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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浴火小熊貓 -【三人荒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8:19 PM     標題: 浴火小熊貓 -【三人荒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3-27 02:38 PM 編輯

【書名】:三人荒野

【作者】:浴火小熊貓

【內容簡介】:

  女主:大家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偷窺狂。我只是暗中觀察‧JPG

  漢子1:大家聽我解釋!我真不是色情狂。我只是感到鴨力‧JPG

  漢子2:用不著解釋,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喜歡洗澡的男子 洗澡‧GIF

  事實:該吃吃 該喝喝 遇事別往心裡擱‧JPG 先蓋房子再擼樹 抓個山豬燉火鍋

  純粹革命友情‧正統‧文案:

  兩男一女,三位戰士。

  在一場激烈的機戰中,三位戰士不幸都墜機了,落到了一個野獸稱王稱霸的無人星球。

  來自不同國家,各自擁有不同技能,他們要怎麼在這個環境惡劣的星球上生存下來?

  是放棄國家立場,一起合作?還是合縱連橫亦敵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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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8:33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一章 Day 0

  與擁有十九門可以同時發射的量子炮的主力艦「遠龍號」相比,維熙帝國第八機動艦隊的指揮艦「蜂鳥號」很不起眼,假如把遠龍號比作一頭在宇宙中遨游的大翅鯨,那麼,蜂鳥號就像跟在鯨魚後面的一頭小海豚。

  但作為這支艦隊的指揮艦,不起眼是有好處的。不容易成為目標。躲避也更靈活。

  雖然號稱「機動艦隊」,可第八艦隊是兩個月前收編組建的,它並沒像一支正經的機動艦隊那樣配備相應數量的輔助戰鬥艦,也沒有能夠隨時進行機動攻擊的太空戰機。艦隊此次出航的目的是到偏遠的帝國殖民地星球征收一些並不算貴重的物資,如果不出意外,那麼這支艦隊的武器和兵員也算勉強夠用。

  不過,在大約72小時前,艦隊很巧合也很不幸地遭遇了路德帝國一支小型艦隊。

  兩大帝國都認為對當前這片星域擁有主權,雙方處於戰爭狀態已有十幾年。

  雙方相遇後半小時,路德帝國的艦隊發動了攻擊。

  比較幸運的是敵方艦隊似乎也一樣意外。他們最初做出的攻擊更像是出於「既然遇見了,不打的話有些失禮」的想法,因此效率很低。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這支敵軍的情況和第八艦隊剛好相反,他們擁有很多太空戰機,但主力艦火力不及遠龍號一半。沒有足夠的火力掩護,必然要損失不少戰機。

  互相試探一番後,第八艦隊的指揮官當機立斷,命令全部艦支在遠龍號周圍集中,並將遠龍號上的十門量子炮拆下來裝備在原本負責運載通訊衛星和補給物資的幾艘運輸艦上。之後,第八艦隊在太空中擺開了一個橄欖球型的陣型,一邊繼續沿原定航線前進一邊進行防禦。同時,求救的信號也已成功發出。他們不久後得到回復:這附近的一個小行星上有一支機動戰隊,能在四十八小時後趕來營救。

  但是,原定的救援時間過去了一個又一個小時,援兵始終不見蹤影。第八艦隊的能源和物資幾乎消耗殆盡,官兵們身心俱疲,已到達崩潰的邊緣。

  屋漏偏逢連夜雨。

  經過一個隕石帶時,七八隻宇宙海盜的飛船幽靈般冒了出來,也對第八艦隊發起了攻擊。

  起初第八艦隊的官兵以為這些海盜是路德帝國雇傭的,在這片充滿動亂的偏遠星域,兩大帝國鞭長莫及,時不時要借助雇傭兵幹點髒活兒,但很快,這幫海盜表現得很明確:他們就是來趁火打劫的!

  沒人猜得到這幫海盜在一旁窺伺了多久,也許在兩邊的艦隊相遇之後感到有機可乘,也許在第八艦隊出航時就盯上了這支只有笨拙主力艦但缺乏機動戰力的獵物。

  在路德帝國艦隊和海盜們的夾擊下,第八艦隊就像一頭在非洲草原上的黑夜裡狂奔的大象,它被兩群鬣狗追逐撕咬得鮮血淋漓,僅能憑借龐大的體型和力量暫時保存性命,遲早會因力竭和失血過多倒下,到了那時,鬣狗們就會一擁而上,在它還能發出悲鳴時殘忍啃食它。

  從蜂鳥號的舷窗向往望去,黑暗的星空中上演著一場無聲的焰火表演。在艦隊最外圍護衛的幾艘運輸艦已經沒有能源再次發炮,路德帝國的艦隊派出的無人機像小股的蜂群不斷攻擊,此起彼伏的爆炸使不同金屬在高溫下化作各種顏色的氣團。

  指揮官問:「遠龍號的火力還能維持多久?」

  他的副官回答:「兩小時十三分鐘。」她猶豫一下補充,「如果停止前進的話。」

  指揮官很快做出決定,「緊急疏散。放棄運輸物資的艦支,所有人到有跳躍能力的四艘戰艦,向機動戰隊駐紮的小行星帶撤退。」

  副官驚訝地看著他,「那麼您呢?」

  指揮官看了一眼舷窗外的火光,平靜地說:「當然是留下來指揮。」

  副官立即反對,「您應該和大家一同撤退。培養一名優秀的指揮官耗資巨大,您應將自己視為一項珍貴的帝國資產,因此,我建議由我指揮撤退。」

  指揮官搖搖頭,「這次出航前,第一戰區司令部頒布了新軍令,為了保障帝國財產安全,艦隊遠征前,艦隊指揮官必須要和主力艦、指揮艦的動力裝置要進行生物特徵綁定,一旦戰艦無法監測到指揮官的心跳,就會啟動系統自爆。明白了嗎?只有我留在這裡,遠龍號的動力才能繼續運轉,為撤退提供火力掩護。」

  可這樣一來您就必死無疑了啊!副官眼眶紅了,「早在十年前,最高法庭就禁止再對士兵和武器進行生物特徵綁定!怎麼可以這樣?先是說機動部隊被臨時徵調,接著又說遇到了磁暴!他們這是貽誤戰機!是故意見死不救……」

  她還想說什麼,他以眼神阻止了她,「帝國軍事法高於憲法。康妮中尉,立即執行我的命令。活下去,這才是你目前的首要任務。然後,你要接替我的職責,盡可能讓第八艦隊中更多的人活下來!至於我——」他淡然微笑道,「在你們完成撤退後,我也會盡力活下去。但如果我們一同撤退,即使我能僥幸保全性命回到帝都,可作為指揮官損失了艦隊主力艦和運送的物資,等待我的將是軍事法庭的審判,我倖存的機率反而更小。」

  康妮中尉喉頭哽咽幾下,「我明白了。」也許,陰謀早在從第八艦隊起航前就已設下,和敵國艦隊的遭遇並非巧合,突然重新實施的軍事法、遠征指揮官和主艦進行生物綁定……全都早已計劃好了,甚至,第八艦隊的成立也是陰謀的一部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一艘運輸艦被擊中了動力核心,發生了連鎖爆炸,膽大包天的海盜戰機借著這個機會像一群黃蜂衝進內層戰圈,向著遠龍號飛來。

  他們想要的是這支艦隊輸送的物資,如果能搶到這艘大戰艦更是意外之喜,假如大戰艦和物資都搶不到,那麼能搞幾艘小運輸艦或是通訊衛星,這波也不虧!

  反觀路德帝國的這支艦隊,他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不知道是指揮官缺乏實戰經驗,還是他們壓根不屑於搶劫敵國艦隊的資源,又或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又隔了大約十分鐘才陸續派出戰機發動近戰攻擊。

  第八艦隊的艦隻再次變換隊形,主力艦遠龍號急速上升,炮口旋轉,向著瘋狂的海盜和路德帝國的戰機發出一波無差別攻擊,與此同時,一支小型登陸艦帶領三艘裝備了量子炮的運輸艦脫離橄欖球形狀的艦隊,快速垂直向下,組成一個菱形,完美形成一個射擊圈,將試圖駕駛戰機登上運輸艦的海盜和路德帝國的戰機逼退。

  海盜們的戰機全部經過改裝,幹的就是近戰登船的活計,不管是戰機的靈活性還是駕駛者的經驗和膽量都遠超路德帝國的戰機,他們以毫無美感但極有效率的姿勢躲過了攻擊,有的在太空中旋轉飛舞尋找下一個可乘之機,有的彷彿炫技似的躲避著彈道,有的甚至十分無恥地利用更小巧的機型隱蔽在路德帝國的戰機之後,讓人家給自己當肉盾。

  這群海盜們駕駛的戰機,就像一群嗡嗡飛舞的蒼蠅,不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讓人討厭得發瘋。

  路德帝國的官兵們也煩死了這群蒼蠅,可海盜們沒對他們發動攻擊,他們也就沒有藉口拍死這群蒼蠅。突然間,一架海盜的戰機被炸成了碎片,數顆球形求生艙在爆炸的瞬間四下彈射出去,倉皇向伙伴的戰機或是母艦發射連接索。

  路德帝國艦隊指揮艦「海鷹號」中,官兵們大為開心,紛紛為射中海盜船的那艘登陸艦喝彩:「幹得漂亮!」

  指揮官戴鵬上將和幾個軍官議論:「原來這艘不起眼的小東西竟然是指揮艦啊!」這是支改裝過的小型登陸艦,尾翼上的彩色蜂鳥塗裝都已殘舊斑駁了。乍一看像是在艦隊中負責接駁和戰艦間運輸兵員的,誰能想到,帶領艦隊頑抗了70多個小時至今仍然不願投降的指揮官就在這麼艘小戰艦上呢?

  「這個艦隊的裝備實在不成樣子,但是指揮官真是厲害!」

  「不知道這是維熙哪支艦隊,主力艦上連番號都沒有。可這種水平的指揮官,不應該是無名之輩啊……」

  「雖說我們也沒有真想攻擊他們,但能在沒有機動戰力的情況下抵抗這麼久,這個人真不簡單。」

  戴鵬上將感嘆道,「是啊,假如他們有機動戰力,哪怕只有一支戰機小隊,局勢絕不會是現在這樣。」他甚至想到,如果易地而處,他能堅守多久?可惜,再偉大的指揮官,在太空近戰中沒有機動兵力,就只能打防禦戰。他嘆了口氣,「召回我們的戰機和無人機。維熙的艦隊應該是要準備撤退了。」

  軍官們都讚成指揮官的判斷,再次議論:「如果沒有這群海盜攪局,也許我們可以再打打消耗戰,讓我們的新兵們再練練手。」

  「這群海盜真是討厭極了!我現在倒希望我們的對手再炸幾艘他們的船和戰機!」

  「哈,等著瞧吧,兵員撤退後維熙帝國的人一定會立即炸掉那幾艘運輸艦的,恐怕海盜們白忙活一場!」

  戴鵬上將抿緊嘴唇冷眼看著控制台上的監控屏幕,誰也別笑話誰,我們不也白忙活了一場?不過這次我們本來也就沒帶著什麼正經任務出來,隨便打打長點經驗值就行了,等過幾天到了帝都把這個燙手山芋交接了……他猛然一激靈,衝到指揮台前將一塊顯示屏上的畫面放大。

  畫面上,一隻尾翼印著紅色「0079」編號的虎式戰機十分騷氣地閃過了對方的雷達測控,向著那支不起眼的指揮艦衝去,毫無疑問,接下來就要進行登船了。

  戴鵬上將沖著新兵教官顧上尉大吼,「是誰讓這家伙跑出去的!他跑到那兒幹什麼?我根本沒下『登船』的命令!」

  作戰室中奇異地安靜了一刻,軍官們從未見過指揮官如此失態,全都呆住了。

  戴鵬上將繼續氣急敗壞吼叫,「立刻把他給我弄回來!給我接通這個混蛋的機艙通訊!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我們全都完蛋了!」

  顧上尉正想開口說什麼,舷窗外驟然亮起一片令人暫時失去視覺的強光,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波動,指揮台的各種探測器齊齊發出警報——第八艦隊的指揮官提前引爆了運輸艦!

  戴鵬上將強忍刺痛睜開雙眼,他眼前的星空中此刻漂浮著各種飛船戰機的殘骸和碎片,有些仍在急速旋轉,有些朝遠處飛去,巨大爆炸引起的強光讓人眼盲,震動也令許多監測設備暫時失效,就在這幾秒鐘內,載著第八艦隊的官兵的幾艘戰艦成功完成空間跳躍,撤退了。

  海盜們應變神速,他們的艦支大多小巧而快速,倖存下來的那幾艘戰艦此時已經逃得遠遠的,現在,眼前的星空中只剩下第八艦隊的遠龍號和那艘小小的登陸艦。

  在這艘小登陸艦上,緊緊紮著兩支戰機,一支正是0079,另一支因為改裝過太多次而看不出原型是什麼。

  「小鷹0079!立刻返回母艦!聽到了麼?立刻返回母艦!」

  虎式戰機中的駕駛員剛從爆炸引起的眩暈中恢復清醒,聽到這個命令只得回復:「收到!」但他並不打算真的立刻返航。您在搞笑嗎?竟然沒人想到要來俘虜敵方的指揮官!纏鬥了70個小時,還沒推測出來對手的身份?他幾乎百分百肯定,這位傑出的指揮官就是齊盛!齊盛是誰?當今路德帝國皇帝還是皇太子時曾經被他打得差點回不了帝都!

  你們這幫軟蛋就坐在指揮室吧!我要去活捉齊盛!媽的他現在都已經「全軍覆沒」了你們還怕他?反正我不怕!

  可是,沒等這位英雄有所行動,劇烈的震動再次襲來。

  海鷹號的指揮室中,各種探測器再次齊齊發出警報,更可怕的是,一個人工智能女聲提醒眾人,「請注意,當前星域出現弦狀波動!」

  弦狀波動是太空中突然出現的空間扭曲。與戰艦、飛船進行的空間跳躍不同,空間跳躍時,你明確地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裡,可是出現弦狀波動時,也許你根本沒想要去哪兒,可你所處的空間突然如同一頁紙扭曲折疊,紙頁上兩個毫無關聯的點重合在一起——拜拜了親,接下來,你可能會停在原地,只是發覺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甚至幾天,也可能出現在一片陌生的星域。

  能量的碰撞,恆星的滅亡,巨大的爆炸,都可能引起弦狀波動,但更多弦狀波動由於無法做及時的記錄和觀察而無法推定原因。

  這波震動使指揮台上所有的監視屏幕變成了抖動的黑白線條。當震動結束,屏幕中只剩下遠龍號的殘骸和散落在太空中的碎片,那艘小小的指揮艦消失了。

  戴鵬上將盯著顯示屏,雙手在顫抖,「那艘戰艦去哪兒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8:51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二章 Day 1

  第八艦隊的殘部成功完成空間跳躍後就再也無法聯繫上指揮艦蜂鳥號。從蜂鳥號收到的最後通訊影像定格在齊盛少將向戰友們鄭重行軍禮那一刻。

  以康妮中尉為首的軍官強忍悲痛迅速調整艦隊序列,全速向小行星帶的機動部隊基地前進,並再次發出求救信號。

  當得知齊盛少將和蜂鳥號在弦狀波動出現後失蹤,機動部隊的將領們終於舒了口氣。這和他們計劃的不太一樣,不過,似乎更好。

  這一次,援軍很快到了。

  見到比預定時間遲到了二十四小時的援軍時,第八艦隊倖存的官兵們心情極度復雜。許多人想到,原來,你們並不是不能來救援,而是要確保齊盛死了才來。何為國賊?你們就是國賊。為什麼你們非要他死?在你們眼中,天才的將軍也好,普通的士兵也好,他們的生命與權力相比,連屁都算不上,是嗎?齊盛做錯了什麼?沒有。他不幸的命運,只是因為他養父有許多政敵。

  也有人想,我真他媽倒黴,只因為碰巧被分配到齊盛手下,就差點陪他送死!那麼下一次呢?下一次我會被分配到哪兒?會不會又因為你們這些不同派系的上層軍官爭權內鬥而當了炮灰?

  第八艦隊的絕大多數官兵生還了,但到達基地的是一支沉默的軍隊,所有人看待這群營救自己的同袍時眼神中和肢體語言流露警惕和仇恨。

  而宇宙另一邊,路德帝國看似獲得了勝利,但海鷹號的指揮室裡氣氛慘淡到了極點。幸好這片愁雲慘霧只留在上層軍官之間,底層士兵們只知道有個想當英雄的傻瓜機動兵沒來得及返回母艦在爆炸中失蹤了。

  不太遠的另一片星域中,與兩支帝國軍隊完全不同,海盜戰艦上的氣氛簡直歡樂爆了!他們雖然損失了四艘戰船,不少人坐著救生艙被彈射成宇宙豌豆了,但沒人喪生!一個都沒!

  沒能搶走那艘能配備二十門量子炮的遠航戰艦算什麼?伶俐的崽子們成功登船,駭進了一艘運輸艦的主控電腦,在其他運輸艦自爆前搶走了兩艘運輸艦!哈哈哈!

  海盜船上從來不缺酒或是奇奇怪怪的煙草糖豆,來點音樂,打個碟,酒滿上,煙點上,糖豆無限量供應,大家都燥起來吧!

  嗨了好一會兒後,海盜大佬突然想起來,「我的小寶貝南瓜頭呢?」

  有人說,「大概又在她房間裡祈禱了?每次幹完一票她不是都要冥想靜坐平復心緒麼?」

  「幾把祈禱!我有一次祈禱的時候聽見她在隔壁房間裡嘟囔一串串的數字,這小東西是在算她存的錢呢!財迷!」

  財迷才好呢!財迷是一個海盜最為寶貴的品質。有太多海盜拿到了錢轉身就丟在了賭桌上或者舞女的肚皮上,所以注定一輩子都得當個為了一塊錢什麼都做的奴隸!不財迷怎麼可能舒舒服服退休呢?

  大佬笑得十分得意,「看看,這就是我的娃!」

  「老大養的娃就是牛逼!」

  「要不是她駭進了電腦,咱們今天就得虧本了!」

  「那是!不管是當海盜還是當雇傭兵,都得有腦子!豌豆彈射救生艙戰鬥法不也是她發明的?」

  大佬正享受著眾人的讚美,二當家卻悄悄皺起眉毛,「剛才最後一次登船後,誰和她在一起?」

  眾人陸續停住了嬉笑。

  大佬一怔,猛地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二當家叫道,「傻貂們,把音樂停了!」

  「誰見到南瓜頭了?」

  「呼叫所有的船,點名!」

  「南瓜,聽見了嗎?別跟我玩了快出來!」

  「南瓜崽快出來!你老爸要尿褲子了!真的尿褲子了!啊屎都嚇出來了!」

  幾分鐘後。

  大佬的屎真的要出來了。他剛才還引以為豪的寶貝娃不見了!

  大佬揪住負責這次搶劫中接應任務的人瘋狂踢打,情緒激動,「他媽的你以為她跑回來了?什麼叫『你以為』?」

  二當家見打得太狠了趕緊拉開大佬,趴在他耳朵邊小聲問:「老大,會不會是南瓜崽又趁亂逃跑了?」

  大佬怔了一下,「不可能!」

  被毒打的那位捂著臉小聲說,「是啊,她又不是第一次跑了……」話沒說完又挨了一腳頓時啞火了。

  大佬氣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就算不是我生的,那也是我養的!她上一次離家出走是五六年前了,那時候她還小還不懂事!我對她這麼好她還跑什麼?」他說著,陰沉地盯住二當家和被毒打的那位,「你們說是不是?我對她不好麼?」

  二當家咽了口吐沫,「……好。」

  「那,她還有什麼理由要逃跑呢?」

  「沒有!」

  「我的南瓜頭小可愛一定是被路德的艦隊俘虜了!這時正瑟瑟發抖等著老爸去救她呢!你們說呢?」

  「您說得對。」

  「小鷹0079」失蹤兩小時後,海鷹號接到一通求助通訊。求助人自稱「泰和安保及建設兵團」。

  對方說明意圖後,通訊官才明白過來聯繫人是誰。

  日。狗屁「安保及建設」兵團,就特麼剛才那幫海盜!

  這幫海盜想要知道他們有沒有見過或是「收留」了一個意外走失的雇傭兵,如果有,他們想把人換回來,出錢或物資都行,提供服務也可,總之,一切好商量。還有就是,為了找人他們得到附近搜索,但他們對路德帝國的艦隊毫無惡意。

  戴鵬上將這時愁得恨不能切腹自殺,哪兒有空搭理海盜們,更讓人惱火的是,這幫海盜還不怎麼隱晦地暗示願意付錢贖回同伴,搞的他們像是會幹綁架勾當的雜碎。媽的,你也不睜大狗眼看看清楚,老子帶的可是皇家第一軍團啊!他捂著頭咆哮,「讓他們滾蛋!如果他們還想跑來就對他們開火!」

  但顧上尉立即阻止了已經無能狂怒了幾小時的戴鵬,「將軍,泰和是這附近數一數二的雇傭兵團,雖然首領楊度凶殘嗜殺,但泰和的信譽一直不錯。我們不也正要尋人麼?還有誰能比海盜們更熟悉這片星域呢?」

  於是,直屬於路德帝國皇帝陛下的第一艦隊機動兵團和一班海盜們展開了前所未有的合作。

  不過,此時被尋找的兩個人尚且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他們正施展一切手段展開自救。

  蜂鳥號的駕駛室中,齊盛也在盡一切努力活下去。

  他原本計劃在完成撤退後駕駛蜂鳥號進行空間跳躍,暫時躲在距離這裡約45光年的一個隕石帶附近。

  帶領艦隊徵收物資的路上經過那裡,他立即記錄下了這個區域的星域坐標。

  他早就知道議會那幫人不可能大費周章僅僅是打發他到偏遠地區當一支新建艦隊的指揮官。

  先失蹤一陣子,再想辦法東山再起吧,只要能活下去,什麼都有可能。

  可他沒想到會遇到弦狀波動。

  蜂鳥號的軀體被空間扭曲的能量無情扭動,駕駛艙內的一切都在劇烈顫抖,警報聲此起彼伏,全都是這隻小鳥痛苦的呻吟,藏身在小蜂鳥腹中的齊盛也極其痛苦,但他必須克服眩暈與疼痛,抑制住想要嘔吐的衝動,快速查勘周遭的環境,只有盡快找到一個可以著陸的地方,他活下來的機率才能提高。

  他的時間非常有限,蜂鳥號穿越扭曲空間時承受了巨大的能量,艦尾艙開始出現裂縫,許多裝置失靈或陸續關閉,因為能源也不多了。

  找到了!

  就在那裡!

  一顆類地行星!

  蜂鳥號衝過星空,向著那顆小行星飛去。

  進入這顆星球的大氣層時,一個艦艙破裂了,它從蜂鳥號脫落,在舷窗外化作一團火焰,帶著火光和濃煙的碎片像一陣冰雹噼噼啪啪打在駕駛艙的舷窗上。

  非常不走運,他降落的這個半球此時正是黑夜,而星球上顯然絕無人類文明的存在,從上空看不到一點燈火,蜂鳥號的許多勘察機能也已失靈,所以無法分辨下方究竟是什麼樣的——是高山?叢林?還是海面?唯一還在工作的監控鏡頭傳來的畫面只是黑黝黝的一片,仔細分辨的話看起來還算平坦,很大可能是大海。但這個鏡頭在幾秒鐘後也失去了信號。

  得想辦法著陸。蜂鳥號的動力也許只能再維持幾分鐘。必須要在動力停止前找到一塊陸地,或者,盡可能地靠近陸地。

  更糟糕的是,探照設備也全部失靈了,沒有光,肉眼在黑暗中更是什麼都看不到。

  齊盛將位於戰艦前艙的一個能源艙拋擲出去,所剩無幾的燃料很快在高速墜落中與氣流摩擦爆炸,又在再次爆炸時化作滿天流火四散飛落。

  借助爆炸的光亮,能隱約地看到東南方向的海面上似乎有一團起伏。

  也許那是一個小島。

  也許是陸地延伸進海中的一角。

  也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沒有探測工具僅憑肉眼在這樣的黑夜和目前的高度裡是看不清什麼的。但他仍然很高興。根據剛才拋擲出的動力艙墜落的速度,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行星的引力是和人類習慣的相差無幾,它是一顆真正的類地行星!

  就在這時,控制台發出一陣蜂鳴警告,蜂鳥號的能源耗盡了。齊盛只能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團黑影確實是陸地,他在控制台上輸入最後一串指令,換上一套戰鬥服快步走向控制台一側的救生艙中。

  蜂鳥號配備了六個救生艙,分列在控制室兩側。每個救生艙高兩米,橄欖球狀,只能容納一個乘客,沒有動力裝置,但有簡單的駕駛系統,艙座下是一個急救箱,裡面放著求生所需的各種物品,在救生艙的頂部安裝著具有一定滑翔能力的降落傘。

  齊盛在救生艙中繫好安全帶,並沒立即按下彈射按鈕。他靜靜等待著,很快,蜂鳥號再次發出一陣震顫,他左手手腕上佩戴的控制器發出AI人聲:「指揮艦動力裝置將在三十秒後失靈。」

  他在心中默默倒數,直到最後兩秒鐘才按下面前那個紅色按鈕——

  「嗖——」

  救生艙彈射出的速度可達每秒鐘五十米,幾乎就在救生艙脫離蜂鳥號的瞬間,一道足以使佩戴者心臟麻痺的電流從控制器中發出。

  感到刺痛時人類會本能地要閉一下眼睛,但齊盛沒有。從戴上這東西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等待著這一刻——他一拳擊在艦隊出發前他作為指揮官被勒令佩戴的控制器上,它斷裂成兩段,跌落在艙底。

  這時,救生艙距離蜂鳥號已經兩百米遠了。

  齊盛看著那艘向著大海墜落的小戰艦,輕輕說:「再見,小蜂鳥。」我自由了。

  蜂鳥號跌落時證明了齊盛之前的猜測,他腳下是一片大海。

  從高空高速墜落時,摔在水裡和摔在水泥地上並沒有太大區別。蜂鳥號在海面上翻滾了幾圈,激起極高的白色水花,彷彿一座座小噴泉突然從海中噴射,在黑暗中仍然能看到,有幾次齊盛甚至覺得水花就要濺到他的救生艙了。

  蜂鳥號是一艘經過多次改裝的登陸艦,主艙外殼由輕巧而柔韌的合成材料製作,而且很重要的是,齊盛早就拋擲了它幾乎全部的能源艙,所以,盡管它墜落的畫面極具災難性,但它並沒爆炸,也沒斷裂,而是最終平平地浮在海面上,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漸漸下沉。

  齊盛用救生艙中的微電腦記錄下這個坐標,打開艙體上方的降落傘,調整方向。

  現在,他距離地面更近了,他的眼睛也漸漸適應了黑暗,他可以確定,那片黑影是一個島嶼,上面有起伏的樹叢和小山。救生艙中簡易的測控器顯示外界的空氣成分也很適宜居住,氣溫是18攝氏度,濕度85。接下來,他要發射艙底的照明彈,找個著陸的地方……

  突然間,一道火光帶著呼嘯聲在東南方亮起,將整個島嶼上空都照亮了。這團光芒持續閃動了大約三十秒鐘才化作一團棕紅色的煙霧緩慢彌散。

  齊盛目睹了這道火光從發出到消失的全過程,他輕輕呼了口氣。

  原來,還有其他倖存者。

  我並不是唯一墜落到這個星球上的人。

  太好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02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三章 她的Day 1

  另一位倖存者可沒齊盛走運。

  她原本只是覺得「指揮艦暫時不會自爆不如上去看看還能搞到點什麼好東西」。而且,一支小型艦隊的指揮官哎!抓來換贖金難道會不香麼?

  還沒等她抄家伙登船呢,忽然一陣眩暈襲來。作為一名優秀的兵團戰士,她什麼震動沒經歷過?可這次的眩暈非常奇怪,她感到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擰住頭和腳,像要擰乾濕毛巾中的水分那樣扭動,扭得她立刻哇哇哇吐了。這還沒完,無形的大手扭完她繼續扭她的戰機。

  她那架戰機經過多次改裝,是極為出色的登船戰機,輕巧,靈活,機動性強,但同時也意味著它不那麼結實,很快密封破裂了。

  她只得趕緊逃進救生艙中。

  到了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弦狀波動」。剛綁好安全帶,她的戰機就碎成了幾瓣,她想都沒想發射出連接索,把自己的救生艙連接在指揮艦尾翼上。幸而她登船的地方就在尾翼附近的出入口,這裡有很多連接裝置。

  指揮艦穿過扭曲的空間後,一路狂奔向最近的類地行星,她坐在豌豆救生艙裡,繼續碰撞摩擦旋轉!

  進入大氣層後,她一度要絕望了,豌豆救生艙內部都在冒煙了!堅持!再堅持一下就著陸了!要相信維熙帝國指揮官的個人能力!

  日哦!機艙著火了!啊——被整個拋擲了!趕快斷掉連接!豌豆救生艙裡的倖存者在魔鬼旋轉中一邊嘔吐一邊調整救生艙下降的方位,但她沒忘了按下計時裝置。

  指揮艦的機艙帶著火光和濃煙像一顆炮彈擊中海面,彈跳了幾次後碎成許多塊小片,她完美避開了所有爆炸,還搶在設備失靈前測量了外界的空氣成分和重力,救生艙的降落傘在壓力下自動打開,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它落入海中,下沉了十幾米,又緩緩浮上海面。

  作為使用過一次就要分拆重新組裝的裝備,豌豆救生艙的質量本就不怎麼好,經過這次撞擊,艙體內幾乎所有設備都報廢了,並且開始漏水,而且最糟糕的是豌豆中的倖存者在這次撞擊時昏厥了。

  不久後,從裂縫中滲入的冰冷海水將倖存者喚醒了。

  這時她的生還機率依舊不高。降落傘雖然使豌豆球從海中浮了起來,但也將她頭頂這片海面完全覆蓋住,如果不能盡快鑽出海面,她仍然有可能被淹死。

  越來越多的海水從艙門縫隙中滲進來,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驚慌!她取出座椅下的救生箱,打開,取出一排針劑,抓起針劑挨個紮進肌肉注射。

  天知道她會遇到什麼見鬼的真菌、病毒、衣原體!陌生的星球,陌生的生態環境,誰知道這裡來過些什麼人?他們又帶來過什麼物種?

  注射最後一支針劑時海水已經淹沒到她的小腿了,滲水的速度越來越快,艙頂部留下的氧氣也快不夠了。

  老實說,注射這支針劑時她有點猶豫。這是長效避孕藥劑,能讓她在未來六個月到一年中停止月經,但注射後副作用在幾個小時後就會顯現:她會在藥物的作用下分泌更多的激素,這會使她比平時更容易感到口渴,飢餓和疲憊。而她早就連膽汁都吐光了,身邊只有六支營養液,沒有水。

  這些待會兒再想吧!她先得趕快游出去!

  她將求生箱的密封蓋鎖緊,用繩索固定在腰上,按下一個座椅左側扶手上的紅色按鈕,豌豆救生艙裂成了兩瓣,海水洶湧而入,她並沒急著鑽出救生艙,而是先借助水的浮力將分成兩個半球的救生艙倒置,這樣,它們就會慢慢浮起來。然後,她打開頭盔上的小照明燈,向著降落傘邊緣游去。

  她終於游到了降落傘的邊緣,衝出海面,打開頭盔,大口呼吸這個星球上的空氣。

  四周漂浮著許多還在燃燒的戰艦碎片,有些還散發著濃煙,她趕緊又關閉頭盔,開啟空氣過濾。

  指揮艦冒著濃煙繼續向東南方飛行,陸續又有許多燃燒著的碎片從它身上掉了下來,在海面上形成了一條火苗組成的飛行軌跡。

  她看了眼微電腦的屏幕,從救生艙脫離指揮艦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五分鐘。她抬起右腕,趕緊用電腦記錄下戰艦殘骸的火光組成的路,仰望著眼看就要墜毀的指揮艦再次計時。

  那艘指揮艦又飛行了135秒後重重地摔在海面上。她還以為它會摔得四分五裂然後再來一次壯觀的爆炸呢,可是,也許是燃料耗盡了,也許人家維熙帝國的戰艦質量就是好,它沒爆炸,在海面翻滾了幾次後緩緩沉沒。

  這應該是艘經過改裝的登陸艦。她心想,隨手記下了戰艦沉沒的坐標。

  雖然和主力艦相比很嬌小,但這仍舊是一艘能做長距離空間飛行的戰艦,有近三十米長,它沉沒時引起了漩渦,把散落在周遭的一些碎片殘骸也捲進了水中。

  等待海面恢復平靜時,她一直努力遙望著,但在它著陸前她沒有看到是否有救生艙從戰艦中彈射出來,此時也看不到是否有人從海中鑽出來。

  但是,總歸那就是她接下來要去的方向。

  但凡駕駛戰艦的人沒失智,一定會朝有陸地的方向飛。還是那句話,她相信維熙帝國指揮官的個人能力,以及維熙帝國的技術裝備水平。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有沒有活下來。

  她在心中盤算著,將散在水中的降落傘收攏,就在這時,一道明亮的光劍劃破黑沉沉的夜空,在東南方的天空亮起,不斷閃動,持續了大約三十秒左右。這團光芒足以讓她看到,那裡確實是陸地。有一團黑影,像是樹叢,又像是小山。

  啊——還有其他倖存者!

  那會是什麼人?肯定不是她的同伴。他們根本沒有這麼高級的裝備。看看這個照明彈吧,這團光芒持續閃動了大約三十秒。嗯……這人一定還有一堆好東西。

  降落傘浸了水後還挺沉的,還好她有現成的容器。豌豆救生艙現在分裂成兩個蛋殼似的半球,她拉過沒座椅的那一半,把降落傘堆在裡面,再用匕首割斷幾條降落傘上的繩索,兩個蛋殼栓在一起,再拆下來艙中的座椅,拉平,栓在兩個蛋殼之間。座椅是結實又輕盈的合成材料做的,完全拉平後長一米二,六十釐米寬,能穩穩地浮在海面上,睏了還能躺在上面睡覺!她得意地嘿嘿一笑,爬上去,哈,太好了,現在我有筏子了!她坐在筏子上繼續收攏降落傘,看到自己的救生筏的形狀時哈哈大笑了幾聲,「耶!好大的一個貂哦!」

  在巨貂救生筏上坐好後,她把救生艙中的控制板和動力能源箱也拆下來,再從周圍的戰艦殘片中選了一塊大小合適的板材,綁上繩索,放在救生筏尾部的水中,連上動力,繩索帶著板塊旋轉起來,就成了一個後推式旋槳,稍微調整後,救生筏向著陸地的方向開始前進。

  一路上,她又收集了許多殘片,不斷改進旋槳,救生筏行進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根據指揮艦墜落前的飛行速度和她記錄的時間推算,她距離陸地可不近。按照救生筏目前的時速,最快也要在五六個小時候後才能靠岸。救生艙剩下的動力可支持不了那麼久。而且筏子太小,平衡也不好,她坐在上面為了保持平衡要把兩條腿泡在水裡。雖然海面此時只有微微的波瀾,但誰知道水下藏著什麼巨獸呢?有沒有類似鯊魚的海中獵食動物?

  要是能在路上撿到些有用的殘骸就好了,比如動力裝置,燃料塊什麼的。但一路上撿到的不過是大點的艦艙碎片。最大幾塊有一兩平方米大,其中一塊擦掉煙熏的污垢後露出一隻蜂鳥。她立刻用繩索把大塊的殘片固定在座椅上,貂形救生筏經過幾次擴建,變成了並排的兩個貂,像一艘雙艇小船,雙貂之間有四五十公分的空隙,隨海波起伏時,水花能從空隙流出,筏子更穩定,而且能很舒服地躺在上面。

  在海上航行了半小時後,起風了。而且還是順風!

  這簡直是天助我也。

  她趕緊在收集的殘片中找到幾根長條,用繩索綁住,再割了一塊降落傘,做成了一個風帆,調整之後,借助風力,救生筏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

  可惜好景不長,隨著風來了雨,雨越下越大,十幾分鐘後瓢潑而下,許多還浮在海面上燃燒的殘片被雨水澆滅了,指向陸地的那條照明通道漸漸消失。

  更糟的還在後面,鋼釘般的雨點不知什麼時候還夾雜小冰珠,小冰珠啪啪啪落在臉上不久,冰雹又來了!最大的冰雹有拳頭那麼大!幸好她戴了頭盔,不然只要被砸中一下就完蛋了!

  這他媽的真是個鬼星球。

  這個時候豌豆救生艙又一次發揮作用了。

  她重新修改救生筏,卸下一半豌豆殼扣在自己身上,擋住了如同霰彈一樣可怕的冰雹攻擊。大大小小的冰雹敲在豌豆殼上,坐在裡面就像被十幾台架子鼓圍在中間,吵得頭昏腦漲。

  厄運還沒到此為止。這見鬼的星球像是要給她個下馬威,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海浪翻湧,不知疲倦地把她的救生筏一次次高高拋起。

  這筏子本來就是東拼西湊成了,被這麼玩了幾次散架了,還好她早有準備,把為數不多的家當降落傘、急救箱、動力裝置還有半拉豌豆殼牢牢綁在了身上,憑借著豌豆殼提供的浮力,一時間還不至於淹死。

  狂暴的海浪像列隊前進的高牆,每一堵都有四五米高,排著隊,整堵牆傾倒下來,重重將她拍進水中,當她掙扎著搖搖晃晃浮上水面,第二次攻擊又來臨了。

  再次浮上水面時,那條指引陸地方向的光路完全消失了,四周漆黑一片,她憤怒地沖著天空大吼,「我日尼——啊咳咳咳——」無情的天空澆了她滿滿一嘴冰冷的雨水!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頭盔早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這狗日的星球,玩弄你、折騰你,甚至不給你表達情緒的機會——想要口吐芬芳?好啊,我塞你一嘴液體讓你嗆得說不出話,不想被嗆死你還得把我灌你嘴裡的液體往下咽,你吞咽的時候細品一品,還能感受到裡面還夾雜了好多小冰渣子呢,嘻嘻,爽不爽?

