:“你就只是看我跳舞,不愿意附身?”

“這叫什么?用奧蘿爾的說法是,白嫖!”讓盧米安失落的是,這樣一來到受契之人前,舞蹈家的能力就相當于廢了一個,根本沒辦法招引怪異生物上身,利用它們的某種特質或某個能力。

他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只有夢境廢墟內的怪異生物才這樣,畢竟它們和黑色荊棘符號的主人密切相關。

“也不知道現實能招引來什么東西,敢不敢附到我身上。”盧米安咕膿了一句,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望了眼放在旁邊柜子上包裹著層層黑布的獵命刀,他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這可是相當強力的非凡武器,能幫助他更好地探索夢境廢墟,解開這里的秘密,唯一的不足是沒法帶到現實世界。

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女士能不能幫忙把它帶出去,就像她把魔藥和儀式材料帶到夢境廢墟一樣。

可下次探索夢境廢墟,又要麻煩她把獵命刀帶回來。

“這么反反復復提供幫助,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她表現出了明顯的怕麻煩情緒,喜歡偷懶”

帶著這樣的念頭,盧米安陷入了沉睡。

盧米安醒來器的時候,天色異常黯淡,山的遠方還有一抹夕陽的紅色殘存。

這樣的情景讓他不可遏制地變得低落,仿佛被整個世界給拋棄了。

調整了下情緒盧米安出了房間,下到一樓奧蘿爾正在那里忙碌著做晚餐。

“你眼睛沒事了?”盧米安過去提供起幫助。

奧蘿爾將垂落的金發撩到耳后,側過臉蛋,睜大眼睛道:“差不多了。”

盧米安望著她的眼睛,只見淺藍的眸子內除了還有些血絲,已無別的異常。

奧蘿爾繼續煎起小羊排,隨口問道:“這次在夢境廢墟里有發現什么?”

盧米安做起了后面那道菜的削切工作,將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那把刀確實很強。”見弟弟沒事,奧蘿爾收斂住關心的情緒,笑了一聲,“如果是我,肯定不給它取獵命刀這個名字,太直白了,沒有足夠的韻味。”

盧米安好奇問道:“你會取什么?”

奧蘿爾笑了下道“我會叫它墮落水銀!”

“好的,從現在開始,它就叫墮落水銀了!”盧米安立刻點頭

姐姐取的名字必須用上!

奧蘿爾一下失笑“這個名字其實也不怎么樣,但時間太短了,只能想到它。”

“嗯,那些怪物的表現進一步證明了我們的推測,胸口的黑色荊棘符號,或者說體內的污染,很不簡單,能壓制位格相當高且與那位隱秘存在緊密相關的東西。”

“也許循環的關鍵真的在你身上。”

“嗯。”盧米安點了點頭,“現在就看夢境廢墟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然后,耐心等待一夜。”

到目前為止,基本所有的異常他們都調查了兩遍,只有貓頭鷹所在的那個沒有去過。

那里非常非常危險,唯一的希望是請動普阿利斯夫,但這位夫人明顯不打算多事。

只想等待那個特殊的時間節點到來。盧米安不抱什么希望地說起招引怪異生物的舞蹈被身上的兩大符號阻礙,無法成功的事情,未了道:“姐姐,你有沒有什么思路繞開這種限制。”

“思路?”

奧蘿爾鏟起小羊排,思索了一下道:“請神上身看來是不能行,要不試試命令?”

盧米安聽得眼睛一亮。

“命令?”

奧蘿爾輕輕頷首:“既然那些怪異生物害怕體內的污染和那位偉大存在的封印,那你就狐假虎威,利用它們這種害怕,直接命令它們附到你身上,嗯,到時候用古赫密斯語。”

“這是一種思路。”盧米安明白姐姐說的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3 09:26 PM

第八十七章 宣泄

奧蘿爾端著放小羊排刀餐盤走向桌子位置,邊走邊說。

“我不確定那種情況下能否采用命令方式,畢竟我不是舞蹈家也沒有相關的神秘學知識,但試試又不會損失什么。”

“是啊”盧米安順勢接過了灶爐處的工作笑著說道“頂多就是睡一覺就恢復,加個傷口流點血的事情了,你說的“山峰頂部那長著三個腦袋的人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那位隱秘存在和我體內的污染是什么關系?”

奧蘿爾放下餐盤,轉過身道:

“你會不會太看得起你姐姐我了,那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既沒有碰到過,也沒有聽說過。”

不等盧米安回應,她若有所思地補充道:“不過,我故鄉門神話傳說里有不少類似形象,三頭六臂,或神或魔人。”

她接著又道:“而根據我們的猜測夢境廢墟和你體內的污染緊密相關,那巨人形象大概率可以從那位隱秘存在存在處找到一些映射,你說過那位的尊名或者描述,與常見的不同的,每一段都包含某種權柄象征的一個方面三種形式所以對應三個腦袋很正常,就像三臉怪物分別代表人類三個階段的臉孔一樣。”

“至于它為什么有六條手臂,為什么坐在血色山峰大頂,缺少情報,我猜都無從猜測。”

“你暫時先將重點放在那圈城墻上,我感覺能找到不少有用線索。”

“好”盧米安按照姐姐教的手藝將切好的土豆絲放入鍋中下油翻炒。

奧蘿爾結束了夢境廢墟相關的話題,對盧米安道“你下午睡覺得時候我認真想了想,我打算邀請那三個外鄉人住到我們家來!”