  你能怎麼辦?只能繼續奮力求生。

  這場風暴持續了兩三個小時後終於停止了。

  海上仍然刮著風,飄著細雨,但海浪總算平靜下來。

  與風暴的搏鬥讓她耗盡體力,雖然明知洋流風向改變了,這時最該做的是找回原航線,可倒黴的倖存者被這星球上狗日的天氣捶打得筋疲力盡,苟延殘喘,她只能抱著一塊戰艦殘片隨波逐流,被海波帶向離陸地更遠的地方。

  她背著半拉豌豆殼,無論形象還是心態都像極了烏龜。她安慰自己,至少喝飽了水,還是冰飲呢!接下來的一兩天內也不用發愁沒水喝了!這麼一想,她安心了許多,放鬆酸痛的四肢,檢查一遍大大小小的繩扣,趴在殘片上昏昏沉沉睡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12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四章 Day2

  黎明終於到來了。

  來到這個陌生星球後的第一個日出是蒙昧混沌的。

  陽光漸漸將雲層照亮,雲朵是半透明的銀灰色,大片大片堆積在天空,好像隨時會沉得掉下來,化作另一場可怕的風暴。

  她看了下腕上的微電腦,連打了兩個噴嚏。時間過去了大約三個小時。電腦顯示的氣溫是十八度。她此時賴以為生的這塊殘片還不到一米見方,只能盤坐,趴在上面睡著的話時四肢就會不可避免地伸進水裡,雖然她身上的戰鬥服能防水保溫但清醒後還是立刻感到寒意浸骨。

  睡眠讓她恢復了一些體力,她活動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打量周遭的環境。視線所及的範圍盡是海水。近乎黑色的深藍,幾乎像是一塊鋪得平平的大綢子,偶爾被輕風吹皺,折疊處出現灰白色的波瀾。

  著陸時可以看到朦朧輪廓的陸地不見蹤影。

  沒有任何生物出現的痕跡。

  連戰艦的殘骸碎片也看不到一片。

  很顯然,昨晚的大風暴讓她偏離了航向。她現在無法判斷自己在哪兒。

  楊度帶著那幫傻瓜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兒來。

  她看著四下茫茫的大海,低聲抽噎,哭聲噎在鼻腔裡還沒出來,她又揮手給了自己一耳光,「不許哭!振作起來!想想辦法!」

  想要活下來就得盡快找到陸地。

  在沒有衛星也沒有定位功能的時代,人類航海時是怎麼判斷方向的?利用星象。

  進入大氣層前她利用求生艙的設備記錄了一些星象資料,不過暫時還派不上用場,而且,白天也看不到星星。

  如果陽光晴好,倒是能觀察日影變化記錄大致推測此時所處位置的維度,但今天是個大陰天。她能做的只能是計時,看看這一天的日照時間有多長,黑夜又有多長。

  不知道要在這個星球待上多久。那麼,很有必要快速弄清楚這個星球的季節如何變化,每個季節各有多長時間,不同季節的氣候怎樣……

  她仔細想著接下來能做的事情,喝了一支營養補劑當早餐,漸漸平靜下來。

  當前最緊迫的問題是,她該往哪個方向走?求生艙的動力裝置只夠再運行四五個小時的,如果選錯了方向,駛向大海深處,她將會死在那裡。不管再怎麼努力回憶,也無法確定昨晚暴風的風向。當你在海浪中上下起伏,時不時還被浪頭拍進幾米深的海水中,你很難分辨方向。

  她想了想,決定暫時停在原地,等等看會不會發現什麼能幫助她判斷方向的信息。比如,漂流來大塊的戰艦殘骸,或者洩露的能源液體,那麼迎著著這個方向前進,一定能找到戰艦沉沒的地方,那裡離陸地不遠了。如果能有什麼海鳥甚至是蒼蠅、蚊子之類的小昆蟲出現也很好,那說明這附近一定有陸地。有魚群也好,那就暫時不愁缺食物了。她上一次正經吃東西已經是二十幾個小時之前了。

  她沒有能當錨的重物,只能把降落傘投入海中散開,它像一個巨大的水母漂浮在海面上,為她的浮板增加浮力。

  等了大約一小時,海面起了微風,天空中的雲朵快速流動,利劍般的陽光刺穿雲層,投射在海面上。深藍色的海水被陽光射穿,清澈得可以看到十幾米以下,可肉眼所見的範圍內,別說魚了,一片海草都沒有。就好像這個星球的海水還沒孕育出生命。

  真要是這樣可太糟糕了。她心想,我們人類可是靠吞食其他碳基生物維生的呀。昨晚看到的陸地只有輪廓,上面的黑影究竟是岩石還是樹林?

  又等了一個小時,強烈的陽光將雲朵驅散的同時,氣溫逐漸升高到了二十二度,海上的風更大了點,海面波光粼粼,反射的金光讓人多睜一會兒眼睛都要流淚。

  她割了一塊降落傘布包在頭上,忍著眼睛刺痛不停向四周眺望,希望能發現點什麼指引方向的線索。同時,她在筏子邊緣戳了個小縫,又割掉一小條碎片的邊緣插在裡面,記錄起日影。

  氣溫節節升高,大約三四個小時後,日影幾乎要消失了,這就是正午了。她開心地在電腦上標注,疊加計時,有了正午到日落的時間就能算出這裡的日照時長是多久。

  午後之後不久,她的運氣終於扭轉了——有什麼東西在遠方閃閃發光!這點亮光是如此之小,稍不留神就會錯過了!這一定是舷窗或是什麼觀測儀器的鏡面反射出的光!光芒所在的地方一定就是倖存者所在的地方——陸地!

  她笑了兩聲,盯著那點光芒又觀察了一會兒,認為這點發光完全是意外發出的,發出光芒的人並沒想過用它來發出信號召集其他倖存者,或是送出什麼信息。

  她用微電腦記錄了光芒的方向,收起降落傘,重新連接好動力,出發!

  這點光芒持續了大約半小時後突然消失了。但她並沒感到失落,反而更高興了,這正說明她的推測是對的!那邊有人!

  向著光芒所在的方向航行了一小時後,海面上陸陸續續飄來了戰艦的碎片——方向是對的!

  她精神一振,撿起幾塊大碎片擴建筏子,再看看還有什麼合用的,全都收好備用。

  三個小時後,海風漸漸大了,風向正適合她航行,準備好的風帆再次拉起來!

  兩小時後,風停了,太陽也漸漸落山了,霞光將海天相接處的海水都染成了紅色。

  雖然飢腸轆轆又前途未卜,可這星球上的海上日落是如此壯觀偉麗,讓人驚嘆。她微笑著抬起手腕拍了幾張照片。

  這時距離簡易日晷記錄的正午過去了七個多小時。

  最後一絲雲霞消失後,滿天星斗升起,為黑紫色的天空上灑滿了鑽石。她一邊用電腦記錄星空圖,一邊皺眉苦思這片星域可能是哪裡,但是星空很陌生,和她記憶中所知的毫無吻合。

  看來,弦狀波動將她帶到了一片從未有人發現過的新星域。

  她喝了一支營養劑當晚餐,安慰自己說,雖然沒吃的,但天空一絲雲彩都沒,看來至少今晚不會有風暴了,能睡個安穩覺。

  這一夜風平浪靜,筏子隨著海波輕微蕩漾,她卻沒能如願以償睡個好覺,餓醒了幾次,每次她安慰自己睡著了就不餓了,又打著哆嗦凍醒。

  在海上又漂浮了一夜後,救生艙剩餘的動力完全耗盡,只能憑風力和用戰艦碎片做的簡陋的槳前進。走運的是沒再遇上風暴,天氣一直不錯,還找到了吃的!

  第二天日出不久後,筏子經過一片被半透明的水母類生物佔據的海域。這些生物的腦袋像一個大雨傘,傘下長著十幾條腕足,短的腕足只有幾釐米,最長的可達幾米,最粗的部分有手腕那麼粗,布滿大大小小的吸盤,盤口一圈是淺棕褐色,仔細看是極小的毫刺,不知道是不是有毒。這些水母在海中漂蕩,對於她的筏子毫無興趣。

  她小心地撈了一個水母上來,它一動不動趴在筏子,說是動物,看起來更像植物。它快速失去了水分,大傘腦袋在半小時後縮小得只有她的手心那麼大,腕足倒是沒怎麼變小。縮小後的水母腦袋用匕首一戳,是果凍或者凝膠的質感,依舊是透明的,吃起來像微鹹的果凍。至於腕足,她割掉了那些吸盤,切了一小條嘗了嘗,想起有一次二當家請大家吃她家鄉一種叫「粉條」的特產,這東西是某種塊莖的澱粉做的便攜食物,半透明,用熱水泡開了後軟塌塌的沒什麼味道,和這水母的腕足口感很像。不過,粉條加在小雞和山菌香菇燉的湯裡,吸收了湯汁之後,就很美味啊……

  她咽了咽口水,把水母最大的幾條腕足割下來掛在風帆上,這玩意晾乾之後也能當「粉條」!等我上岸之後,找隻鳥燉了加在湯裡!嘻嘻嘻。

  因為不知道這個異星球上的水母中是否含有毒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吃了這玩意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她沒有再撈水母。

  有水母出現是個很棒的信號,這星球是有生物的。既然有水母,應該也會有其他生物……吧?但願吧。

  果然,這天傍晚,她遇到了一群魚。

  這些魚看起來和魟蝠相似,身軀是一個等邊三角形,有一條將底邊平分的長尾巴,看起來幾何學得很好的樣子,眼睛三角形頂端的下面,最大的幾乎和她的筏子一樣大了,一群大約有五六十條,它們游動的樣子也和魟蝠很像,揮動三角形的兩條邊,底邊就泛起波紋,像一把打開的大折扇。它們游得不快,反應也很遲鈍,被捉上筏子半天了才蹦跶了兩下以示掙扎。

  她原以為這下可以飽餐一頓了,正在想如何在筏子上生火,還是乾脆來點生魚片呢,這魚也像水母一樣快速縮水了,它從頭到尾不斷滲出液體,幾分鐘後,滲出的液體氣味變得無法忍受——海盜船上最髒的廁所也就這個水平了!

  沒想到這魚長得簡簡單單的成分還挺復雜,怎麼會散發尿味呢?這怎麼能吃呢?她只好把它扔回海中,只切了一條肉,打算留著做誘餌。

  這決定顯然低估了魚的水平,很快魚肉的臭味熏得她想吐,她只得把肉中的幾根魚刺拔了留下來,其他的全扔了。

  好在還有曬得半乾的水母腕暫時可以果腹。這東西曬了幾小時後變得很有韌性,嚼起來有點像牛肉乾,鹹味更濃了點,倒比之前好吃一點,不過吃完了口渴。

  這兩天沒有再下雨,風暴那晚接的雨水就快喝完了。

  她在豌豆殼裡接了些海水,蒙上降落傘布扎緊,在豌豆殼底部鑽了個小孔塞進一條繩子,繩子一端固定在豌豆殼側壁上,一端塞進營養劑的空瓶裡,海水蒸發後在傘布上凝結的小水珠就會被引流到瓶中。

  這麼收集來的水可不多,只能省著喝,但不吃不喝又哪有力氣劃船呢?筏子太小了,能做風帆的支架的材料很有限,只有在順風的時候才能用風帆,沒法逆風前進,逆風或者沒有風的時候就只能靠人力劃。甭管心裡多著急,前進的速度就是這麼慢。

  在海上漂浮的第三天早上,她是被海鳥的叫聲吵醒的。

  這隻白色的大鳥落在她的風帆桿上啄食水母腕足,一見她醒來立即叼起一條腕足就飛了,起飛時還對著筏子噴了一泡黃綠色的屎。

  她本能地一揮右手,右腕上的光能槍對著鳥就是一發,那鳥從空中直墜下來摔在筏子尾部。

  有鳥出現,說明陸地已經很近了。可此時海面上全是朦朧的霧氣,就像在蒸汽浴室一樣,白濛濛一片,只能看到周圍兩三米遠的距離,頭頂天空也是霧濛濛的,看不到太陽在哪裡,因此無法校準方向。

  她把鳥撿起來,估摸這家伙大約有兩公斤重。鳥胸脯上的肉捏起來挺厚實的,她腦子裡一瞬間閃過了十幾種烹調方法,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可漂流了兩天她依舊什麼燃料也沒撿到,只得把腦子裡那些香噴噴的畫面都趕走,直接用匕首在鳥胸上劃了個十字,撕開皮毛,切出一小塊胸肉,刨成小薄片扔進口中胡亂嚼了幾下吞咽。

  生鳥肉的味道實在算不上好,但富含她急需的蛋白質,連吃了幾塊之後習慣了味道和口感,肚子居然發出一連串咕嚕聲,大叫「還要還要」,可她不敢再吃了。誰知道這星球上的生態環境是什麼樣的?有什麼寄生蟲?要是腹瀉脫水,她急救箱裡那些藥物能不能應付?

  她拍拍肚子,「乖,生肉吃多了拉肚子。等咱到了陸地,先找淡水,痛痛快快喝一肚子,然後再找吃的,再找個住的地方!」

  她坐在筏子上等了一會兒,太陽遲遲不見,濃霧也不散,可頭頂的雲朵卻像吸滿了墨水越來越黑,越來越沉。

  她暗叫不妙,不敢再等了,抄起槳板憑著直覺朝一個方向用力劃。

  在濃霧裡劃了快一個小時,突然間海上吹來一陣狂風,濃霧幕布驟然被拉開,一片綠色的陸地就在她眼前!

  陸地!

  真的是陸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22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五章 Day4

  彷彿為了加重舞台效果似的,就在一陣狂風掀起濃霧疊成的簾幕露出綠色的陸地的同時,幾道金色的閃電撕裂烏雲,滾滾雷聲接踵而至。

  她歡呼了一聲,把組成救生筏的其他幾塊浮板還有豌豆殼統統解開,只留下一塊長條型的,她用匕首快速將這塊浮板的兩端削得更尖一點,把它變成了一個簡易的沖浪板,降落傘纏在胸前後背,用繩子捆緊,鳥肉乾和水母乾扔進急救箱綁在腰間,再在浮板上栓了一段繩子繫在左腳腳踝上,然後拉起風帆。

  這時的風向並不順風,無論她腳下的浮板還是風帆都簡陋到極點,風把帆吹得鼓鼓的,隨時可能掙開繩索吹到天邊去,她站在浮板上抓緊風帆拼命操控,讓腳下這塊可憐的小浮板在海浪中「之」字前進。小筏子隨著波浪和狂風在浪頭上跳躍,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站在馬背上耍雜技的猴子,盡管她從沒騎過馬,甚至都沒見過一匹真的馬。

  海浪把她拋得上上下下,她本能地「啊啊」大叫,叫聲很快被雷聲、風浪聲還有瓢潑而落的雨聲壓過了,雨水鞭子一樣抽在她頭臉上,一股大浪沖來,掀翻了浮板,沖走了風帆,她在波濤中起伏了幾下,抱緊浮板,手腳並用,朝著海岸奮力游。這時她離海岸更近了,她看得很清楚,岸邊聳立著許多高大的石柱,像一把把倒插在海中的匕首,如果撞在上面一定會粉身碎骨。

  「隨時可能死亡」的恐懼和「再努力一把就能上岸」的期待讓人腎上腺素激增,她跪在浮板上,抹一把臉,再次站起來,趁著下一股浪潮還沒掀來,踩著浮板,借助浪頭沖向海岸的勢頭前進。

  忽然間,她感到自己掌握了踏浪而行的奧義,大叫道:「太特麼刺激了!我要是不當海盜肯定能當沖浪冠軍——啊咕嚕咕嚕咕嚕——」

  沖浪冠軍哪是那麼容易能當的。她從浪尖上摔下來,喝了幾口鹹苦的海水,再次在海浪中掙扎。

  又一個大浪徹底斷送了她的冠軍夢,她頭下腳上地和浮板一起被高高拋起摔在了一塊高聳的礁石上,擋在她身前的浮板碎成千萬片,她也撞在了礁石上,護在頭臉前的手臂痛徹骨髓,額頭和鼻樑也被撞破了,傷口泡在海中裡就像有一群毒蟲在蟄咬,可她趁著機會抓緊了礁石的一角,忍痛緊緊抱住。

  她浮上海面,微微喘息幾下,再次鼓足了氣,朝著只有不到十米遠的海岸游去。

  終於踏上陸地時,她腳都軟了,還眩暈得厲害。在海上漂浮太久後踩在踏踏實實的陸地上反而有種腳下不斷晃動的錯覺,她在淺灘中走了幾步摔倒在水裡,被帶著沙子的渾濁海水灌了一嘴,又嘔吐了。

  雨下得更大了,風雨聲幾乎能蓋過海浪聲,幸好這次雨中沒有冰渣和冰雹。按照前幾天計時的規律,這時應該剛過正午,可是天地間黑濛濛一片,只有在電閃雷鳴時才有幾秒鐘的光明。

  她跌跌撞撞走在海灘上,看到不遠處有個岩洞,趕快跑過去,還沒到岩洞口就聞到一股動物身上的腥臭味,她握緊槍,取下戰鬥服右肩上的小手電往洞中一照,果然看到幾對綠油油的眼睛!在洞另一頭避雨的動物被嚇了一大跳,發出「喔喔」的叫聲,從洞另一邊撲通撲通跳進海裡了。原來這是個被海浪沖蝕的洞穴,一頭在陸地上,一頭連著海。

  這種洞穴在漲潮時會被海水淹沒,顯然不能當長期居所,但在此時躲避風雨卻夠用了。

  岩洞有大約七八米深,洞底沉澱著很多泥沙、貝殼和很厚一層海藻,她把背在身上的降落傘解開扔在地上,坐在上面,打開救生箱,還好,箱子沒進水,裡面的藥物安然無恙。還剩下一支營養液和幾塊肉乾,一小瓶蒸餾水,幾支空瓶子。她拿起營養液,又放下,就著水啃了一塊水母粉條,鳥肉這時變得很腥臭,無法入口。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後,她精神起來了,忍不住想要看看這片陸地。這時風雨小了些,她走出洞口,在海灘上撿到幾根樹枝,頓時又放心了些,這裡有樹木!那就意味著有燃料,有搭建棲身之地的木材,然後就會有溫暖的夜晚,乾的鞋子和衣服,煮熟的食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把一支空瓶綁在一根樹枝上,插在岩洞邊的鬆軟的沙土裡,讓樹枝靠在岩石上,空瓶就能接到雨水。另外的樹枝她全帶進洞裡,在地上插兩根,脫下靴子襪子倒置在上面晾乾,剩下的樹枝全都靠在濕漉漉的洞壁上,這樣她坐的時候就能靠在樹枝上歇一歇了。

  大概是太累了,也可能「雨天誰都不出來狩獵很安全」已經成了人類刻進基因裡的記憶,她聽著岩洞外的雷聲雨聲,眼皮越來越沉,竟然睡了一個多小時。

  等她醒來,洞外面還下著小雨,天色蒙昧,乍一看分辨不清是清晨還是黃昏。洞口的瓶子已經接滿了一瓶雨水,她一口氣喝光了水,背上傘包離開洞穴,向著在雨霧中隱約可見的叢林走。

  不知道陸地上會不會有大型獵食動物——在海邊洞穴裡的動物聽落水的聲響體型可不小,她得盡快找個安全的棲身之地,最好還能點起篝火。

  她登陸的地點是一片弧形的海灣,散布著許多礁石,從山林一直散落到近海幾十米的地方,岸邊有十幾根聳立的石柱,最高的大約七八米,還有許多石柱倒在沙灘上,凌亂地摞在一起,像是巨大神殿的遺跡。這些岩石是黑色的,可能是玄武岩,挨著沙灘的部分有灰白色的斑點,仔細一看,是附著在上面的帽貝。她用匕首撬下來幾個,貝殼裡有淺黃色的肉。她用原先用來包頭的那塊傘布扎了個簡易的布兜,一邊走,一邊隨手撬下來貝殼扔進兜子裡。

  礁石之間躺著很多海藻,它們是一串一串的,葉片和她的大拇指差不多大,邊緣呈曲線型,捏起來很肥厚,是深橄欖綠色,在葉片之間有些還長著淺褐色的半透明橢圓小包,不知道是果實?還是種子?還是附著在上面的其他生物?

  她也撿了一些海藻扔進兜子裡。

  在沙灘上沿著錯綜的礁石走了二十分鐘後,她走進了樹林。

  這片林子依著地勢長在小山上,隔著薄薄雨幕和樹木的綠葉,能看見山上露著許多黑色的岩石,還有些樹木長在石頭上,石縫間積著厚厚落葉。

  和其他適合居住的類地行星上的野生樹林一樣,林中的樹木有很多種,既有闊葉類,也有針葉類,沿著山坡越向上走,針葉類樹木就更多。但一路來既沒看到水果,也沒有堅果。但一些針葉樹木的枝幹上滲出了類似「松脂」的凝膠,她忙用樹葉刮掉,黏在一根較乾的樹枝上。這東西是很好的燃料,還能當黏合劑。正下著雨,落在地上的枯枝都濕漉漉的,乾草也不太容易找到,要是加點松脂,等會兒點著火的機率就更大了。

  沿著山勢向上走了半個小時後,她找到了一個岩洞,決定今晚就在這裡休息。

  這個洞嚴格說只是岩壁上的一個凹槽,不到一米深,在洞裡只能勉強坐直或者半躺,但要躺下的話還得側躺,雨勢漸漸又大了,天色也變得昏暗。洞裡有一些動物的糞便,小小圓圓一粒粒的黑豆豆,還有些乾掉的草,也許是之前那小動物叼來墊窩的。

  她放下傘包和急救箱,把一路收集的柴火放在洞裡,再走進樹林砍了幾條帶著枝葉的大樹枝,打算晚上臨睡時把它們搭在洞口,她的小小容身之地就有門了,會更暖和,也更安全些,要是這裡有在夜間獵食的動物,碰倒了樹枝她會及時醒來,她又從樹枝上割下些細樹枝紮在一起當掃把,把岩洞裡的糞便掃出來。趁著還在下雨,趕快把空瓶都拿出來綁在樹枝上接水,在找到可靠的淡水源之前,雨水是寶貴資源。

  還真得感謝從前在這裡住過的小動物,它留下的乾草是這個潮乎乎的雨天裡難得的火絨,讓她成功升起了火。只是枯枝表面潮濕,點燃後一直冒著難聞的煙,有些美中不足。

  等火燒旺了,先前收集的貝殼也可以拿出來烤了。她在火堆中找了塊已經燒成黑炭的比較平整的木頭,把貝殼放在上面,很快貝殼燒黑了,殼裡的貝肉冒出香味,邊緣冒著泡泡,有些還裂開了,姑且就當是煮熟了吧。

  烤貝聞起來挺香,可是吃起來和烤糊的土豆片很像,嚼起來有點像綁頭髮的橡筋。但至少是熟食,仔細品一品還有點鹹香味,可惜哪怕是最大的貝殼,貝肉熟了之後也收縮得只剩下花生米那麼大點兒。滿滿的一兜子貝殼一會兒工夫都要烤完了,肚子還在不停咕嚕著。

  她在火堆上用樹枝搭了個烤架,把兩串海藻掛在上面。海藻富含碘和各種微量元素,有些牧民還會把羊群趕到海灘上吃海藻呢,所以實在太餓的時候吃一點應該也沒錯。話雖這麼說,可烤海藻實在太難吃了,葉子嚼起來像煙熏過的塑料殼,海藻「果實」的皮又澀又硬,裡面是空的。最後還是得啃已經硬得和木頭沒什麼分別的水母乾。

  啃了幾下,她捂著酸痛的腮幫子嘀咕,「得弄點別的吃的啊,再這麼下去肯定會便秘的。」

  胡亂吃了點東西後,天色更暗了,雨倒是快要停了。

  她走進林中,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麼果腹的東西。半小時後僅僅收獲了一小把不知道是不是有毒的蘑菇,幾粒堅果。不過,她找到了一棵類似樺樹的樹,用匕首割了一塊四四方方的樹皮。這樹皮極具韌性,不會被折斷。這塊樹皮是最大的收獲。

  回到山洞,她先往火堆裡投了幾塊小石頭,再把樹皮鋪在地上,取出先前收獲的魚骨,掐起樹皮一角稍微折疊,用魚骨穿透,收緊,四邊都向裡折起後,樹皮就變成了一個四方形的簡陋的「碗」。這時把瓶子收集的雨水倒進「碗」裡,再用樹枝夾起在火堆裡烤的極熱的石頭,扔進碗裡,碗裡的水瞬間就沸騰了。

  雖然這麼「煮」滾的水上浮著一層灰屑,但是,謝天謝地,她終於能喝一口熱水了。

  在這麼個潮乎乎的天氣,雖然穿著在海裡泡透了的靴子襪子還有幾天沒離身的戰鬥服,但能坐在暖洋洋的篝火旁邊從容地捧著一碗熱水慢慢吹著喝,可以說是很幸福了。

  她滿足地舒了口氣,看著火堆上方飄舞的小火星,不由想,另外兩位倖存者現在在幹什麼?他們比她先登陸三天,是不是已經建好了庇護所?這時也坐在篝火前吃東西?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35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六章 Day 5

  登陸後的第一晚平平安安。

  她睡在降落傘鋪成的床上,蜷縮在岩洞中。雖然談不上舒適,但和在海上漂流那幾天比簡直像天堂!這裡暖和,能伸直腿,洞口外就是篝火,把她和黑黢黢的樹林隔開,再也不用擔心幽黑的水下藏著什麼巨獸。海浪聲穿過林子傳來,彷彿催眠曲。

  早上醒來,她推開擋在洞口的樹枝鑽出岩洞。昨晚臨睡前添的木柴這時只剩下幾塊焦炭了,她用小樹枝撥開灰燼,把火吹旺,再添上幾根木柴。

  倒掛在樹枝上的靴子、襪子和戰鬥服全都烘乾了,乾爽舒適,她伸個懶腰,滿足地嘆口氣。

  昨天收集的雨水還有不少,她又用烤熱的石頭煮沸了一碗水,還加幾條水母桿和幾片海藻葉子,等水溫可以入口了,水母的腕足也被泡軟了一些,海藻葉子帶著煙熏味和特有的海產風味,嗯,這碗「湯」的味道居然還不錯。

  她舔舔嘴唇,嚴肅評價,「我真是個烹飪小天才!」說完又忍不住得意撲哧一笑。

  今天她的計劃是探索。先得摸清地形。這附近有沒有可靠的水源?食物資源豐富麼?有沒有大型掠食動物?和另外兩個倖存者相距多遠?他們是不是已經發出求援信號了?

  和楊度、二當家他們流落在古怪地方的經驗多了,他們教給她的很重要的一條守則就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先要搞清楚地形。

  沒地圖玩個屁。

  不過,從前借助無人機飛一圈什麼地形都清楚了,今天她得自己爬到「制高點」才行。

  鑑於這個地方的探索者不止她一人,她務必要更小心。先到的兩個人一個很可能是維熙帝國艦隊指揮官,絕對不可能是個蠢貨;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單比裝備就甩她幾條街。敵友難分,在探明對方實力前絕不能貿然現身。她目前最大的優勢,大概就是這兩人還不知道她的存在。如果他們有通訊裝備,那無論如何她也得「借用」一下,設法聯繫上楊度他們。

  出發前她把降落傘、急救箱捆在一起,用繩子懸空吊在高高的樹梢。昨天倒是沒看到這林子裡有什麼類似猿猴會爬樹的動物,但願這樣她的寶貝家當不會被動物啃壞。

  走之前,她還用繩套、石頭和樹枝在岩洞口做了個很簡單的套圈陷阱。用幾根小樹枝固定住一個繩圈,圈中放了塊她早上嚼了幾口實在啃不下去的水母乾當誘餌,繩套另一頭拴在一棵小樹的枝條上,這條樹枝用一塊石頭壓住,只要套圈被觸動,樹枝就會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把踏進套圈裡的動物倒吊起來,獵物越是掙扎,套圈就收得越緊。不知道之前在這做窩的小動物會不會再來。她希望今天能有新鮮的食物,不用再啃水母乾了。

  今天天氣很好,碧空如洗,林中向陽處溫度是令人體最舒適的25度,草木在陽光照耀下散發清香,草葉上凝結亮晶晶的露珠。她用瓶子接露水時從驚起了草叢中幾隻翠綠的小昆蟲,它們長得和草蜢很像。又走了一會兒,她發現了更多昆蟲,還有幾種小鳥。

  這星球上所有動植物用一個詞概括就是「似是而非」,和熟知的相似,但又不大一樣,她就給它們胡亂命名,長得圓圓有斑點的就是瓢蟲了,有漂亮翅膀在花朵上飛來飛去的就算是蝴蝶吧,然後還有蜜蜂、螞蟻、金龜子……麻雀。

  在林中前進時要不斷砍倒齊腰的草叢和灌木,看不出來有什麼大型動物出沒,越向上走地形越陡峭,還要小心從山崖上滑落的碎石。

  走了兩小時後,太陽升得更高了。昨天接的幾瓶雨水都喝完了,她汗流浹背,口乾舌燥,找了片樹蔭坐下休息。這一路上並沒找到水源,還好發現了一種漿果,也還能解點渴。這些漿果是深紫紅色的指尖大小的小圓球,在灌木叢中隨處可見,是小鳥們很喜歡的食物,掉在地上已經腐爛的果子有螞蟻排著隊在搬運落,想來應該無毒。漿果聞起來是和草莓有些相似的果香,果肉酸甜多汁,中心有一團比芝麻還小很多的黑色的籽。

  正午時她終於爬到了這片山林的最高處。

  這座小山林的制高點是一塊高聳出地面的大岩石,上面長了許多針葉樹。

  站在這裡,周圍的地形一目了然。她所到達的不是大陸,而是一個島嶼。這島很大,在這裡幾乎看不到島的另一邊,島中心有一座碧藍色的湖泊,周圍群山起伏,包圍著這座湖泊,在這一層小山外有河流,水流在山谷中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其間還有許多支流,然後又有一圈山峰,依然呈圓環分布,將河流圍起來。

  從這裡看,這島就像大海中的一隻翡翠環,翠環中放了一塊極純淨的藍寶石,翠環外灑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各色寶石,碧藍的湖泊池塘,碎鑽一樣的溪流泉水,還有翠綠的樹木山林。

  欣賞了一會兒美景,她猜測這島嶼也許是火山爆發後形成的,小山環繞的中心原先是火山口,也可能這裡曾經遭受過隕石撞擊,環形的小山是撞擊後形成的,島中心的湖泊曾經是隕石坑。

  另外兩名倖存者所在的位置從這兒也一眼就能看到——他們降落時各自在山林中撞倒了一片樹木,兩人落地的位置倒不太遠,就在山谷對面的另一座小山上,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三公里左右。

  這兩人的落地點附近都有河流,真是令人羨慕。她就不那麼走運了,這附近沒有水源。雖然站在這兒就能看到對面山谷中的溪流,但要在叢林中披荊斬棘走過去,怕是得要一天時間。

  這時她山谷對面升起了炊煙,看來,有位倖存者在做飯了。另一位倒是沒什麼動靜。也可能這兩人已經合作了?或者其中一個在著陸後死掉了?

  對地形心裡有數了,她沒有浪費時間,立即原路返回營地。

  她得盡快靠近那兩個倖存者。這樣才能「借」到通訊裝置。

  在今天日落前她要準備好明天的食物。

  回去的路上她收集了許多漿果,沒有水源時這些漿果很寶貴。

  除了漿果她還撿了一些看起來和雞樅菌長得很像的淡黃色蘑菇和一些堅果。這些堅果和她昨天撿的差不多,有點像榛子,兩三釐米長,橢圓形。

  回到岩洞時有意外驚喜——套圈竟然真的抓到獵物了!這隻倒黴的小動物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長得像是她小時候養過的豚鼠,不過多了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這時候頭下腳上地給倒吊著,它還不捨得鬆開那一小片肉乾。

  這小東西的毛色是棕黃色,還有些深棕色的斑點,肚皮是白色,半圓形的耳朵豎在腦袋兩邊,三瓣嘴,粉鼻子,胖屁股,眼睛是兩粒小黑豆豆,形狀大小和它的糞便差不多。

  她把吊著它的樹枝拉彎,它一挨到地面立刻倒地翻肚子裝死,可兩隻小前爪還緊緊抱著那片肉乾。真是蠢到讓人想笑。簡直不想吃它了。

  她用一塊石頭壓住樹枝,它暫時跑不掉,似乎也沒想到要去咬斷套在腳上的繩子逃生。她想了想,決定暫時饒了這蠢東西的小命,做個簡單的籠子把它關起來。

  這個小俘虜完全沒有焦慮感,坐在籠子裡又抱著肉乾啃起來了。可肉乾實在太硬了,它啃了半天也沒啃下來一絲肉,只能抱著舔。

  她重新燒旺火,取出幾片蘑菇擦淨上面的沙粒木屑串在一根小樹枝上烤。烤熟的蘑菇放涼後,她捏了一片遞給小俘虜,它立刻拋下肉乾接過蘑菇啃食。

  雖然很餓,可是在不確定蘑菇是否有毒前還是用漿果當午餐吧。

  酸甜的漿果含的維生素C肯定不少,但可惜並不能飽腹。

  午後她躺在岩洞裡休息了一會兒,等陽光不那麼烈了再次出發。這一次她要下山向著海灘的另一邊走。也許那裡能找到些吃的,或者水。

  她怕有別的動物跑來吃掉小俘虜,就把它的籠子也懸空吊在樹上。

  回到昨天登陸的海灘,還離得遠遠的,她就嚇了一跳——岩石上坐著幾個抱著嬰兒的大胖子婦女!這星球上有人!

  再仔細一看,狗屁的原住民!那是些胖乎乎的動物。

  它們長得有些像海豹,後肢很短,但它們可以直立而坐,腦袋上還長著獅鬃似的深棕色捲毛。其實把它們錯看成婦女也很正常,它們胸前長著兩個乳房,像人類或是靈長類動物那樣用兩隻前肢抱著一個幼崽哺乳,再加上那頭深棕色捲毛,可不就像一群燙了頭的婦女麼?

  看到她走過來,這些動物也不怎麼害怕,似乎不覺得她會造成威脅,也對她毫無好奇,等她走得更近了,才有幾隻用短短的後肢拍拍屁股下的岩石,揚起腦袋。直到她和它們距離只有十幾米時,一頭大約是雄性的才稍微感到警覺,它用金魚一樣鼓鼓的圓眼睛看著她,嘴邊短短的小鬍子輕微抖動,但它並沒發出任何示警的聲響。

  她數了數,它們一共有十七八隻,有的抱著幼崽哺乳,有的肚皮朝天躺在岩石上曬太陽,還有一些在淺海中游著,它們的主要食物看起來就是海藻,有幾隻叼了一大團海藻從海中躍出,想要跳到較為平坦的岩石上,這麼做的時候這些動物看起來笨拙極了,要跳個幾次才能成功,跳上岸後,它們會趴在石頭上,高高舉起後肢,放下叼著的海藻發出「昂昂」的叫聲,這時,它們遠遠看去就像一把散落在礁石上的香蕉。不過是一把在冰箱裡凍得發黑的香蕉,因為它們通體長著灰黑色的短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腹部的顏色稍微淺一些,是銀灰色,兩隻鰭狀的後肢顏色最深,有一些的嘴巴和兩眼周圍還有黑色斑點,眼睛上方還長著幾根細長的黑色觸鬚,但是媽媽們抱在懷裡的幼崽皮毛顏色要淺得多,最小的那隻幾乎全身是銀白色,只有她前臂那麼長。成年的有一米多長,和一條大型狗差不多。

  她覺得這些動物和海豹、海象是類似的海陸兩棲哺乳動物,也許昨天在海邊洞穴裡躲避風暴的就是它們。

  不知道是從來沒見過人類,因此不覺得她會構成什麼威脅,還是智商實在太低,當她走到岩石上,和幾隻哺乳的雌獸只有一隻手臂的距離時,它們還是對她無動於衷,呆呆坐在那裡抱著崽子餵奶,半眯著眼睛曬太陽,有時還和懷裡的幼崽一起打個呵欠,露出兩排大牙和粉紅色的舌頭喉嚨,偶爾甩甩後肢趕走小飛蟲。

  她又湊近了一點,這些雌獸沒有餵奶的一邊乳房也在不停分泌乳汁,白色的乳汁順著皮毛流到岩石上,聞起來和牛奶冰淇淋很像,引來了許多小飛蟲。

  這動物的奶能喝麼?應該可以吧?

  她猶豫了一下,掏出一支空瓶,大著膽子把瓶口伸到一頭雌獸胸前接奶了。它居然也沒反對!她還有點怕它會咬人呢!

  奶水滴落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她帶來的三個200毫升的營養液瓶子都接滿了。

  天哪!她決定了,給這動物起名「海牛」!這就是生活在海邊的奶牛嘛!

  她對大海牛媽媽小聲說了句「謝謝」,跳下岩石,跑到近海的地方,找了頭體型較小的海牛一槍爆頭。

  能量槍發出的聲音很小,但血腥味終於讓這群傻乎乎的動物感到不安了,它們發出「喔喔」的叫聲,驚慌在獸群中蔓延開來,在礁石上曬太陽的、餵奶的海牛全都跳進了海裡,游向更深的地方。帶崽的雌獸游泳的時候姿勢不同,它們肚皮朝上,把幼崽抱在肚子上,兩條後肢快速拍打,竟然速度也不慢。

  腿肉一定挺多的。她這麼想著,咽了口口水。

  海牛群游遠後,她跳進被血染紅的海中把獵物拉到了岸上。她挑的這頭獵物是年輕的雄性,大約有十公斤重。這個體型的獵物她能很輕鬆地背到山上的營地。

  她在沙灘上找了塊空地處理獵物,把它倒置在一塊岩石上,從腹部切開,剝皮,皮毛剝下來後用沙子擦掉血污,捲成一卷放在一邊,接下來再開膛破肚。肚子剖開後內臟流了出來,它的胃腸裡全是沒有消化完的海藻,夾雜一些貝肉。

  肉在海邊洗淨後,重新放在岩石上控乾,趁著這工夫,她找到了一些鹽收集好。

  海水在岩石的凹槽中被反復曬乾就會留下鹽,但這些海鹽是灰白色的,裡面摻雜著岩石的灰黑顆粒,還有乾掉的海藻粉末、塵土沙子等等。不過沒關係,等找到水源,安頓下來,可以煮水過濾出精製鹽。

  等進到山裡了,除非山裡有鹽礦,海鹽就是稀有資源,到時說不定還能交換些什麼。

  獸肉晾乾後,她撿了些大樹葉胡亂貼在上面,背起肉向山上走去。

  這時已經接近黃昏,海牛的內臟被海浪沖回岸上,引來了幾隻白色的海鳥,它們在沙灘上爭搶起一條腸子。

  遠處,海牛群又恢復了平靜,重新爬上了岩石,享受今天最後一點陽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47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七章 Day 6

  刨掉內臟頭腳之後,獵物只剩下六七公斤,她背著不怎麼費力,回去的路上還撿了些乾柴。

  回到營地,她生旺火,先把海牛肉切成幾份。先是兩扇排骨——看起來和小羊排挺像;然後是前後腿——後肢肌肉真發達,看著像豬蹄膀,前肢就小得多了;接著細分腰肉,里脊還有一些類似五花肉的小肌肉條;最後還有厚厚的脂肪。

  肉切好了得盡快處理,不然在這個溫度下很快會腐壞。

  她找了幾根一米多高的粗樹枝,將匕首插樹枝在一端,用石頭敲擊刀背,木頭就順著紋路劈開了七八釐米,這樣就能輕鬆地把切開的樹枝掰成一個丫型。這樣的y型樹枝在火堆兩邊一邊插上一根,中間再橫放上一根樹枝,就是個簡單的烤架。

  排骨用細樹枝和草繩穿好,抹上海鹽後可以直接掛在烤架上煙熏慢烤,小肉塊和小肌肉條這麼烤的話很容易烤得焦糊,所以得再做個烤盤。

  烤盤也不難做。三根細樹枝用草紮成三角形,每個角都拴上繩子,三股繩子匯成一股,找到三角形的平衡點,就能掛在大烤架上,再在三角形上鋪上幾根小樹枝,就能把肉片和小肉條放在上面烤了。

  不過現在她實在等不及了,她都快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飽是多久之前了。她切了一片肉直接放在一塊紅紅的炭塊上BBQ,只幾秒鐘肉就炙得蜷曲起來,滋溜滋溜冒著油煙和香氣,饞得她直流口水,根本顧不上燙,用手捏起來放在嘴邊吹幾下就塞嘴裡,哇,真好吃!

  海牛肉的味道意外地好!

  也可能是她餓得太久了。

  她嚼著肉,仔細回憶一下,想起自己上一次正經吃飯已經是六七天前了。那天他們準備好伏擊維熙帝國的艦隊,出發前大家照例大吃了一頓,黑椒牛排,鵝油烤土豆,灑上蜂蜜糖漿烤的南瓜條、胡蘿蔔、燈籠椒還有蔓菁,甜點是巧克力蛋糕和芒果布丁……

  唉,楊度和二當家會不會以為我又離家出走了?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到處找我啊……唔,肉真好吃,再來一塊吧!

  她一邊烤肉吃一邊處理剩下的肉,沒多久里脊肉和五花肉全切成片放在三角烤架上了。她打算等肉烤好了用大樹葉兩三片一包,包成小包用草繩穿起來掛在樹梢,兩扇排骨煙熏之後能保存好幾天,背上當儲備糧。

  她連著吃了兩片肉,就重新站起來幹活。

  她在附近找了塊比較軟的地,挖了個坑,坑裡先鋪上幾塊石頭,踩平之後再鋪上一層樹葉和草葉,放上抹好了鹽的後腿和前腿,再灑上幾顆早上收集的漿果,再蓋上一層樹葉草葉,石頭,重新蓋上一層土,用手輕輕把土堆拍平。接著呢,在這個土堆上架起枯枝柴草,移了火過來。這火晚上熄滅了也不要緊,餘熱會慢慢地把埋在土裡的腿肉烤得鮮嫩多汁,明天早上一醒就有熱乎乎的肉吃了!吃剩下的拿著路上吃。

  趁著樹林裡還有最後一點光線,她砍了幾根樹枝,扎了個歪歪扭扭的四角架,從降落傘上拆下來的一根繩子劈成細線,用魚骨當針,把獸皮四角穿上線繃在四角架上。這可比樹枝搭成的門擋風多了!

  不過,剝獸皮這活計她一向不太擅長,獸皮貼肉的那一面殘留了許多脂肪血肉,聞起來實在稱不上好,還招來了許多小飛蟲,她抓了幾把草木灰塗在上面,雖然氣味還是不好聞,但至少小飛蟲不再飛來了。先湊合一晚應該沒問題。

  再接下來處理脂肪。

  這些脂肪得扔掉一大半,因為她沒有用來裝油脂的容器。營養液的瓶子還要用來裝水。

  她現在有點後悔把動物內臟都扔了,要是留個胃囊或者膀胱尿泡什麼的多好啊,就能把脂肪裝在裡面帶走了。

  她挑了塊脂肪含量很多的肉掛在烤架上,沒過多久,油脂就滴滴答答流下來,她用兩根樹枝夾著樹皮碗接。接得八分滿時把碗放在一邊,用幾片大樹葉蓋上。

  肥肉還在滴油,香味四溢,白白扔了實在可惜。她靈機一動,準備做幾個火把。

  早上上山時收集的乾草還有很多,她抓了一把,略微整理成一綹一綹的,再鬆鬆散散擰成草繩,一圈一圈纏在樹枝上,這就是火把了。

  誰知道明天晚上會在哪裡過夜,到時天氣如何,有沒有時間收集乾柴,如果又下雨了,或者太累了,那只要點燃一個蘸滿了油脂的火把就有火了。這種火把能燒上好一會兒。

  草繩纏好後,遞到流油的肥肉下面,輕輕轉動,油就均勻地滴到在草繩的縫隙裡。等整個草繩都蘸滿了油,她把它插在一旁的地上。

  做了三個火把後,油還很多,既然有了油又有了鹽,那蘑菇就可以烤來吃了。中午吃了烤蘑菇的小俘虜這會兒還在籠子裡歡蹦亂跳呢,看它掉在地上的便便也沒什麼不對勁,說明這種蘑菇極大概率是無毒的。

  她用蘑菇和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串成一串,烤得香氣四溢,那味道簡直絕了,再喝一口從海牛那兒順來的奶當佐餐飲料,她哈哈笑道,「我果然是個烹飪小天才啊!」

  海牛的奶甜度還挺高,像加了砂糖的牛奶,完全沒有她預想中的海藻味或是腥羶味。

  吃飽喝足,她又在陰涼地挖了個淺坑,把剩下的一瓶奶埋在裡面。她擔心奶放了一夜會壞。剩下的碎肉骨頭,她全都帶到遠點的林子裡挖坑埋掉,以免招來獵食動物。

  臨睡前,她把洞口的篝火生旺。她還是擔心烤肉的香氣會引來掠食動物,希望火光能讓它們害怕,不敢跑近。

  這一夜平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她醒來後先喝了點泥土冰箱裡保存的海牛奶,然後挖開昨晚埋在坑裡慢火烹飪的大蹄髈,石頭還沒挖開香味就溢出來了!

  飽餐一頓之後,她帶上所有的空瓶去海邊找海牛順奶了。

  她本來有些擔心這麼早海牛們還在海中覓食沒上岸,沒想到人家一大早就爬到岩石上日光浴啦。

  海牛們見到她這個奇怪生物再次出現,依然沒有感到害怕,它們很可能沒把昨天喪命的伙伴和她聯繫在一起。也對,她沒有獠牙利爪,也不會發出什麼聲響,離受害者還八丈遠,誰會想到凶手就是她呢?

  它們也沒對她表示出任何好奇,在她把奶瓶遞過去的時候,友好(或者說呆蠢)的海牛媽媽沒任何不滿,海牛寶寶們早上食欲旺盛,順奶的速度比昨天還快呢!很快六個瓶子都裝滿了。

  回到山上,她用沙土蓋滅火堆,提上小俘虜的籠子,向著另兩個倖存者所在的山谷出發。這兩人一個駕駛的是指揮艦,另一個有能發射巨大雷射的戰機,應該有遠距離通訊工具吧?一定有!得快點去,快點和楊度、二當家聯繫上,他們這會兒一定都快急瘋了!

  按照原先的計劃,她應該在傍晚前到達山谷,在溪流附近紮營,第二天再爬山靠近那兩個倖存者的營地,但她很快就發現在山林裡下行的速度比上山要慢得多,這座山朝向山谷那一面的高度幾乎是比朝向大海那一邊的一倍,有時山勢太過陡峭,她還得繞一段路,從早上走到黃昏,她只下到了半山腰。

  更悲慘的是這一路上一直沒找到水源。

  她原想用海牛的奶補充水分,沒想到啊,中午休息的時候,打開瓶蓋一看,啊咧?水乳分離了!剩下的三瓶奶全是這樣,乳清和水分浮在上面,脂肪或者說黃油沉在下面,凝結在瓶壁上。水分儲存一下少了一半不說,還發酵了。喝起來酸酸甜甜的,過了一會兒還有點美妙而危險的微醺感。

  她怎麼沒早想到這一點啊!因為大家平時喝的奶全是工業化後的產品,奶在裝瓶前就給均質化了,當然不會出現在搬運過程中變成奶酪和馬奶酒的事。

  她倒是在林間經過了一個小水坑,可是坑邊泥濘不堪,布滿不同動物的足跡,其間還有夾雜著糞便,這坑水又是死水,她實在不敢喝,只能忍著乾渴繼續走。偶爾看到幾個漿果趕快摘下來,不過也不敢全吃了,一次一粒含在口中,實在太渴了才咬破果子。

  又走了一會兒,缺水讓她開始頭疼了。在海上漂流的那幾天也缺水,可那幾天不需要她披荊斬棘不停行走啊!運動量提高了當然對水的需要也提高了。

  接近黃昏時,她坐在林中一塊還算平坦的地方休息,幾乎有點後悔沒喝那個小水坑裡的水。就在這時,她聽到彷彿哪裡有滴水的聲音。林子裡有不知名的鳥和蟲子發出的聲響,但滴水的聲音在她腦子裡無限放大了。她扔下行李,發瘋似的在林子中轉圈,都要以為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聽時終於發現了一線水源!

  這真的是可以用「線」形容的水源,它藏在長滿青苔的山壁石縫裡,一滴一滴順著岩石間的縫隙流下來,斷斷續續滴落在石頭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她立刻趴在石縫上,張開嘴,伸出舌頭去接那一滴寶貴的水。

  水滴的速度慢得要命,她趴在石頭上十幾分鐘才終於覺得稍微解渴了,這水要是用瓶子接,接滿一瓶估計要三四個小時。

  她當即決定了,不再走了,今晚就在這裡扎營。

  林子裡有很多因為生得太密自然倒下的枯木,她找了一根手臂那麼粗的樹幹,拖到在兩棵臨近的樹之間架上當「橫樑」,再在橫樑兩邊各搭上幾根樹枝,拔些草擰成繩子潦草地固定一下,一個棚屋的骨架就搭成了,接著把降落傘布打開披在棚上用繩子固定,邊角垂在地上的部分壓上幾塊石頭,就足以遮風擋雨了。

  棚屋搭好後太陽落山了,夕陽的餘暉在林中快速消散,四周靜謐,只聽得到幾聲鳥鳴和草間蟲子的啾啾聲。

  昨天準備的火把這時派上了用場,打火機一點就著,插在棚屋前的空地上,再撿些乾樹枝,一會兒就架起了火堆,就不怕有什麼野獸偷襲了。

  她坐在火堆旁,取出一條海牛的後腿,撕成一條一條的,插在細細的小樹枝上,在火上稍微加熱就能吃了。

  小俘虜也得到了一塊肉。火把跳動的火焰把它嚇壞了,它猶豫了一會兒從小籠子的角落衝到肉塊邊,抱起肉又躥回安全角落,又呆呆對著火愣了一會兒才啃食肉塊,它的兩隻小黑眼珠被火照得像兩顆玻璃珠,它啃肉時腮幫子帶動嘴邊的小鬍子觸鬚一起抖抖抖,就連半圓耳朵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她指尖伸到籠子裡輕輕戳了戳小俘虜胖圓的屁股和毛絨尾巴,它也不反抗。

  清晨時她聽到一陣巨大的風聲,林子裡的樹木搖動,樹葉拍著樹葉,發出海浪翻滾般的聲音,天空中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是楊度他們來救我了!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跑出棚屋,才發現自己是做夢發癔症了。哪兒有什麼引擎什麼飛船啊!

  深藍色的天空中星光還未退去,身邊的篝火也快滅了,只在厚厚一層灰白色的草木灰下露著幾點暗紅色的光,這團光能照到的範圍很小,光線之外的樹林幽暗莫測,樹葉互相拍打,葉片翻飛,除了風聲,就只有蟲鳴。也許還有其他野獸窺視的視線。

  她輕輕嘆了口氣,用一根樹枝把火撥旺,加了幾根柴火。然後,她舉著一根火把去滴水的石縫。還沒走到跟前,她就看到接水的瓶子掉在地上,跑過去一看,瓶子裡接了一夜的水只剩下一瓶底了。

  「啊啊啊——法克啊——」一定是夜裡有什麼動物來喝水,把瓶子給碰倒了。

  啊——好後悔啊!為什麼昨天晚上沒想到要拿些小石頭小樹枝什麼的把瓶子給固定住呢?

  算了算了,停止無能狂怒吧,就算固定了也不一定就有用。

  她蹲在地上喘了幾口悶氣,舉起瓶子一飲而盡,重新放在水滴下,轉身回營地拆下來降落傘,踩滅火堆。

  收拾完行李,天色微微發白,她拿走新接的那一瓶底水再次出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6 09:57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八章 Day 7

  一路披荊斬棘,從天色將明時幾乎不間斷地走到接近中午,她終於走到了山下。隔著林子看到谷中的溪流時,她歡呼一聲拋下行李,衝到溪邊,手套都沒摘就趴在石頭上,把臉浸到清涼的溪水中,這一刻,疲乏全消。

  喝了一肚子溪水,她擦了把臉,呼了口氣。

  終於有充足的淡水了,她才覺得頭皮癢癢的,再拉開領口聞聞……噫——

  之前當過布兜、包頭布的那塊傘布又成了毛巾,浸濕了先擦擦臉,再拉開拉鏈伸到防護服裡擦擦脖子和胳肢窩,嘖嘖嘖,她和楊度他們失散了快八天了,氣味倒比從前任何時候更像他們了!

  擦洗了一番總算感到清爽些了,可她擰乾傘布後看看自己的手,又皺起眉。這幾天處理獵物、烤肉、煉油……手指就是餐具,指甲縫和手指紋路裡全是黑黑污垢,她用匕首的刀刃當鏡子放在臉前,只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樑上和左眉角還有血痂,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找到了水源後她沒急於繼續靠近另兩位倖存者的地盤。從現在開始,她必須要更小心。維熙帝國指揮官的技術能力值得信賴可不代表此人人品也值得信賴。尤其是脫離了社會和團體後,在荒野裡,一個人和一頭野獸並沒太顯著的區別。

  她接滿了水,先在林中坐下吃了些東西,又砍了些枝葉濃密的樹枝捆在兩扇排骨上,再用繩索捆緊。她提著排骨在林子裡走了一會兒,找到一棵大樹,將繩子拋過樹梢,把排骨高高吊起來。儲備糧最好不要放在營地。雖然沒有用鹽醃製,但這兩扇排骨被煙熏過,上面有一層厚厚的油煙,能存放很久,包了樹葉掛在樹上也不容易被發現。

  然後她返回平地,拖了些枯樹幹枝堆在空地上,傘包、火把和關押小俘虜的籠子都藏在裡面。今晚就在這裡紮營,到時枯樹幹用來搭帳篷,枯枝就是現成的柴火。

  準備工作完成,她回到溪流邊,去探查另兩位倖存者的營地。

  站在對面山上的制高點遠眺時她在他們墜落的地點附近找到了一個地標,那是一道閃電型的山岩,這道岩石彷彿劍龍脊背上,從山頂斜插到谷底,兩個倖存者乘坐的飛行器墜落在這道山岩的左側,在樹林中撞出了兩道一上一下的痕跡,相距不遠,最多一公里。

  她沿著溪流逆流而上,很快就看到那道閃電形的山岩。它比她遠眺時看到的要大得多,最寬闊的地方是一座近十米的小石頭山峰,橫在半山腰,在這座山峰上下,全是犬牙般的山崖,時間和植物的力量將堅硬的石頭分裂成碎塊和泥土,這巨大的山岩斷斷續續從山頂延伸到了山谷的溪流中,幾塊巨大的石塊橫七豎八倒在溪水中,像一座缺了一道口子的小水壩,幾乎要將流水截斷。

  她跳上山岩,跨過溪水,緩緩向山上走,一邊走,一邊小心地觀察四周的環境。

  同海邊的樹林相比,內陸的樹林中物種更加豐富。從昨天開始,她在林中見到過不同野獸的糞便,從糞便的大小和食物殘渣中殘留的毛髮、碎骨頭渣來看,這片森林裡除了小俘虜那樣的小型齧齒動物,還住著體型和人差不多大的食肉動物,看它的腳印的形狀,大約是種貓科動物,不知道它長得更像老虎還是豹子。

  此外,這裡還有一種體型更大的動物,它的糞便中既有漿果和樹枝嫩芽的殘渣也有毛髮和碎骨。這是種食譜更豐富的動物,它在水坑旁留下的爪子印比她的腳還要大得多,有六根尖利的爪,每根都和她的拇指差不多粗。

  它們是這個星球食物鏈頂端的王者,很可能這時就趴在樹梢上或者藏在灌木叢後觀察她這個闖入者,猜測這個從未出現過的新奇動物吃起來和它們的日常食物有什麼不同。

  越過閃電型岩層的第一個轉折處後,森林的樣子漸漸發生變化,樹木更加高大,常有樹幹兩三個人才能環抱住的大樹,站在樹下完全看不到樹木的最高點,天空都被這些大樹的枝葉遮擋住了,這時大約是午後兩小時後,是一天中陽光最充沛的時候,但林子裡光線幽暗潮濕,樹梢上懸掛著長長鬍鬚一樣的地衣類植物,時不時能看到涓涓細流在林間石頭縫裡流出。

  樹木之間的地上,常年累積的落葉化為腐土,踩上去像踩進了一塊豆腐,有時腳印裡還會滲出水,岩石上也並不會更容易走,厚厚的苔蘚在石頭上鋪了一層地毯,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很容易滑倒。

  她正扶著曲折的岩壁慢吞吞地走著,忽然聞到一股強烈的動物騷臭味,她背後寒毛直立,立刻地將後背貼在身體左側的岩壁上,警惕地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遠近是深淺不一的綠,落在地上快要腐爛的樹葉是棕綠色,樹幹上生出的蒼苔是一種青灰色中帶些蒼白的綠,在樹梢飄蕩的樹蘿有動物絨毛似的光澤的綠,岩石,腐爛的樹枝間雜其中,人類的眼睛在這種環境下很難分辨出什麼。

  要是頭盔沒丟就好了。打開透視鏡的熱感探測,所有溫血動物都難以遁形。

  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現。在樹葉尖端飛舞的蝴蝶,草叢裡匆忙的螞蟻如常活動,附近好像並沒有其他動物,就連鳥鳴聲都很遠,再怎麼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也僅僅能聽到附近有一條溪流,流水潺潺。

  看來那頭大型掠食動物這時並不在附近。

  她輕輕呼了口氣,剛放下心,就聽到「咔啪——」一聲。那分明是樹枝折斷的聲音!

  她的心跳再次狂奔,凝立在原地,分辨聲音的來源地——

  「哦法克!」

  一聲詛咒在她左手邊響起,緊接著又是一連串髒話。

  她怔了一下,急忙蹲下,掩住口鼻,向岩壁內側緩慢移動——是其中一個倖存者!他現在就和我隔了一道山崖!聽聲音是個年輕男人。

  閃電形狀的山崖早就被植物分解成犬牙交錯的高大石塊,像一道殘破的斷牆,牆上有許多縫隙和破洞,裡面填滿了腐土和落葉,長著苔蘚和蕨類植物,還有小樹苗,她趴在「牆」的另一邊,聽到一陣規律的摩擦聲,像是那位倖存者在用兩片木頭相互摩擦,他一邊「沙沙沙」地磨著木頭,一邊小聲嘟囔「快點快點這次可以的」。

  他在幹什麼?

  她握緊槍,在「牆」上找到了一個螞蟻洞口大小的透光的小孔,小心翼翼撥開小孔周圍的泥土苔蘚,眯起一隻眼睛湊到小孔前。

  岩壁隔開的山勢一邊高一邊低,她所在的地方比另一邊高了有一米多,能很清楚地看到另一邊的情形。那個人的一頭黑髮剃得很短,穿著路德帝國軍服,但看不出軍階,他穿的是連體工裝型的戰鬥服,沒有肩章。他在兩腿中間的地上放了塊扁平的木頭,用兩腳踩著,握住一根樹枝在木頭上反復搓,那個沙沙聲就是這麼發出的。

  他是在鑽木取火。

  他腳邊散亂地丟著許多小木頭片,乾草,其中還有幾根一頭焦黑的樹枝,還有一根斷成兩截的小弓,一頭拴著草繩,可能剛才那聲「咔啪」就是它發出的。

  看來之前之前已經失敗過很多次了。

  難怪他會大罵了,這一次會成功麼?

  她正想著,樹枝和木頭塊摩擦的地方冒出了煙,他「哈哈」笑了一聲,繼續用力,黑煙越來越濃了,他趕緊抓起一把乾草放在木塊上,舉在臉前輕輕地吹,吹了幾下,煙更濃了些,看來這次要成功了!

  可沒想到,煙冒了一會兒,漸漸地散去了,一個火星都沒。

  「啊——啊——啊——」他大吼了幾聲,把木塊乾草甩了出去,仰面倒在地上攤成一個大字,又捶了幾下地。

  這時她才看到了他的臉。他鼻樑很高,閉著眼睛,睫毛很長,兩道眉毛濃黑如墨畫,直飛兩鬢,他兩腮和下頜不知道是剛刮了鬍子,還是太年輕根本還沒長出鬍子,膚色白皙如玉,更顯得眉睫濃黑,像是匠人在沒上釉的白瓷素胎上用墨筆細細畫出的四根黑線,相比之下,嘴唇的顏色像是淡彩隨意勾上的一抹淺紅。

  他比我大不了幾歲,頂多也就二十出頭……她心想,也許是個入伍沒多久的新兵。嘖嘖,老牌帝國就是有錢啊,新兵的裝備都這麼好,看看他身上這戰鬥服,這是什麼材質啊,看著就很高級,是不是有智能融合背景功能的那款啊?連拉鏈都看著如此高級……哎等等,你要幹什麼?

  她正疑惑著,就見他「刷」一下把領口的拉鏈拉到腰下——

  嗯?這是要幹什麼?你是要抓癢,對吧?啊……不不不,一定是我會錯意了!你這是要幹什麼啊?

  啊——拿出來了!

  你是要對自己的不可描述之物做什麼不可描述之事麼?!

  我的天哪!快停下!

  啊——啊——我的眼睛——

  我瞎了。

  她痛苦地靠在石壁上蜷縮身體,緊閉狗眼,兩手掌心按在太陽穴上用力擠壓腦袋,想要把剛才看到的畫面擠出去,可是擠出來一堆問號:為什麼?

  為什麼?還有一隻卡通模樣邪惡亂跳的貂,嘻嘻賤笑。

  她從六七歲開始就和一幫海盜生活在一起,奇怪的事見得也不算少,可是這種大場面真是……新鮮。

  若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摩擦兩塊木頭能讓人產生不可描述的聯想必須擼一發呢?

  她呆了幾秒鐘,生起「我是不是看錯了」的懷疑,又湊近小孔一看——

  嗯,沒有看錯呢!

  看看,看看,之前我怎麼說來著,脫離了社會環境後人會立即變得與野獸無異!沒說錯吧?

  我為什麼還要再確認一次?

  她再次靠在石壁上用力擠腦袋。

  但是很遺憾,有些畫面一旦看了,眼睛就髒了,洗不掉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12:34 A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九章 Day 8

  不管對誰而言,眼睛突然遭受強烈污染而瞎了腦袋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運轉。

  她蹲坐在地上,背靠著崖壁,腦袋放在膝蓋上,等了一會兒,好像聽到石壁另一邊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輕喘。

  猶豫一下,她放下按在腦袋上的手,慢慢地再次靠近小孔,想搞明白這變態接下來要幹什麼。

  他依舊攤成大字躺在地上,棕綠色的戰鬥服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露出橄欖綠色的背心、短褲和一截白白的肚皮,他這時睜開了眼睛,臉上是一種輕鬆又閒適的神情,淺紅色的嘴角翹著,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還流露點兒得意的意思。

  她皺著眉在心裡罵:得意個毛線啊?你這個變態。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吐槽歸吐槽,但如果不是剛才親眼看見了他做了什麼事,只看他這樣子,恐怕很難有人相信這是個變態。因為他那雙眼睛長得好看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有種純真或者說近乎懵懂的眼神,看起來就像什麼小動物的幼崽。

  動物幼崽伸了個懶腰跳起來,向著左前方的樹叢跑去。

  她趁他走遠的時候趕緊撿了根小樹枝把偷窺的小洞摳得大了點,還在旁邊又找了幾個小孔,這下視野一下擴大了,能將山壁另一邊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山崖的另一側是向下傾斜的,形成了一個可以容身的天然石棚,不過晚上要是在這兒睡的話四下通風,所以他收集了很多乾草,樹枝堆在崖壁下,地上還散落著一些泥巴塊,大約是想要搭個避風所。不過,目前看來成品搞得也就比鳥窩強一點,不知道是他技術太爛了還是根本就沒想好好做。

  這個鳥窩外面的空地上有幾塊半米高的黑色玄武岩,石頭的頂部平坦,被清理得很乾淨,鋪著許多果子,一些已經曬成棕色的果乾,一些還沒完全曬乾,無論是果乾還是果實都擺得整整齊齊,一排十個,每粒果子之間的間距幾乎相同,另一塊石頭上是一條一條棕紅色的肉乾,也是一排十片,她數了數,有十二排。

  看來,他一直沒升起火,只能把獵物的肉切成薄片放在岩石上曬乾。果子和肉曬乾後保存期很長,但就是吃起來口感差,尤其是肉乾,她打到海牛之後就把鳥肉乾和水母乾都扔了,連齧齒類動物都嚼不動啊!但沒有火的時候這倒也不失為一種聰明的處理食物的方法。

  他的住地附近除了果乾肉乾和亂七八糟的柴草並沒什麼她急需的裝備。不過,他有一隻伸縮式的金屬杯,收起來時大約只有一釐米高,掌心那麼大,像個亮晶晶的飾物掛在腰帶上,在他奔跑的時候敲在胯骨上發出輕響,這杯子拉開後有手掌那麼高,至少能裝三百毫升的水。

  他跑去的樹叢中有一條小溪。原來,她剛才聽到的流水聲就是它發出的。

  他在溪邊清洗完畢,用那隻金屬杯接了水走回來,從岩石上拿了一顆果乾慢慢吃,吃完一顆喝幾口水,再吃一顆。他取果乾時也是按照順序拿的,這麼一看還剩幾顆果乾一目了然。

  吃了三顆果乾,他拿了兩片肉乾泡在杯子裡,又回到石壁下坐在地上試著升火。這次他用了弓鑽。

  從前楊度也教過她在野外沒有打火機的時候怎麼用弓鑽升火。首先你要先找到合適的樹枝和木頭,這一步最重要,木頭要足夠乾燥,硬度適中,這樣才能在摩擦時產生木屑。然後你需要一根繩子。弓鑽的樣子和原始的弓很像,都是在一根樹枝兩端栓上繩子,但是弓鑽的繩子要比樹枝長,繩子中間挽個圈,套上引火的樹枝,將這跟樹枝一頭垂直放在引火的木片上,另一頭用一塊小石頭緊緊壓住,讓它在轉動時盡量在同一個點,前後拉動弓鑽,繩套就會帶動引火的樹枝快速轉動,摩擦生熱,當溫度足夠高時,你會看到木頭變黑、碳化,這時你手裡的弓鑽還有弓弦帶動的樹枝肯定都燙得不得了,但你一定得堅持住,所以你用來固定引火木的石頭也要選好,最好是一塊錐形的,用尖的那端壓住木頭,平的那一端握在手裡,再堅持一下,很快木頭就會冒煙,有煙很快你就能升起火了……

  楊度展示這個技術的時候只在最後讓她拉動弓鑽,當時倒是成功引火了,但要是現在換了她自己用弓鑽升火,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她看著他嗤拉嗤拉不斷拉動弓鑽,不知不覺期盼他能成功。哎呀,木頭開始變黑了!太棒了,開始冒煙了!加油!再加把力啊!

  眼看著木片冒出黑煙了,她在心裡喊,趕快把準備好的火絨拿來啊!你等什麼呢?你不是弄了一大堆甘草麼?快呀!就是現在!哎呀我去你嗶——的嗶嗶嗶——

  那塊冒著煙,眼看就能引出火的木片裂成了兩段。可能是他一激動用力太大了,也可能是木頭本身就找的不對。楊度說過,用當鑽的樹枝一定要直,如果不直你要想辦法把它弄直。

  「啊啊啊啊——」石壁另一側的人捶地大叫。

  她也差點大叫:啊——你這蠢貨!你應該把火絨放在腳邊的!你還應該弄根直一點的樹枝!

  又一次失敗的蠢貨倒在地上,攤成煎餅,對著自己頭頂的石崖大口大口呼氣,然後「刷」一下又拉開拉鏈……

  她目瞪狗呆。

  我日。不會吧?你該不會再來一次吧?

  啊啊啊啊——拿出來了!

  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莫非……你們路德的新兵有「生火失敗就自擼一發以示懲戒」的軍規?一定是這樣吧?不然為什麼啊?

  她靠著石壁蹲下,在腦中想像了一下兩位倖存者墜機的地點,顯而易見,在對面山上眺望時,墜機位置較低的是這一位,他從墜機處向著右邊移動了大約一公里多的距離,找到了水源和天然的庇護所,在這紮營,那麼,另一位就是維熙帝國的指揮官,所在的位置更高。看溪流和山崖的走勢,那位倖存者應該也會選擇向右移動,在山壁和溪水之間紮營。

  這時已經午後四小時了,她決定返回自己的營地,明天再來。

  主意一定,她轉過身,趴在一個小孔前再看看這位變態還會做些什麼。

  他和之前一樣,先跑去溪邊清洗了一番,然後走回來,吃掉了杯子裡泡軟的肉乾,又精神抖擻地鑽木取火了。

  嘖,小伙子還挺有毅力。

  因為熟悉了地形,上山時砍掉了攔路的灌木和樹枝,下山這一路走得要比上山時快得多。

  日落前大約一小時她回到了藏著傘包的林子。藏在乾柴堆裡的傘包和小俘虜都安然無恙。

  她在之前搬來的枯樹幹中挑了根長短合適的,架在兩棵臨近的樹之間,再抖開傘布搭在上面,就是一個簡易的帳篷了。然後她升起了篝火。夜晚火光能在很遠的地方被看到,但那道山崖是一座天然屏障,擋在她和另兩個倖存者之間,除非他們要在黑夜裡爬上山崖,應該是無法發現她的。反倒是白天不能輕易升火,因為煙霧向上升騰,很容易就暴露她所在的位置。

  前天收集的蘑菇還有一些,她又用樹皮做了個簡陋的碗,加上水,丟進幾片蘑菇和五花肉片,再扔一塊燒熱的石頭進去,等上十分鐘一碗香噴噴的肉湯就做成了。

  吃飽喝足,她留了一小塊肉和一片蘑菇給小俘虜。夜晚的火光還是讓它害怕,無論她怎麼拿食物引誘,它都堅定地縮在籠子一角不動,她只好把籠子放在帳篷裡幽暗的地方,它立刻衝到籠子邊把肉抱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濛濛黑,她就醒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用水澆滅篝火,再踩上幾腳,總之防著被另外兩人發現她的存在,絕不能有煙。

  滅火的時候她又想起昨天偷窺到的那個鑽木取火的變態,不知道他成功了沒。然後又想到換做是她能不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成功升起火。

  昨天開過路,今天上山容易多了。

  一個小時候後,陽光照耀在森林間,她已經到了變態的營地。

  昨天摳出來的那幾個小孔沒有任何變化,她先蹲在崖壁旁聽了一會兒,沒什麼動靜,這才趴在小孔上。因為另一邊的山壁是個天然的棚子,這時光線還很幽暗,她的眼睛過了幾秒鐘才適應光線。變態躺在用樹枝和乾草做的「床」上,身上也胡亂蓋了些樹葉和乾草,人還沒睡醒,鳥倒是早早醒了,鼓了個大帳篷,臉嘛,還是那副天真小朋友的樣子,淡紅色的嘴角微微翹著,像是在微笑,眉心還微蹙,這麼一看又有點像是在忍耐瘙癢。

  嘖嘖嘖,這骯髒的混蛋又夢見什麼了?毛茸茸的小貓咪麼?

  楊度領著的這群海盜們可算不上紳士淑女,從前她聽到這幫骯髒的混蛋大人們嬉皮笑臉說的曖昧語言還有點不明白,這時如醍醐灌頂,都有了具體的指向。

  她眯著一隻眼偷窺,腦子裡刷刷刷閃過一連串畫面和語言,突然,一滴冰涼的露水從崖壁上掉到在她腦門上,她打了個冷戰,縮了縮脖子移開眼睛,問自己,我現在這種行為是不是也算變態啊……

  哎呀,左眼眯太久有點抽筋了。抽筋了!

  她沒過多糾結,揉了揉眼睛離開了。今天她要找到另外那名倖存者,如果走運的話說不定就能偷到通訊器聯繫上楊度他們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12:46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章 打擊

  清晨的樹林裡充斥著各種復雜的氣味,露珠在草木間蒸發散發的清香和落葉化為腐土時發出的潮氣混在一起,還有昨天那股野獸的氣味。又走了大約半小時,她看到了一個小石潭,那是一個在幾塊大石頭形成的凹槽裡聚成一個直徑兩米的小水潭,幾股細細的山泉沿著石壁流下,匯集在這裡,石潭周圍的草叢中有幾條被來喝水的動物踩出的獸徑。潭邊的泥地上留著不少腳印,其中就有大型貓科動物的爪印。這動物的前爪和她的手差不多大,比她上一次見到的那隻足印略小。

  一路走著,她還撿了些食物。昨天變態放在岩石上曬乾的那種果實也找到了,它們是一種長在樹上的果子,新鮮的果實和一粒蛋黃差不多大,長得有點像李子或是小桃子,成熟的果子是紫紅色,果肉是棕黃色,很甜,還有些果皮青中帶紫的味道更酸些,不過水分更多。落在地上的果實不計其數,一層落著一層,小鳥都不屑吃,它們只叨還掛在樹梢的。果肉腐爛後露出淺黃色的杏核狀果核,果核以爛掉的果肉為營養再生出新的果樹,如此代代繁衍,生出了一片果林。

  這果子挺好吃的,就是果核太大了點。

  她心裡這麼想著,還是撿了許多放在胸前掛的布兜裡。

  這麼邊吃邊拿地又走了多半個小時,太陽完全升起來了,天空晴朗,山林中的鳥獸發出的各種響聲也多了起來。站在林中高處向山上望去,山頂升起一層山嵐,淡淡的霧氣中有一道很明顯的青煙徐徐上升。那裡就是另一個倖存者所在之地。約莫離這裡的直線距離一公里多。

  比起生不起火的變態,維熙帝國這位倖存者讓她更加忌憚。人家可是駕駛著戰艦來的,也許活動範圍已經越過了山壁,轉過某塊大石頭就會和她迎頭正對上。

  她開啟了戰鬥服的擬態模式,很快衣服由淺灰色變成了棕綠色迷彩,和周圍的環境渾然一體。可惜頭盔丟了,不然從頭到腳都能隱蔽起來。今天撿的那種果子的果皮會把布兜染成棕色,她準備今晚回去後搗爛一些草葉和果皮,把一塊傘布染色做塊蒙臉布。嗯,布兜也得染色。

  從青煙升起的位置看,那位倖存者和她設想的一樣,也離開了墜機地點,在靠近石壁的地方紮營。她只要繼續沿著她左手邊的石壁走就行了。

  又走了一陣,山勢陡然變得險峻,山壁也越來越高,山林裡也變得乾燥,苔蘚和地衣都少了,有時腳下幾乎沒有能落腳的地方,全是倒刺一樣的碎石塊,只有貼近石壁才能繼續向上走。

  她找了塊向外傾斜的山壁,把布兜放在下面,又撿了幾塊石頭圍起來,減輕一些負重繼續向上走,同時重啟戰鬥服的擬態功能,等衣服變成周圍岩石的深淺灰黑色迷彩才繼續前進。

  又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山勢又猛地向下一沉,變成一個陡坡,石壁光滑得無處落腳,她半躺在山石上滑了下來,帶動了一些碎石塊,噼裡啪啦地墜落,她怕驚動那位倖存者,急忙向山壁內側滾動,滾進了一個山石凹槽中。這個凹槽底部平平的,躺在裡面有涼絲絲的山風,還挺舒適的。

  她這時早就滿頭滿身汗,乾脆就躺在石縫裡,再拉開拉鏈吹吹風,休息了幾分鐘。

  又往前走了七八米,山壁上出現幾個大大小小的裂縫,她湊近一個裂縫向外一看,超級感謝自己剛才的決定——那位倖存者就站在她剛才滾落的山壁下面!

  這人穿的也是戰鬥服,一樣是連體工裝樣式,灰藍色,肩章和胸標都拆掉了,因此無法確認他的軍階。他個子也很高,和昨天那變態差不多,但體型更纖瘦。他對著岩壁凝神細看,抬起頭時喉結突出,顯得脖子很修長。

  她在心裡嘀咕,如果這人真的就是維熙帝國那支艦隊的指揮官,也未免太年輕也太漂亮了些。他最多二十七八歲,雖然下頜冒出了一層鬚根,但絲毫不掩俊美。看起來不像軍人,更像是時尚雜誌裡的模特。

  這時,他毫無預兆地轉頭向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一瞬間,她甚至有和他對視了一下的感覺,嚇得她趕緊躲在石壁後面,隔了幾秒鐘才再次向外窺視。這時,他已經走向了篝火堆,朝火裡扔了一束擰成麻花狀的青草。她有點納悶,這草沒乾,燒起來一定會冒煙啊……果然,火堆上很快升起青煙,他轉身走去不遠處的小溪邊了。

  青煙的氣味很嗆人,篝火上並沒放任何正在燒烤的食物,她有點不明白燒這把草是為什麼。難道,他已經發出求救信號了?救援的人今天就會到?所以要升起煙?

  好像不是。

  她看看他隱沒在樹叢後的身影,猜測他大約是在溪邊洗漱。趁著他不在,她故技重施,找到他在石壁下的住所,在附近找幾個天然裂縫、小洞窺視一番。

  他也借著石壁的天然優勢搭建了庇護所,不管他是不是能指揮一支艦隊的指揮官,單看他建造的營地就知道這絕不是一個菜鳥。

  變態建的庇護所只能算個鳥窩,這一位的基本可以算是人類的住房了。

  他的石棚外有一排和地面成四十五度的「牆」,用樹幹搭建,所用的樹幹粗細相近,以棕紅色的繩索固定在一起,仔細一看,那些繩索像是天然藤條或是樹皮擰成的,這層外牆上先掛上了一層帶著樹葉的枝條,又在縫隙間填了苔蘚。

  因為石棚裡實在太暗,她雖然在岩壁上找到了一個可以看到棚內部的小孔,但只能影影綽綽看到裡面的東西。她摳掉了石縫中的一些泥土,大膽地將小手電筒塞進去,這下借助電筒的光亮她能看清了,他用木頭造了一張床,床上鋪了很多蕨類植物和苔蘚,可能還有乾樹葉,看起來很蓬鬆,比她昨晚睡的用六根樹枝和枯葉堆出的「床」要舒服得多,床邊是一個不知用石頭還是樹墩做的小凳子或者是床頭小几,旁邊是一堆擰成手指粗細的一股一股的乾草,還有些植物的根還是藤條之類的東西。

  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東西了。

  並沒有通訊機。

  怎麼會沒有通訊機?

  可以進行星際通訊的通訊機一般像個小行李箱那麼大,絕無可能藏在身上。通訊機在哪兒?