“為什么”盧米安很是不解。

奧蘿爾看著弟弟忙碌的背影恩了一聲:“我認為我們之前是拿正常人的邏輯來推測本堂神甫他們的反應,你可不要忘了那伙人之中已有一部分接受了恩賜,這從另一個角度講就是遭受了污染。”

“按照那位神秘女人的說法恩賜帶來影響主要集中于身體和心靈也就是說在獲得能力外,人格也會出現一定的異化而在自身無法承受的情況下恩賜越多這種導化就越明顯越嚴重。”

“對的”盧米安回想起了那位神秘女士的話語“她說如果身體下承也受不了那么大“恩賜”要么變成怪物要么成為那位存在的傀儡,要么異化為另一種人非常冷血地對待以往珍視的事物。”

奧蘿爾做出總結稱“所以越早接受恩賜的牧羊人皮埃爾壩里等人有不小可能,不顧本堂神甫的大局瘋狂報復。”

“我們五個人住到一起,守望想助,能有效提升我們存活到第十二夜的幾率。”

盧米安略作思索后贊同了姐姐的提議,他轉而提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那他們住哪里?客斤區域?不在同一個樓層,守望相助的效果不會那么好。”奧蘿爾看了看炒土豆絲的弟弟一眼“你搬到我房間來,把你的臥室和二樓的書房留給那二個外鄉人。”

“啊”盧點米安沒想到姐姐會做這樣的安排,“我和你睡一張床了”

看到他的反應奧蘿爾失笑道“這有什么2江湖女兒不拘小節。”

“啊”盧米安設昕懂姐姐后面那句話。

奧蘿爾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都這種處境這種情況了不要再糾結和計較那些小問題了。”

“難道你想和萊恩,瓦倫泰擠一張床,或者我和莉雅睡一塊”

“確實還不能對他們完金放心”盧米安點了下頭。

那三個官方調查員只是礙干于本身也陷入循環才和他們姐弟倆合作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睡在起機會暗里動些手腳,方便循環解除后立刻抓捕兩個野生非凡者。

奧蘿爾隨,即笑道“那要是他們也不放心,我倆選擇擠一個房間你也可以睡到另外那個去。”

“還是,一個房間更好。”盧米安覺得隔了堵墻壁奧小蘿爾不再容易被各個擊破。

然后補了句:“明天提醒我補充倉物儲備,四旬節之后村里人會越來越奇怪,我們很可能得堅守這里或是躲到最近那個高山草場去。”

接著的她招呼弟弟用起晚餐,夕陽還未完全下山時盧米安出了半入地的二層建筑,準備去邀請萊恩等人搬到自己家。

眼見老酒館在望盧米安遇到貝內正帶著三個蓬斯打手走在村里的大道上,幾乎是同時,這黑發藍眼身材健碩的平民也看見了盧米安。

他雙腿不由自主來了一下抖動,似乎回憶起了某種可怕的痛苦望著不遠處的盧米安的蓬斯,一下陷入了呆滯。

他既想報復回來又害怕再次遭遇上回的事情被個個擊破。

在蓬斯貝內猶豫的時候盧米安已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喲,這不是我的叛逆兒子嗎?”他大步走向了那個淹死雷蒙德的惡棍和他的三個打手擺出一副要群毆他們的架勢。

蓬斯觀內見狀不再遲疑,對身旁三個打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頂上。

那三個打手當即奔向盧米安,分別拿出了短棍鐵棒等東西。

盧米安也加快了速度,眼見快要和那三個打手撞在一起時規的他突然跳了起來,跳過其中一人,三個打手中全部未能命中,盧米安順勢抓住了一個人的肩膀,于半空強行翻身。

此時,他腰背仿佛變成了一根極有柔韌性的彈簧幫助他硬生生抓起了那個敵人,完成了后續翻滾的借力,矯健而灑脫的前空翻。

盧米安將敵人真接甩了出去手,砸到地上。

砰的一聲那打手被摔得眼前發黑,渾身疼痛一時難以爬起。

而這個時候盧米安落到了另外兩個的背后,和蓬斯貝內也就是七八步的距離。

他略微俯下身體沖向了心那個惡棍。

蓬斯貝內慌忙躲避的同時,高聲喊道“快快!快攔住他”

余下兩名打手連忙掉轉身體追向盧米安,蓬斯回力貝內也調整好心態悍然迎向這個混蛋小子準備將他拖住,完成和圍。

就在那兩個打手快要追到盧米安身后時,本就故意沒全力奔跑的盧米安突然剎車并蹲了下來,茲的摩擦聲里兩個打手不僅沒能擊中目標,反而因為來不及停下,被他絆得失去平衡,摔到了。

蓬斯貝內身前與那惡棍跌作一起,盧米安猛虎一樣撲了過去抓住兩名打手的脖子,提起他們身體將他們腦袋砸向對方額頭。

那兩名打手額頭瞬間紅腫,當場暈了過去。

緊接著盧米安扔掉累贅,腳下用力身體半繞滑到了剛爬起蓬斯的背后,他隨即抓住對方兩條手臂是猛地向后一折,喀嚓聲意響起,蓬斯貝內發出了生極其痛苦的慘叫。

“怎么樣?很爽是不是”盧米安一邊笑著詢問蜷縮起來的蓬斯頭貝,一邊提起這家伙往村外走去。

沒多久他來到那條河流,抓住蓬斯貝內的后腦將他強行按到了水里。

咕嚕嫌古嚕的氣則泡冒了一陣,盧米安提起蓬斯貝內的水里腦貸側過他的臉龐笑著問道:“欺負別人是不是很爽!”

蓬斯貝內臉上盡是水珠,表情極其痛苦,鼻弟和唾液流出不少根本無法回答。

“是不是很爽”盧米安切聲意突然變大,抓著這惡棍腦袋,砰地將他的鍋額頭砸向了水里砸到了鵝卵石上。

鮮紅的血液在水里漂出,蓬斯貝內雙腿用力掙扎卻沒法抬起腦袋。

咕嚕咕嚕,隨著時間的流逝,幅度越來越小盧米安這才將他提起。

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臉,”我問你,欺負人是不是很爽?”

蓬斯貝內眼睛里盡是恐懼,不知該怎么回答。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走到了河邊,那是皮埃爾貝里。

他看了看凄慘的蓬嘶,語氣溫和地對的盧米安道“都是一個村的,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少了,你還想殺了他!”

盧米安頓時松掉抓住蓬斯貝內后腦的手掌,站了起來好笑著對皮埃爾貝里道:“聽你的,記得告訴這個母豬養的,以后不要再欺負人了。”

不等皮埃爾貝里回應他,越過這位牧羊人走向村里老酒館二樓萊恩的房聞內,將姐姐的想法告訴了這三個官方調查員,分別和莉雅瓦倫泰對視了一眼后,萊因點了點頭。

“非常棒的提議,現在這種情景下分散就意味那著力量不夠,容易被人分別針對。”

“我們現在就可以搬到你家去,帶著行李前往。”盧米安和奧蘿德夢爾回家途中,莉雅叮叮當當地間起:“那個密室你有什么安排”

“安排?”盧米安嗤笑道“你覺得那是我能應付的了?”

“看來你還是比較謹慎,那我就放心了。”莉雅笑著說道。

萊恩幫她補充了一句:“我們意思是說如果密室內的那些事物真的中,那我們室內的素待身那它涉及循環的關鍵,那它們在第十二夜的儀式上必有表現,而要是它們和循環的源頭沒有關系,那我們為什么還要冒險去探索”

“簡單來說,耐心等待第十二夜”盧米安有所明悟地反問道。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3 09:27 PM

第八十八章 情商

瓦倫秦望著他的目光下變得溫和。

“是的,我要迎接太陽的升起,贊美光的照耀。”他的眼神仿佛在說。果然,只有你是兄弟。。

有點被瓦倫泰打敗,在“永恒烈日”教會“兄弟”是同信者之間常用的一種稱呼,他們是最主流的兩大組織“布道兄弟會”和“小兄弟會”都有采用。

“我不太習慣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莉雅跟著說道,“我值零點到二點這段時間。”

奧蘿爾點了下頭“我喜歡晚起,可以負責2點到4點,恩,你們明天就不需要喊我吃早餐了,我大概中午的樣子起床。”

“剩下的那個時間段歸我。”萊恩相當滿意地攬下了最不好的時間段。”他進了書房,找了張椅子坐下。

大家隨意地聊起了天,奧蘿爾雖然很少出門,但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對特里爾貝克發亮蘭德等大都市的那流行風。

“不愧是著名作家奧蘿爾。”莉雅忍不住贊嘆道“難怪什么題材都能駕馭。”

奧蘿爾好奇問道:“你看過我”

“我從你第一本就開始看了。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少女。”莉雅眼眸發亮地笑著回答,“對了,給我簽個名!”隨著她翻找起紙張和鋼筆,她頭紗和靴子上的銀色小鈴鐺發出了叮叮當當聲音。

“它是封印物“奧蘿見爾早聽盧米安講過莉雅這四顆小鈴鐺的表現,略顯好奇地問道。

莉雅拿出了一疊便簽紙和一支鋼筆,隨口回答道“對,它能主動預警,也能提升我,有要求,必須時尚,必須裙子,必須愛票,好看愛得,否則不僅不能發揮作用,還誤導你,或者引你去撞上某些隱藏的不好的事物。”

“我一時竟猜不出這對鈴當原本是男性,還是女士。”奧蘿爾失笑道。

盧米安深以為然。

如果鈴鐺源自女性那就是殘留著是男性動物愛漂亮的本能,色鬼一只。

莉雅淺淺笑:“涉及保密檔案,我不能再說了。”

她站了起來將便簽紙和鋼筆遞給了奧蘿爾。

奧蘿爾一邊簽名一邊問道:“你更喜歡我哪種題材的”

“感情類”莉雅回答得毫不猶豫“對我影響很大的是你第一本!”