  她忽然生出一種不安。她匆匆跑去另一個石縫,向外看去,這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

  石棚一旁岩壁下堆了一堆圓木。手臂粗的堆成一旁,差不多有十七八根,樹皮扒得乾乾淨淨,零碎小木頭和木屑堆成另一堆,木頭上面還搭了個簡易的遮雨棚,一旁另外生著一個火塘。這個火塘用大石塊壘的,直徑大約一米,可能裡面還填了一層碎石,這樣一來,火種不怕被雨澆熄,風吹過來,會把火塘散發的熱度吹向棚屋,保持棚屋的乾燥和溫暖。火塘上支著烤架,雖然上面沒有食物,但看他能在登陸後的一周內搞出這麼大規模的建設,他絕對不缺蛋白質類的食物。

  她腦子裡一陣嗡嗡亂響,這是什麼意思?您打算在這兒常住下來?砍這麼多木頭幹什麼?難道還要建房子?你的通訊器呢?你沒聯繫救援麼?

  這時他從溪邊回來了,他的連體的戰鬥服上衣部分被拉到腰部,兩隻袖子繫在腰間,露在軍綠色背心外的肩臂肌肉線條纖長有力,他越走越近了,她連他前臂上凸起的青色血管都看得很清楚。

  她盯著他,心漸漸沉到谷底,腦袋裡有一個聲音小聲說,他手腕上連微電腦都沒有,可能真的沒什麼通訊器。

  意外地捲入弦狀波動、九死一生的緊急迫降、在海上忍耐飢餓寒冷的漂流、身處一個不屬於任何已知星路圖的異星球……支撐她堅持了近十天的希望一下子消散了,她緩緩地癱坐在地上,心跳和呼吸越來越急促,漸漸鼻子塞住了,眼圈也越來越熱,她抿了幾次嘴唇,還是控制不住,最終哽咽出聲。

  聽到自己發出哭聲的那一刻,她反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哭沒有任何用!不許哭,笨蛋!然後她又趕快把右手握成拳頭塞在嘴邊狠狠咬住,再次告誡自己:不能哭出聲笨蛋!你想讓他聽到麼?你想像得到他會對你做什麼嗎?想想辦法!快想辦法!哭沒有用。

  石壁另一邊,齊盛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山崖,不知為什麼,他今天總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誰在窺視他。但他對著山崖看了好一會兒,沒有飛鳥,也沒有其他小動物,連爬蟲都沒有,只有石縫裡的幾簇茂盛的蕨類植物在輕風中微微搖動羽扇般的翠綠葉子,石崖之上的天空中,雲朵緩慢移動。

  一切如常。

  他轉過身,繼續進行一天的固定日常。

  他不知道他的直覺是正確的。這位窺視者此刻正飛快翻過距離他的營地僅有幾十米的一道山崖,在叢林中尋找他降落用的救生艙。

  那個救生艙在著陸時接連撞上了十幾棵樹,最終落在一片新生的冷杉林裡,或者說,一種近似冷杉的異星球樹林裡。救生艙卡在了兩棵大樹之間,降落傘被樹枝刮得千瘡百孔,但救生艙的外殼幾乎完好無損。艙門下方有一個緊急按鈕,是為救援人員準備的,當救生艙中的倖存者昏迷或受重傷無法從裡面打開艙門,只要有人將艙門下方這個正方形按鈕向裡推,艙門就會緩緩升起。

  她拽著垂在地上的降落傘爬上了樹,打開艙門,跳進去,仔仔細細翻找了一遍,雙手忍不住顫抖。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通訊機。

  怎麼辦?

  她抽噎了幾聲,合上艙門,盤腿坐在艙座上哭了起來。

  我要怎麼聯繫上楊度和二當家?

  我想回家。

  我才不想待在這個無人星球上。

  天哪……我會不會一輩子困在這個星球?那琪琪怎麼辦?她還等著我去救她呢。如果我一直不出現,她會以為我死了……

  要是那兩個人發現了我,會怎麼對付我?

  想到另兩位倖存者,她壓抑住哭聲,長大嘴巴吸氣,漸漸平靜下來。既然他們都能活得好好的,她也可以。對了,維熙帝國的指揮官那麼鎮靜,肯定是相信他們的人一定會找到這兒的。我也得相信楊度他們,雖然他們有的時候傻了點兒但他們可是最講義氣的一幫傻瓜,他們一定在找我,一定能找到我的!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好好活下去!還得比那兩個人活得都好!

  她給自己打足了氣,跳出救生艙,重新關好艙門,掩蓋住有人來過的痕跡,向著變態墜落的方向走去。沒準變態有通訊器呢?就算沒有,也許有別的好東西呢?

  另一個墜機地點從這裡很容易就能看到,但要走過去並不容易。

  他們選擇降落的這片樹林是一片新生林,最粗的樹直徑也不過十公分,原先的樹木幾乎無一幸免倒下,也許在十幾年前或者更久之前遭到過什麼災難,林地上橫七豎八全是倒下的落木,最粗的要兩人合抱才行,更多的是直徑三四十公分的,落木一層摞著一層,像孔洞巨大的漁網,圓木上長滿了柔軟滑溜的青苔,落木之間填滿腐土落葉,形成一個個陷阱,一不小心滑倒或是踩空,就會扭傷腳踝。

  他們取水的那條小溪也從林中蜿蜒穿過,讓林地更加潮濕,有的地方還形成了小小的沼澤和泥塘。

  剛才她一路狂奔過來僥幸沒受傷,現在冷靜下來了,不敢再冒險,砍了兩根樹枝當拐杖探路,可不管再怎麼小心還是滑了一跤,右腳夾在兩根圓木的縫隙中,脛骨和膝蓋狠狠磕在木頭上,疼得出了一身汗。

  終於看到另一架飛行器時,她覺得全身的疼痛都減輕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1:07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一章 遇襲

  這是一架最新的型號的虎式戰機,除了一般戰機配備的武器還配有四枚重型彈,能造成十分可怕的破壞,機身是簡約優美的流線型,合金纖維材料外殼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銀輝,尾翼是代表路德帝國第一艦隊的鮮紅色飛鷹與橡樹枝花環塗裝,花環中心印著它所屬機動兵團的編號:0079。

  和所有路德帝國的戰機一樣,這架戰機的啟動系統配置了生物鎖,只有掃描到固定駕駛員的聲紋、指紋等生物特徵才會打開艙門,但是這種級別的鎖對海盜來說就和小孩玩具一樣。

  她腰上的工具帶上掛著一個小袋子,裡面全是各式各樣的電路板,她找到一個合適的,抽出兩根細電路線,簡單粗暴地把她的電路板和生物鎖的識別系統連接上,讓它短暫短路,趁這工夫再把原先綁定的生物特徵篡改了,讓系統對自己的聲紋指紋開放授權,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戰機艙門就對她敞開了。

  她跳上去,先在駕駛艙座裡翻找了一番,忍不住失望,沒有星級通訊機。戰機這種機動型飛行器在太空中不做遠距離飛行,它能進行通訊是靠母艦的衛星覆蓋支持,現在,駕駛艙裡的通訊器就跟聾子的耳朵一樣是個擺設。不過,機艙座掀起來後露出藏在座下的一把威力巨大的k330機槍,還有一支照明彈,一個裝滿營養劑和各種藥品的急救箱。

  這些當然都歸她了。

  現在已過正午,她提著戰利品離開,在林中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吃了點東西稍事休息準備趕緊下山。右腿傷得不輕,每走一步都很疼,這會讓她行進的速度大大降低,要是原路返回的話還要再穿過那片極難走的落木林,她只能繞得遠一點再找一條新路下山。如果不順利的話,沒準今晚要在山上露宿。

  還好,她的運氣沒壞到極點。她爬到一塊半人多高的岩石上,看到在這片落木林西邊有一片延綿兩三百米的亂石灘,盡是兩三米高的巨石,穿過樹林的小溪在這裡被幾塊巨石分岔,較大的一股繼續向山下流去,較小的一股在亂石灘中蜿蜒爬行,亂石灘的另一邊是一片很稀疏的林子,遠遠看去地勢很平坦。

  她一瘸一拐走過去,發現這一大片林子最近幾年遭過山火,地上全是燒成黑炭的樹木,新生出的樹苗最高的也不過腰,綠苔還沒來得及佔領這片地盤。

  這片樹林平整得幾乎和海灘一樣。黑色的木炭碎塊和岩石的顏色幾乎一樣,偶爾踩在還保持著完整形狀但已經完全碳化的的樹幹上,會發出碎裂的輕響。

  也許這片平整的林地才是虎式戰機的駕駛者最初計劃的降落地點,但是不知什麼原因讓他偏離了,也許是快要落地時看到了有水源的地點,所以跟著他降落的維熙帝國指揮官也落在了靠近山崖的林子中。

  這條路雖然容易走,但是繞了至少三公里遠。當她回到山下的營地時大約是正午後四小時,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日影西斜,她很想快點搭好帳篷,吃點東西躺下小睡一會兒。

  靠近營地時她感到有些不妙,早上離開時她把帳篷拆了,降落傘卷成一包藏在樹枝堆裡,可這時,樹枝散的到處都是。

  她的第一反應是有人發現她了,但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他們發現了她,來過她的營地,也會像她一樣掃淨來過的痕跡,潛伏在暗處,等待一擊必中的時機。從樹枝散亂的程度看,來拜訪過她的,應該是一頭野獸。

  不速之客現在早就不見蹤影。它試圖挖出埋在樹枝下的傘包,但是沒能成功,它不知道怎麼推開錯綜的樹枝,只會把覆蓋在最上面的那一層抓掉。

  小俘虜畏縮在籠子的一角,屁股上的毛毛從籠子縫隙裡冒出來貼著傘包,小鬍子不住顫抖著,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地面上和蓋著傘包的幾根粗樹枝上,全是一道道深深的爪痕。

  一股涼意從她後背直升到後腦勺,她咽了一下口水趕緊先把樹枝下的火把拿出來點燃,再在地上堆了一個星狀的樹堆,燃起篝火。如果這頭野獸還在附近窺伺的話,希望火光和煙氣能嚇走它。

  然後,她舉著火把向藏儲備糧的地方走去。今天下山的時候吃掉了最後一片五花肉,因為下山時沒有走原路,早上收集的那些果子是不用想了,吊在樹梢的排骨是她今晚的晚餐。

  她還沒走到存糧的樹下就看到樹梢上只剩下一段空蕩蕩的繩子。

  繩子原先綁住排骨的那一端被撕成了絮狀,樹幹上有幾道爪痕,地上散落著一些壓斷的樹枝。

  老子的儲備糧啊!

  看來今天晚上要餓肚子了。除非把小俘虜當儲備糧。

  極度的疲憊,腿傷的疼痛,還有今天一天遭遇的巨大失望讓她感到無力,她靠著樹幹坐在地上嘆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輕聲對自己說,「振作起來!振作!」

  一股興奮帶著顫慄從她後背上直竄到後腦勺,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她摘下背後的k330,拎在手裡校對準星,這槍大約六公斤重,可以單手發射,拉動槍栓,能量顯示是滿格。

  媽的,老子跟你槓上了!

  從樹下的腳印看,偷走排骨的動物應該就是之前破壞她營地的那一隻,前後爪的間距一米二左右。按照這種體型推測,它不可能把兩扇排骨一頓吃完。

  我要把肉搶回來!要是你吃完了,哈,你就肉償吧!

  此時林中的光線還很充裕,她四處搜索,十幾分鐘後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發現了一扇沒吃完的排骨。

  看來這個小偷不僅彈跳力很強,還是個爬樹能手。

  會爬樹很了不起麼?我也會!

  打劫是海盜們的主業,但受雇的時候肯定少不了順手牽羊和偷雞摸狗,她體型嬌小靈活,一直是集團中最受信賴的技術骨幹,除了二當家傾囊相授的本事還自主研發了不少好用的小工具。

  她把火把插在樹下,重新背好搶,從工具袋裡拿出一雙合成金屬絲鉤織的手套,戴上後一縮手指,指尖冒出鋒利的尖鉤,她蹭蹭蹭靈貓一樣爬上了樹。

  她撿起排骨看了看,除了邊緣有些像被錐子戳破的齒痕,肉還好好的。

  可這就完了麼?這就扯平了?做夢呢!

  現在輪到我宣示主權了!

  「告訴你,這片地盤現在是我的了!你識相的話就給我滾得遠遠的!要不我就吃了你!拿你的皮毛當被子蓋!」她惡狠狠叫了幾聲,拉開連體戰鬥服腰部的拉鏈,蹲在樹上撒了泡量很足的尿。

  用充滿獸性的方法標記完地盤後,她提上褲子冷哼一聲,然後意識到此時她站在距地面兩三米的樹杈上,要想不碰到被她剛標記過的樹幹爬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直接從這麼高的樹上跳下來。要是在平時,這種高度,配合肢體的柔韌,落地時打個滾卸掉衝力,完全沒問題,可她右腿膝蓋現在腫得跟二當家蒸的發麵饅頭一樣。而且,地面上也全是她的標記物啊。

  「日!」她在樹上發了會兒呆,罵罵咧咧地抱著樹幹爬下來了。

  雖然搶回來一半儲備糧,還在小偷的地盤耀武揚威地標記主權了,但是晚餐時營地的氣氛並沒歡樂起來。

  吃飽後,她捲起右腿褲腿,給傷處涂上止疼消腫的藥膏。唉,希望好好睡一覺後能快點好起來。

  她躺在用樹枝和乾草潦草鋪成的「床」上,把關小俘虜的籠子提到床邊,輕輕摸摸小俘虜的胖屁股和大尾巴。這小東西原本就不怕她,養了幾天後對她更親熱了,被戳屁股也不生氣不逃走,原地歡蹦一下轉過身,把小鼻子湊到她手指前面聞,毛絨絨的小鬍子一顫一顫的,被她戳腦袋戳耳朵也不躲了。

  她想起自己剛到海盜船上的時候,整天縮在角落哭,有一天楊度提了一籠豚鼠回來,跟她說船上不養白吃白喝的人,她的工作就是養豚鼠,不幹活就沒吃的。當時她信以為真,每天兢兢業業給豚鼠們餵糧,打掃糞便……

  唉,不知道楊度和二當家他們現在在哪裡……

  睡到半夜,小俘虜突然在籠子裡發出尖銳的「唧唧」叫聲,她驚醒過來,帳篷上是一頭巨貓的黑影,它此刻和她隔著一層薄薄的傘布,正低著頭在她頭頂細嗅!

  她用盡全身力氣嚎叫一聲,沒等她跳起來跳起來那隻巨貓就跑掉了,她衝出帳篷,抓起篝火裡一根燃燒的樹枝朝它逃走的方向使勁一扔,黑黝黝的林子被照亮了,無數黑影在晃動,鋪天蓋地,看不清是它跳上了樹梢引起枝葉震動還是藏在了樹叢後,又或者只是風使樹林中的一切都在動。

  她舉起一根火把,握緊槍向林中走了幾步,同時模仿發怒的貓咪發出的低低嘶吼聲,一對綠色的小燈泡在幾米遠的樹叢中閃現了一下,又消失了。她追了過去,那對小綠燈泡停下來,閃動了幾下消失在草叢中。

  她沒有再睡著,守著篝火坐到天亮。

  這裡太不安全了。

  我得搬走。

  搬到哪裡去呢?

  三人中只有她現在還沒有固定住所了。

  長久的營地必須要滿足這幾個基本條件:第一,有充足的水源;第二,有可以持續的食物;第三,有足夠的資源建起安全可靠的庇護所。

  她用樹枝在地上畫起這附近地形的簡圖,閃電形的山岩右側有一大片果林,有幾道山泉,還有一個小石潭,從石潭周圍的動物足跡看,附近能給她提供蛋白質的動物很多;如果在這裡建營地,好處很多,她可以繼續近距離地觀察另兩位倖存者,而不易被他們發現,她也可以像他們那樣靠著山崖建個結實的房子。但問題也一樣多,巨貓的足印也出現在石潭附近,隔著一道山壁,她生火的話很容易被發現。

  再看其他地點,落木林和被山火燒過的林子肯定不行,海邊的樹林沒有固定水源,也不行。

  或者,她應該繼續探索?

  這個星球的動植物資源很豐富,離這兩人遠點另找一片有水源的山崖應該不是難事。

  可是,那兩個倖存者為什麼並沒遠離對方?

  誠然,他們現在的居住地有豐富的淡水資源,還有山岩當做天然遮風擋雨的棚子,食物資源也不缺,但是再找一塊同樣條件的營地並不算太難,對於生存而言,最大的威脅不就是來自於同類麼?何況他們還來自對立的國家。

  篝火中燃燒的木柴不時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她看著隨著熱空氣上升的小火星,忽然想到楊度領著他們為維熙帝國服務過,也收過路德帝國的傭金。

  在幾十年前,兩大帝國也曾多次結成同盟。

  既然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那人也可以從對立到一同合作。

  那兩人沒遠離對方另尋營地,是因為在這個沒有其他智慧生命的星球上,當遇到危險時,能給自己提供幫助的,只可能是同類,因此他們保持距離,又不會離得太遠。

  她看向地上的地形草圖,用樹枝點了幾個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1:17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二章 Day 9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她再次拔營出發。

  這一次她沒有沿著閃電形的山崖上山,而是走了昨天新探出的那條路。先沿著山谷裡的溪流逆流向西而行,走了兩三公里後能看到那片被山火燒過的林地了,從這裡上山,再向上走。

  昨天她急於下山沒有多想,現在站在山下向上看,在落木林和被火燒掉的樹林中間的亂石灘其實應該是一片乾涸的河灘,地上的大鵝卵石是被流水反復沖刷變圓的。

  因為某種原因原先的河流水量變小了,一部分成了為倖存者們提供水源的小溪,另一部分被河灘中的巨石岔開,變成更細小的水流,向山下流的時候有些滲入土地,有些在凹地和石槽中形成池塘。

  如果水流變小是因為現在是枯水期,哈,那水漲上來的時候,兩位倖存者的庇護所恐怕就不那麼安全了。也許他們現在一個忙著建房子,另一個忙著鑽木取火,所以沒必要也沒時間把活動範圍進一步擴大,小溪和山崖之間的林地已經能提供足夠的生活資源了。

  走到火燒過的林子,她用拐杖時不時敲一敲撥一撥滿地的木炭。許多樹木被火燒斷後躺在灰燼中,在高溫下繼續進行不完全燃燒,外殼那層白色的灰敲掉後就露出烏黑的木炭。

  到了林子與石頭灘接壤的地方,她把傘包打開,折成一塊一米見方的布,撿了許多炭塊放在裡面。

  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人還能建成無煙灶,她相信加以時日,多研究研究,她也可以。不過沒搞出無煙灶之前她總不能不用火。用木炭當燃料是不會產生黑煙的,那她就不怕生火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昨天她忙著下山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木頭被燒成炭後重量減輕了許多,這麼一大包炭也不會太沉,她能很輕鬆地背上繼續沿著石頭灘向山上走。

  她的目的地是落木林邊緣的一片沼澤。

  她找到一塊兩米高的石頭,爬上去向著沼澤林眺望,從這片沼澤到另外兩個倖存者的距離幾乎一致,它看起來資源貧乏,一面是石頭灘和燒成焦炭的樹林,另一面是落木林,兩邊的林子都缺乏長成的樹木,沼澤中好像也沒有什麼動物,可她昨天匆匆經過這片沼澤的時候看到過魚。沒錯,魚。

  橫七豎八倒下的落木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凹槽,溪水經過時,積滿了水的就形成一個小池塘,沒積滿水的就變成一個大泥巴坑。

  至於魚是從哪裡來的,也許有什麼魚每年在繁殖季逆流而上在山上的小溪裡產卵?也許是小魚苗順著溪流和地下河從島中央的大湖裡游來的?

  當時她滿心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去找通訊器,所以這些有用的信息都被過濾掉了,今天凌晨對著篝火枯坐時她又想起來了。有魚就有蛋白質,果樹和漿果可以再慢慢找,溪流的分支有很多,要找到一條活水應該也不難,燃料本該是最大的問題,但現在有了一整片樹林燒成的炭,這也不是事兒了,她面臨的唯一難題,是如何在沼澤地裡搭建一個住得舒適的屋子。

  謝天謝地,楊度的老家就是一個到處都是沼澤的「泥巴球」。這個星球直到一百多年前都是無人星球,雖然在上面不至於餓死,但也沒有什麼礦產和能源,自然條件惡劣,常年淒風苦雨,一年中就沒幾天是能見著太陽的,所以只有逃兵、被懸賞的罪犯、惹了禍不得不躲起來避風頭的海盜還有賞金獵人才會光顧。不過,即使是這麼個泥巴球,漸漸也有了常住民,還建成了小小的村落和城市。

  雖然楊度沒帶她去過他的家鄉,但他常常說起那地方。在大片的沼澤上,人們將幾米長的圓木豎直錘進泥沼裡,這麼錘進去幾十上百根木樁後,就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平面,在上面蓋個兩三層的木屋根本不成問題,甚至還有比較愛炫的人從其他星球買了雪花石膏、大理石、花崗岩之類的漂亮石材蓋大別墅呢。要是你沒打算蓋那麼野心勃勃的房子,只想蓋個小木屋,那就簡單了,用木頭紮個厚實的木筏放在泥潭上,在木筏上蓋房子就行,這種屋子還能移動,所以叫船屋,要是你並不想在泥巴池子裡用螺旋機輪甩著泥巴移動,只想簡簡單單定居,就更簡單了,只需打幾根木樁進去,在木樁上蓋就行了。

  不管是哪種方法,做地樁的木頭都得先將外層碳化,這樣長久地浸泡在泥漿裡才不易腐爛。

  但她並沒打算接下來幾十上百年住在沼澤裡,所以這一步可以暫時省略。

  接近正午的時候她到了沼澤邊上,但沒急著進去找合適的居住地。她先找了個能舒服坐著的樹蔭下吃喝休息一會兒,然後去砍了許多手指粗細的樹苗。

  這些小樹苗樹皮是泛著光澤的棕紅色,枝條表面光滑無節,用小刀順著纖維的走向很容易就能不間斷地把樹皮剝下來。樹皮留著做繩索,剝完皮的樹枝是潔白柔韌,散發清香,可以輕易地編成一個圓圈,在圓圈裡交叉放上八根枝條,把它們朝圓圈內彎曲,這八根枝條就是一個捕魚籠或是圓形籃子的經線,再用一根枝條當緯線,一圈一圈交錯穿在經線之間,底夠大了,就把枝條拗直,再一圈一圈纏上緯線。

  一個多小時後,她做好了一個捕魚籠。

  捕魚籠的形狀像個細長的漏斗,在漏斗開口那裡再放一個籠門,籠門也是用樹枝編的,但是編的比較粗糙,像一個沒有帽頂的斗笠,「斗笠」的邊要和魚籠開口大小一致,編好後把「斗笠」小口的那一頭朝裡放進捕魚籠裡,邊緣和捕魚籠扣合,用樹皮紮緊,這個捕魚裝置就完成了。

  她提著捕魚籠走進沼澤林地,沒用太久就找到一個絕佳的地點,那個池塘邊緣全是直徑一米多的圓木,它們交錯著倒下,互相傾軋,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多邊形,年深日久,它們身上長滿了毛絨絨的青苔,縫隙全被腐土填滿,其中積水再也不會流出去,漸漸形成了一個池塘。

  這時,正午的陽光從樹林正上方投射下來,直射池底,池水最深的地方大約有齊胸深,有一道涓涓細流沿著地勢從上而下流進池中,又從池子的一角緩緩流出去,浸潤到泥土中。雖然是活水,但池子的水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倒映著天空和周圍的綠樹,池中長了許多有點像睡蓮或是浮萍的植物,開的花顏色不同,雪白的,淡黃的,淺紫色和水紅色,花朵不像蓮花,更像是花瓣肉嘟嘟的茶花,有五六層之多,香氣怡人,葉片是心形,比她的雙掌合在一起稍小一點,綠葉邊緣有一圈紫紅的花紋,微微向上捲曲,水珠在葉片上來回滾動,一些小魚就藏在花朵和葉片下面,大點的魚膽子也更大,它們在池中游動,就像在藍天白雲和紅花綠葉間。

  她摘下一朵花,放在手上欣賞一會兒,又把它扔回水裡,游動的魚兒們嚇了一跳,四散逃竄,鑽到花葉之下。

  投籠之前,還要放一小塊誘餌。

  她把午飯吃剩的一塊還帶著點肉絲的排骨從籠蓋的小口扔進去,又撿了塊石頭也放進魚籠,有了石頭的重量,魚籠就能一直沉在水底,當排骨肉絲的香味在水中釋放蔓延,受到引誘的魚兒就會游過來,它們穿過斗笠形的籠蓋,進去的時候入口挺大,可要想再游出去只能從蓋子口小的那一頭鑽出去,魚是很笨的動物,通常就鑽不出去了,只能等著成為她的晚飯。

  魚籠這種工具的美妙之處就在於把它投進水裡後,你就可以離開去做別的事了。

  她挑了塊有樹蔭的地方,沉下魚籠,返回沼澤林邊,又砍了些樹苗,這次編了個籃子,或者說筐子。筐子的編織過程和魚籠差不多,只是底部要做得大點,先做出一個平整的圓盤,再將經線向上折,加上緯線,最後還要收線,再加上用幾根枝條擰成的把手。

  他們船上有一個叫海拉的海盜很喜歡編這些東西。從花籃到拖鞋到豚鼠籠子和能背在身上的小包,他全會編。他學編織,是因為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失去了右手和右眼,海盜船上沒有什麼復建設備,醫生就建議他搞搞編織鍛煉義肢義眼和身體的協調度。然後呢,復建活動變成了他的愛好,幾乎所有人都收到過他編的拖鞋和籃子。

  這個筐子編的很大,有半米多高,她拆下一些傘包上的繩子編了兩根背帶,背著筐子去了炭塊林,輕輕鬆鬆背回來一大筐炭,順便還拖回來一條足有兩米長碗口粗的樹幹。

  她來回往返,拖回來的樹幹很快足夠蓋一個小遮雨棚了。碳化後的樹幹比樹木輕得多,用來建臨時的棚屋比用木頭省力,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表層黑乎乎的,搬運過程蹭得她滿身滿手黑灰。

  不久前剝下的樹皮這時已經半乾了,用三根編成一條繩子,編好之後繩子黏上她手上的碳灰,也變成黑亮亮的。

  將七八根木頭捆在一起,就是一塊能移動的棚板。這種棚板她做了三四塊。

  她在亂石灘的巨石之間找了個位置,把棚板搬在兩塊巨石之間,兩三下就搭好了一個棚子,那塊最小的棚板可以用來當門,其他三塊棚板都和架在巨石間的橫樑固定,今晚住的小屋就建好了。

  這個小屋完美地融入周圍的環境,不走近看就像一塊大石頭,和那些黑乎乎的玄武岩石頭宛如同胞兄弟。

  她叉腰嘻嘻笑,「我可真是個天才!」

  天才女主還沒忙活完,她又砍了些小樹做了個床,塞進棚屋裡,這樣今晚就不用躺在地上睡了。

  忙了這麼久,日影西斜,她得趁著太陽還沒落山趕緊走進沼澤中去查看魚籠。

  這個花了一個多小時編的工具不負所望,提起來的時候沉甸甸的,掀開籠蓋一看,裡面有兩條魚,每條都有她的小臂長。

  這星球上的魚和她熟知的那些並沒太大區別,至少從外觀上看都差不多,有鱗片魚鰭和腮,全身銀灰色,魚頭上有些黑斑。

  她抓了一條出來,另一條在魚籠中瘋狂亂跳,一不小心,魚籠和兩條魚都掉在地上,她急忙用腳踩住一條,另一條在潮濕泥滑的地面上扭動著居然想逃進草叢裡。

  這番掙扎是徒勞的。

  她把魚鰓摳出來,扭斷一根細樹枝把兩條魚穿在了一起扔在地上,魚鰓放進魚籠裡充當新的誘餌,再次把魚籠投在水塘裡。

  她提著魚走到石頭灘附近的溪流邊把魚開膛破肚。魚的內臟不能留在營地附近,順水流走才不會引來獵食動物。

  洗好了魚太陽也下山了,天空全是粉橙色的晚霞。

  她在小屋前用石頭塊搭了個火塘,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就地取材容易得很,先用乾草和木頭片引起火,再慢慢投入炭塊,木炭燃燒時沒有火焰,只有暗紅色的光。等炭燒得輕輕一吹整個都是通紅的了,再在上面放一塊平板狀的石頭。這塊石頭是她在水邊洗魚的時候專門找的,比雙掌合並略大,只有手指那麼厚,燒熱之後片好的魚肉往上一放立即發出「嗤」的一聲輕響蜷曲起來,灑上點海鹽,用小樹枝做的筷子夾起來,就可以吃了。

  哈哈,我真是個烹飪小天才啊!天才女主吃著鮮美的魚片再次由衷感慨,膾炙人口聽說過吧?這就是膾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1:28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三章 Day 10

  搬家後的第二天,她還是早早起來。

  新屋子新床睡得很舒服,可她興奮啊,天色剛發白就醒了。

  今天的工作多著呢!在沼澤裡找適合長居的營地,搬運造房子用的木炭、木頭,再用樹皮做些繩子——降落傘上的繩子很快怕是不夠用了,還要再編些魚籠、筐子、籃子——魚籠不能只下在一個地方,涸澤而漁聽說過麼?進到魚籠裡的魚只要不提出水就能一直活著,多找幾個下籠子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唄,還得做幾雙方便在沼澤泥地裡行走的雪板,嗯……水果什麼的其他食物也得找一找……

  此外還得做一些日用必需品,比如,牙膏和牙刷。

  她在石頭灘上找了幾塊合適的石頭,一個當磨盤,一個當杵臼,把一塊木炭敲成小碎塊放在石頭上研磨成粉,再混合一點海鹽,這就是「牙膏」了。暫時的,以後等有條件了找更好的材料做更高級的。

  牙刷也容易做,找根柔嫩的小樹枝,剝掉樹皮,順著樹枝纖維的紋路把一端切開成許多小份,越細越好,很快樹枝一頭就變成粗糙的毛絨絨的了,能很好地吸收水分,蘸上水,再蘸一點磨好的碳粉,就能清潔牙齒了。這也是暫時的,以後有新材料了再升級!

  牙線她也做好了!昨天用樹皮編繩子的時候她發現一種樹的樹皮格外柔韌,能分割成寬度不到一釐米的線,不僅能用來當牙線,以後用來縫製東西應該也很好用。

  趁著現在日照時間充足,她應該多多準備這些東西。她昨晚臨睡前打開微電腦反復看了幾遍進入大氣層後錄製的視頻,認為這個島嶼位於星球北回歸線左右的位置,那麼,按照常理推測,此時應該是夏季。她得為冬天的到來做準備。如果楊度他們在冬天來臨之前找到這裡,當然皆大歡喜,但如果沒有,到時她沒準備好充足的食物、禦寒的衣服和堅固的房子,可沒人替她挨餓受凍。

  她昨晚躺在床上興奮得睡不著,每想到一項需要準備的事項就趕快用電腦記錄下來。

  雖然前幾天也有用海鹽漱口擦牙,可是有了正經的「牙刷」「牙膏」之後那份儀式感可不一樣。

  她洗漱完畢,又打開髮辮,取出工具袋裡的小梳子蘸上溪水細細地梳了一次頭髮。一邊梳她一邊搖頭吐槽自己,「天啊,這個味兒!絕了。比楊度他們的枕頭還像大叔味!我這種美貌小天使怎麼能散發大叔味呢?」

  她撿了片大樹葉裝了許多碳粉,對著腦袋這兒灑一點,那兒灑一撮,再用梳子細細梳一遍,希望碳粉能把她頭上的「大叔味」給帶走。炭確實有除臭吸潮的作用,雖然頭皮這會兒肯定黑乎乎的了,但是氣味還真的好了不少。行吧,自己聞著不臭就成,這會兒也沒人扒著她頭皮看。

  接下來她還要做肥皂——不,是香皂,美貌小天使不能有一雙黑乎乎的帶著魚腥味的爪子——不,是手,手!

  吃完早餐,她拎著小俘虜一起出發了。

  她決定了,小俘虜從今天起正式晉妃位,以後就是小寵物了,多虧它示警救了我一命呢,怎麼還能懷著吃人家的心呢?

  當寵物肯定就得有寵物的待遇,得有個像樣的籠子,然後再慢慢搞點小玩具什麼的給它。說起來這小東西也奇怪,作為一個齧齒類動物,怎麼不知道咬籠子逃走呢?莫非,它太喜歡她了?覺得跟著她有肉吃?

  不過現在沒空做什麼高級籠子,她拎著小俘虜是為了自己在專心工作的時候要是有可怕的野獸來了它會示警。

  她在沼澤林地邊上找了個樹蔭,把小俘虜掛在樹梢,撿了些石頭堆在地上,再摞上一層樹枝,從地上挖了一塊苔蘚鋪在上面,最後灑上一層碎碎的小炭塊和一層厚厚的落葉,這就是個沙發了。

  挖苔蘚的時候她嚇了一跳,本來以為會一小塊一小塊地挖呢,誰知道抓著苔蘚拉的時候,整片苔蘚像一塊地毯一樣被掀起來了,這一拉就拉起了五十公分寬快一米長的一大塊,苔蘚的側面看起來像夾心餅乾,最上面是一層鮮綠色的絨毛,絨毛尖端有的還有褐色的小顆粒種子,淡紫色的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小花,下面是一層淺褐色的泥土,再下面一層是更深的褐色,下面盤著根系還有岩石的小顆粒。

  這層「地毯」掀開後,露出了下面的岩石,石頭還有些潮濕。

  這東西很好啊,建好木屋以後把它鋪在屋子上,不就隱蔽了?和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了啊!

  哎呀,我真是走運呀。

  她心裡美滋滋的,做好了沙發,砍了一些細細的新生不久的小樹苗,還有一顆大約手臂粗的小樹,全都拖到沙發前面,開始工作!

  她沒有斧頭、刨子之類的工具,但是便攜式鐳光槍用來砍伐樹木比斧子還好用,匕首和多功能軍刀也能完成大多數的工作。她需要擔心的只是鐳光槍能源耗盡後該怎麼蓄能。不過,虎式戰機上的能源核完好無損,經過一些小改裝後能給鐳光槍提供兩三百年的能量。

  準備好材料後,她先做的是雪板。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一塊薄木板,趁著木頭剛砍伐,裡面水分還很足,可以用繩子綁住木板,讓它彎曲成某個弧度,或者放在火上烤也可以。

  雪板就像短而粗的滑雪板,兩頭也是微向上翹的,綁在腳上,在多雪地區的冬天,出門穿上這個就不容易陷進積雪裡,她認為雪板對於到處是泥沼的沼澤也很有用。

  昨天進出沼澤兩次,她從靴子底到小腿全是泥巴,有一次踩在泥坑裡,淤泥「嘰咕」一聲把她的小腿吞沒了,幸好她還拄著兩支手杖,不然就可能game over了。

  雪板她做了兩副,一副就是普通的橢圓形,兩頭微翹,另一副她做成了熊掌型,掌心更寬更厚,腳掌前面挖出向下微微彎曲的五根爪子。沼澤的爛泥裡常有糾結在一起的樹根、爛葉子、枯枝,熊掌型的雪板可能走的時候會更有用些。

  做雪板的木頭片切好形狀後用手勁慢慢掰彎,再用樹皮繩子和樹枝固定,然後放在空地晾曬。但願它們乾了之後不會變形,綁在腳上走著也很舒服。

  接下來她就坐著剝樹皮,剝好的樹皮一根根掛在樹梢上,吹得半乾時編成繩子,盤成一卷,待會兒去收魚籠的時候串成一串扔進池子裡浸泡上幾天再拿出來晾乾。經過浸泡,繩子的柔韌性和彈性都會更好。

  剝掉皮的樹枝和樹苗用來編各種容器。籃子在撿漿果和蘑菇的時候比布兜好用多了,漿果和果實放在布兜裡總會擠爛;用來搬運木炭和石頭的大筐子可以用較粗的樹枝,編的時候也不用編的那麼緊密,縫隙大點完全沒關係;還得再用樹枝編個盤子之類的東西,有了筷子了難道還要從火上夾了食物吃?這麼一想再做一把叉子一把勺子吧!可是勺子暫時用不著,唉,什麼時候才能有鍋啊!樹皮碗用過幾次之後就會破,那也做個木碗吧。木碗不難做,找塊木頭砍成正方形,然後在中心掏出個半球就成了!

  她不知疲倦地忙活了一個上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做好了兩副雪板,一個40x30釐米的烤魚盤——掛在烤架上今天捕獲的魚就能放在上面慢慢烤熟了,一個底部不甚平整的木碗,還有一個魚籠。

  午飯是昨天捕獲的另一條魚。

  她把大魚刺放在碗裡,準備今晚回家時洗乾淨做成針。

  黑豆豆的午飯比她的還要豐盛點,它得到了一個魚頭和一段小樹枝。它啃完魚頭啃樹枝,開心地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咕咕聲,吃得嘴巴周圍還有脖子上的絨毛油兮兮的。

  對了,小俘虜改名叫黑豆豆了。既然是寵物,就得有個正經名字。

  雪板還沒有完全成型,她往腳上綁了兩片大木頭片,提著魚籠和裝著黑豆豆的籠子走進沼澤,走了幾步就覺得雪板這主意可能不太聰明,雪地踩下去有厚實的雪做緩衝,大多時候是平平的,可是森林沼澤的地面可一點也不平整。沒走多遠她就差點被樹根絆倒。

  她只得解下雪板。

  她先到了昨天投籠的池塘,魚籠不負所望,經過了一夜,裡面有四條大魚。她把魚籠拖到池邊,倒了兩條魚出來,照樣把籠子投進水裡,還丟進去一小塊黑豆豆吃剩的魚頭當誘餌。

  丟在地上的兩條魚摳掉魚鰓,先扔到新做的魚籠裡拎著。

  她在沼澤地裡探索了一會兒,又找到一個可以下籠捕魚的地方。那是一個略小的池子,也是不規則的多邊形,有一面的落差很大,池水漫過邊緣倒著的落木,像一道小小的瀑布嘩啦啦地帶著幾片落葉往下流,池子四周全是新生的樹木,已經有三四米高了,池底還有一塊凸起的岩石,上面生滿青苔和蕨類植物,池子裡的魚和昨天見到那些不大一樣,銀白色的身體上有橘色和金色的斑點,游動的姿態緩慢優美,顯得更加肥美可愛了。

  她暗暗想著,這麼漂亮的魚,會不會味道更好啊?

  下好魚籠,她又帶著黑豆豆在沼澤叢林中轉悠。

  在落木林和石頭灘的邊緣,有很大一片高大的樹木,它們在十幾年前的災難發生時幸運地活了下來,在這片密林之後是一片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林地,有十幾米見方的樹木像被死神的鐮刀砍下的麥子,齊齊倒下,又燃燒過,最終被雨水和山溪長年累月的浸潤化為一灘污泥。到了這個地方,她的雪板終於派上用場了,穿上之後撐著兩根手杖,在泥塘中行走雖然稱不上如履平地,但絕不會陷入淤泥裡。

  太好了。

  有穩定的食物來源。有可靠的能源和水。

  現在,建房子的地點也找到了。

  她抬起手腕,把這四周的環境細細地拍攝下來,然後穿過樹林走回石頭灘。沒想到這片林子和她昨天在巨石之間搭建的小屋直線距離只有幾百米!太好了,太好了!這個地點又很隱秘!

  她急不可待地背上裝炭的大筐子跑去炭林選了四根又直又長的木炭,每根都有兩米多長碗口粗。她把四根木炭擱在筐子口上,用繩子綁緊,背去林邊,這一路沒有比她腰更高的樹苗,當然走得快,可是到了沼澤邊緣,她把筐子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得卸下來兩根兩根擱在肩上扛到了污泥池旁邊。

  四根木炭被捆成了一個簡易的木筏子。她將木筏扔在泥沼上,兩手撐著手杖,站到上面。木筏穩穩地浮在淤泥上。

  她又握著手杖站在木筏上來回走動了幾次,雖然有泥漿從木炭之間的縫隙冒出來,但筏子依然很穩。

  是要把這個平台加大做個可以移動的船屋,還是要在泥沼裡打下木樁蓋房子?

  這些可以今天晚上再想。

  現在,趁著陽光還充足,趕緊搬建築材料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1:38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四章 Day11

  又度過了一個因為太興奮而沒睡好的夜晚,她終於痛下決心,要冷靜!要沉著!不然工作效率會降低。

  為了轉移注意力,擺脫想要瘋狂基建的狂熱情緒,這天早上天還灰濛濛的時候,她刷了牙還沒吃東西就跑去探查另兩個倖存者的情況了。

  因為和另外兩人的住地距離差不多,她衡量了一下,決定趁著天色未明先去拜訪維熙帝國指揮官。她始終更加忌憚他。

  而另一位嘛,來自路德的變態,這貨到現在依然沒升起火,就這樣還能心大得每天睡到太陽照屁股,實在不需多慮。而且還有個她不想直面的原因:她實在不想再看到什麼致盲的畫面了!

  跨過小溪後,她看了一下計時,從她的棚屋一路飛奔過來,只需要十七分鐘。真的不遠。

  小溪兩岸都是繁密的樹叢,她選了一個距離指揮官的營地很近的地方,隱藏在樹後,暗中觀察。

  兩天沒見,指揮官的基地又升級了。他在庇護所外面收拾出了一塊平整的空地,大約有十幾坪米,方方正正,周圍的高大樹木留著,裡面只剩下幾個樹墩,這幾個樹墩也充分利用上了,比較靠近的幾個樹墩變成了一張大桌子的腿,桌子面是用幾根圓木捆在一起做的,只將朝上那一面切平了。雖然表面粗糙,但坐在桌邊吃飯完全沒問題。桌子兩邊還各放了一個樹墩做的凳子。

  嗯……難道,他在等著變態來找他一起吃飯麼?

  空地的另一邊,他留了兩個高一些的樹樁,在上面用圓木搭了一個料理台,或者說,爐台?台面和桌子一樣只有朝上那一面切平了,台面邊上堆了一圈七八釐米高的碎石塊,圍住厚厚一層細碎的小石頭用來隔熱,又用幾塊大石頭搭了一個灶,柴火放在石灶裡就可以站著烹調食物了。

  她又小心地走近了一點,能看到更多東西了。

  還有許多木材堆放在空地邊上,在空地兩側的幾棵樹之間,已經搭上了幾根木頭做橫樑,她猜測,他是想在這片空地上搭個棚子,就用四周的這些樹當支柱。這棚子要是做好了,下雨的時候也可以在這兒做飯吃飯了。

  嘿,這是蓋了個開放式的廚房,還有飯廳。還能儲備食物。

  在一根橫樑上,掛了一隻山雞那麼大的鳥,裝在藤還是樹皮編的網兜裡。

  她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哦,不是的,那只是鳥的羽毛,鳥大概早被吃了。他收拾好了羽毛,放在網兜裡晾曬。

  她點點頭暗想,網兜比筐子容易編多了,我也要編幾個網兜。他這片地真不錯,竟然有這麼大的山雞。我到現在在林子裡看到的最大的鳥就和一隻鴿子差不多大。連吃了兩天魚肉,我也想吃點別的東西了。

  她在樹叢中又蟄伏了一會兒,調整戰鬥服的擬態模式,衣服的顏色漸漸出現和周圍環境更接近的迷彩。然後,她一步步靠近。兩天沒見,房子也修得更好了。原先斜搭在山崖上的那一片木板棚不再充當牆壁了,變成了從岩壁延伸出去的屋頂,他又另做了牆壁,支撐住這個屋頂,正對外的這面牆上還開了一扇小窗戶,三十公分見方,窗格還沒做好,現在用一塊木板擋著,不過另一邊的門倒是修得有模有樣的,門上還掛了一個青翠枝條編的圓環作為裝飾。

  這屋子一下擴大了不少啊!她想,不知道屋子裡面現在是什麼樣。不會還做了新家具吧?那他這速度也太快了!

  新屋子的屋簷和地面呈十五度的斜角,她又走近了一點才發現,屋簷下架了一道橫樑,上面掛著三個小籠子,每個籠子裡都有一隻黑豆豆!不,是長尾巴豚鼠!和她的小黑豆豆一樣的長尾巴豚鼠。

  籠子裡還有食物,不知道這些豚鼠他是養著當儲備糧呢,還是養著用來示警,試毒的,順便當寵物?

  就在這時,黑豆豆們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它們齊刷刷地在籠子裡原地一蹦,轉過圓胖的屁股,小眼睛對著她的方向看,鼻子旁邊的鬍子一動一動的,用力嗅聞。

  她嚇得趕緊後退,跑到了室外廚房旁邊。

  她想仔細看看他的料理台是怎麼建的,將來自己也做一個。然後,她發現廚房的地面上鋪了細小的碎石子,還沒鋪完鋪平,不過,等完工之後,這塊地面就很難再長出草,也不怕潮濕。

  在料理台一邊,她發現了一個好東西——用竹子做的小桶!或者說類似竹子的植物。這植物和竹子擁有一樣的特徵,空心,有節,外殼質地細密結實,她能看出的不同是這植物的外殼顏色是深紫色的,靠近節的地方近乎黑色。

  這個小桶的直徑比她做的木碗略小一點,大約二十公分高,他在筒子兩側鑽了洞,安了一根編繩當把,可以提可以掛。桶裡還剩半桶清水。

  有了這個取水存水可方便了!她現在存還是用營養劑瓶子。自從海牛奶在她翻山越嶺的時候給搖晃分離成了乳清和黃油,裝過海牛奶的幾個瓶子到現在也沒清潔乾淨。她試了用樹枝把黃油勾出來,還試過往瓶子裡裝草木灰再用水泡,始終都是油膩膩的,現在還散發臭味。木碗裝東西還行,但是沒法存水,大概是沒經過曬乾處理,昨晚用木碗裝的一碗水,到了早上就幾乎全都滲出來了,只剩下一碗底。

  不知道他在哪裡發現竹子的……她趕緊放下小桶四處查看,廚房一角堆高高一堆還沒來得及分類的柴草,她正要走過去翻找就聽到不知哪隻黑豆豆發出嘰嘰的低叫,其他黑豆豆也跟著嘰嘰地叫起來。

  她嚇了一跳,急忙飛躥出廚房,藏身在一棵大樹後面,就聽到木屋的門打開了,指揮官走了出來。

  這時兩人間的距離絕不會超過十米。

  她心跳狂飆,慶幸自己藏身的這棵大樹下長了一大蓬齊腰高的草,能把她結結實實擋住,此時她身上的戰鬥服還在調整擬態模式,漸漸和草叢融為一體,草間被她碰掉的露珠在衣袖上緩緩滑動,這幾滴水珠影響到戰鬥服調節擬態,她的身體此時已經變成了草叢的黃綠色,可手臂被水沾到的地方還在調整,在水珠和草叢之間猶豫著。

  她盯著自己的衣袖默默祈禱:快點變!快點變!不能被他發現啊!

  還好,他這時沒往她這邊看,先在山崖下的柴堆旁提了一個桶。

  當他提著桶慢慢向小溪邊走時,她的戰鬥服終於完成了擬態。

  她蹲在地上,還能從草叢縫隙裡看到他在幹什麼。

  她以為那桶是用來取水的,卻看到他蹲在溪邊把桶洗了洗。

  嗯……這主意挺好啊!昨天——尤其是前天晚上,她太興奮了睡不著,睡不著就容易渴,喝了水就難免要上廁所。一晚上跑到水邊好幾次,不僅冷,還害怕呀!

  她立刻決定:等我找到竹林,我也要做一個便桶。

  他站在溪水邊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在桶裡裝了些水提回去。

  她趁著這個機會向著小溪衝去,一躍而過溪水,躥進溪水另一邊的樹林,在林子裡找了個草叢蹲下。溪水兩邊都長了許多一人多高的茅草,能把人藏得嚴嚴實實,但是坐在草叢中向外偷窺,茅草桿葉細長,不會遮擋視線。真乃偷窺利器。

  跳進草叢之後,她感到安全了,摸摸仍在狂跳的小心臟,暗嘆,我的天,這實在太赤雞了。心都快跳出來了!

  她急促呼吸幾下,正在猶豫是要趕緊跑走還是蹲在這兒再看看,就見他拿了個竹子做的碗出來了,碗裡還有些綠綠的東西,可能是野菜之類的植物。

  她以為他要去廚房坐下吃早餐,沒想到他端著碗又來到了溪邊,三兩下脫得乾乾淨淨,跳進冰冷的溪水裡了!

  這條小溪最深的地方也只能沒到他大腿,所以嘛……

  還沒等她捂上狗眼,他從竹碗裡拿出那團青草放在溪水裡蘸了蘸,又從碗裡拿出一小塊淡黃色的東西往草上摩擦了幾下,然後,他用這團青草擦洗身體。初升的陽光這時很配合地照耀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光,一條淡綠色的水線帶著點泡沫順著他的下頜慢慢蔓延向下,劃過喉結,繼續向下。

  雖然她沒有太多的藝術素養,但眼前這畫面立即讓她聯想到了少年納克西斯,他拒絕了許多女仙的求愛,愛上了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最終化為水仙花。

  以他的年齡而言,他的體型有些過於清瘦,但卻和描寫水仙少年的古典名畫中的形象更為貼合,眉目疏朗,薄身寬肩,長腿細腰,無論是肌肉還是筋骨,甚至手臂和頸項上的血管走向,每根線條都纖秀殊麗——只除了一個地方。它不太符合古典美學審美,米開朗琪羅之類的雕塑大師會覺得如實刻畫顯得「粗俗」,要麼會用一片無花果葉遮住,要麼會藝術加工把它變小。

  她盯著這位在水中央迎著朝暉沐浴的美男子欣賞了一會兒,才發覺自己緊緊攥著拳頭,把指尖藏在手心。

  唉,再沒什麼能比眼下這情形更容易解釋「自慚形穢」是什麼意思了。

  不用看都知道,她的雙手黑乎乎髒兮兮,啊,簡直就是兩隻猴爪子。

  一邊欣賞藝術,一邊自慚形穢了一會兒,她晃過神,哦……原來他從碗裡拿的是肥皂。天哪,他都已經做出來肥皂了!什麼時候做的?

  清晨時分樹林裡的氣溫是21度,溪水裡更冷,所以他這個澡儀式感遠大於功能性,他很快用草葉浴球和自製肥皂擦洗完身體,端起竹碗盛水從頭淋下。

  然後,他隨意撥了撥頭髮,甩甩頭,上岸走了。

  天光已經大亮,她不敢再逗留,麻溜地跑回了自己的地盤。

  這天她幹活兒格外賣勁。搬木炭木材的時候一直琢磨人家是怎麼把肥皂弄出來的。

  最古老的肥皂據說是行腳商人或是獵人發明的。他們在篝火上烤肉,動物脂肪落入灰堆裡和草木灰意外融合在一起,翌日人們清理火堆時發現了這些奇怪的塊狀凝結物可以去除污垢,幾經改良,就成了肥皂。

  不過,二當家講的版本就有點可怕了,在她的星球有一段漫長的混戰時期,死的人太多了沒法下葬,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引來瘟疫,只好全部在河邊火葬——反正也沒人認領了。屍體的脂肪和木灰順河水流下,河邊的洗衣婦們突然發現衣服更容易清洗了……

  總之,製造肥皂最重要的兩樣原料是脂肪和草木灰提取物。要讓肥皂凝固成塊就還要再加點鹽。

  提取草木灰中的碳酸氫鈉最簡單的方法是把草木灰放入容器中加水混合,過濾出溶液。但她現在缺的就是足夠大的容器。做木頭碗的失敗經驗證明木頭不是最佳的材料,她得想辦法找到那片竹林。要麼就去偷一些他的竹子。或者乾脆直接偷走他的桶。但這麼一來,她的存在就會暴露。所以還是在附近找一找吧,既然他能找到竹子,她也可以。

  她想了想之前她走過的路線,認為竹林可能存在的範圍大致是兩個,一個是在比落木林更向上更北的山上,另一個,是從他的救生艙著陸點向西走的地方。這兩處是她還沒去過的。把他目前完成的工作量平均一下,就能推測出他目前的活動範圍不太可能超出這個區域。再遠一點,他就沒法每天回到營地了,他得保證篝火一直燃燒著才行。因為別說是艦隊指揮官了,在這個時代,普通的士兵也不會隨身攜帶打火機或是更原始的取火工具。只有海盜們,日常生活就是時刻冒險的海盜們,天知道下個落腳的地方會是什麼樣的,所以打火機、打火棒是他們必備的裝備之一。

  還有一個竹林可能存在的地點,就是這兩位倖存者營地之間的緩衝帶。這也是她沒有涉足過的地方。

  不過,變態似乎沒有竹子製品,那麼這個地點可以暫時忽略。

  下一個任務:找竹子。

  然後就能做肥皂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1:48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五章 Day12

  參考了指揮官的庇護所是如何擴建的,她對自己的小房子該怎麼建造有了更詳細的計劃。

  從基建的狂熱中冷靜下來後,她準備了幾根木樁測量計算了那片泥沼的浮力。浮力計算公式並不復雜,作為一名優秀的海盜,便攜式光源秤這種東西當然必須隨身攜帶,不管是當雇傭兵還是作為海盜商人,收款的形式非常多樣化,她的這個小秤既可以秤以克拉為單位的寶石,以克為單位的金子,也可以稱以公斤、噸為單位的高能源礦石。

  有了沼澤地的浮力數據,她選了兩個適合的地點,再在電腦上設計幾個備選方案進行預估,最後選了一個最保險的方案。她要先建一個相當於房子面積兩到三倍的平台,然後在平台上蓋一個小屋。

  發現附近很可能有竹子後,她建屋子要用的材料選擇也更多了,木炭雖然更輕便於搬運,但是充滿氣孔的內部結構意味著它很易碎。她的碳條小棚屋昨晚就碎了一塊,暫時用石頭堵著,不然每晚睡覺時冷風嗖嗖往裡灌。所以木屋的基座和木屋本身都要用木材建造,或者,用竹子。

  竹子是很優秀的建築材料,內部中空,表皮光滑,比木頭更耐腐更有韌性,同樣長度、粗細的竹子也比木頭更輕更容易在森林中搬運。但她有點擔心附近的竹子其實只有那麼一兩根,所以水仙指揮官的房子完全是用木頭做的,只做了些竹器。

  探查完指揮官營地的第二天,她就出發去尋找竹林了。

  在她印象中,竹子這種植物似乎不會住在高山上,所以她先往下找,並沒向著指揮官營地附近走。

  這次她的裝備比之前幾次探索時高級多了,她背了一個筐子,裡面裝著兩條炭燒熏魚,裝滿清水的瓶子,一卷樹皮編的繩子,可以做臨時帳篷也可以當被蓋的傘布,火把,最近做的各種工具,當然還有小寵物黑豆豆的籠子。

  為了隱蔽行蹤,她在筐子外面插了些帶著葉子的樹枝,不過走了沒多久她就聽到背後傳來咔嚓咔嚓的咀嚼聲,回頭一看,小黑豆豆抬起兩條小前腿,趴在籠子邊上啃食筐子上插的樹葉。

  這家伙不知道是消化系統是直的,還是它根本就是個造便便機,這邊一投入原料,那邊就高效率地排出一粒粒橄欖球形狀的便便。時不時就有一粒便便順著她肩膀滾下來。

  她簡直想把這小混蛋壓在筐子最下面,讓它搆不著樹葉,可是她還得靠人家的嗅覺聽覺示警呢。她只好用樹枝在筐子邊搭了個雲台,小黑豆豆的籠子捆在上面,大便掉了一路。

  這片落木林的形狀像一個不太規則的橢圓,越往西邊走地面越乾,泥塘沼澤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潮濕的落葉形成的爛泥,倒在地上的木頭上時常能看到各色各樣的蘑菇。

  指揮官的救生艙就降落在落木林的西北角上,和另一位倖存者的著陸點遙遙相對。

  快走到落木林的邊緣時,地形突然看起來非常奇怪。之前的落木是雜亂地倒在地上,她猜測是不是在十幾二十年前發生過一場小型地震,毀壞了樹木,改變了溪流的方向,一邊露出了布滿大鵝卵石的河床,一邊又漸漸形成了沼澤,在十幾年後,一場也許是閃電引起的山火又將原先河流和地震破壞的樹林之間那片倖存的樹林燒成了焦炭。

  這是很合理的推測,但是,她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了全新的猜測。

  遠遠看去,這片森林的地面是一片綠苔鋪就的絨毯,上面是一個個綠色的大絨球,每個絨球都比她的小腿更高,她一人無法環抱。

  走近了就會發現,每個「絨球」,其實是大樹樁被一層又一層的地衣、苔蘚包裹形成的。

  那麼,這些樹的樹幹去了哪裡?

  看起來,就像這裡的樹木被砍伐過,然後被運走了。

  又或者,它們只是看起來像樹樁,其實,埋在綠苔下的是一群大小相似的大石頭?

  她放下背簍,用昨天剛做的木鏟子去鏟一個大絨球上的綠苔。

  這時候,她才第一次認真觀察這星球上的青苔,它們其實有很多種類,毛絨絨的細絲狀的,有胖墩墩的小葉子的,葉子長得有些像柏樹葉的,像針葉松的,像片狀海藻的,還有像蝴蝶翅膀的,顏色也深淺不同,有近乎灰白色透出一點點綠意的,也有近乎祖母綠寶石的深綠,有些葉子上還長了一層微不可見的小絨毛,有的還開著小花,紫色的,黃色的,白色的,淺藍色的,花朵最小的就比針尖大不了多少,最大的和她的小拇指尖差不多,她覺得最神奇的是有些小花雖然小到從它旁邊經過完全不會注意到,但蹲下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小小的花可不簡單,花瓣有很多層,形狀就像一朵被微縮了的牡丹花。

  如果這個星球也有造物主,那麼這位造物主的心思還真挺有趣的。

  木鏟穿破了「絨球」的頂端,觸碰到了硬硬的一塊,她用力一掀,足有半個手掌那麼厚的青苔翹起了一道邊,她戴上手套,抓起這道裂縫,把整個苔蘚剝離,露出來的,是一片黑色的斷面。她撕掉一塊苔蘚當抹布擦拭斷面,擦掉了一層腐殖質。

  是木頭。

  真的是木頭。

  她將整個絨球上的青苔全都剝掉,雖然外層的木質已經化為腐殖質,但樹樁的形狀十分明顯。

  她的心重重地跳了幾下,取出光能槍,調低能量,蹲在地上,將「樹樁」的表層平平地切掉了大約十釐米厚的一層,腐爛的碎渣在光能槍發出的射線經過時紛紛化為灰燼,她站起來,踢掉這層灰燼,一株大樹的年輪完整地暴露出來。

  她沒再耐心地剝除苔蘚,直截了當地又用光能槍切開了兩個絨球。

  全都一樣。是樹木。

  如果不是苔蘚的根系將木樁表層化為鬆散有紋路的腐殖質,她甚至可以想象,當年這些樹木被砍下時,切口非常平整。就和她現在切的不相上下。也許當年切割樹木的人,用的也是光能槍。

  有人來過這個星球!

  就在十幾二十年前!

  她的心臟猛跳了幾下,等等,那片落木林,並不是因為地震毀滅了森林,而是——而是當年那批不速之客也選擇在這裡著陸!因為這裡靠近水源,又相對平整!飛船著陸時撞倒了大片的樹木,很可能還引起了山體滑坡,才造成了現在的地貌!

  如果他們真的在這裡著陸了,那麼,能撞到這麼一大片森林的,應該是一艘主體至少六十米長的飛船!

  那些人還在這星球上嗎?還是又離開了?

  他們是什麼人?海盜?探險家?逃犯?

  還是……他們已經全都死在這裡了?

  那……飛船呢?

  她吞咽了一下,勉強鎮定下來,揮起鏟子又挖開附近一個不大規則的絨球,這次在苔蘚覆蓋下的是一塊岩石,這是一塊花崗岩,表面有被高溫碳化的痕跡。

  她繼續向一旁挖,把絨球之間的凹陷上附著的苔蘚都撕開,露出了原先的地面。原本的泥土地觸摸起來就像陶器一樣。顯然,這一片森林的樹木被砍伐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受到高熱,但熱源迅速離開了。

  這裡,有可能是飛船重新起飛的地方?把樹砍倒了是建起降架?

  他們飛去了哪裡?是離開這個星球了?還是去了星球上別的地方?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是偶然降落在這兒?還是有目的的造訪?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星球的位置應該有別的人知道!這個星球的位置會被標注!楊度他們就能按著星圖找到我!

  但沒有更多的證據是無法推測的。

  她忽然間沒來由地想哭。

  「啪嗒」一聲,她放在一邊的筐子翻了,她嚇了一跳,握槍全神戒備,卻看到原來是小黑豆豆從籠子縫隙裡伸出半個腦袋,它極力想要去啃一片海藻形狀的苔蘚,翻騰的時候把筐子給帶翻了。

  她揉揉酸酸的鼻尖,掐了幾片苔蘚的葉子給它,它開心地用兩隻前爪抱住大嚼。

  她乾脆抓了一坨剛才撕下來的苔蘚塞進籠子裡。

  向西繼續走了半個小時,地勢越來越平緩,林中突然出現了一條近十米寬的路。這時她已經確定「這裡有人來過」,再看到路的時候就不覺得特別驚訝。

  這條路荒棄已久,森林中的植物早就再次奪回了領地,將人類在此活動過的痕跡逐漸抹去,但仍能看得出這條路原先可能有兩米多寬,路面非常平整,現在只是覆蓋了一層苔蘚地毯,路兩邊堆著圓木,有些滾到了路中間,或是從路的一邊滾到了另一邊,它們身上也覆蓋著各種植被,蘑菇,苔蘚,地衣,藤蔓,還有小樹苗。路兩旁是極高大的杉樹,每棵都有三四十米高,靠近地面十幾米的枝椏全被修剪掉了,這讓它們看起來像通往古代神殿的柱子。

  這條路有大約兩三公里長,盡頭是一片新生的小樹林。

  她走了一會兒,回頭看看,兩列高大杉樹之間空空的,只有苔蘚絨毯上留下了一串她的腳印。還有一串小黑豆豆的便便。

  新生的樹林是一個規則的長方形,大約十米長,六七米寬,它周圍全是和剛才那道路兩旁的杉樹一樣高大的大樹,這使它看起來就像是剃頭的時候一不小心剃禿了一塊頭皮,暴露在陽光下。在人類離開後,各種植物重新悄悄跑會來,長得旺盛蓬亂。她猜測這裡原先的樹木都被砍掉了,夷為平地,或許,是用來建臨時住所了。

  這裡長得最高的是一棵小杉樹,大約一人多高。在它周圍還是大大小小的灌木,雜草,更矮的小樹。

  如果知道這種樹的生長速度就能大致推測出這個地方被廢棄多久了,但是,雖然看起來和松樹差不多,誰知道異星球的松樹一年能長高多少呢?

  她用刀砍掉擋路的灌木和樹苗,穿過這片林子,在它之後,又有一條路。這條路比先前那條窄了近一半,但兩側十米內的大樹全都砍掉移走了,現在全是新生的樹林,陽光充沛。

  沿著小路走了一百多米,出現了棋盤格一樣的岔道,每條岔道邊上都保留著一排高大筆直的雪松,看得出這些雪松經過專門的修剪,似乎是為了給在小路上行走的人提供樹蔭而保留的,棋盤格子般的岔道邊緣用石塊做成圍欄,圍欄後有一些還用石塊分割成更小的格子,但它們都被瘋狂生長的植物遮蔽了。

  這時她特別希望自己還有一架小無人機。那就不用爬到樹上了!

  她伸出手套和靴子上的爪子,爬上一棵雪松,站在離地面五六米高的樹梢眺望,立即發覺這片棋盤格很像一個古典花園,或者植物園,各種植物按照種類和用途各種在一片方方正正的地裡,園子的中心還有一個噴水池或者池塘。

  她能看到的棋盤是個巨大的長方形,中間像是有塊圓形的空地,沒準從前真的是什麼水景噴泉。

  那麼,這裡從前種的是什麼?現在還有麼?

  每個棋盤格都有十米乘十米那麼大,再加上其中的道路,這個花園相當大,站在這裡,也看不清花園的盡頭在哪裡。

  但在目光所及的最遠處,似乎,是一片竹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2:00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六章 Day14

  竹林!

  這裡也有竹林!

  她興奮極了,開心地從樹上爬下來,背起筐子向著那片與眾不同的林子奔跑,根本顧不上看周圍這些格子裡種過什麼東西。

  跑了十幾分鐘,她放緩腳步,真的是竹林!

  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林,像一座屏障擋在這座荒蕪的花園邊上。清風徐來,竹葉婆娑,連吹來的風裡都帶著竹子特有的香味。

  走近了,她相信這片竹林也是從前來的那批人種下的。

  竹子的種類很多,每棵之間留有兩三米的距離,但人工造林的痕跡已經很小了。越往竹林中間走,竹子越高大,可能是專門選的高大品種。

  穿過竹林,是一條小溪,順著山勢奔流而下,溪流最深的地方大約有兩米,寬度不過兩三米,上面橫臥著倒下的枯樹,樹上又長著青苔。

  這時已經接近正午了,她在溪邊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和小黑豆豆一起吃午餐,休息了一會兒。

  出於好玩,她折了一支竹枝塞到籠子裡逗它,沒想到小黑豆豆對竹葉很害怕,縮到籠子一角了,大概是沒見過這種植物?害怕這種陌生的氣味?

  不過,沒過多久,它發現竹葉並不會動,而且聞起來好像很好吃,就抱起來開啃了。吃完了它在籠子裡蹦著轉圈圈,發出「吉吉吉」的聲音,表示,好吃,還要!每次她餵它吃肉吃魚,它就會發出這種歡樂的叫聲,蹦著轉圈圈。

  這些竹子很有可能是被上一批人帶來的入侵物種,她不知道小黑豆豆能不能吃,就沒有再給它,而是揪了些海藻形苔蘚丟進籠子。小黑豆豆扒著籠子邊站著又等了一會兒,也只好抱起苔蘚葉子啃。

  當初種植這片竹林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原先的森林被砍伐殆盡,看不出一點殘留的痕跡,竹林的邊際向著森林挺進,在交界處,本土植物和外來入侵的竹子相互交錯生長,都想爭奪更多的地盤。

  她沿著竹林邊的小溪向上走了近一公里才看到竹林的盡頭。

  她相信,如果站在更高的地方,應該能看到竹林的一角邊緣和指揮官的救生艙落下的地方相距不算太遠。

  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發現了這片花園。

  很可能沒有。

  花園的面積太大,她無法一一查看,但至少她目前所在的這一片,確實沒有近期有人來過的痕跡。

  她又沿著竹林邊的溪水向下走,回到了午休時的地點,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要繼續向下走,看這片竹林延伸的範圍呢?還是返回棋盤式的花園?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乾脆先砍一根能用雙手合攏抱住的竹子,輕鬆地用光能槍切開一節竹節,再在兩側鑽上孔,穿上一段她編的樹皮繩子,這就是一個杯子了。

  她拿著新出爐的杯子,在溪邊洗掉竹子裡的薄膜和碎屑,接一杯清涼的溪水,喝上那麼一小口,啊……美滋滋。終於可以跟臭烘烘的營養劑瓶子說拜拜了……

  她把那根兩三米長的竹子拖拽到溪邊,切掉枝葉,把光溜溜的竹竿扔進溪水裡。竹竿在水中上下微微浮動,順著水流向山下漂去。她跟在一邊慢慢地走。

  這條溪水在山間幾乎沒有轉彎處,直上直下,很快竹竿漂流的速度超過她行走的速度,沖向山下。

  她猜測這條小溪可能也經過一些改造,雖然兩旁的石頭覆蓋著厚厚的青苔,但依然能看出有些地方的石頭有非常平滑的切面,不讓它們阻攔溪水的流速。

  也許,那些人也曾經想要把竹子還有山上的木材通過溪水運下去?可是……她從閃電山崖邊走來的時候,並沒看到其他人類殘留的建築痕跡。

  走到山下,被人工改造過的痕跡更明顯了,溪水和山谷中的小河合流的地方,山石被移除了。自己不久前砍的那根竹子正橫在水中。

  如果順流而下,會到哪裡?當年那些人是做什麼的?海盜們可不會大費周章做花園,種植竹林。那麼,他們是些生物學家麼?還是逃亡的政治流民?想要在這裡長期定居?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去哪兒了?

  她滿腹疑問,但得到的回答只有習習清風,潺潺流水,和幾聲鳥鳴。

  她回到山上後到竹林附近的一些棋盤格看了看,驚喜地發現裡面種的一些植物是她認識的,比如薄荷和蔥,其他的看著眼熟,但完全叫不上名字,很多植物被本土植物遮在葉子藤蔓之下,雙方爭奪地盤的戰爭十分激烈。

  這天晚上她在棋盤花園和竹林的交接處搭了個簡易的帳篷,竹林中有厚厚的竹葉,抱了幾筐倒在帳篷裡就能當床,睡在上面還香香的。她在林子中心發現一棵特別粗的大竹子,直徑近二十釐米,她高興極了,這東西鋸成一段一段的不就是盆子嗎?一個竹節從中間一切就是兩個盆子,二八分就一個桶和桶蓋!哎呀,大收獲!

  她切好了一個竹桶,在一側挖了個洞,先往桶裡倒上一些碎石頭,再放上幾塊竹子,最後放上一層炭和乾竹葉,炭火燒旺之後,用竹枝穿上熏魚放在桶上加熱,竹杯子裝上水也可以放在上面加熱,喝起來有股甜絲絲的清香。

  第二天早上,她又在花園裡探索,這一次,她找到了更多熟悉的植物。先找到了一棵南瓜。南瓜是匍匐莖,和喜歡向上努力生長的本地植物沒有太大衝突,所以長得很好。瓜藤上的葉子墨綠油亮,還結了三個大南瓜,最大的那個比她昨天做的竹桶還大一圈,拎起來約莫有六七公斤重,小點的那個南瓜有一兩公斤,此外還有很多還在長的小南瓜和黃燦燦的南瓜花。

  她摘了一個南瓜抱到溪水邊切開,南瓜的外皮是斑駁相間的綠色和黃色,裡面的瓤卻是近乎橘紅色的,散發強烈的香甜味,瓤上帶著淺黃色的種子,每一粒都和她的指甲蓋差不多大。小黑豆豆在籠子裡轉著圈撒歡蹦跳,直立著趴在籠子邊,小頭探出來半個,小鬍子不停抖動,看起來很喜歡這個香味。

  她切了薄薄的一片南瓜扔進籠子裡,它立刻抱著狼吞虎咽吃掉了。吃完還意猶未盡地舔舔三瓣嘴,小鼻子不停翕動,又開始在籠子裡繞圈蹦跳求更多了。

  她照樣朝它扔了一把苔蘚敷衍。

  然後,她也生吃了一片南瓜。真的很好吃,甜甜脆脆,越靠近瓤的部分越甜,瓤是軟軟的帶點經絡的口感,和水果區別很大。搬家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得到糖分,很珍惜,也很滿足。

  南瓜烤了之後更甜了,糖分黏在她嘴角,啊,真的太想念你了,久違的碳水化合物。

  下午,她在花園裡發現了一片覆盆子樹。這些可憐的灌木被本土的一種藤蔓爬在身上,搖搖欲墜,眼看這片陣地就要失守了。即使這樣,它們還是不屈地長出了很多紅彤彤的覆盆子,酸酸甜甜。

  之後,她又在一堆灌木叢裡找到了黑莓,藍莓,還有一種同樣匍匐在地上的一種小瓜。這種小瓜是她從沒見過的,一時間也不清楚是本地的還是入侵的,瓜能用一隻手抓住,直徑最大的也就十釐米,外皮和西瓜有點像,不過是深綠和淺黃色交錯的花紋,切開之後甜香四溢,裡面還有一汪甘甜的汁,瓜瓤是絲絮狀的,瓜子接近白色,咬起來外殼還有點硬,比米粒略大。

  她啃完了一整個瓜,把一塊瓜皮丟給早就急得撞籠子的小黑豆豆。

  真是豐盛的收獲啊。

  不過,稍晚一點,要麼是那個甜瓜,要麼是生吃的南瓜,要麼是溪水裡有什麼東西,要麼是這些東西不該一起吃,她拉肚子了。

  小黑豆豆倒是安然無恙。連大便都沒有變軟。可惡。

  這天晚上她不敢再進食,只煮了點水喝,吃了一片炭燒南瓜。

  竹筒杯子在炭火上燒過幾次之後變成了竹炭,有幾個地方很快就會燒漏,她還是得另想辦法做出能放在火上燒的容器才能喝到煮沸的水,烹飪食物的方法也會更多。

  隔天,她繼續在棋盤格花園裡探險,在棋盤路徑邊的一棵雲杉上發現了一些長長的水滴形的瓜。它們的藤爬到了樹上,和這棵本土大樹共同生長。熟透的瓜是棕黃色,在樹梢飄飄蕩蕩,早已經乾了,還沒熟的是青綠色。

  她覺著這東西跟二當家說過的她家鄉一種美味「絲瓜」有些像,就搞了根長長的竹竿勾下來了好幾個。

  有個青綠色的瓜她沒接住,不幸摔在地上,軟噠噠的淡青色的瓤飛濺了一地。

  那些棕黃色的,掉在地上摔出了很多黑色的種子,裡面早就沒瓤了,只剩下一些黃色的絲絡纖維。這就是絲瓜!二當家用這個纖維做過洗澡用的刷子!哈哈哈,我也要做個搓澡布!

  乾了的絲瓜瓤子泡了水之後就變軟了,看起來和她記憶中二當家給她洗澡時用的搓澡布更像了。

  現在洗澡巾都有了,就差肥皂了!

  這天下午,她又在花園裡游蕩,發現了幾株辣椒。這些辣椒個頭很大,泛著蠟質的光澤,紅綠相間,她以為這一定是燈籠椒、柿子椒了,沒想到摘了幾顆之後,手指碰到辣椒梗的地方漸漸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品種就這樣,還是到了異星球上變異了。

  她回到了營地,碰過手指已經紅腫了,只有浸在水裡才稍減灼燒感。

  這天晚上,她吃著從小溪裡釣的魚,花園裡採的覆盆子,忽然想,為什麼我不乾脆搬過來,在這裡住下呢?這有很多熟悉的植物、蔬菜,可以在竹林旁邊蓋個小竹屋子,也有樹林,小溪裡有魚,為什麼不住下呢?

  這想法很誘人。

  真的很誘人。

  可是,為什麼當初費了大力氣建造了這一切的人又毫無留戀地搬走了呢?

  她回到了花園另一邊的那塊長方形空地上,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但是這片空地早就被植物重新佔領,到處是灌木、藤蔓,大大小小的樹苗,根本看不到地面,無法窺得全貌,自然也找不到什麼線索。

  也許,她在將來還是會搬過來的。

  當年來的人一定攜帶了許多工具,他們決定把這塊地當做長期基地,甚至還有規模的種植,一定是因為這裡地形優越,資源豐富。

  不過,她要是真的搬過來,那得是和至少一位倖存者達成聯盟之後。

  懷著深深的遺憾,她又在這個「遺跡」逗留了一天。

  這一天中,她可幹了不少活。

  她先砍了一些竹子,順流漂下山,然後每根捆成一捆,再讓它們順著小河漂流。那道閃電形的山岩橫跨河谷,幾塊巨大的石頭在小河中間幾乎形成一個小水壩,竹子漂到那裡肯定會被擋住。等她到了那裡,再把竹子拖上岸拆開,一根根搬上山。

  砍了一會兒竹子,她又去花園裡除草。覆盆子、黑莓還有藍莓都是灌木,被大樹遮擋住陽光活不了,被藤蔓之類的植物纏在身上也遲早要死,這片花園花費了她最多的精力。她還想在這個星球吃上覆盆子冰淇淋呢!等她安好了家,做好了工具,她再去收集些海牛的奶,就算暫時做不了冰淇淋,還不能做個覆盆子或者藍莓的奶昔麼?

  臨近的幾個棋盤格,因為很多植物她無法判斷究竟是什麼,所以她只是將已經能確認的這個星球生長的雜草樹木除去。尤其是種著南瓜和甜瓜的地方,似乎混種著其他植物,但這時沒開花也沒結果實,只有綠綠的葉子,她不敢貿然把這些植物當雜草除去。

  她在心裡惋惜,唉,先讓它們胡亂長著吧。真是可惜,她的電腦裡沒有植物百科類的圖鑑。不知道那兩個人有沒有。

  這個花園最少有二三十個大棋盤格,當年照顧它的人肯定不止一個,還要有很多的工具配合,有些格子周圍還有建過保溫大棚的痕跡。

  也許,當年那些人,是想要在這個星球進行殖民?可他們究竟為什麼突然離開了呢?