“年輕寫作水平不夠高,很青澀,不少橋段生硬,很多對白過于煽情,不夠真實.....”奧蘿爾有些不好意思地謙虛了幾句。

盧米安習慣性幫忙“補充”道:“但勝在真摯和新奇。”

他也讀過姐姐這本,那講的是一對情侶生離死別的故事,參雜了冒險、誤會、絕癥等元素,在當時的因帶斯界屬于開創性的作品。

當然,這也招來了很多保守派作家、評論家的批評,缺點嘛主要就是奧蘿爾自己剛才說的那些,他們甚至那還認為這至不能算是文學作品,只是單純的通俗。

“是啊。”莉雅拿回了紙和筆我,看著奧蘿爾,微笑問道“大作家你有沒有可能成為我們第八局的線人”

“我們打擊野生非凡者主要是因為他們不可控,隨時可能失控或弄出災禍并要不然就是利用超凡能力做壞事,滿足自身欲望。”

“在村里這幾天,我仔細觀察過你們姐弟,確認你們是相當遵守秩序的非凡者、而來科爾杜前,我們搜集情報也顯示你明面上從未做過不好的事情。”

“這符合我們吸納的標準,而你們成為我們線人后,就不需要再擔心被官方非凡者打死了。”

奧蘿好爾聽得怦然心動,望了盧米安一眼,輕點頭道:“我會考慮的,等循環結束回答你。”

一邊的盧米安瞬間理解了的姐看自己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我是沒有問題,你這個封印著嚴重污染的家伙會不會通不過測試

兩人回了奧蘿爾的臥通室。

奧蘿爾坐至睡床邊緣,看了眼門口,壓著嗓音道“莉雅這個人情商很高。”

“怎么說”盧米安也覺得在書房的時間候莉雅將氣氛弄得很融洽。

奧蘿爾笑著說做知道.:“她主動提及我的,找我簽名目的是拉近關系,而拉近關系是為了提出后面的招攬,后面招攬則是為了化解我們心中的不信任和防備,我們讓后面幾天能更好地合作。”

整個的寸程一點都不突兒,沒有讓我產生反感、戒備等情緒,這就,是情商高的表現

“你多學學!“盧米安想了一遍剛才聊天過程,自嘲道。

奧蘿爾被他逗笑了,有點前俯后仰地說道:“很有自知之明嘛!”

她隨即揉了揉自己的金色頭發道:“我先睡會兒,眼睛還沒有全好,需要多休息,等到10點,你把我喊醒,我幫你盯著一點多,你第一次植夜還是謹慎些點比較好。”

盧米安沒有異議,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看著姐姐一點也不避忌地躺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好,閉上了眼睛。

房間內,頓時變得異常安靜。

盧米安輕悄悄關掉了那盞電臺燈合攏了窗簾然后他坐到靠書桌的椅子上,于滲透入內的緋紅月光里,靜靜望著姐姐毫無防備睡顏,內心逐漸平和。

確定好第一個時間段,瓦倫泰主動說道“我習慣早睡早起,我負責早上6點到8點這段時間。”

“起那么早,是為了迎接日出。”盧米安本能地嘲笑了一句。

萊恩輕輕領首道:“睡覺時候,每個戰房間的門都不要關閉,讓大家實質上處于同一個空間,考慮到我們破懷了祭壇,也許四旬節之前就會有人試圖對付我們,從今晚開始大家輪流值夜,嗯,從晚上10點到第二天早上8點,每人兩個小時。”

“好專業!”奧蘿爾近平無聲地嘀咕了一句。

盧米安隨之望向她,似乎在問你怎么沒想到。

對于這個安排,莉雅等人都沒有異議。

在他們看來這非常合理,因為在場晚上10點到零點,肯定有別的人還沒睡,可以幫他兜底。

盧米安則明白姐姐的用意并不只有這個,他睡著后要去探索夢境廢墟,不能被打斷。

莉雅想了幾秒,抬起右手,微笑指向書房“我睡這吧,萊恩,你和瓦倫泰擠那個房間。”

“很信任我們嘛!”奧蘿爾心我里這么想的同時盧米安說出了口。

他還以為三個外鄉人會選擇用打地鋪的方式睡一個房間,免得分開之后被心懷不軌的人一一針對。

奧蘿爾一幅很無奈攤了推手,意思是我沒多少團隊行動的經臉。

她隨即望向萊恩和瓦倫泰,以非常確定的口吻道“盧米安負責晚上的10點到零點這段時間?”