  不敢細想。孩怕。

  這天她忙碌到很晚。

  除完草,她在覆盆子花園外的兩棵大樹下搭了個簡陋的棚子,又把花園的圍欄石頭拆下來幾塊鋪在棚子下面,這樣砍下的樹、雜草、灌木堆在石頭上就不會輕易受潮腐爛。有了這麼一大堆柴火,她下次再來就不用花時間找乾柴了。

  暮色降臨後她又去砍了幾根竹子扔進小溪裡,這樣明天早上下山時,竹子也順流漂到了山下,她準備做個竹筏撐著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7 09:51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七章 Day 15

  翌日清晨,她收起帳篷,先去採集了一些新鮮果蔬,覆盆子,藍莓,薄荷,蔥,還有兩個小南瓜,她還採了些新長出沒多久的嫩竹葉,準備回去泡茶喝。

  昨晚砍的竹子全都在小溪和河流匯合的地方集合了。

  她用繩索將六根大竹子捆成一個竹筏,留了一根較細的竹子來撐筏子。

  竹筏做好後推進小河裡,在水面上起伏了幾次穩穩地浮在水面上,她背著大筐子小心地站上去,筏子立即往下沉了沉,河水從竹子縫隙中湧上來,但很快,竹筏又恢復了平衡。

  她只在旅游視頻中見過人這麼撐竹筏,看起來不難,可是自己上手之後卻不那麼簡單,竹筏在小河上劃著弧線晃蕩了幾下,順流而下。

  幸好山谷中這一段地勢平緩,她很快掌握了要領,能輕鬆地撐著竹篙避過突出河面的大石頭了。

  有驚無險地度過幾個彎道,她又膨脹了,自己要是再戴個斗笠,哈哈哈,這不就像古代大俠麼?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路上還看到了兩根昨天推進河裡的竹子,被河中的亂石給卡住了。看來是其中一捆竹子在漂流中散開了。

  她試著用竹篙撥了撥,竹子死死地卡在石頭中,竹筏又沒法停下太久,她只好作罷。

  劃著竹筏走比步行要快多了,在河面較為寬闊的河段,甚至還可以坐在筏子山稍微休息一會兒,可惜她沒想到要做個小凳子什麼的,一坐屁股就會被水浸濕,只好全程站著,筐子也不敢放下,因為擔心裡面裝的東西還有小黑豆豆掉進水裡,也只得全程背著。要是在陸地上步行,至少還能時不時停下休息一會兒呢。

  她決定下次再乘竹筏的話,一定先做個能固定在筏子上的凳子,再做個能把筐子固定的什麼裝置。

  幸運的是,水流的速度很快,一個多小時候,她看到了熟悉的風景——從山頂一直延伸到河流中的閃電形山岩。

  昨天順水漂流的竹子全都被橫跨水中央的幾塊大石頭攔住了,它們被水流沖擊著,撞在石頭上,發出輕響。

  她開心地笑了,忍不住讚嘆,「我真是太聰明了!」

  聰明女主撐著竹筏到了石頭前,覺得自己這位古代大俠乘著一葉扁舟到了碼頭,兩旁紮成捆的竹子其實是別人停泊在此的小船。

  她嘻嘻傻笑一會兒,數了數竹子的數目,全都在呢。散架的那一捆中另外三根也成功到達了。

  這裡離她現在居住的河段相差兩三公里,她要帶上所有竹子逆流而上。

  這時她有點後悔自己沒計劃好。她應該先在靠近自己住地的河段建一個臨時的堤壩的,竹子順水漂到那裡直接拖上岸就好。現在可麻煩了。

  她撐著竹篙將竹筏劃到了岸邊,跳上岸後先把筐子卸下來活動活動酸痛的肩膀,再喝點水,吃點東西,接下來再重新劃著筏子到水中央,用竹篙挑過一捆竹子,將它撥到竹筏旁邊,用繩索捆在筏子一邊,另一邊也如法炮製。加了兩捆竹子的竹筏在水中上下起伏,她試著逆流撐著竹筏行走,不算十分吃力,但也絕不輕鬆。

  逆流走得可慢得多了。

  第一批竹子運到了木炭林邊時,早已過了正午。

  她汗流得像剛從水裡跳上來一樣。

  她把竹筏兩邊捆的竹子解開,拖上岸。卸下筐子時,她終於感到一陣輕鬆。下次,下次一定不這麼幹了!

  她坐在地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重新爬起來繼續工作。得趁著沒人發現趕緊把這些竹子搬到山上去。

  搬這兩捆竹子上山時,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倉鼠,來來回回不知疲倦,每次都要往頰囊裡拼命塞,塞得再也塞不下一粒豆子才快速返回。

  越來越熱了,她又回到河邊時胡亂揪了幾把草擰成環狀扣在腦袋上,能夠稍稍遮擋些陽光。

  這兩捆竹子運完了,她實在太累了,炭做的小棚子裡這時十分陰涼,她很想倒在床上睡一會兒,但理智不允許她這麼做。她坐在床邊,喝了點新做的竹杯子盛的水,從筐子裡取出新鮮的蔬果一一放好,薄荷和蔥看起來還算精神,她把它們一起放在水杯裡,希望它們可以繼續保持活力。但願明天她能把它們種在花盆裡,還能種活,那以後她就天天都有新鮮的薄荷和蔥了。

  她撕了一片薄荷葉放在口中,嚼了一會兒,口腔裡一股涼氣直竄進鼻腔,刺激得她連打了兩個噴嚏。這下人精神了。

  她又撕了幾片薄荷放進水瓶裡,激勵自己,加油!

  又運了一次竹子回來,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

  為什麼要一次弄這麼多竹子回來呢?弄回來幹什麼?啊——我現在就像楊度老是喜歡講的那個故事裡的笨蛋!在寶庫裡背了太多的金子累死的那個笨蛋!我現在背的甚至不是金子,是竹子!竹子!

  最後,她終於決定,把剩下的兩根大竹子從石頭壩上扔過去!拜拜了!請你們自由地……漂流吧!有緣再見。

  扔完了竹子,她感到一陣輕鬆,站在竹筏上仰天大笑了一聲。撐船,回家!

  極度疲勞的時候人是不會感覺到飢餓的。

  這天晚上,她只吃了幾粒漿果就睡著了。

  這一覺是她來到這個異星球後睡得最久的一覺。

  直到陽光從棚屋縫隙中照射在她臉上,她才在一團溫暖的明亮中醒來。

  洗漱之後她感到餓極了。她吃了幾粒漿果,背上筐子和小黑豆豆去了沼澤中的池塘。臨走前下的魚籠,距今已經四天了,希望有收成。

  魚籠一如既往地可靠,裡面有三條肥大的魚。

  她拿了兩條回去,飽餐一頓,另外一條魚要是在原來就只能做成炭燒魚乾了,因為魚的保鮮時間很短,但現在有了竹桶,就能把它養在營地附近。

  現在有了蔥,還有了辣椒,烤魚的時候就不止是海鹽的味道了,放幾根蔥絲辣椒絲在魚肚子裡,再用竹籤把魚肚子重新封上,這麼烤好的魚美味程度跟之前的比簡直就不在一個維度了!

  吃飽之後她開始工作。

  她先用帶回來的竹子做幾個花盆,這個最容易做了,切一段竹節,底部用光能槍鑽幾個小洞,完成!放上土,薄荷和蔥就可以種上了。

  盆子、杯子、桶的難度也不高。

  帶杯蓋的杯子稍微難一些。竹節切開之後,杯子那一段的外緣用匕首切掉一層,當杯蓋的那一截內緣切掉一層,要想杯蓋和杯子蓋上之後嚴絲合縫,還得用心做才行。做好之後在杯子上纏上草編的細繩,就可以提著或者背在身上了。她做了一大一小兩個,大的可以裝差不多兩升水,小的可以裝五百毫升左右。

  太棒了!

  有了竹子之後,起火也容易多了,一根細竹子兩頭打通,就是吹火管,對著炭火吹幾下,火立刻很旺。哈哈哈,真是太棒了!

  運上山的竹子得趁著還新鮮趕快劈成細竹篾,這樣能做的東西就更多了。

  竹篾比樹枝更具有柔韌性,可以劈成一兩毫米厚,隨著想像做出任何容器和用具。

  她做了個可以用來晾曬乾果和野菜的扁平大方盤子,直徑足有一米,並不用編的十分細致,上面的孔洞只比曬乾後的藍莓稍小一點,不讓它漏下去就行,盤的邊緣也沒好好收攏,竹篾依然枝枝叉叉的,看起來有點像巨大的鋸片,一方面是因為她編的時候只會橫豎經緯這麼編,收邊的時候完全是瞎胡琢磨著弄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樣邊角鋒利,可以讓森林裡的小動物不敢靠近。同樣的盤子做兩個,上下一扣,草繩綁緊,不管是掛在樹上還是放在岩石之間,再沒一個小飛賊能偷走一粒漿果了!漿果還能照樣被曬乾風乾。

  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做這個東西,很得意地將它命名為「死亡系風火輪」。靠近者死!而且晾曬乾果不就是靠風和日曬麼?貼切,太貼切了。唉,起名天才。

  她把帶回來的果實都曬上,辣椒用繩子綁成一串也掛起來,薄荷和蔥都種上,絲瓜、香瓜、南瓜的籽也都準備好育苗,終於可以著手蓋房子了。

  在竹林裡住的那幾天,她看到這取之不盡的天然優良建築材料,又修改了圖紙決定好好利用竹子。

  把竹子拖進沼澤地邊的建築工地後,先選一根筆直的小竹子做一把差不多一米的竹尺,將最粗大的那批竹子切成兩米長的段,連竹節都盡量對齊,然後在距離頂面三釐米的地方用光能槍打出幾排整齊的孔,繩子穿入孔中,就能把竹子牢固地拴在一起。

  十幾根竹子穿在一起,差不多是一個兩米乘兩米的正方形,就做好了一片竹排。

  四個這樣的竹排連在一起,就有大約十六平方米,這是她房子的基座。以後如果想擴建房子也很方便,再做幾個竹排就好了。

  在把基座放進沼澤之前,她還要做一項工作,就是防腐。

  森林裡有很多類似松樹、雲杉、雪松之類的針葉樹,它們也分泌類似松木會分泌的樹膠,還有些已經凝成固體的,這種膠融化後,稍微冷卻,就能當黏合劑、密封劑使用。

  她準備搞一些膠塗在繩子和竹排表層。

  竹子中空,經過防腐處理後當浮台是很理想的。

  沼澤地裡可沒有松脂,她可能要到閃電崖另一邊的森林,或者河谷對面的森林一趟。除了收集松脂和樹膠,她還想打一頭大點的獵物。這麼多天吃的全是魚,有點膩了。要是能找到什麼能當主食的食物就更好了。吃過南瓜之後,她對久違的碳水化合物愈加想念了。想吃麵包,麵條,油炸紅薯丸子,芝士焗土豆還有米飯、飯團……

  二當家就很喜歡吃米飯,她還最喜歡做一種飯團,裡面包上一塊金槍魚肉或者火腿肉,飯團捏成三角形,再灑上一層海苔碎末和磨碎的松子……啊,口水流出來了!

  提取草木灰溶液的容器她也琢磨出來怎麼做了,有了竹子一切都簡單了。鹽她也還有很多。不過,用來做肥皂的話,魚的脂肪還是算了吧。

  所以她真的很需要打一頭大的獵物。最好是一頭鹿或者山羊之類的東西。現在她有了充足的竹子容器,儲存脂肪完全不是問題。

  可在這兒住了幾天,完全沒看到任何大型動物的蹤影。

  唉,泥巴地應該是山豬們喜歡的啊,可以隨時隨地在泥湯裡打滾,作為一頭山豬,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這附近就沒見過野豬呢?難道這星球上沒類似野豬的動物?

  想到這兒,她又想起之前來過的那些人,他們的那片花園裡會不會也移栽了一些這個星球的植物?他們對這個星球的動物了解嗎?

  這些問題當然是無解的。

  就和「楊度他們什麼時候能找到這裡」一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27 A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八章 Day 18

  來到異星球的第十八天,她離開營地去打獵。

  這次她的裝備更齊全了。雖然還是帳篷、食物、武器這幾樣,但是都升級了!

  尤其是帳篷,她做了個「便攜式折疊帳篷」,骨架用直徑五毫米的堅韌竹子做成,縫上傘布,可以像一把雨傘那樣折疊,捲起收好之後還能放進手杖裡。輕便好用,只需一分鐘就能紮好一個舒適寬敞的單人帳篷!

  唉,設計天才。

  背簍也升級了。新背簍是用樹枝做的地盤和經線,緯線是薄薄的竹篾,簍子自重一下少了很多。

  她依然是天還沒亮就出發。她現在已經熟悉了自己營地附近的地形。這裡連山豬都沒,更沒有什麼大型獵食動物。

  她沿著亂石灘向著山上直走,到了靠近另外兩位倖存者營地的小溪後天還只是濛濛亮。從這以後就要小心了。戰鬥服也要調整成擬態模式。再檢查一下背簍上蓋的枝葉亂草結實不結實。

  她先經過了變態的地盤。

  距離她上次觀察,已經過了十天了,這笨蛋依舊沒能升起火。他庇護所倒是搭建得比原先像樣點了,從鳥窩變成了……呃,鳥籠。他用樹枝搭在石崖上形成了一個單面坡,但是樹枝之間縫隙很大,他搞了三根手指粗的樹枝,用藤條把它們平行地固定在棚架上,又在上面掛了些帶著葉子的樹枝。庇護所的「門」,也差不多是這個風格,如果說兩捆帶著枝葉的樹枝豎著放在地上也能被稱為門的話。

  至於吃的東西,曬肉乾和果乾的石頭上雖然沒有食物,但是油脂和糖分浸入了石頭,留下兩個相當規則的矩形點陣。看來他吃的還不錯,也有了儲存食物的容器。

  他還囤了不少柴草,全都堆在山崖下面。柴草堆不遠的地上,散著幾根一看就知道用來鑽木取火的引火柴和木片,還有弓鑽。

  她都不知道是該同情他,還是佩服他了。

  換了是她,這麼久都沒能升起火,每天醒來都看到鄰居的炊煙裊裊,早就想辦法跟人家借個火種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這兩國之間的仇恨這麼深?意識形態的分歧這麼大?寧願兩手搓爛,也不向你低頭?

  她暗中嘆口氣,繼續向上走。

  越靠近那位指揮官的營地,溪水流動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她彎腰貓在草叢中行進,在他的庇護所前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去看看他又做了些什麼。

  這一看驚得她差點叫出來!

  天啊,這才幾天不見,人家搞出陶器來了?!

  廚房的餐桌上擺了好多個陶器。有罐子,碗,盤子,扁扁的鍋,最少有十幾個。

  不行。這她必需要走近看看。

  她把背簍卸下,匆匆找了個草叢藏在裡面,飛快跑去廚房。

  我的天,還真是陶器。

  她伸手輕輕摸了一個陶鍋,立即縮手——還是軟的!這些只是陶胚,陶泥捏成型了,還沒燒製呢。

  再仔細一看,啊,難怪每個陶器下面都疊著樹葉呢,是怕陶胚陰乾的過程中黏在桌子上。

  不過,這樣也很厲害了,她剛才觸摸的時候感到陶胚的質地很細膩,這十五件陶胚很有可能每個都能燒成功。

  她向四周看了看,在柴草堆上放著幾大團泥巴,用草蓋著保持濕潤。

  這些泥是從哪裡找來的呢?他自己淘的?還是在溪流轉彎的地方找到了沉積的泥?

  她沒燒過陶器,只在很小的時候,楊度曾經帶她去他的一個朋友開的窯廠參觀。那個人和楊度是同鄉,從前也是海盜,失去了一條腿後就退休了。他們那個泥巴星球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特產就是陶器,所以幾乎人人都懂怎麼燒陶。

  她記得他們說過,並不是隨地挖個坑挖出的泥土就能用來燒陶器,陶土要顆粒細致,黏,密,不能有大顆粒,不然燒製的時候會產生氣泡,很容易漏水,或者直接在窯裡燒的時候就裂了。實在沒辦法找到細膩的陶土,燒出來的是瓦,容易碎,也能用,不過正燒著飯瓦罐在火上裂了也很有可能。

  她很想「借」一塊陶土回去,也捏個陶罐陶鍋,再用泥巴蓋個風爐,這樣就能燒水了,她現在還是把燒紅的石頭扔在水桶裡燒開水的,這麼燒的水也會沸騰,竹桶比從前的樹皮碗要結實的多,但是石頭從炭火裡拿出來總會帶著一層白灰,燒開的水不能直接喝,還要再過濾一次,而且,這樣的水煮茶還是差了點。有了鍋,食物的烹飪方法也多了,到時候就能吃真正的湯了。

  她抓了根樹枝,從每一塊陶泥上不規則的邊角上這剜下來一小塊,那挖一小塊,這樣就不大容易看出來有人碰過。十幾塊小泥巴團在一起,居然分量也不少,她掂量一下,覺得差不多能捏一兩個能雙手捧住的小鍋。

  借了陶泥,她又在廚房周圍溜達了一圈,看到他的竹器多了幾件,廚房牆邊還立著一根竹扁擔。天哪,這個人從前到底做什麼的?扁擔這種東西她只在故事書裡見過。

  在廚房外的空地上堆了很大一堆柴火,大概是準備用來燒陶而收集的。

  她忽然心裡一沉,匆匆離開了。

  顯而易見,指揮官的生活逐漸穩定了,他的探索範圍在逐漸擴大,他的需求也一樣在增加,燒陶器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呢?要是他找到鐵礦石是不是要開始冶煉?那對木材的需求就更大了,誰會把自己家門前的樹砍光呢?他探索的範圍勢必要進一步擴大,他發現那片天然豐富的炭資源林,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

  她得趕快把房子建好,躲進沼澤去。

  山勢越高的地方松木類的樹木越多。

  太陽高高升起時,她已經找到了好幾塊樹膠,還有已經凝固硬化的松脂,這種東西是非常好的助燃劑。

  還有些松樹長著和松塔很像的果實,裡面全是松子,她丟了幾粒給小黑豆豆,它立刻用小爪子抱到嘴巴前咔嚓咔嚓咬開吃了。

  這些松子的味道也和松子很像,還要更甜一點。

  在松林裡尋找松子時,她還看到很多淡黃色的蘑菇,這些蘑菇看起來和她之前在海邊的樹林裡找到的很像,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先摘一些讓小黑豆豆吃了,倘若無事,才正式起個名字列入食物圖鑑。要是小黑豆豆興趣缺缺,那就趕緊拍照記錄然後扔掉,把它列入「毒物」名單。

  又在松林中走了一會兒,她在一棵大松樹的樹根邊上發現了一個鳥窩,窩裡還有六個蛋!

  她向四周看了看,沒看見什麼鳥,倒是有很多不同的鳥鳴聲,或遠或近。

  這個鳥窩讓她想起了變態最開始搭的庇護所,大松樹的幾根粗大樹根攏出地面,兩根樹根間形成了一個小三角形,裡面落著許多陳年的松針,一種地棲鳥類就趁勢在這兒鋪上樹枝,一個窩就成了。

  這對鳥父母的心還真大啊。

  她摸摸窩裡的蛋,還是溫熱的。鳥蛋比普通的雞蛋還要再大一點,白底有些黑褐色的不規則斑點。

  楊度一直教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她不想遭天譴,所以立刻拿走了兩顆蛋。

  鳥蛋是很好的食物,不過她現在沒有煎鍋也沒煮水的鍋,該怎麼吃呢?鳥蛋能放挺久的,但是容易碎,怎麼儲存?

  在石板上塗上脂肪,燒熱之後把蛋磕在上面鐵板燒?水桶投熱石之後把蛋打碎丟進去做蛋花?水煮蛋?整顆丟進去會不會炸啊?哦哦,想到了!埋在還熱的碳灰裡,慢慢焗熟。不知道這個蛋腥不腥,二當家喜歡吃鴨蛋,還曾經和她在船上養過幾隻小鴨子。不過二當家的鴨蛋全是用鹽醃了之後才吃的。啊……口水又出來了。

  沒多久,她就遇見了蛋的父母。

  一隻有兩根長長尾羽的漂亮松雞,身上是深棕色,靠近脖子有一圈圈羽扇形狀的斑點,頭頂還有一根藍綠色的翎毛。

  這要是把它打下來,那剩下四個蛋就成孤兒了……就這麼一猶豫的工夫,松雞發現了她,撲扇著翅膀飛到了樹上,沒等她瞄準,它又在樹叢中滑翔,徹底隱沒在樹枝後面。

  人家這身羽毛不光是為了美的,還是保護色。

  她繼續在松林中走著,見到了至少十種不同樣子的蘑菇,有的是胖圓的一個白色橢圓球,看起來呆萌無害,有的長得像小精靈的房子,撐著大大的橘黃色小傘,有的漂亮得不像天然的,像是精致手作,淡粉色的,像倒垂的鬱金香花朵。

  她選了幾種採了一些,準備再捉幾隻齧齒類的小動物來試毒。

  這片松林十分廣袤,生活著許多從沒見過的鳥類和昆蟲。越往高處走,山勢越陡峭,怪石叢生,古木參天,清泉石上流。

  但又向上攀爬了一段後,地勢陡然一平,就像是大自然用巨斧將一部分山頂平平削去了,竟然出現了一塊高山上的平原,放眼望去,只有零零碎碎的高大樹木和幾叢灌木,滿目繽紛的花草,清泉小溪點綴之間,邊際與藍天相接。

  她想走到這片平原的盡頭看一看,在草叢中走了一會兒,看到一群蜜蜂忙碌地在一大片紫色花叢中飛來飛去。她不由心中一動,這裡的蜜蜂看起來長得和普通蜜蜂沒什麼兩樣啊,它們會不會釀蜂蜜呢?

  她跟著它們,不久後真的找到了它們的蜂巢。

  那是一棵早就乾枯的樹,樹幹很粗,樹皮上生滿地衣和苔蘚,在距離地面兩三米的樹腹裡有一個空洞,洞口有許多蜜蜂忙碌地進出,清風吹過,空氣裡都是蜂蜜的香甜味。

  來了,又來了!又流口水了!

  蜂蜜薄荷茶,蜜汁排骨,蜂蜜蓮藕糯米糕……

  冷靜。怎麼採蜂蜜啊?

  這時,警覺的蜜蜂們已經發現了她這個不懷好意的家伙,嗡嗡嗡朝她飛來。

  她只好趕緊跑開,也不知道是意圖太明顯了,還是蜜蜂守衛們太敬業,竟然一直追著她不放,她靈機一動,蹲到齊腰深的草叢中,追擊而來的蜜蜂還不放過她,在她頭頂嗡嗡著盤旋,她隨手抓了兩把草往頭上一蓋,它們又嗡嗡了一會兒,找不到可以進攻的地方,這才飛走了。

  好險好險,誰知道她會不會對這個星球的蜜蜂過敏?有些蜂毒的毒素會讓人產生極嚴重的過敏反應,呼吸道腫脹,在幾分鐘內窒息,她今天出門可沒帶急救包。

  她坐在草叢裡,割了些草,編了草環戴在頭上,調整好大小,又在草環上加了幾束草,不僅能把頭頂也保護住,連後腦勺、臉前面都有草簾子保護,蜜蜂蟄不到,也不影響視線。

  加固草帽的時候她認真回想曾經在紀錄片上見過的蜂農採蜜到底是怎麼操作的,好像蜂農得穿著從頭蒙到腳的防護服,然後採蜜時還得用冷凍氣體或是煙把守衛的蜜蜂搞暈,這才能采蜜,採的時候還要給蜜蜂們留一半的蜂蜜,不然它們就沒法再維持蜂群的活力了。不過要是採蜜者是狗熊,才不管這些呢,連蜂蛹都吃掉!蜂蛹也是很有營養的,裹上麵油炸超級好吃!

  還想什麼?趕緊行動啊!她把背簍留在草叢裡,不敢再站直了,半蹲半跪著在草叢中四處尋找乾柴,找了一會兒她又想,不如拔一些長草,捲成卷,盤起來,點燃了用樹枝挑著放在蜂巢外面薰!

  啊啊,裝蜂蜜的容器!趕快把水喝了,水壺騰空……

  她正琢磨著怎麼弄蜂蜜,忽然聽到草叢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向著響聲發出的地方仔細看,是一頭小鹿!或者說,岩羊?反正是一種食草動物,它長著黑色的小蹄子,大大的眼睛,深棕色的皮毛,脊背上有幾道顏色更深的細紋,兩腹有淺棕色的斑點。但它比她所熟知的鹿或羊小得多,最多是頭羊羔或者中型犬的大小。

  這個小動物完全沒發現開了擬態模式的她,都快要走到距離她四五米的地方了,才抬起小頭,抖了抖兩隻大耳朵,警惕地停步不前。它的嗅覺應該很靈敏,黑黑的鼻子不停翕動,它感應到了陌生的氣味,本能地覺得危險,但它看不到那頭猛獸在哪裡。

  她正想拿下它,忽然又聽到輕輕的一聲「咔啪」聲。

  她背後的寒毛立即豎起。

  這個聲音,是地上的乾樹枝被踩斷了!這附近還有別人!或者一頭大型的掠食動物,目標也是這頭小鹿。

  她趕緊握緊了槍,手心全是汗。

  小鹿猛地跳起,在草叢中飛奔。

  她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它逃走的方向,看到草叢被不斷踩踏、變形,如果這時她戴著熱能鏡,一定能看到一個人影飛快跟在那頭小鹿後面追蹤,但現在,她非常地努力,也只能偶爾捕捉到一片和周遭環境完美融合的迷彩晃動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43 A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十九章 Day 18‧2

  那道和周遭草木融為一體的迷彩快速移動,很快追著小鹿離開了她視野所及的範圍。

  她萬分慶幸自己先遇到了小蜜蜂們。要不是它們纏著她不斷攻擊,她也不會一直蹲在草叢裡,更不會做偽裝帽戴在頭上。

  那麼,這時倒在地上的可能是她,不是那頭鹿。

  她不敢輕舉妄動,繼續隱藏在草叢中,從草葉的縫隙間觀察著。她很快察覺出一絲怪異,他並不是在狩獵。至少現在還不是。如果他的獵物是那頭鹿,那麼為什麼沒開槍?獵物早就在他射程內了。

  他是要活捉它?

  為什麼?

  根本沒有這種必要。

  有古怪。

  她只考慮了很短暫的一下,就決定跟上去,去探明他在搞什麼鬼,也好有防備。

  這個星球上、這片森林裡,一共就三個人了,陰謀詭計肯定是用來對付人的。

  受驚的小鹿向著山下逃走。

  他緊追在後面。

  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身後也有人在跟著。

  泰和雇傭兵(海盜)團名頭還算響亮,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非常擅長各種潛伏、跟蹤和偷盜任務。楊度曾經將對頭兵團大boss放在床頭的計時器無聲無息偷走,在第二天的海盜聯盟大會時風輕雲淡還給對方。她雖不敢說學會了他全部的手段,但作為一名合格的泰和人,偷雞摸狗,潛行跟蹤是基本功,而且,她還有其他人難以媲美的天然優勢,她的身體輕盈,彈跳力好,動作靈巧,短時間內的爆發速度又非常快。

  她緊緊跟著獵人與他的獵物,和他始終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

  追蹤的時候她真的忍不住在心裡要抱怨二當家幾句。

  人家變態獵人身上的戰鬥服能自動智能擬態,不管是從草甸到森林,還是從蒼翠綠苔到黑色的松枝到明亮的溪水,他衣服上的迷彩融入新環境的速度比眨眼還快!她的呢?進入新環境,得手動調節,還得最少四五秒才能完成轉換。

  這種劣勢憑著技術很難彌補啊。

  怎麼辦?她只能在追蹤的同時策劃好路線和隱蔽點,盡量讓下一個落腳地附近的環境和上一個保持一致。

  二當家哪裡都好,就是摳門。捨不得花錢。要是當初買下人家路德帝國最新款的戰鬥服多好!這會兒她就不用這麼費勁專撿樹皮黝黑的大松樹隱蔽了,為了跟上得跑得飛快還不能大喘氣,時不時還得跟個大壁虎似的爬在樹上。

  還好她早就未雨綢繆,對戰鬥服做了些diy改進,在腋下加了兩片可收縮的翼膜,張開時能夠幫助她像一隻鼯鼠一樣在樹梢之間無聲滑翔,靴子也做了對應的改進,放了增加彈跳力的裝置,再加上手腳上鋒利的勾爪,這才能在大樹之間無聲無息跳躍追蹤。

  站在樹上,視點更高,能更清楚地參透情勢。

  獵人一直追著那頭小鹿下山,到了後來,很明顯能看出,對獵物的追逐已經變成了驅趕。

  他要把鹿趕到指揮官的營地那裡嗎?哦,這是變態!

  興奮讓心跳加速,同時讓腎上腺素快速分泌,身體的靈敏度、耐力、速度都達到最優峰值。

  她繼續緊追,但不敢再追得太近,漸漸和他的距離拉開到一百米左右。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快到另一位倖存者營地時,他捉住了那頭飽受驚嚇的鹿,左手暫時脫離了迷彩擬態,手套尖端伸出爪鉤,在小鹿掙扎的時候抓破了它的一條後腿和另一側的腹部,傷口血淋淋的,看起來和被猛獸抓傷別無二致,小鹿又痛又怕,仰著脖子發出「呦呦」的慘叫。

  她福至心靈,啊,這頭鹿是誘餌,他要去偷另一位倖存者的東西了!

  讓我猜猜你要偷什麼……哈哈,是火種,對不對?

  也難為你了,憋了這麼多天。要是我,可能自己取火失敗的第二天就去偷了。對你這種毅力,我真不知道該尊重還是該嘲笑。

  果然,受傷的小鹿慌不擇路,朝著指揮官營地的方向奔跑,他蹲在草叢中,靜靜地等待第二次狩獵。

  她不得不稱讚一下卑鄙的變態,他弄傷鹿的手法很有點陰毒(這個詞在泰和海盜團是褒義),那一爪,抓斷了小鹿後腿的一條筋腱,讓它只能蹣跚而行,每走幾步,就疼得慘叫。終於,它沒法再走了,摔倒在草叢裡,奄奄一息。

  受傷動物的叫聲很快引來了指揮官。

  哪怕食物充足,也絕不能放任受傷的動物留在自己的營地,因為它們會引來更多獵食者。

  指揮官戴著一頂草帽,在戰鬥服外還加了件草和樹皮編織的圍裙。圍裙掛在脖子上,後背繫繩。她猜他是為了做陶器時不要濺上太多泥漿才做的圍裙。

  他發現草叢中受傷的鹿後,俊秀的臉上依然是無憂亦無喜的神情,既沒感到驚訝,也沒絲毫幸運或開心,也沒有憐憫。他只是,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托起小鹿的頭,一手在它脖子和後背上輕輕撫摸了幾下,然後,他乾脆俐落地擰斷了它的脖子,結束了它的痛苦。

  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蹲在草叢中的路德變態,和把鹿抱起來的維熙指揮官,相距不過十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如果他不僅僅是想要偷走火種呢?如果他想要偷襲他呢?她要不要干預?

  夏季森林中的氣溫在二十攝氏度左右,殺死的獵物要盡快處理,不然內臟就會腐壞,毒素進入肉之後就沒法吃了。

  指揮官抱起鹿走去向自己營地附近的小溪邊,看來是要在那裡處理獵物。

  當指揮官的身形隱沒在樹叢後,隱藏在一旁的變態也飛快行動。

  他以驚人的速度躥出草叢,衝向指揮官的營地。

  除了石棚下的火塘和廚房裡的火灶,在營地一角的空地也長久地安放著營火,石頭壘成的火塘裡一直放著幾根柴火,火從來也不燒旺,也許是保留火種用的。

  他衝到近前,從柴堆裡抽了一根樹枝,又從身上取出一團乾草,他把這團草插在樹枝尖端,遞到只有幾粒火星的柴火前,甘草一碰火星立刻就點燃了,顯然草上蘸著松脂,早有準備。

  他輕輕一笑,解除了擬態狀態,向自己的營地走去。

  在他取火的時候,她分神去看在溪邊的指揮官,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溪邊沒有很高的樹,她只能跳下樹梢,重新調整擬態,同時向著指揮官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動。還沒等她跑近,她就確認了自己剛才的猜測——指揮官早就知道這是個陷阱,那頭小鹿是用來調虎離山的!他根本沒在溪水邊,只是把圍裙和草帽掛在了灌木叢上!

  他去哪兒了?

  她很快找到了他。他正朝著變態的營地飛奔!

  啊——我明白了!他其實是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他本身也想著要順手牽羊!去偷人家變態的東西!

  我去!這真是太赤雞了!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借助地形隱蔽,也飛快朝著變態的營地跑去。她必須得親眼去看看,指揮官要去偷的是什麼。一定是很有用的資源。可我並沒發現他的鳥窩裡有什麼啊?

  指揮官跳過了溪水!他走進了變態的鳥籠!他從墊窩的草堆裡拿出了——我去!是無人機!一架x9型無人機!有了它,什麼山川地形,河流森林,一機在手,天下我有!

  啊啊啊啊——我怎麼就沒發現變態藏著這種高級裝備啊!

  一時間,後悔讓她想要捶胸頓足。

  更讓她出乎意料的還在後面,指揮官拿到了無人機後,沒立刻跑路,他將無人機放在地上,從兩邊口袋裡各掏出了一隻小雞?或者說,小鳥?小鴿子?這兩隻雞太小了,胸肉最多也就巴掌大,脖子已經斷了,可是身體還是柔軟的,看來剛死沒多久。

  不是,你掏鳥出來幹什麼?要給人家補償麼?

  她正疑惑呢,就見他「刷」一下拉開胸前拉鏈,一邊一個,把小鴿子塞進自己背心裡了。

  ……

  ……

  您……這是,要幹什麼啊?

  她此刻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只能機械地繼續暗中觀察。

  沒等這波震驚過去,他拉上了拉鏈,還低著頭調整了一下兩隻小鴿子的位置,具有彈性的戰鬥服一下子多了點微妙的看點。然後,他舉起左手輕輕握了一下,手套裡大概是隱藏著什麼控制按鈕,他的戰鬥服的領口發出輕微的「噌」,前後浮起出一團雲霧狀,又像是液態的金屬狀的材料,這東西彷彿具有活性,蛇一樣繞著他的臉盤旋扭動,眨眼之間形成了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面罩。

  她也曾見過維熙帝國最新的戰鬥裝備的資料,知道這種隱藏在戰鬥服中的面罩是專門給尉官以上軍階的高級軍官供應的,因為這些人總不好和普通士兵一樣提著沉重的頭盔,有損威嚴,但是,她沒想到這種面罩親眼所見時會是這種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特製的,它由深紫色的半氣體半液體狀態快速凝固成形一個鳥頭,頭頂有微向上翹的羽冠,鼻子下是尖尖的喙,鳥類的雙眼本該在頭兩側,這時變成了人類的平面,看起來莫名的邪惡,更為可怕的是,鳥頭面罩完全籠遮擋住他的形貌後,他忽然間側過身,向著她隱身的地方盯視。面罩上光澤流離變幻,捉摸不定。

  她大氣也不敢出,心裡有個聲音不斷說:他發現我了,他發現我了!

  可是,他朝她的方向看了幾秒鐘,轉過了頭。

  她的心這時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她本能地想要吞咽,又趕快克制住自己,輕輕呼了口氣,小心翼翼吞了吞口水。

  這位指揮官的本來面貌和此刻的樣子相差太遠,不知為什麼讓她感到很害怕。究竟哪種樣貌才是他的本來面貌?那個迎著晨曦在小溪邊沐浴的水仙般的男子呢?

  變成鳥人的指揮官撿起無人機,又在變態的鳥窩裡堆著的乾草裡翻找了一會兒,然後一怔。就在這時,變態回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5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3-18 12:31 PM 編輯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二十章 Day 18‧3

  為了盜火種,變態也早有準備。他在家門口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個巨大的柴草堆,裡面可能放了不少松脂之類的助燃物,一路飛奔回來,他哈哈大笑一聲把手中的火種扔在柴草堆上,火苗噌一下躥得很高,他站在那兒得意地欣賞了一下才往自己的鳥籠走,剛一進去,立刻驚叫一聲又猛退出來。

  從她的位置,這時是無法看清鳥籠裡發生了什麼事的,變態的後背擋住了她的視線,但她猜測,指揮官一定是偷襲了他。

  指揮官也跟了出來,兩人交手速度很快,瞬間已經攻防了幾次,暫時不相上下。

  她的心臟一下一下撞著胸腔,腦子閃著各種各樣的閃光——誰會贏?這兩人不會玩真的吧?別打死誰啊!雖然這兩個人都是狡詐之徒,可要是同歸於盡了……她可不想一個人在這個星球上!那要是真的打到要出人命的時候怎麼辦?她要跳出來阻止麼?

  沒等她想太多,很快形勢分明,這兩人都沒想要對方的命,但是都在玩命要壓制住對方。

  指揮官很明顯是認為他要找的東西被變態藏在身上,手一直要往他身上抓,而變態呢,當然不能隨便就把要害打開給人摸呀!

  泰和海盜團裡不少人是搏擊高手,二當家更是其中翹楚,尤其擅長貼身短打,她雖然沒把二當家的功夫學到五成,但名師指點的高徒眼力是有的。很快她就發現,指揮官出手雖然凌厲,又快,但那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耐力和力量都不是長處。而那位變態就不同了,他的爆發力相當可怕,速度也很快,反應靈敏度更是驚人,最為難得的是,他身體的柔韌性遠超這個年齡的同性。

  這兩人又打了一會兒,變態也漸漸察覺出對手的弱點了,出手的速度猛地加快,又過了一會兒,指揮官還擊的速度相形見絀,變態突然大吼了一聲,再次提速,只一瞬間,攻防逆轉,他奪得了先機,趁勢搶攻,指揮官連退了兩三步,胸口出現一個破綻——

  她在心中大叫——有詐!

  一瞬間她明白那兩隻小鳥是幹什麼的了——指揮官必然是在小鳥胸肉裡插了毒針之類的暗器!上面一定還有麻醉類藥物!對打的時候瞅準時機賣個破綻——

  小鳥其實是用來當緩衝墊的!

  果然,變態抓住這個破綻雙掌在對手胸口重重一推——

  他立即驚叫了一聲,毫無章法地向後跳了一大步,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或是受了出其不意的傷害,形勢再度逆轉,指揮官就勢上前,一個掃腿把他絆倒在地,然後撲到他身上摸索了一下,又跳起來,站在那兒喘了幾口氣,轉身,提起無人機走了。

  顯然,他並沒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變態在指揮官走後仍然躺在地上不動,她漸漸忍不住焦急,快起來啊,你怎麼了?昏迷了?受重傷了?不會是死了吧?

  蹲在灌木叢中是沒法看到他是不是還活著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去看看,但還是按捺住了。

  要是死了現在看也沒用了,要是他昏迷了,遲早會醒,可要是他只是躺在那兒休息,我貿然現身可就成傻蛋了。

  她捏著食指,告誡自己,想點別的,想點別的……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躺在地上的變態發出了一聲嘶吼。

  這聲吼叫裡包含著很多情緒,後悔,懊惱,憤怒,焦急……

  在她想念楊度和二當家他們時,如果可以,她也會發出相似的吼叫——為什麼?為什麼我那時候會貪心?搶什麼指揮艦啊!看吧,現在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搞不好要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破爛星球上過下半輩子!再也見不到那些對我很重要的人了!啊——啊——

  可她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被發現,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吼叫。

  每次吼叫完,都會伴隨輕輕的啜泣。就像此刻隔著一條小溪躺在地上的那位倖存者所做的一樣。

  然後,他大概會像她一樣擦擦臉,吸一下鼻子,再次將所有不利於在這星球繼續求生的情緒全部扼殺,回歸沉默。

  不過……

  他忽然又嘿嘿,嘿嘿,笑了兩聲。

  她愣住了。

  這可不是什麼自嘲的笑聲啊朋友們……

  嗯,你這笑的,很容易讓人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在晉江不可描述且因衝擊力太強極易致盲的畫面啊……

  為、為什麼,我會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呢……

  她遵從這股本能的預感驅使,想要立即向後退,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沒想到啊,變態速度這個快啊,翻身一骨碌跳起來就直衝向小溪邊,然後頭盔一摘拉鏈一拉,熟悉的動作熟悉的那啥。

  他突然間跑得太近了,她這時再想後退很難不被發現,只好忍住安慰自己說,嗐,撒泡尿而已,正常生理需要。她也會。

  誰知道,變態尿完了,把全身衣服扒了個精光,跳小溪裡洗起澡了,洗得還挺認真挺仔細的。

  嘖……沒眼看。

  他這時和她的距離,也就最多五六米。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這裡也沒其他娛樂活動,不看白不看,就當看付費視頻了。她只能這麼寬慰自己。

  離得近了,許多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一一展現。

  他後頸右側長了兩顆黑痣,大的那顆大約小綠豆那麼大,另一顆小一點的更靠近頸部的血管。

  他的手心和拇指內側全是血泡,有的結著血痂,有的還露著紅色的肉,大概全是鑽木取火搞出來的。一定還很疼。因為他偶爾還會孩子氣地蹙一下眉,咧一下嘴角。

  嗯,手這樣了,最近沒法擼了吧?

  哎?等等,你還洗起衣服了?

  你手破成這樣了你洗什麼衣服啊?

  變態把他的軍用背心、短褲、內衣、襪子挨個放在水裡漂洗,掛在溪邊的小樹枝上,她以為到這裡節目就要結束了,沒想到他又抓起最先掛樹上的背心,拎到小溪裡一塊大石頭邊,又在旁邊撿了塊石頭,把背心按在石頭上捶了一通,這才兩手拎起來在水裡反復漂洗。

  看得她有點慚愧。這兩人比她都愛乾淨啊。她也洗衣服,不過是把衣服放在水裡稍微揉揉就完事了。

  不過,你洗得這麼認真……估計洗完全套至少還要十分鐘,嘿嘿……

  她悄悄緩慢移動,到了一個她認為安全的距離後緩緩站起來,接著,飛奔,跳過小溪,向著變態脫衣服的地方跑。

  幹什麼?繞背啊!

  她風一樣躥到他扔戰鬥服的溪邊,拎起衣服團成一團,轉身就跑。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謝謝啦,變態!

  她一邊跑,回頭一看,變態還在小溪裡投入地捶襪子呢!再看這戰鬥服,哎呀,真是高級啊,就算沒穿著也跟著在變換擬態模式呢!智能的!自動的!

  離開溪邊一段距離後,她直接把剛到手的戰鬥服套上,腳下方向一變,朝著指揮官的營地飛奔。

  她早就想好了,必須得到另一個人的營地再順手偷點什麼,這樣呢,這兩個人都以為對方偷了自己的東西進行報復!誰會想到其實還有一個人在暗度陳倉呢?

  嘻嘻嘻嘻,我真是個卑鄙的天才啊!(卑鄙一詞在泰和也常做褒義)

  靠近指揮官的營地時,她放慢腳步,先試了試高級戰鬥服的強大擬態隱蔽功能,再深呼吸幾下,調勻了呼吸後才貓著腰一步一步靠近,然後,停住。

  指揮官這邊的氣氛相當低迷,他的面罩已經不見了,大約是收回了衣領裡,他依舊有條不紊地做著事,臉上依舊是無喜亦無悲的神情,可是那股不開心的氣氛彷彿有形質一樣,彌散在他四周。

  他站在廚房的料理台前,那兩隻墊過胸的小鳥已經洗剝乾淨,連鳥毛都收在一個草編小包裡掛在廚房頂棚上了。鳥肉完完整整,根本沒什麼毒針,暗器。

  她皺著眉,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他要在胸前塞那兩隻可憐的小鳥,更想不通為什麼變態只是摸到了小鳥,就「啊」地大叫一聲,然後毫無鬥志躺在地上一副「隨便你」的樣子。看他後來洗衣服洗得那麼歡快,完全不是手又受了傷。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指揮官把小鳥串在細樹枝上,放在烤架上,輕輕呼了口氣,走去小溪邊處理小鹿的屍體了。

  她像一隻大老鼠一樣一溜小碎步跑到廚房邊,抓起一根鳥串,逃之夭夭。

  她的背簍還有小黑豆豆還在山上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回到山上,背簍安然無恙,她趕緊把小黑豆豆的籠子提出來,小家伙一見到她立即激動得跑到籠門邊直立起來,唧唧叫著。養了十幾天了,這小東西和她有感情了,它現在已經知道了,她的出現代表著食物,愛撫和溫暖。它對火也不是那麼害怕了。

  其實這一點讓她覺得很神奇。海牛也是哺乳動物,體型更大,群體生活,智商理應比齧齒類小動物高,但它們智商低到餵孩子的時候被人順奶都不覺得危險。

  這天晚上,她在高山平原紮帳篷過夜。

  晚餐嘛,當然就是那隻小鳥。

  第二天早上,她吃完早餐,向山下看去,卻只見到變態的營地冒著青煙。往常這個時候,指揮官的營地早就炊煙裊裊了。她皺了皺眉,忽然想到她第一次偷窺到指揮官時他的舉動,他並不是要生火,只是往露天的那堆篝火中扔了一束半濕的草。這樣的草當然燒不著,很快就冒起黑煙,直向上沖。

  他其實也在放誘餌。看啊,我每天早上就有溫暖的火,能吃熟食,羨慕麼?快來偷火種啊。

  變態應該是把這當成指揮官對他的挑釁,所以才一定要自己鑽木取火。當然,最終沒取到。所以他設計了一個陷阱,挽回面子。沒想到,這其實也早在人家的算計之中。

  她現在合理地懷疑,變態一直沒法成功鑽木取火,恐怕指揮官暗中出了份力。他們兩個雖然相鄰而居,但絕不像表面這麼和平,很可能也曾互相偷窺、刺探過,沒準還有過幾次小小的交鋒。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12:53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二十一章 Day 19

  齊盛不太高興。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高興」「憤怒」之類的強烈情緒了。

  所以他把自己目前的情緒歸結為……不悅。

  他沒想到那位路德新兵會這麼快就做出回擊,而且是相當幼稚的回擊。他把他的晚餐偷走了一半。唉,何必呢?

  深究起來,令他不悅或是失望的,也不是丟失的晚餐,而是沒有找到無人機的控制器。再仔細想下去,令他失望的,也不是沒找到控制器這件事,而是一個早就顯而易見的推斷:雖然有無人機,但是路德的新兵也沒有控制器。不然他早在著陸後的第二天就應該放無人機出去,搜索這個星球的各種環境資料。

  不過呢,這只是針對正常人的推斷,這個新兵似乎不能以常理度之。

  著陸後,齊盛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找到庇護所,升起了火,這個時候,如果另一位掉落在這星球、很可能在接下來的一兩年中是他在這個星球唯一的同伴的倖存者也是個正常人,那麼,他會過來借火種,這樣大家就能一起坐在火堆前面聊聊天。都到了一個不存在於任何目前所知星圖中的星球了,只剩下兩個人了,難道還要分敵我,論正誤,試圖證明自己的意識形態和政治見解才是更正確的?既然大家都能和睦而充滿共識地把庇護所建在這麼近的地方了,那過來聊聊天不是順理成章的麼?

  不幸的是,他遇到的,就是一個不正常的。

  這位倖存者在齊盛釋放出友好的信號後,並沒來。齊盛等了一天,起初懷疑他是不是受了重傷,但他的戰機近乎完好無損,重傷是不太可能的。為了確認,他製造了和這位倖存者的偶遇。

  雙方都戴著面罩,但不難看出,那是一位新兵。最多從軍校畢業了兩年。進入軍隊後一年集訓,一年實戰飛行。

  大家站在水源邊上取水,相距不過二十米,齊盛對他舉一舉自己的杯子,示意讓他先取水,新兵回了個致意的手勢,先取了水。

  他以為接下來兩個人就能進行對話了,沒想到,新兵取水之後走了。

  然後半天沒再回來。

  齊盛能怎麼辦呢?只好回去吧。難道要一直站在溪水邊等著?

  也許這位倖存者是對他的身份有顧慮。這是可以理解的。新兵嘛,剛從軍校畢業,被思想政治教育洗腦了三四年,對維熙帝國充滿警惕和敵意。但只要自己表現出毫無敵意,大家總能放下成見,和平共處。

  至於什麼意識形態的分歧,以後離開這星球時再討論不遲。

  這天下午,齊盛發現他想錯了。

  他的鄰居,路德的新兵,不知為什麼把他表達出的善意當成了挑戰。他在學著他鑽木取火。

  野外求生訓練雖然是每個國家的新兵都會接受的訓練,但是講真的,機動戰機駕駛員化為宇宙星塵戰死的幾率遠高於落在荒野的幾率,部隊也不會把徒手取火列為考核項目。就是他,也是因為早有避世的準備才參加了野營興趣組,這才真的掌握了鑽木取火的技術。

  事情從這兒開始不對勁了。

  這個蠢貨似乎跟他較上勁了,非要自己升起火才行。

  齊盛覺得不可理喻。

  莫非,你還怕我在火裡下毒?你直接問我要火種就行啊!如果真的有那麼大深仇大恨,你跟我住得這麼近幹什麼?也沒見你要搬走啊?

  那行吧,就試試看誰技高一籌。

  自此之後,兩人每天早上依然會在太陽高高升起後到河邊取水,致意,但是各自暗中使勁。

  其實齊盛每天天不亮就醒了。從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就睡不好。每次睡眠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不得不忍受的煎熬。他會做許多冗長蕪雜的夢。全都是些顏色混沌的雜亂片段。像古老褪色的膠片,不管是粉紅色的玫瑰,藍色的天空,還是鮮紅的血液,燃燒的火和黑煙,全都褪成一種渾濁的深棕黃色,畫面上面布滿灰白色的劃痕,時不時跳幀,上一個畫面還可以勉強稱得上懷舊,下一個畫面就可能很噁心。

  這些夢讓他討厭睡眠。少年時他徹夜去對抗它們,多出了許多同齡人沒有的時間。他十五歲考上維熙皇家軍事學校,許多人羨慕又嫉妒地稱他為天才,他在心裡小聲說,要是你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你也會是天才。

  來到這個星球後,雖然一切幾乎全都在他計劃中,他也早有了陷身荒野的心理預期,但突然多出來的時間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在那幫老家伙們要求他戴上名為「艦長手環」實則準備隨時對他的心臟發出致命電擊的玩意時,他對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憤怒。各為其主罷了。易位而處,他能做的也不會比他們更光明磊落,最多只是做得更體面些,盡量不使自己顯得愚蠢,也不使對手感到被羞辱而已。

  不過,現在他開始實打實地厭恨這群老東西了。就是因為那個手環,他沒法再佩戴微電腦手環,所以他現在連求救都做不到。救生艙裡的微電腦只有極為簡單的功能。

  他在屋子外也做了一個火塘,睡在床上,可以從門縫中看到微弱的火光。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默背他看過的那些書,分飾兩角在心中進行一場辯論,想像要如何跟一隻螞蟻解釋佛陀和觀音各是誰,模擬怎麼建一所陶器工坊,他需要陶泥,需要淘澄陶泥的容器,還要做一個拉胚的轉盤,用腳踩動踏板就能控制轉速快慢,也許還需要皮帶輪,這附近有沒有比較大的野獸?趁著夏季陽光充沛,是多捕獵一些動物,硝製好皮毛,為冬季做準備。總不能一直就這麼一套衣服一雙鞋吧?至於貼身的衣物,是星球上有類似棉花的植物麼?或者其他纖維長而柔韌的植物?織布機怎麼做?這裡有什麼礦藏?有煤和鐵的話,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但是得有人幫他。所以還是得想辦法收服新兵。

  這麼胡思亂想,總能消磨掉幾個小時。

  可是只要一分神,睡意就會覷著空子鑽進大腦。那些夢境並不會因為他到了另一個星球就找不到他。

  每天他醒來時,天色還是接近黑暗的藍紫色。

  真是令人嫉妒。新兵每天都能睡到太陽曬屁股才醒來。

  他醒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沐浴。

  似乎只有冰冷清澈的水才能洗掉腦海裡深存的那些畫面,讓他重獲新生。

  然後,他吃早餐,做他前一天停下的工作,繼續挑釁鄰居。

  他故意在空地升了一堆火,上面什麼都不煮,每天早上往火堆上扔一團半乾的草,青煙直上雲霄,看呀看呀,我有火!我親手鑽出來的!厲害吧?看你幾時能忍不住過來。

  又過了幾天,他發現新兵有一隻無人機。

  他把它放在石頭上,張開折疊的旋翼,似乎是在進行太陽能充電。但他一直沒有使用無人機。

  這很顯然是新兵回敬給齊盛的炫耀。

  有火很了不起麼?我有無人機,我就是不飛,你有麼?想飛嗎?看你幾時能忍不住過來。

  好啊,那就來玩玩啊!

  如果還未被發現的第三位倖存者目睹全部過程,一定會覺得十分無聊。雄性生物的勝負欲絕對是這宇宙間最不可理喻的東西。他們會比誰尿的比較遠,甚至比誰尿的時間最久,為此,船上曾經有海盜為了積攢足夠多的尿而憋壞了膀胱飛去急救。

  在她看來,勝負欲是非理性的狀態下進行的競爭。通常是由無聊引起的。

  但是,進行這種競爭時,盡管起因常常是非理性的,競爭者們在過程中卻會採用各種精心策劃過的手段。

  通過幾次暗中觀察,齊盛估計出了對手的各項數據,他比他更年輕,兩人身高相仿,但對手的身體素質更好,無論是肌肉的重量,速度,力量,爆發力,反應力,敏捷度,柔韌性,都超過他。到了必須正面對戰的時候,他的勝率並不高。

  不過,他會用別的方法彌補他的弱點。比如,心理攻擊。

  當然了,這些虛擬的「攻擊」的前提是雙方都不以殺死或重傷對方為目的。只是一種較量。就和大家每天互相挑釁的性質一樣。

  進一步觀察後,齊盛發現這位新兵並不是因為敵視他,或者因為兩大帝國的不同意識形態而堅持與他「鄰而不和」。他的儀態無可挑剔,即使在這種無人星球上用手指進食在石頭上曬乾的生肉片時,依然能保持世家子弟繼承在基因中的優雅。

  他對這位新兵的人物側寫逐漸豐滿起來——出身高貴,很有可能是家中的幼子,受過良好的教育,因此無可避免地有一些驕矜傲慢,儘管這一點在和老兵們尤其是底層士兵們混在一起近兩年之後已經被掩蓋得很好了。

  如果上述側寫是正確的,那麼,新兵倔強地要自己升起火,只是為了向他證明他不比他差。

  莫非,這就是只有世家子弟才有的傲氣?

  傻不傻啊?

  不過,假如推斷是正確的,問題也隨之來了:一個路德帝國世家貴族的小兒子,為什麼會在新兵營服役?而且去的還是陣亡率最高的機動戰機部隊?

  任何國家,任何時代,局部的穩定長久之後,就會無可避免地出現階級的固化,對權力和財富的壟斷又會催生腐敗。

  老牌貴族家庭的子女在教育和人脈上有天然優勢,他們逐漸將權力壟斷在自己的圈子裡,絕對的權力滋生腐敗,導致政府結構臃腫反應遲鈍,最終使帝國衰落,走向滅亡,顛覆。

  在兩百多年前,路德帝國建立之初,為了避免重復這一命運,開國大帝促請議會通過一條新的法律:任何公民想擁有投票權,必須擁有連續五年的全職軍人資歷。也就是說,想要接觸帝國核心,操縱政治,你必須當過兵,還必須是正式軍人,還必須要服滿連續五年的兵役,不然的話,哪怕身為皇子,也一樣無法在議會擁有一席之地。

  這位開國大帝是軍人出身,路德帝國的建立更是由一連串軍事政變促成,他認為,沒有上過戰場領略過戰爭殘酷性的人,哪怕辭藻再華麗,再懂得蠱惑人心,和一個坐在鍵盤和數據線後指點天下的死肥宅並無不同。國家的權力,絕不可交給這些沒經歷過戰爭,不懂得紀律、尊嚴、責任與犧牲為何物的混蛋。

  當時的議會成員相當一部分是大帝在軍隊的同僚,法案順利通過,並在帝國建立之初被貫徹到底。

  儘管這條法律至今仍被多方詬病是充滿軍國主義的惡法,但在當時,它確實很快使國家面貌煥然一新——政府機構效率大大提高,沒有相關技術背景官員通通被認為是只會拍馬屁的無能之輩,他們滾蛋後,醫療、教育、科技等部門,外行人一拍腦袋指導內行的現象極少再出現,貧窮的青年們有了新的上升渠道,從軍。

  更重要的是,新帝國成立後對於戰爭、軍備、國民素質的態度越來越謹慎了。因為幾乎所有議員都曾經在殘酷的戰場中度過五年。

  這個由一幫軍人靠軍事政變建立的帝國反而快速迎來了和平,也更珍惜和平。

  但就像人類創造出的任何制度一樣,假以時日,總會有人找出這制度的漏洞並加以利用。祿蠹、投機者們像水蛭一樣鑽「公民投票權法案」的空子。

  許多大貴族的子弟也參軍,但只是為了混投票權。軍隊很難再保持純潔性,甚至漸漸開創出為這些貴族子弟混資歷而建立的專司文職的兵種,再後來,更有了類似古代御林軍的部隊,叫「騎士團」。

  騎士團的軍服與眾不同,成員們每天穿的都像是閱兵式中的軍禮服,硬挺的帽簷上方鑲著金色綬帶,衣服的布料全是奢侈的細羊毛呢料,剪裁貼身,配上長至膝蓋的鋥亮皮靴,甚至還有形制纖細華麗的佩劍。比儀仗隊還像儀仗隊。他們名義上是直屬皇帝陛下的護衛,但實際上嘛,這幫少爺兵們發揮作用的場合通常是各種宮廷宴會與外交宴會上,作為貴婦們的舞伴。

  齊盛將他所知的路德帝國那些貴族家庭的成員情況在腦中過了一遍,沒找到哪一家的孩子和新兵的年齡相仿,又在真正的戰鬥部隊服役的。他有些懷疑此人也許來自一個偏遠行省的沒落貴族家庭,但是,這想法沒法進一步推證。

  不過,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他設下圈套了。

  從這天起,他仍然每天早上在溪邊跟取水的鄰居致意,但從未開口說話,也沒摘下面罩。

  在著陸的第十八天,看到那頭受傷的小鹿時,齊盛知道,新兵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他也早有準備。

  他在十天前捉到了一對小鳥,一直放在籠子裡,養在庇護所中。

  這時到了小鳥派上用場的時候。

  齊盛來到新兵的住所前,口袋裡的小鳥屍體還是溫熱的。他把它們一邊一個塞在胸前。拉上拉鏈,再低頭看看,這個效果差強人意。

  很快,新兵回來了。

  新兵畢竟是新兵,太缺乏經驗了。對人的無恥程度缺乏想像。

  兩人交手不久,齊盛賣個破綻,新兵果然上鉤,雙掌擊中了兩隻可憐的小鳥。

  死去不久的小鳥還是溫暖的,柔軟的,觸覺和男性結實的肌肉完全不同。

  可憐的孩子……大概是被極度的震驚給弄得死機了。

  身材高大的女兵並不罕見。齊盛的副官康妮身高就有一米八三。

  新兵一直先入為主地認為他的鄰居是位同性。不然的話,他的貴族出身和教養會讓他在每天早上取水時先致意的。

  齊盛等的就是這麼一個瞬間。他制伏他,他也沒再反抗,他在他身上搜了搜,但並沒發現控制器。

  啊——

  真是有點令人鬱悶。

  嗯,對了,不是不高興,也不是不悅,而是鬱悶。這才是他此刻的情緒。

  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第二天一早,他沒再去河邊玩什麼致意的游戲,早早去了自己的救生艙。他把艙中控制台拆卸下來,想找找有什麼可用的零件和電子板,再做一個控制器。

  但是,救生艙的作用就是「救生」,並非駕駛或控制,他並沒找到什麼太有用的東西。

  於是他又去了新兵的戰機那裡。

  戰機的艙體有一部分是透明的,裡面有什麼,一目了然。

  齊盛坐在戰機艦艙上,等了一會兒,新兵出現了。

  齊盛一見他,先是一愣,新兵穿著軍綠色的背心和短褲,沒穿戰鬥服也沒戴頭盔。

  他右臂上被什麼樹枝或是尖刺劃出了一道五六釐米的血痕,腿上沾著草葉和泥點。這一路走得顯然有點狼狽。

  新兵見了他,先盯著他胸口看了幾眼,然後仰頭道:「我以為齊盛不是那種讓部下為自己做無謂的犧牲的人。」他說完,挑釁地看著他,輕輕哼了一聲。

  齊盛收起面罩,平靜地看著他,「我確實不是那種人。」

  齊盛露出本來面目後,這年輕男孩仰望著他,欣喜欲狂,他那雙黑亮的眼睛閃爍異光,他極力按捺自己的情緒,想要表現得若無其事,可他的嘴角有自己的想法,先是右嘴角翹了起來,在他的努力控制下這調皮的嘴角慢慢平靜下來,可是,抿緊的嘴唇稍一放鬆,左邊的嘴角又不聽話地翹起來。

  最終,他放棄了,帶著這種往輕了說是有些不莊重,往重了說是有點嬉皮笑臉,往歪了說甚至可以是帶點挑逗意味的微笑,他說,「你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作為維熙帝國二百多年的歷史中最年輕的將官,齊盛見過很多視他為偶像的年輕人,但用這種神態和語氣和他說話的,真不多見。

  崇敬中流露著一絲無可置疑的淡淡邪念。

  可要說是邪念吧,他的無論眼神還是氣質又很純潔。他長得很漂亮,在兩三年前可能還會雌雄莫辨,現在臉上也還留著一點點嬰兒肥的痕跡。

  果然不能以常理而度之啊……

  這一刻,齊盛為自己的未來稍微感到憂慮。

  新兵並沒看出齊盛的憂慮,他還沉浸在興奮中,語速輕快,「你是來找無人機的遙控器麼?唉,沒有!無人機是我在出戰時擅自帶的,我讓地勤給我遙控器,他不給。唉,這幫固執得像機器一樣的笨蛋啊……」

  他靈敏輕盈地跳上機艙,挑起眉一笑,語氣更不客氣了,而且,不知怎麼還帶點類似撒嬌的味道,「我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你把戰鬥服還給我吧。」他說著,正對著齊盛盤腿坐下,那張臉上是一種剛走出巢穴探索新世界的小獸才會有的神采。

  齊盛聽到他說「把戰鬥服還給我」時內心極度驚訝——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戰鬥服不見了?可我並沒拿。

  他立刻想到他丟失了一半的晚餐。

  雖然內心驚濤駭浪,但他臉色依然不變,他審慎地盯著新兵看了一會兒,跳下戰機,徑直走了。

  新兵在他身後叫,「喂——」

  他也跳下戰機,追過來,「齊盛,我猜你這次遇難,不是偶然,對不對?」

  齊盛腳步不停,「你知道什麼?」

  新兵笑了,「我知道維熙帝國軍部最近出了條新規定,所有艦隊遠航時指揮官必須和艦隊主艦進行生物綁定。說是要保護帝國財產,但實際上嘛,嘻嘻,在我看來,是為了防止指揮官逃離主艦。」

  齊盛不為所動,繼續走著,新兵跟上來,繼續笑,「我還知道,你的養父,齊斕將軍,在一年前的失蹤,也不是巧合。」

  齊盛側首看了新兵一眼,腳步並不減慢,「我也知道一些事。你在路德帝都長大,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你父親早亡,母親性格柔弱,家裡的事全由一位作風強勢的老祖母做主,你還有一個比你年長很多哥哥,所有人都認為他非常優秀,甚至你的家人們也會不自覺地拿你和他比較——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挑戰他的長子繼承權,你為了贏得大家的注意力做過不少現在讓你覺得羞愧的荒唐事,但在我看來不管從前你做了什麼都無傷大雅,你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隱瞞貴族身份跑到機動部隊服役。」

  齊盛這時終於停下了,他冷眼看著臉色不大好的新兵,「像你這樣的小少爺,以為和粗魯的底層出身的士兵在一起混上幾年,就可以贏得別人的尊重?就能讓那些一向不拿你當一回事的人,包括一直沒意識到你早就不是個小孩子的家人對你刮目相看?」他沒再說下去,只是輕聲一笑。

  新兵沒再跟著他。

  齊盛想,這很好。我現在完全沒有心情聽一個路德的新兵對我勸降。

  不過,短暫的接觸中,新兵的肢體動作,語言特點,氣質,神態還有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暴露了很多信息。他絕不是什麼偏遠行省、沒落貴族家的孩子。他的家族,極有可能在路德帝國的政治核心中生存,或者本身就是核心!

  艦隊遠征時指揮官和主艦進行綁定這個新出爐的法條從一開始就是用來對付他的。並沒正式推行開,在維熙帝國軍部知道的人都寥寥無幾,一位敵國的新兵是如何知道的?養父的政敵們一直想斬草除根,但是礙於養父的聲望無法動手。相信這次他「失蹤」之後,這條法規就會有合理的解除理由了。

  至於養父的失蹤……

  齊盛輕輕籲一口氣。他不願再想這件事。人對於痛苦的事情都會本能地躲避。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丟失的戰鬥服上。

  他不認為新兵的戰鬥服是野獸叼走的。

  在這個星球上,戰鬥服是非常寶貴的資源,除非是洗澡,他不會脫下它。而且,即使脫下來,他也一定會放在自己視線可及之處。這附近生活著一種大型的貓科動物,倒是可以無聲隱秘地行走,但是野獸為什麼要叼走一件衣服?連體的戰鬥服,怎麼叼著拖在地上走而不被及時發現?

  這裡從未見過猴子之類動物的蹤跡。

  那麼,只有兩個可能,這個星球上,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其他人。

  山林中的野人?行跡隱蔽的原住民?還是……別的倖存者?

  齊盛忽然意識到,從降落到這個星球以來,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除了戰機0079,還有其他小型戰機附著在蜂鳥號上跟著他來了這裡。

  因為他沒看到任何其他戰機或者救生艙著陸,也沒看到什麼機艙的殘骸。

  但如果那些人當時降落在海上,然後才登陸了呢?

  如果是他自己,穿過弦狀波動後著陸在異星球的大海上,活下來的機率一定很低,但是換了泰和的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泰和雇傭兵團,或者說,海盜團,在那片星域是極為活躍的,他們最擅長趁火打劫,也精於暗殺,盜竊,營救被綁架者,以及協助越獄、逃亡和偷渡。

  雖然那天海盜兵團偷襲時用的船全是無法辨認身份的,但是這幫人組織有效,進退有度,最重要的是那種戰船炸碎了之後彈出的豌豆粒救生艙還能發射連接索再來打劫的作戰方式,只可能是泰和這幫最惜命的亡命徒。

  問題是,那些倒黴的海盜現在藏在哪裡呢?

  他們有幾個人?

  齊盛走回自己的營地時,想起自己剛來到這星球大約一周後的一天,他從溪邊洗漱回來,忽然間有種被窺視的感覺。這種感覺後來還出現過幾次,最近一次,就在昨天。在他搜索新兵那個搭得亂七八糟的庇護所時。

  這種類似本能的直覺,可能並不是錯覺。

  為了搭建室外廚房的房頂他做了一架梯子,現在,這梯子被他架在了庇護所岩壁上。他爬上梯子的最高一格,撥開岩壁上那簇蕨類植物的葉片,一個用細樹枝戳出的小孔暴露了出來。

  小孔之後,別有洞天。

  齊盛站在梯子上自嘲地笑了。

  他本可以更早地發現其他的倖存者,可是,不管是他來到這之前,還是之後,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求生。他暫時沒有探索這個星球的欲望。所以他一直忙於怎麼建一個長久而安全的庇護所,怎麼提高生活的質量。是他自己把自己拘束在了這一小片地方。

  這天下午,齊盛帶上乾糧和火種出門了。

  他先沿著山崖向山上走,很快找到一處岩壁的裂口,從這裡翻過去,山岩的另一邊有一大片果樹。他還在岩壁下的一個天然石洞中發現了一包已經腐爛成泥的果子,包在一塊布裡。布已經被果汁染成了紫褐色。

  他沒動這個布包,繼續順著山崖向下走。

  當晚,他住在山谷的小河邊。

  第二天,他在對面的山腰上找到一棵極其高大的雪松。他攀爬上去,用光能槍消除掉所有遮住視線的枝葉後有了一個視野極佳的觀察點。

  從這能清楚地看到他和新兵的營地。新兵可能正在做飯,炊煙裊裊。

  他們作為庇護所的那道山崖像一道閃電形,從山巔一直延伸到河谷中,幾塊巨石橫亙在小河裡,像一座小橋,又像一座沒合攏的堤壩。

  他對這個發現很滿意,小溪裡有魚,那麼河裡魚一定更多,做個漁網攔在堤壩上就能輕鬆地捕魚。或者做幾個魚籠放在那裡,需要的時候才來取。

  他們營地旁那條小溪有一條支流,穿過一片亂石灘,向西幾乎是橫著鑽進了樹林中。在這條支流和亂石灘之間,有一片被山火焚燒成炭塊的林地。

  這是非常可喜的發現,他接下來要燒窯做陶器,那些木炭正好做燃料。

  至於他們著陸的那片落木林,比他原以為的要更大,延綿數里,看起來像是曾經發生過一場小型地震,以至於河流改變了流向,原本的河川成了一片亂石灘。

  在亂石灘和山火焚燒後的樹林西邊是一大片濕地,這裡本來是落木林的邊緣,拐向的小溪支流和倒在地上的大樹製造了大大小小的池塘,從這裡看去,它們像是古代宮殿中象徵奢靡與宏偉的階梯型噴泉池,又有點像是積了水還沒插上秧苗的梯田,因為樹木掩映,看不清這樣的池塘有多少,也看不清它們有多大,但是陽光穿過樹木枝葉後暴露了它們的存在。金光投射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池塘,小湖泊,水池上,它們就像碎掉的鏡子反射出點點銀光。

  這片沼澤濕地的面積相當大。

  而且,令他更意外的是,乾涸的河灘和沼澤叢林相接的一個點,和他還有新兵的營地,就像一個等邊三角形,但因為地勢起伏,還有樹林的遮掩,他竟然從來沒注意到那裡。

  他爬下樹,又沿著河谷順著溪流的方向走。

  一路上並沒發現任何人在此活動過的痕跡,但是在距離堤壩大約三公里的下游,他發現了幾根竹子。這些竹子卡在石頭縫裡已經有幾天了,竹子和石縫之間的水面囤積了不少落葉,早已腐爛。這又是一個其他倖存者活動的證據。卡住的竹子每根直徑都有十幾釐米,切面光滑,有光能槍燒灼過的痕跡。即使這星球有原住民,大概也還沒有發明出光能槍這種東西。

  那麼,竹子是從哪兒來的呢?他的竹子是在營地西北的山地找到的。河谷這裡,兩岸都沒有竹林。他在大樹上目之所及的地方也並沒看到竹林,它一定是在堤壩另一邊的上游。

  那些倖存者曾去過那裡,割了竹子想要運回來,但不知什麼原因放棄了,又擔心他們發現,只好把竹子從堤壩拋過去,讓它們隨波逐流。

  他提起一根竹子,試了試它的重量。

  現在,他對那些,或者說,那一位倖存者隱藏在哪裡,已經有了初步的推測。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2:07 PM

第一卷:暗中觀察‧JPG 第二十二章 D22

  新的一天,齊盛在天還沒亮起時就再次出發。這次,他沿著河谷中的溪流逆流而上。

  經過橫在水中的天然堤壩後,他繼續向西走了大約兩三公里。

  天光大亮時,他找到了昨天在大樹上看到的那片沼澤。

  它現在隱沒在一層氤氳朦朧的朝霧中,一旁是聳立著黑色巨石的河灘,之下是一片被山火燒成焦炭的林子,這兩塊地的顏色和質感,襯托得它像一塊綠色的絲質織物,柔軟而富有彈性,光澤悅目。

  他將火種丟入河裡,吃完最後一份食物,開啟了戰鬥服的擬態模式,越過小河,走進那片沼澤叢林。

  走進這片叢林後,他覺得這裡其實遠比從外面看起來要宜居。

  表面上看,似乎陽光很難穿透這裡的樹木枝葉,枝條上垂著青藤,還飄蕩著鬍鬚長毛一樣的松蘿,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樹皮上,草葉上,藤蘿上,目之所及的地方,到處都凝結著小水珠,腳底的軟泥踩到時也會噗噗地冒幾個泡,令戰鬥服的擬態模式尷尬地失敗,但這裡不僅生機勃勃,還有一種和他住的山崖附近迥然有異的美。

  青苔上爬著小小的蝸牛,慢吞吞地啃食綠苔,背著棕色帶花紋的殼,它的肉足是橘紅色,有的蝸牛殼子是半透明的,閃動幻彩,像一顆會走動的小珍珠,在它們經過的地方留下一條銀色的細線;長著青色和黃綠色羽毛的小鳥,它們有蜂鳥一樣細長的喙,動作輕巧,起飛時樹枝只是輕微顫抖,連露珠都不會碰掉幾顆;樹藤之間掛著蛛網,看不到蜘蛛或是它的獵物,網上只有一層細密的小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就連空氣也和他所居住的地方完全不同,除了森林中特有的清香,還浮動著不同的香氣。

  氣味是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東西。古詩中形容美人的氣味常用蘭麝之香這個詞,可是蘭和麝的香氣又是什麼樣的?還有調香合香,前中後調,調製香水香丸的說法和門道很多,是單獨的一門學問。可是依然有人喜歡單方香水。至於什麼樣的香氣是好聞的,有人喜歡清淡的水果味的香水,有人喜歡濃烈的花香,還有人喜歡帶有皮革和胡椒氣味的。

  只能說,判定一個氣味怡人與否的標準很主觀。

  他就很喜歡現在林子裡這種氣味。如果讓他用語言形容這種香氣的話,他會用……大約,應該是「詭異」這個詞吧。

  他循著花香在林子中漫步,走了一會兒忽然察覺腳下的路漸漸變得容易走了。那是因為灌木和草叢常常有動物經過而自然分開,但這不是一條獸道。它被人精心維護過。他抬眼看去,更前面一點的路面上甚至灑了一層碎木炭,摻著小石子。

  顯然,他已經靠近那位倖存者活動的範圍了。

  也許這路面並不是單純為了更好走而鋪的。體型小的動物走在上面不會發出什麼響聲,可體型大的,比如他,走在上面會令石子和木炭發出嚓嚓嚓的輕響。

  他抬頭看看四周,高大的樹木上飄著樹藤,藤上長著粉紫色的小花和青色的小果實,林間沒有風,樹葉和藤條一動不動,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和蟲鳥鳴叫的聲音。

  他迂回地繞過這條小道,把它當做地圖上的線索繼續前進。從這時起,他走得很慢很慢,每次抬腳落腳都要觀察一下。

  很快,他靠近了一個池塘,他還沒看到它,但已經聽到了它。流水的聲音更清晰了。他閉上眼睛聽了一會兒,可以在腦中描繪出它的樣子,它是個大約五六平米的活水塘,水流緩慢地從山溪無數支流中的一條注入,再緩慢流出,涓涓滴在池邊的岩石上,池塘裡有很大的魚,它們游動時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轉過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松樹,他看到了那個池塘。它周圍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和一些開著藍紫色花朵形似鳶尾的草,因此日照充足,比周圍的樹林亮了幾度,像是幽暗劇院裡被燈光照耀的舞台。水面上浮著許多葉子是心形的水生植物,他之前聞到的香氣,大約就是這種植物的花散發出來的,它們和睡蓮長得很像,但更小一些,花苞像一支支倒立出水面的毛筆,全是深紫色,包裹在一層薄膜似的半透明葉片裡,可花朵盛開後卻有不同顏色,淡粉,深紫紅,雪白,淺黃,無論什麼顏色的花朵,它們剛剛展開的花瓣底部邊緣都有深紫色的線,就像畫家勾勒這些花朵時手上只有這麼一支筆。

  濃鬱的花香引來了幾隻小鳥,它們停駐在小茶杯口大小的花朵上啜吸花粉,檸檬黃色的花粉沾在它們的小腦袋和喙上。

  這裡像是莫奈畫筆下的花園……不,這裡更美。

  他正要走得更近一點去欣賞這些花朵,水池中突然「嘩啦」一聲,他嚇了一跳,看到一道黑色的弧線甩著一串水珠冒出水面,是一個少女的長髮!

  她正對著他,從水中站起來,濕漉漉的頭髮像海藻一樣披拂在身上,幾條水線順著長髮在她身上匯集成小小的水流,再順著肌肉和骨骼的線條流淌。

  盡管他在進入森林前設想過可能隨時遭遇那位隱匿在附近的倖存者,但她的出現太突然,太戲劇化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異星球的神秘花香,美麗得近乎妖異的水中少女——很可能是致幻的神經毒素,將他腦中幾位拉斐爾前派畫家筆下的畫面和眼前的環境鑲嵌在了一起!

  在希臘神話裡,俊美的海拉斯去林中的池塘邊取水,被池中的水妖誘惑,從此消失在池塘中……

  這故事是許多畫家喜歡的主題,他們畫中的水妖全都和他剛才幻覺中的少女一樣有著杏核形狀的眼睛,櫻紅的嘴唇,白瓷一樣的皮膚,濃密的深色頭髮,優美的肢體線條……

  這不可能是真的。

  是幻覺。一定是幻覺。不可能有這樣的少女出現在森林裡。

  他低下頭,閉上眼睛,默默開啟面罩的製氧模式,同時探測空氣中的毒素成分。他對自己說:深呼吸,深呼吸。

  我太大意了。

  聞到花香的時候我應該立刻打開過濾器的。不知道這種毒素除了令人產生幻覺會不會對人體產生其他的傷害,例如肝臟的代謝……也許還會使心動過速。我的心臟現在跳得不正常的快。我之前明明走得很慢。

  可他很快發覺,除了心跳過快,口乾,他的身體並沒其他不適。

  對空氣的檢測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空氣中並不存在毒素。

  他再次睜開眼睛,林中水妖一樣的少女也並沒消失。

  看清了她手裡所拿的東西後,他關閉了過濾模式。

  不是幻覺。

  那少女手裡握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光滑石頭——不,是一塊肥皂,因為有細膩的泡沫水順著她手臂流了下來,劃過她淺粉色的手肘,滴落在池水中,擴散開。

  大概是製作的時候配料比例出了些問題,那塊肥皂像快要融化的黃油一樣柔軟,她用力一握,邊緣就凹陷處手指的形狀。

  她用兩手揉搓它,想要搓出泡沫,可是它的光滑程度和她的肌膚不相上下,活潑得像一隻抓不住的小狗,哧溜一下又從她手中逃逸出去,她輕輕驚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終於半蹲著接住了它,她得意地笑了一聲,兩片花瓣似的紅唇彎起,露出雪白的牙齒。

  他這時候才想到,原來他聽到的「大魚」在池中游動的聲音,是她鑽進水裡尋找掉進水中的肥皂所發出的。

  她小心地握著那塊肥皂,走向水池的一邊,從池邊的山石上揪下來一叢草,團成一團,用它當浴花擦在肥皂上,再抹在自己身上,肥皂泡泡在陽光下折射幻彩,又在她的頭髮和皮膚上相繼幻滅,淡綠色的草汁混合著細膩的泡沫從她身上滑落在水裡,在水面上擴散,消失。

  她半蹲在水中,又洗了洗頭髮,握著髮梢舉在鼻子前聞了聞,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她從石頭上拿起一把小梳子,蘸著水,試著把頭髮梳得柔順。可是她大概是太久沒洗頭,又或者皂液中鹼性太高,她梳了幾次,痛得微微噘了下嘴,小聲嘀咕道,「護髮素是怎麼做的啊?用植物油浸泡花朵和薄荷可以麼?」

  他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護髮素裡都有什麼成分?從前家裡的管家太太和女僕們喜歡在下午茶的時候在廚房聊天,他偶爾經過時聽她們說某個女星迷信純天然的美容製劑,喜歡用冷榨椰子油護理頭髮,還用蘋果醋噴霧防止髮尾分叉。

  他分神了幾秒鐘,再看向她,她已經把長髮擰成了一束,靈蛇一樣在頭頂扭了幾下,另一隻手抓住髮尾,輕輕一拉,頭髮就在頭上盤成一個團子,不過,這團子不太聽話,很快又散開了,披拂在她身上。

  天空上的雲朵不知何時慢慢散開,它們投在林中的陰影也移開了,柔和的陽光忽然變得強烈,金光照在她身上,每一根濕漉漉的髮絲都閃著小小的虹光,不僅她的睫毛尖端帶著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就連她兩腮毛桃子一樣微不可見的絨毛上也是如此。

  變幻的光線讓他從這個妖冶的美麗幻境中驚醒,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他趕緊側過身,躲在大樹後面。

  他聽到她再次站起來,在水池中走動,然後嘻嘻笑了幾聲,接著,她發出奇怪的「啵啵啵」的聲音。

  她在做什麼?