萊恩在走廊上張望了一陣,到書房門口,對奧蘿爾和盧米安道;“我有處一些建議。”

“請講。”蘿爾很有禮貌地擺出傾聽的姿態。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盧米安家,被奧蘿爾引領著上了二樓。

換了身純白棉質萇裙突出地居家舒適感的奧蘿爾指了指敞開的盧米安臥室和書房,對三名官方調查員道:“這兩個房間你們都可以選。”

“我導師也說過類似的話妮,但都這種秘處境了,大家又處在一棟房屋內,不相信還能怎么辦”莉雅在安樂椅上扭動了下身體,笑今吟回答道。

奧蘿爾并不介意自己的專屬位置被搶占,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

他們家的書房還兼著小客廳功能,偶爾會有下午茶安排,空間不小,椅子足夠。

莉雅笑著回答了盧米安似嘲諷似疑問的話語:“我的占卜結果告訴我,你兩個都是可以信任的。”她邊說邊走入書房,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伴秦下躺到了那張安樂椅上,一臉的舒服與愜意。

奧蘿爾覺得這樣莉雅挺有趣的,“不要盲信,占卜不是萬能。”

面對盧米安確認般反問,而萊恩點了下頭:“可以這么到理解,但如果真可有別的值得調查異常,我們也不能放過”

“好”盧米安其實也是這么想的。

他連四旬節都不打算參加免得看到慶典上的表演我忍不住動手。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3 09:28 PM

第八十九章 未發生

窗外的風窸窣而過,近乎無聲,盧米安在這樣平和的狀態中任由思緒發散開來,循著本能去想一些事情:

“走廊上還有燈光映著,莉雅看來還沒睡,還在看奧蘿爾的藏書......

“我的臥室沒有光,瓦倫泰應該是上床休息了,萊恩不知道在做什么…..

“呵呵,他們第一次上門都沒有帶酒,完全不懂達列日的風俗......

“真要能解除循環,姐姐可以成為第八局的線人,到時候,她就不用擔心去特里爾玩會遭遇調查了.....我呢,只是做線人應該不用做特殊的檢測吧?

“現在,整件事情有了完整的推測,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墓室內的貓頭鷹和死去的巫師究竟在這里面發揮了什么作用….

“如果是他們蠱惑本堂神甫等人,帶來了異常,希望借助第十二夜那個儀式達成什么目的,那這幾次循環里,除了監視我探索夢境廢墟的進度,他們為什么沒任何舉動?

“難道,他們也和普阿利斯夫人一樣在等待特定的時間節點,或是等待第十二夜那個儀式,打算將被破壞的部分完成,所以不希望循環出現變化,總是提前重啟?

“他們的行為反過來也證明循環的關鍵在我身上,因此他們才一次又一次地來確認我到底在夢境廢墟里探索到什么程度……

“如果我在第十二夜到來前就解開了夢境的秘密,掌握了回收污染的方法,他們會不會不再顧忌循環可能提前重啟,直接對我出手,強行控制住我?

“嗯,他們很可能也保留著記憶....”

各種念頭紛呈間,盧米安突然聽到了很輕微的一聲動靜。

“咩.……”

那是羊的叫聲,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

盧米安瞬間想到了那三個人變成的羊,想到了牧羊人皮埃爾.貝里。

他不會真想趁夜深人靜來襲擊我們吧?盧米安刷地站起,側耳傾聽。

窗外只有風吹過樹葉和枝丫的動靜,哪有“咩”的聲音。

剛才仿佛只是盧米安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但他并不這么認為,因為他感覺左胸胸口在微微發熱。

那個黑色荊棘符號似乎又凸顯了出來!

這意味著某種無形的、與那位隱秘存在緊密相關的力量悄然侵蝕進了這個房間。

盧米安顧不得多想,兩步沖到床前,搖晃起奧蘿爾。

“醒醒!醒醒!”他壓著嗓音喊道。

他這是本能地擔心莉雅、萊恩和瓦倫泰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異常。

奧蘿爾睜開了眼睛,淺藍色的眸子內殘留著明顯的迷蒙和茫然。

“幾點了?”她嗓音略顯虛弱地問道,一看就還沒有真正清醒。

“有情況。”盧米安先給出關鍵性的話語,然后才道,“還差半個小時到十點。”

他們是村里少有的裝著壁鐘的幾戶人家。

奧蘿爾的眼神瞬間銳利,她急速坐起,抬高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這種時候,她完全不去考慮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怎么樣。

如果不能盡快找出異常,確認問題,那以后也許什么都不用看了。

死人是不需要眼睛的!

隨著眸子變得幽深,仿佛映出許多奇奇怪怪難以描述的光影,奧蘿爾環顧起四周。

盧米安趁此機會,將自己聽到很遠處傳來一聲羊叫、胸口黑色荊棘符號被激發等細節告訴了姐姐。

奧蘿爾皺了下眉頭道:“可我什么都沒有發現.....”

“我胸口的灼熱感還在。”盧米安沉聲回應。

他莫名驚恐,只覺周圍的黑暗并不單純,藏著無法言喻的危險。

奧蘿爾謹慎而專注地打量著房間每一個地方,想找出那未知的事物。

沉默間,盧米安背后出了一層層冷汗,這與他左胸的灼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斟酌了一下道:“要不告訴萊恩他們一聲,看他們能不能找出問題?”

奧蘿爾想了想,輕輕點頭道:“用你突然產生危險預感為借口。”

“好。”盧米安張開嘴巴,就要往外面高喊。

突然,他一下愣住。

“怎么了?”奧蘿爾關切問道。

盧米安皺眉回答道:“我胸口發熱的情況在飛快消失.....”

那意味著黑色荊棘符號在逐漸“褪色”。

“侵入我們房間的危險離開了?”奧蘿爾若有所思地說道,“因為我們提前有了防備,所以,它什么都沒做?”

“也許。”盧米安轉而向走廊喊道,“有點情況!”

眨眼的工夫,萊恩出現在了門口,緊接著是莉雅,最后才是一臉被吵醒表情的瓦倫泰。

不等他們詢問,盧米安用危險預感代替胸口的灼熱,將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

萊恩相當專注地聽完,沒有質疑那是盧米安的幻覺,頗為感慨地說道:“輪流值夜確實很有用。

“這大部分時候可能只是在無聊地等待,但只要派上用場,就幾乎等于救所有人一命。”

說話的同時,他讓四周浮現出點點純凈的晨曦,并于二樓每個房間內轉了一圈。

雖然他沒能找出邪異的力量,但至少圣化了環境。

莉雅則嘴里念念有詞地到處轉悠著,頭紗和靴子上的銀色小鈴鐺時而激烈時而停息。

最后,她對奧蘿爾和盧米安道:“剛才真的很危險,而且它具備一定的反占卜力量,讓我的封印物沒有及時預警。恐怕得等到它真的開始對付某個人,這破鈴鐺才會響。

“但現在,它已經離開了。”

“那就好。”奧蘿爾略微松了口氣。

“也許不是它。”盧米安找回了正常狀態,笑著說道,“是它們。”?

“.....”萊恩等人皆是默然。

“這更恐怖好不好!”奧蘿爾罵了盧米安一句,對三位調查員道,“既然警報已經解除,那我們繼續照之前的安排來。”

她沒去討論剛才的“侵蝕”究竟來自哪位,這有太多的可能,比如,牧羊人皮埃爾.貝里,比如,墓室內那道不知屬于誰的身影,比如,不正常的副本堂神甫。

而在缺乏足夠線索的情況下,毫無指向的討論只會浪費大家的休息時間,不如等到白天再做。

至于現在,他們只需要記住夜晚確實很危險,真的人試圖對付他們,必須提高警戒程度就夠了。

等莉雅等人各自返回房間,盧米安借助窗外滲入的緋紅月光,望了墻上的壁鐘一眼,對奧蘿爾道:“要不再睡會兒?”

“不了,這點時間睡著又醒來太難受了。”奧蘿爾張開雙臂,伸了個還算體面的懶腰,“哎,為了應對意外,這裙子藏著很多施法材料、有用物品,我剛才都不敢翻身,害怕硌到自己,睡得很僵硬。”

她邊說邊跳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簾布,望了外面一眼。

科爾杜村一片寧靜,不少人家還亮著燈火。

“其實,我剛才還以為是貓頭鷹忍不住對我們動手了,但外面并沒有它的身影。”奧蘿爾左右看了看,對盧米安解釋了下自己的舉動。

盧米安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他隨即把剛才思考的點點滴滴告訴了姐姐,嗓音壓得比較低。

“不錯,分析問題的能力蹭蹭見漲嘛,我都沒什么好補充的。”奧蘿爾笑著贊了一句,“但我們沒法主動去做什么,那個墓室太危險了..…”

說到這里,她“呃”了一聲:“等天亮,我們可以去拜訪下普阿利斯夫人,把你這個推測講給她聽,就說死去巫師和貓頭鷹可能的目的也許會影響到她在特定時刻脫離循環這件事情。”

“好,我自己去。”盧米安挺擔心普阿利斯夫人對姐姐圖謀不軌。

奧蘿爾也不逞強,只叮囑了一句:“你也小心點,千萬不要激怒她,要不然.……”

她將目光投向了盧米安的肚子,用這個動作代替了后面的話語。

接著,奧蘿爾嘆了口氣道:“其實,老酒館內那位神秘女士明顯更強,但她一點也不想直接插手循環內部的事情,不可能帶我們去調查那個墓室。”

“是啊。”盧米安深表贊同。

他隨即說道:“但我明天還是準備去老酒館轉一圈,看能不能碰上她,萬一她改變主意了呢?”

“嗯。”奧蘿爾沒有反對。

姐弟倆這么低聲閑聊著,任由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很快,零點到了。

與書房的莉雅做了下交接,盧米安回到奧蘿爾的臥室,躺到了姐姐旁邊。

嗅著熟悉的味道,感受著松軟又有彈性的枕頭,他一時竟有點睡不著。

“怎么了?”奧蘿爾察覺到他的僵硬。

“不太習慣。”盧米安略顯拘謹地回答。

奧蘿爾頓時嗤笑了一聲:“這還是膽大的盧米安嗎?”

不等弟弟回應,她緩慢吐了口氣,微笑說道:“你還記得你剛跟著我那段時間,害怕我偷偷走掉,晚上總是不肯睡覺,非常警惕嗎?”

“記得。”盧米安也陷入了回憶,“那時,你會哼歌給我聽,讓我聽著你的聲音入睡。”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那熟悉的旋律,輕揚,舒緩,讓人身心都變得寧靜。

靠坐在床上的奧蘿爾望向前方染著緋紅的黑暗,神情溫柔而憂傷地哼起那來自故鄉的旋律。

那是她小時候她媽媽哄她入睡時的歌曲。

“睡吧,睡吧...…”

輕緩的旋律里,盧米安漸漸放下了不自在,進入了沉眠。

彌漫著淡淡灰霧的地方,盧米安醒了過來。

他環顧了一圈,發現自己并沒有出現在姐姐的臥室,依舊在原本的房間。


作者: ccwang99    時間: 2024-6-23 09:31 PM

第九十章 再試

“果然,不管我在哪里入睡,都會在這里醒來。”盧米安翻身下床,望了眼放在旁邊的“獵命刀”,不,“墮落水銀”,于淡淡灰霧里走到窗邊。

他雙手撐在書桌上,將目光投向了那座血色的“山峰”。

“山峰”頂部,霧氣濃郁,層層疊疊,將那個三頭六臂的“巨人”完全遮住。

“上次只是看了一眼,就讓我接近失控,之后要是需要面對它,真不知道該怎么辦……”盧米安頗感煩惱地嘆了口氣。

他沒陷入這樣的情緒太久,很快就掙脫了出來,因為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盧米安在臥室內跳起了那段招引怪異生物的舞蹈,于癲狂、扭曲的姿勢和節奏里讓靈性蔓延出去,結合被撬動的自然之力,往不特定的方向做起“廣播”。

沒多久,他感應到了某些東西的靠近,看見口器怪物、獵槍怪物、無皮怪物透明又模糊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盧米安沒有急切,循著舞蹈的動作,拔出儀式銀匕,刺了下左手手背。

一滴鮮紅的血液飛快溢出,被靈性和自然之力牽引著凝成圓珠,鑲嵌于皮膚表面。

那三道身影皆有所異動,卻沒一個敢于進入盧米安家,附到他的身上。

盧米安轉了半圈,抬高左手,踏足喊道:

“我!”

他用的是古赫密斯語,整個房間都仿佛有了輕微的搖晃,充塞這里的淡淡灰霧蕩起些許漣漪。

盧米安用儀式銀匕,挑起了那滴血液,指向口器怪物:

“命令你!”

“到我身上!”

這依舊是古赫密斯語,無形的風隱約刮起。

口器怪物透明模糊的身影隨之出現明顯的顫抖,似乎被無形之人提了起來,用力晃動。

就在盧米安跳出最后一個動作,以為不會有什么效果的時候,口器怪物一下飛入房屋,落到儀式銀匕上,吞食了那滴鮮紅的血液。

然后,它劇烈抖動著順銀制匕首鉆入了盧米安的體內。

盧米安不由自主張開了嘴巴,腦海里回蕩的盡是“好餓,好餓,我好餓”等念頭。

他連忙側過身體,望向衣柜上的全身鏡,只見自己臉龐蒼白,染著青色,嘴巴大張像死尸勝過活人。

成功了……盧米安欣喜之余,看鏡中的自己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真的有點陌生。

他忍住強烈的饑餓感,試著感應起附身自己的口器怪物。

那就像他多了一個大腦,絕大部分區域充斥著饑餓、嗜血、瘋狂等意念,少數地方則有些許使用自身特質的本能殘存。

而盧米安可以憑借意志和靈性將其中一種本能放大,那就等于使用口器怪物某種特質或者某個能力。

沒有猶豫,盧米安選擇了“隱身”。

下一秒,他看見全身鏡中的自己不見了。

從身體到衣物到那把儀式銀匕,全部不見。

盧米安來回走了幾步,沒從鏡子和玻璃上發現半點痕跡。

當然,他的腳印,他的氣味,并沒有跟著消失。

盧米安插好奧蘿爾送的銀制匕首,抬起雙臂,往前方打了幾拳。

砰砰的聲音里,全身鏡依舊沒有照出他,直到盧米安向這面鏡子真切地揮出拳頭。

拳頭落向鏡子表面時他的身影瞬間勾勒了出來,臉龐白中帶青,眼神頗為兇惡。

“神奇……我自己怎么折騰,隱身’效果都在,只是不能靜音,可只要對鏡子發動攻擊,隱身’就沒法保持……我之前還以為是奧蘿爾說的光學隱身,現在看來,應該有神秘學的因素在內……攻擊某件事物就意味著和它建立起了某種聯系,在它眼’中不再隱身”盧米安讓揮出去的右拳懸停在了鏡子表面。

確認好“隱身”的效果和限制,他再也克服不了那強烈的饑餓,蹬蹬下了樓,進地窖翻出兩塊牛排。

要不是他理智還在,看到發暗的血肉時,肯定已經直接啃了上去。

想到還沒有生火,還得把牛排至少煎到三成熟,盧米安放棄了這種食材,轉而選擇家里囤的奶酪。

他一點也不在意干凈與否,好不好吃,就像因饑餓而死的鬼一樣,不斷地往嘴里塞著食物。

連吃好幾塊切割好的奶酪后,盧米安總算將那種強烈的饑餓感壓下去一些。

“看來這就是口器怪物帶來的負面影響……”他認真評估道,“還好,我還能操控

自己的身體,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那家伙確實有復仇的執念,但被更夸張的害怕情緒死死壓著……我現在要是用古赫密斯語說一聲離開’,它絕對跑得比什么都快……”

至此,盧米安完全確認口器怪物附身帶來的負面影響屬于可以接受的范疇,而隱身”將成為他之后在夢境廢墟探索和戰斗的一大利器。

這配上“墮落水銀”,讓他覺得自身的戰斗能力翻了不止一倍。

盧米安回到了餐桌旁邊,拉出一張椅子坐下,耐心等待起附身的結束。

沒多久,他靈性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沒壓榨自己,站起身來,跳了幾個看起來很瘋狂的動作。

這和招引怪物的舞蹈是一套,作用是讓附身的東西離開。

無需盧米安用古赫密斯語命令,口器怪物模糊又透明的身影嗖地飛了出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一樓的玻璃窗上。

“不要跑這么快嘛,你這表現得就和我身上有糞坑一樣。”盧米安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他初步確認,自己的靈性大概能維持附身狀態三分鐘,一旦“隱身”,消耗速度會快一倍。

當然,這只是正常情況,遇到危險時,盧米安還能通過壓榨自身潛力,讓附身狀態維持得更久,但那也容易帶來失控,能不做還是盡量不做。

雖然口器怪物已經離開,但盧米安還殘留著那種饑餓感,于是,他點燃灶爐,將剛才翻出來的牛排煎到了七成熟。

然后,他拿起刀叉,動作飛快地切割、叉起、放入口中,只覺鎖在肉里的汁液是那樣的美味。

不到十分鐘,盧米安吃完了兩塊牛排,終于不再感覺饑餓。

望著眼前空空蕩蕩的餐盤,他吐了口氣道:

“附身三分鐘,得花至少兩個小時來恢復....”

這不僅指的是饑餓感的消除,還包括靈性的恢復。

見當前狀態不適合探索,盧米安找出面粉和砂糖等物,利用家里的烤爐做起餅干。

這將和奶酪一起成為他在廢墟里補充能量的主要來源。

要不是時間不夠,他都打算弄些肉干。

這同樣是牧羊人們經常攜帶的食物,身在科爾杜村的他自然懂得怎么做。

忙碌的同時,盧米安思考起等會去夢境廢墟做什么:

“嗯,一是繞那圈城墻’轉轉,二是考慮狩獵火焰怪物……

“只有提升了自己的實力,才能更好地探索,解開夢境的秘密……”

那火焰怪物表現出的實力至少有序列7,而且大概率是“獵人”途徑,各方面能力都完美壓制盧米安,他本來沒打算最近就對付那個家伙,想先試著找一找有沒有更弱一些的、相當于“挑釁者”的獵物但現在,墮落水銀”和“隱身”能力的獲得讓他覺得自

己有一定的希望。

等靈性恢復得差不多了,盧米安將烤好的小餅干、切割好的奶酪放入一個布袋,掛在了腰間。

接著,他認真地將左手纏上一層又一層白色綁帶,拿起了那把名為“墮落水銀”的邪異短刀。

背起獵槍,別好斧頭,帶上需要使用的其他物品后,盧米安向著一樓大門走去。

忽然間,他有了種自己是全副武裝的獵人,正準備進行一場危險狩獵的感覺。

許多念頭隨之浮現在他的腦海:

“初步的計劃是先摸清楚火焰怪物的活動規律,然后依靠隱身’,悄悄靠近它,利用墮落水銀’刺出一個傷口。

“在此之前,獵殺一個弱小的怪物,剝離它一部分不好的命運,等著與火焰怪物交換。

“附身狀態下沒法跳祭舞,半激發黑色荊棘符號,否則口器怪物會立刻脫離我的身體,所以,在弄傷火焰怪物后怎么和它拉開距離,等著命運的交換完成是整個方案最困難的一部分,單純靠隱身’很容易被它通過痕跡鎖定……”

盧米安暫時還沒找到后面那個問題的答案,這有賴于前期情報的搜集。

拉開大門,走入荒野的時候,帶著這些念頭的他莫名有了一個預感:

“如果我能成功狩獵火焰怪物,那我的獵人’魔藥將完全消化。”

上次碰到火焰怪物的那片區域,盧米安左手握著銀黑色的短刀,仔細尋找起可能存在的各種痕跡,并時刻防備著遭遇突然的襲擊。

小心翼翼轉了近十分鐘,他終于發現了疑似火焰怪物留下的蹤跡:

一棟坍塌的房屋角落,某塊石頭上有火燒的黑痕,而它周圍的同類沒一個這樣。

有了一,就有二,盧米安很快鎖定了火焰怪物的行蹤,慢慢地謹慎地跟了過去。

當那些痕跡變得新鮮,他停了下來,開始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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