  他忍不住從樹後窺探,看到她手裡捧了一隻胖胖的豚鼠,正給它洗澡,那「啵啵啵」的聲音,是她把那驚慌失措的倒黴小動物舉在臉前嘟起嘴唇親親它的小腦袋時發出的。他這才注意到,在水池一角的山石上放著一件戰鬥服,正是新兵那件,衣服上還放著一個籠子,想必是用來關那隻豚鼠的。

  她親吻豚鼠的樣子讓他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不道德感。

  和他被夢中那些畫面驚醒時的感覺很像。

  他匆匆地、可以說是狼狽地逃離了。

  逃離這個詞用得很準確。

  因為他放棄執行他原定的計劃——找到那名倖存者,偵查她的住地,也許和她進行交談。

  他按記憶中的方向向東北方直走,並沒用太久就走出了沼澤林地。路上他還看到了一個放著魚籠的池子,籠子裡可能已經有了獵物。

  他可以確定,那個少女並沒其他同伴。所以她放棄了幾根沉重的竹子,所以她畏懼著他們,隱匿在沼澤中,但又不敢離他們太遠。畢竟,在這個星球上,真的遇到什麼危險,能給與她幫助的,也只有這兩個同類。

  在他做理智思考的時候,他的大腦中無序地閃現出一些畫面:她從水裡探出頭,她睜開眼睛,她向後甩動長髮,張開嘴呼吸;她細長的眉毛上沾著小水珠;潔白細膩的泡沫在她身上流淌;她的鼻尖微微發紅,像是剛用力揉了揉鼻子,她的膝蓋和手肘也是那種淺粉色……

  到了後來,他跑得飛快,幾乎是在逃竄。

  此時他還沒意識到,就和從前那些難以逃脫的夢境一樣,這些畫面也是他無法逃脫的。它們具有強大的生命力,會佔據他的夢境,並給他的夢重新塗抹上濃重而鮮豔的顏色——翠綠,粉紅,青黃,雪白,深紫,淺藍,明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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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拉斯和林中水妖(hys and the nyhs)是沃特豪斯 john williawaterhoe在1896年畫的。這位畫家也畫過「水仙少年」。大家可以搜一下這幅畫看看。

  關於這幅畫還有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事,這畫從1896年完成後就被曼城藝術畫廊收購,一直掛著,在2018年,畫廊決定把這幅畫給取下來不展覽了!原因是「受到最近女性運動影響,覺得該畫有剝削女性物化女性的嫌疑」。我可去您媽的吧!這個傻逼決定當然遭到了很多藝術家和普通大眾的批評,一周以後,畫又被掛上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2:33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三章 D23

  問題:和偶像被困在一個無人星球上是什麼樣的感受?

  答:謝邀。首先必然是激動啊。非常的激動。我偶像可不是一般人啊。是齊盛!

  齊盛,懂麼?

  十五歲破格進入維熙皇家軍事學院的天才少年,兩大帝國加起來兩百多年來最年輕的將官,真正的軍事天才。

  成名的第一戰是梅里埃大撤退。齊盛從軍事學院畢業的第一年,同學們都分配到了維熙帝國的軍事指揮部做見習參謀,他呢,因為養父齊斕將軍被政敵排擠,給分配到了梅里埃。帝國邊塞一個人造軍屯星球。

  不過,大概老天爺都看不上維熙帝國那幫雜碎政治家的做法,將星的光芒是無法掩蓋的!

  路德帝國對梅里埃發動奇襲,試圖將這個中間站/軍屯全殲。

  戰役初期維熙帝國兵敗如山倒,人造軍屯星球呈珠鏈狀,本應首尾呼應,彼此支援,但五顆星球一下有三顆在戰役開始初的4時內被攻陷,其中一顆被炸毀,波及到其他星球。

  齊盛所在的部隊死傷慘重,他以少校軍銜臨危受命擔任指揮——因為比他更高級別的軍官全都戰死或失蹤了!只能按軍階從高到低挨個來當指揮官了!就這樣,齊盛成功完成十三艘量子遠航戰艦四萬六千名官兵的撤退,還反殺了一把,不僅反敗為勝,還差點把路德帝國未來的皇帝給俘虜了!(不要跟我爭論我國軍隊取得了勝利,皇帝陛下萬歲,當你所知的歷史和我說的出現不一致時,建議大家以我為準)

  那時齊盛才剛滿二十歲。

  此役之後,齊盛升為上校,兩個月後被調往格奇圖星域進行平叛。他所帶領的軍隊是一支臨時整編軍隊,有六成士兵是剛從中級軍事學校畢業的學生,而他們的對手此前已經令維熙帝國的兩支征討部隊灰頭土臉,據傳第二支征討軍的指揮官還被俘虜了,家人多方活動交了天價贖金才保全性命。齊盛帶領這支士氣低落的部隊到達格奇圖後進行了整編,訓練,軍事演習,在七個月後,看清楚,是七個月,基本肅清叛亂。

  此後,齊盛指揮過大大小小共兩百餘次戰役,未嘗一敗。在二十四歲時授維熙帝國騎士勳銜,升准將。允許我再說一次,將星的光芒是無法掩蓋的!再多的雜碎政治家也不行。

  如果不是同年齊斕將軍在蘭榮之戰中大敗並失蹤,齊盛的才能將不止發揮於此。

  名將被黜,於齊斕、齊盛而言是悲劇,但對於我路德帝國實屬幸運。

  我對齊盛指揮的戰役全都研究得很透徹,對他的指揮風格和戰鬥模式、習慣也了若指掌,軍校畢業論文也是對他幾場經典戰役的分析和探討,所以,當我軍與一支維熙的不知名艦隊在有領屬爭議的星域遭遇不久,我就推測艦隊的指揮官是他。

  我的推斷是正確的。

  但很可惜,沒來得及生擒他就發生了弦狀波動。憑借他高超的駕駛技術和我的大膽無畏,我和他降落在一個無人星球。

  著陸之後,我做出決定:要盡一切努力策反齊盛,使他能為我路德帝國所用。

  為此,我平息最初的激動,激勵自己,首先要贏得他的尊重和敬意。然後,他才會對我說的話感興趣。

  問題:最終和自己崇拜了幾年的偶像面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答:不邀自來。簡單來說,感受很復雜。

  在努力了十六天後,我仍然沒能成功地鑽木取火。我的生活質量開始影響到我的身體健康。所以我決定智取。我用一頭小鹿當誘餌,將他引至溪邊,順利取了火種。沒想到,他早就進行了預判,把草編的圍裙掛在溪邊迷惑我,自己到了我的營地拿走了無人機。

  我回家時他跳出來奇襲我,我和他徒手對打,不相上下,但他又一次讓我上當了。他在胸部放了兩團柔軟溫暖的東西(我後來判斷大概是小動物的屍體),打鬥時他露出破綻,我打到他胸口,受到極度的震驚。

  我當時以為和我墜機在同一個星球的是一名女戰士。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幾乎喪生,極有可能幾年甚至更久被困在一個荒僻的無人星球上——居然不是齊盛!

  短暫的頹喪和絕望之後,我重新振作起來,不是齊盛也不錯啊,是個女戰士哎!在外星發展人類文明全靠我了,朋友們。

  這麼一想我之前的十幾天真是太失禮了。恐怕連個人衛生都嚴重失格。

  去洗了個澡又洗了衣服之後,我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又被騙了。

  出於某些不能披露的原因,我在兩個月之前得知維熙帝國軍部剛剛通過了一項新法規,遠征艦隊的指揮官必須和主艦進行生物綁定,一旦指揮官離開主艦或指揮艦的感控範圍,艦艇的動力系統就會停止運行。(此外據可靠消息透露,指揮官所佩戴的綁定手環在主艦動力系統失靈時會發出可使心臟麻痺的電流,致人死命。從我個人角度來看,這真是項毫無人性的惡法。此法打著「保護帝國財產」的名義,實際上正是把物質財富的價值置於人民的生命價值之上。大概只有維熙帝國這種邪惡的國家才會幹出這種事。)那麼,既然艦隊的指揮官是齊盛,還能有誰能在大部分官兵撤退後繼續駕駛指揮艦呢?

  他出這麼個小花招,大概是判斷和我徒手肉搏他的勝率不高。

  嘻嘻。被偶像肯定了呢!

  第二天我去我的戰機墜機的地方找他,他果然早就在那兒等著我了。

  關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必須先強調一點,那就是:看到真人和看到相片,影像記錄,甚至是即時通訊時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我早就知道齊盛長什麼樣子。也知道維熙帝都的貴族圈子裡盛傳他和他的養父關係曖昧。但是當他除下面罩,和我說話的那一刻,我還是得在心裡說:真他媽的帥啊!

  不光是帥。他還很……正。正這個字呢,在此並非俚語中形容美貌的意思,亦非規正之正,而是指他的氣質。他有一種無論他說什麼你都願意相信的氣質,但又不同於那種政委給大家洗腦時正氣凜然、理所當然的正。如果想像不到,請簡單理解為個人魅力。

  以下省略一千字關於他外貌的描寫。你們可以找他的影像資料自己感受。但是我再次提醒你們,真人,和影像帶給你的衝擊是完全不同的。不可同日而語。

  影像資料是無法展現一個人的氣質,氣場,神韻之萬一的。

  我知道兩大帝國的許多少女們(也有少男們)不僅看還寫過不少以齊盛(一些甚至是以他和他養父)為原型的,什麼類型的呢?別裝了,大家都是一路貨色,又甜又澀(諧音字)又多汁(請自行理解)的那種。

  所以,你要是問我,最終和齊盛面基是一種什麼感受?我只能這麼說,從前我翻看過他的那種,現在我有一點點希望看到以我和他為原型的那種。甚至我還想自己創作那種。哈哈哈。因為他真是太好看了!

  但是——但是,朋友們,請不要因此輕率地判斷我的性取向。我是直男。但是要讓我為齊盛當一次攻的話,那還用問麼?那可是齊盛!

  當然,好看只是第一印象。

  他要麼是精通心理側,要麼天生就像令人討厭的心理醫生的那麼敏銳。我認為兩者都有。

  他說了些讓我很不舒服,必須深思的話。

  我離開後禁不住反復問自己,他說的對麼?我這種「千金之子」所做的最愚蠢的決定,就是隱瞞身份到前線?那麼他呢?他的養父呢?他們是否也做了很愚蠢但又覺得自己不得不做、如果不做就形同傀儡死物的事情?

  我想一定有的。

  齊斕將軍出身平民。維熙帝國現任的三十五名將官中,只有四位是類似的出身。其他的,他們的父輩、祖輩、姻親,要麼是貴族,要麼是累世的軍政要人。連商人都很少。

  齊斕將軍在九年前受過重傷,慘勝,被降職。這一次的慘勝,現在看來,和齊盛這次的遭遇何其相似。那麼,齊斕將軍為什麼不在當時順理成章以養傷為名選擇歸隱?從此領一份豐厚的退休金,去外省找個世外桃源,愉快地種花養雞養鵝呢?(我聽說他很喜歡養家禽當寵物)

  他是因為要爭權奪勢麼?如果是的話,如果他採用他的政敵所用的那些卑劣手段,如果他願意附和他政敵的政敵,那麼他何至於失蹤?齊盛的前途和命運又何至於被如此撥亂?我又怎麼會和我的偶像在一個無人星球共處?

  我也一樣。我不想像個傀儡那樣活著。給我穿上漂亮的騎士團禮服,給我那些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不過是擺設的外交禮儀任務,給我安排女伴,安排生活,安排一切,即使一生平安,又如何呢?就像一頭出生在保護動物研究所的獵豹,從一出生就有許多人在照料它,為它建造豪華的的牧場,給它一些小兔子小雞捕食,讓它不至於失了野性,在它成年後還會研究基因譜系給它找一個伴侶生下後代,就如它的誕生一樣。

  它終此一生沒有在真正的曠野中生活過,它的生命有意義麼?它確實給很好地「保護」了。

  可並我不是一隻稀有的動物啊。

  齊盛說我是為了贏得家人的尊重才這麼做的。說的沒錯。可更重要的,我是為了我自己。

  結論:人人都有明知很危險很蠢可是卻不得不做的事。

  齊盛沒意識到他自己也陷入這個悖論,也在做同樣的事呢。

  不過,他為什麼要偷走我的戰鬥服呢?為了給我一點教訓?讓我受點苦頭?

  寫到這裡,他不禁停下輸入,凝神沉思。

  以上兩篇問答,全是他用微電腦記錄的日記。

  哈,這以後回到帝都,先發在問答知識社區,之後稍微一潤色就能當回憶錄出版,沒準還能當那種的素材。嗯……文名我都想好了,文藝點的叫《二人森林》,言情點的叫《我和男神在荒野共處的那些天》,澀點的嘛……讓我翻翻電腦裡存的那些popo集市和海棠龍馬的澀文都起的什麼名……

  胡亂翻了會兒文件夾,他又發起呆。

  山林中這個季節不算冷,可是只穿著背心短褲還是不舒服啊,手臂被樹枝上的長刺劃破,小腿上也全是被草葉劃傷的血痕,還有會叮人的小蟲子。嘖。後背又被咬了!好癢。

  他走出庇護所去溪邊取水,天色已經大亮了,他站在溪邊等了一會兒,齊盛今天依舊沒來。而且,他的營地沒有煙了。

  他想了一下,朝著齊盛的營地走去。

  還沒走到,他就知道,他不在家。

  那他能去哪裡呢?

  他在齊盛的營地轉了幾圈,先到屋簷下逗了逗幾隻小豚鼠。這些小東西很可愛,毛色各異,小鬍鬚一顫一顫的,蓬鬆的大尾巴從籠子的縫隙中冒出來,懸在半空。

  齊盛做了個藤球掛在籠子上方,裡面塞著乾草,小豚鼠們直立起來叼一根草下來,小腮幫子和鬍鬚絨毛不斷顫抖,一會兒草就吃完了。

  他撿了幾根落在地上的乾草遞進籠子裡,它們也會跑來吃。

  這裡的動物真是奇怪。既然是齧齒類動物,為什麼不把木條籠子咬開逃走呢?逆來順受,隨遇而安。

  齊盛養這些小動物是為什麼呢?不像是為了做儲備糧,但是也不像寵物。

  然後他又去了廚房。

  這個廚房已經越來越像樣了,有料理台,餐桌,還壘起了一個火灶。

  齊盛到底是在哪裡學到這些技能的呢?

  他就完全不知道怎麼用泥巴壘火灶。

  餐桌上還放了一套茶具。兩個陶杯和一個竹子水壺。

  這莫非是給我準備的?

  他有點竊喜。

  不然一個人幹嘛要兩個杯子?當然是為客人來訪時準備的啊。

  齊盛是什麼時候燒了陶器的呢?

  他在廚房轉了一圈,又看到靠在廚房一面還沒完成的窗口邊新搭建了一個小草棚。

  草棚裡有兩個三層木架,上面擺放著差不多完全晾乾的陶胚。有杯子,碗,盤,鍋,鍋蓋,湯匙,水壺等等。

  他看了一會兒,走到外面,空地上堆著一大堆土,不知道是不是做陶器的土,旁邊是兩個摞起來的藤筐,一個倒扣著的竹桶,地上還有一個圓木盤,他擺弄了一下,厚墩墩的圓盤推動一次能旋轉大約一分鐘。齊盛的那些陶器就是這麼做出來的麼?

  他又走進草棚去看那些陶胚,還真做得似模似樣的,齊盛是不是專門去陶藝工坊學過呀?

  看到一隻雙耳陶鍋時,他突然怔住。陶鍋右側的耳朵下面,有兩個指印。從指印的間距和大小看,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他舔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在指印旁邊輕輕一按,乾燥的陶胚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指印,陶土吸收了水分,指印又漸漸消失。

  他的指印,比那個指印大多了。

  他仔細翻看其他的陶胚。很多器皿上都能找到齊盛的指紋,尤其是底部。陶器快要成胚的時候他會用什麼帶著絲絲紋路的東西擦胚體表面,但是底部總是難免留下幾個指印。

  他終於在一隻杯子底部找到了齊盛右手拇指指紋,和陶鍋上的顯然不同。陶鍋上的兩個指印,全是「斗」,指紋內旋成圈,而齊盛的是「簸箕」,指紋外旋散開。

  他放下陶鍋,心臟砰砰亂跳。

  這個星球上,還有其他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2:56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四章 D21

  打到一頭小鹿,找到了一窩蜜蜂,撿了十幾個蛋,一大包松子,許多松脂,還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陰謀互攻,這趟出門可算是滿載而歸。

  她回到營地後,立刻開始第二階段的基建。

  先把屋子建起來。

  她用竹子做了四片浮板,一一投入泥塘後再用繩子連接起來。無論繩子還是竹子上打孔的地方全用融化的樹脂密封處理過,竹子間的縫隙也填上了河沙、乾苔蘚和樹脂的混合物,雖然不能保證完全不滲水,但踩在上面絕不會有泥漿從縫隙中冒上來。

  這個大浮台做好後,剩下的工作就不需著急了。

  她先把小炭棚子搬到浮台上,重新組裝好,當晚就有舒適又安全的庇護所了!

  在新住所住的第一個晚上她興奮得都要睡不著了。

  躺在床上,她細數接下來的工作,鹿肉已經薰好,得好好儲存起來,可以放在一個大竹筒裡,密封好掛在樹上。或者在浮台上建一個專門的儲藏室?嘿,我真笨,幹嘛不再搞個小點的浮台上面蓋個簡單的小屋子,浮台上立一根柱子,拴上繩子,需要的時候一拉繩子,儲物間就從泥沼上劃過來……哈哈哈!我真是天才。

  脂肪也有了,漏斗也有了,草木灰溶液就不難做,那就可以做肥皂了吧?還是要先蓋個像樣的房子?木炭棚容易搬運但是不耐住啊,黑黢黢的不美觀,一碰還容易斷裂。還是先做點陶器?我從指揮官那兒偷來的陶泥捏的兩個小鍋還沒乾,唉,要放在炭火邊烘乾麼?會不會一邊乾的太快一邊還是濕的裂掉啊?住在沼澤裡就是這點不好,太潮濕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快樂地忙碌著。

  她在附近的沼澤林中找到了一塊平坦的地,決定把它當成燒陶器的地方,在這裡可以蓋窯爐,她還找到一個小水池,大約十平方大,水太淺養不了魚,不過把水放出去再優化土壤,就能拿來種菜了。

  選好了建房子的地址後,她往返多次背回來很多木炭和大大小小的石頭塊和幾大堆小石頭子,還有好多河沙。

  建好了隱藏在沼澤深處的家,家附近的道路也得修一修,總不能晴天稀泥地,雨天稀泥糊吧?那家就算建的再美也沒用!出門走一圈,回家的時候全身都是泥巴。

  她在家附近開闢出來幾條小路,和她常去的捕魚的池塘還有取水的小溪連接成一個閉環。閉環中又有小路通往在建中的窯廠,以及剛放了水還沒優化土壤的菜地。

  小路先用枯枝鋪在泥地上,再把大石頭塊放在路邊和枯枝之間,用樹樁夯實,最後用小石子、木炭碎和河沙的混合物鋪平地面,走上幾次之後,路面就平整了。

  修路的過程中,她還遇到了不少從前在沼澤中沒注意到的動物。一種棕綠色花紋、足有手臂那麼長的蜥蜴,很膽小,被驚動後就會趴在樹枝上,伸直一隻後腿和對側的前爪,假裝自己是樹木的一部分,它的頭上長著一條和鬃蜥有些像的棘刺,從頭頂一直延伸的尾巴尖,刺上還會長一些絨毛似的分叉,看起來就像沼澤林中常見的絨毛樹蘿。它們是素食動物,只吃藤蘿上的花朵和一些小果子。

  還有一種全身烏黑,只有兩隻眼睛周圍是白色圓圈的一種鳥,和鴿子差不多大小。它們不怎麼喜歡飛翔,受到驚嚇後會飛到樹上,也不會飛很遠,窩也隱藏在草叢中,它們的腳爪和身體不成比例,比鴿子的腳大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它們腳上雖然沒有鴨子之類禽鳥的蹼,但是能輕鬆地在泥潭和水生植物的葉子上走來走去。

  它們喜歡的食物是泥地裡的各種小蟲子。

  她給這種鳥起名叫白眼雞。因為它們的蛋挺好吃的。比松雞的蛋差不了多少。美中不足的是蛋有點小,比鵪鶉蛋還要小一點。

  修好路之後,她用同樣的方法在宅基地的泥塘邊上整理出了一塊平地,然後用竹子搭了個棚子和桌子,就像指揮官的室外廚房那樣,不過,她沒有像他那樣做料理台,而是用細的竹子做筋骨,石頭塊做肌肉,泥巴當填充黏合劑,蓋了個土灶台子,灶台用木樁敲平,鋪上一層片狀的石頭,還留了個煙囪口,等土灶台子乾了,插上一根粗竹子當煙囪。

  有了經驗,她在預留的空地蓋窯廠只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就整平的地面,蓋起了一個一米高的窯爐。這個窯爐的形狀像個表面疙裡疙瘩的大饅頭,疙瘩是是從泥巴裡露出來的石頭邊角,窯爐的骨架是六根彎曲的竹子,她用編藤筐的方法紮在一起,倒扣在地上,再用混好小石子和河沙的泥漿填充在框架裡。爐頂留著一個圓孔,可以用一塊橢圓的大鵝卵石塞住。

  正式燒製那兩個來之不易的陶胚前,她先空窯燒了一天一夜,大饅頭上有幾道小裂痕,但裡面看還是很完整的。她用泥漿又修補一下表面,小火燒了一晚上,第二天將爐內的柴火殘渣都清理掉,放進去曬乾的柴草和木炭,整理平整,再小心翼翼把兩個陶胚放在上面。因為實在不知道燒製的時候是該空口朝上還是朝下,就一個口朝上一個底朝上地放了。

  然後,她鄭重其事起火,用吹管把火吹旺,等木炭燒得通紅時用石頭塊把爐門封上。燒了幾小時後,再用鵝卵石把爐頂的洞塞上。

  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爐才是正確的。只隱約記得當初參觀時,楊度的朋友說過不能太早打開爐子,不然爐內溫度驟然降低,陶器就會碎裂。

  不過她也不能乾等著。這次只是試驗,能成功當然很好,失敗的話,還得繼續燒製。製作陶器是人類文明的重要裡程碑啊。

  天曉得指揮官是從哪兒找到的陶泥,但是沼澤地這麼多泥巴,難道不能用麼?

  她放水抽乾那個準備種菜的小水池後,挖了兩筐淤泥背到窯廠,準備淘泥。

  沼澤地裡的泥巴含有大量腐殖質,其實不適合做陶器,但在找到更好的陶泥之前,只能先將就了。

  淘泥用的就是之前用來沉澱分解草木灰溶液的容器。這容器上半部是個竹桶,底部有很多小孔,放在一個四根竹子做的支架上,支架下面原本是藤編的漏斗,裡面放了一層傘布,現在換成一個藤編的筐子,裡面鋪了一層劈成細絲的蒲草桿。

  說是蒲草,其實只是長得有六七分像的一種草,它們生長在水池邊和淺水裡,葉子細長柔軟,莖有手指粗,能長到一米多高,有些細的莖上頂著一截淺黃色的小圓球似的東西,比核桃小一點,表面是天鵝絨的質感,捏起來還有彈性,上面布滿花粉,掐掉一塊,它就會舒展膨脹成一坨絮,然後輕飄飄飛走。那其實是這種草的花和種子。

  就是這一點和蒲草很像。蒲草的花是一根香腸似的東西,也是這種一扯就變成絮的。

  她看到這東西第一反應就是「用這個蘸上油脂點燃就能熏蜜蜂採蜂蜜了」,當即採了很多,沒想到它的莖掰斷後散發甜味,她忍不住放進口裡嚼了嚼,真的有一點甜味。於是又採了許多回去。

  她只是拿這種草桿當口香糖吃著玩,沒想到嚼到沒有甜味後,異星蒲草的草桿剩下雪白柔韌的纖維,分成極細的絲線後依舊柔韌,她立即意識到這是種極佳的天然纖維,以後會有大用處。

  在合成纖維沒出現前,人類一直利用天然植物纖維製造衣服、鞋子、織物。棉,麻,葛,還有另外一些植物的樹皮,全都能為人類使用。異星球上的天然植物當然也可以用來做衣物鞋子。

  不過,紡織這個詞距離海盜們的生活很遙遠,她完全沒有頭緒棉花是如何織成布的,至於麻、葛、蠶絲之類更是只聽說過。比如,二當家罵人的時候會說她家鄉的一種刻薄俚語,說某人的嘴巴是漚麻的糞坑。她小時候好奇問過二當家什麼是漚麻,簡而言之,就是將植物浸泡在水中,或是化學溶液中,使肉質快速腐爛剝落,但是纖維結構卻不會有太大改變,之後把麻提出來,在流水中沖淨,硬撅撅的麻桿就會變得像絲綢一樣柔軟。還有,古代的紙張也是這麼做的!

  楊度就很不喜歡二當家給她講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他覺得沒用,還教壞小孩子,只要學了些噁心的罵人話就很快全船人無一幸免。

  唉,楊度這笨蛋怎麼能想到我有一天真能用到,還後悔沒好好研究一番呢。

  由於不清楚棉麻的織造流程,也不清楚異星植物是否可以如法炮製,所以她採用了分別試驗的方法,一部分蒲草桿用木槌敲扁掛起來曬乾,一部分敲扁了扔在水池裡浸泡,還有一些晚上沒事的時候撕成小條,再用梳子分成細絲,居然也相當柔軟,她就幾束放在一起,中間繫緊了,像個大穗子,捏著中間那個結一旋轉,穗子散開,平平地在藤筐底部鋪成一片,這麼鋪上兩個穗子,再蓋上一個竹編的粗孔篩網,就能過濾液體了。

  總不能什麼都從傘布上裁。要是一直沒找到做衣服的材料,外衣還可以用獸皮,內衣呢?這塊傘布可太珍貴了。

  陶泥的方法和提取草木灰溶液相差無幾,把泥漿倒進竹桶裡後用木棒瘋狂攪拌,帶有腐殖質的泥水就會從底部流出來,泥裡的爛葉子很容易就能用竹篩子撈起來。

  然後,將濾網換成用竹篾編的曬網後,再加水攪拌,這一次,留在曬網上的那些泥土質地細膩,水分蒸發後就能當陶泥了。淘澄了幾次之後,竹桶裡就只剩下各種雜質,石子。

  淘澄了幾次之後,她覺得這泥就算淘好了。只是和從指揮官那兒偷來的顏色相差甚遠。人家的泥是灰白色的,她的,是黑棕色。但細膩的程度還差得不大。

  等爐窯變涼的時候,她用這一小坨泥捏了兩個小罐子,兩個碗。

  這次有了經驗,她在爐窯附近也搭了個竹棚,還有一個竹架子。燒窯的時候,竹架子放在爐窯附近,陶胚擱在竹架子上借助爐窯的餘熱烘乾,每隔幾小時翻動一下,盡量讓它們乾得均勻,要是沒有燒窯,陶胚就放在竹棚下慢慢陰乾。總之不能讓太陽直曬,更不能被雨淋了。

  一天之後,爐窯外壁可以用手觸摸而不會感到太燙了,她把爐窯打開了,一看,兩個鍋看起來都完整!

  成功了!

  哎呀,我真是天才!無師自通,第一次燒製陶器,從建窯開始全是自己琢磨著搞的!還成功了!

  她喜滋滋地用兩根樹枝把小鍋一個一個夾出來,拂掉上面的灰燼,摸著還是溫溫的,可是毫無疑問,已經過去的幾十個小時裡,它們已經發生了質變,由柔軟的泥土變成了堅固的陶器!

  她曲起中指,在小鍋的肚子上輕輕彈了一下,「咔嚓」。

  小鍋從肚子凸出的地方橫著出現了一道裂紋,然後,又是「咔嚓」一聲輕響,裂紋到鍋口那一截從鍋身上分離,歪斜,軲轆到了地上。

  啊——

  啊。

  唉,她就知道,烘乾的時候太心急了,乾燥不均勻!

  片刻前的喜悅變成了沮喪,她呼口氣,對自己說,沒事,還有一個呢!

  另外一個鍋很好。別說用手指彈了,用竹管敲還會發出幽美的聲音。

  所以,還是成功的。嘻嘻我還是天才。

  她認真總結了經驗,一一記錄下來。準備燒下一批陶器時用上。

  有了陶器,就有了可以持續加熱的容器,人類文明的下一個里程碑就是製造肥皂!

  她把動物脂肪倒進裂掉一半的小陶鍋裡加熱,當脂肪成為液態時加入草木灰溶液,不斷攪拌,咕嘟咕嘟這麼煮上幾小時,時不時攪一攪,脂肪的氣味和性狀漸漸發生變化。這個呢,就是肥皂液。之後,往黏稠的溶液裡加上鹽攪拌,皂液就會漸漸凝固,倒進模具凝固成形後就是肥皂了!

  鑑於她沒有很多鹽,她把大部分肥皂液倒進幾個竹筒裡保存,只剩下一點加鹽做成肥皂。

  她用來做肥皂的模具是切成兩三釐米高一截的小竹筒,直徑七八釐米,用光能槍切成左右兩瓣,重新合攏,用一條草繩紮緊,裡面塗上一層油脂。加了鹽的肥皂液倒入模具一天後就完全凝固了,這時拆開草繩,竹筒掰開,就能把凝固的肥皂拿出來了。

  不過,肥皂取出來後她才發現,她做的肥皂可能鹽放少了,介於固體和液體之間,用力一捏就變形。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使用,還更好玩了!像橡皮泥一樣!

  哈哈,我終於可以洗澡洗頭了!

  她還在肥皂液裡加了曬乾的薄荷葉磨成的粉,成品的顏色帶一點淡綠色,像薄荷冰淇淋,聞起來有一點點薄荷的香味。她有點擔心薄荷粉會影響肥皂的製作,在最後才加了一些,只做了一塊肥皂,沒想到這麼成功,那下次再做些別的氣味的!

  她捧著薄荷肥皂喜滋滋的,這真是這個星球文明史上要被載入史冊的一天啊!我早就選好洗澡的地方了!是一個特別特別漂亮的小水池,開著許多水蓮花,雖然是活水但是水不深,所以等到午後兩點左右水就是溫熱的了。我還得把小黑豆豆也抱去洗個澡。現在它是寵物了,可不能有蝨子跳蚤之類的寄生蟲。

  去洗澡的路上,她還背了一簍窯爐裡清理出的木炭灰和陶泥淘出來的石子,一邊走一邊灑在路上,長久之後,路會越來越乾淨的。

  這天的天氣特別好。

  天特別藍,陽光特別溫柔,樹林裡一絲風都沒,水池裡的花特別香。

  她洗澡的時候想,下一次,等我去海邊取了海鹽,我要多做一些肥皂,把這種香香的花擰出汁放在裡面,再曬乾一些花瓣也放在裡面。那我的肥皂就又香又美了!哈哈。

  唯一美中不足,是沒有護髮素。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提煉植物油,然後浸泡一些香料進去,不就成了?

  至於香料嘛……這些花雖然挺香的,但是塗在頭髮上未免太香了,不知道冷杉或是雪松的針葉曬乾磨粉能不能當香料?或是青草?指揮官洗澡的時候用的青草團子是什麼?那個氣味很好聞。

  她想到這裡,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3:15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五章 D26

  陶器也有了,肥皂也有了,她把這個星球的文明史都推動了一大步,人也洗得煥然一新了,那住的地方當然也不能太寒酸。

  接下來的幾天,她又忙活起來,讓她的浮屋更舒適。

  她先將浮台擴大了一倍,又選了最長的幾根竹子紮在泥塘裡,分別立在浮台的周圍,將浮台緊緊卡住,現在,最後一絲晃動也沒有了。

  之前從池邊通往浮台只搭了兩根長竹子,走在上面要小心保持平衡,現在她搭了一座小浮橋。

  小橋也是竹子做的,四排翠竹連在一起,就是一塊足以讓她走得輕鬆的浮板,這樣的浮板有兩塊,一塊靠近岸邊,另一塊貼著浮台,兩邊再紮幾根竹子當圍欄,既能固定浮板,又能當扶手。晚上睡覺時,她可以像古代城堡收起吊橋那樣把貼著浮台的那一塊浮橋拉起來,什麼動物也別想跑到她的小屋來。

  浮橋兩側的竹欄桿每根直徑有十釐米,只要填上土,就是一個花盆,她之前移植回來的薄荷長得很好,她重新分了盆,把一些薄荷移栽進去,又挖了一些她在叢林裡發現的好看花草種上,這下住房附近的面貌頓時不同了。

  她還從周圍的大小池塘中移植了許多水生植物,灑在浮橋和房子周圍,希望它們可以適應泥塘中的環境,大量繁殖。至於它們究竟能不能成活,暫時沒把握。看運氣吧。

  然後她要擴建房子。

  用幾片炭條板組成的臨時小屋終於要退出歷史了!她要建真正的房子了!

  大費周章搬回來的竹子仍然充足,房子的樣式早在電腦上畫了幾百遍了,建造起來很快。

  她要建一個單坡式的小屋,房頂是一整片,朝一面傾斜。

  她沒像傳統建造森林木屋那樣一條一條把竹子搭起來,而是繼續是用了搭建木炭棚屋的思路,將屋子分成了幾個部分,最高的後牆,兩面側牆,門牆,還有兩片房頂。房頂雖然可以做成一片,但是不借助其他工具,她很難將連成那麼大片的竹子舉起來放在房子上。

  她用直徑和手指差不多粗細的竹子當筋骨,先每隔一米一根插在地上,插了三根之後,將一根粗大的竹子緊靠著這三根小竹子放在地上,以大竹子為標尺,對著每根小竹子在橫放在地上的大竹子另一側再插三根小竹子,接著,用樹皮繩子鬆散地將三對小竹子一對一對捆上,用於固定牆面的骨架就做好了。

  接下來,只要將做牆面的大竹子一根接一根摞在這六根竹子組成的框架槽裡,每隔一段再用繩子對框架加以固定就行了。

  用這種方法建好一片屋頂,半個小時綽綽有餘。

  屋頂和四面牆都做好之後,她先在空地上試著組裝了一次,然後在兩面側牆上用光能槍切出二十度的斜面,還特意留出兩根竹子不切,房頂兩側切四個孔,就成了一個簡單的榫卯,可以把房頂和屋子的四面牆牢牢固定在一起。

  接著,再在牆上切割出大大的窗子。沼澤叢林中陽光總是有些幽暗的,即使在正午,林中也還是涼絲絲的,她希望自己的屋子裡有充足的日曬,等以後收集了更多資源,她還要在牆上釘上薄木板,地上鋪上獸皮,最好還能做一個壁爐。

  不過,現在還是夏天,時間還很長,一切都可以慢慢籌劃。

  窗戶切割下來之後要做一個窗戶框用來支撐牆面,不然切出的洞會有漸漸變形的可能。切出的窗戶也要留著,穿了孔之後用繩子捆牢了,再在窗子一側插一根竹子當轉軸,晚上睡覺時或者下大雨時,窗戶就能隨時關上。門框也是同樣處理,她還在門上用竹釘釘了一個門閂。

  美中不足的是暫時沒有透明的材料來製作門窗,窗戶關上之後,屋子就黑洞洞的了。

  測量過屋頂的孔槽和牆面留著的樁子能夠契合後,她把屋子的一面牆先抱到了浮台上,按照六根細竹子框架的所在位置在浮台上打了孔,這面牆就能輕鬆地插放進浮台了,之後再用樹膠黏合固定,其他幾面牆也是如此處理。

  最後安裝屋頂可費了不少勁,她用繩子把屋頂先掛在門牆上,然後爬到一根固定浮台的大竹竿上,拉起屋頂,讓卡槽全都對上,再用木頭槌敲進去。

  安裝屋頂時,她得兩腿夾著竹竿,一手拉著拴這屋頂的繩索,另一隻手敲木槌,安好了屋頂,出了一身一頭汗。

  可是屋子一天就建好了!

  太厲害了。

  天才。

  完全是被海盜事業耽誤的建築天才。

  她站在岸邊,看著自己的房子,忍不住由衷地讚嘆,「我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房子建好了,內部裝修當然也得搞一搞。

  先得把地板修平。

  用竹子做的浮台表面是一條條有弧度的凸起,還很光滑,踩著不平不舒服也就算了,容易摔跤可不好玩。

  她好不容易在林中找到了幾根枯樹,搬回來後切成木板放在窯爐旁邊的空地晾著,現在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說起來可能沒人信,二當家在泰和海盜團的主艦上,有一間二層小樓閨房。她小時候最喜歡提著一籠子豚鼠們去拜訪她。這房間的地板是木製的,刷著棗紅色的漆,靠近牆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接近黑色,沙發前面又磨得露出木頭的本色。

  有一次她和楊度吵架,為了報復,她把他偷來的一袋古代金幣一個一個塞進了二當家房間的地板縫裡。到了給雇主交貨的前一天,楊度才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最後?

  最後他答應站著不動讓她打三拳出氣她才告訴他金幣去哪兒了。

  二當家氣得要命,她的房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茶几摞在沙發上,地板被撬起來,金幣倒是都找到了,一枚不少。

  二當家發飆的時候,她盯著砸出一個個大洞的地板看,原來平整的地板下面打著條格,木板橫鋪釘在上面,就像編織一樣,原來二當家自己也在地板下面藏了不少東西呢……

  她現在也是這麼打造自己屋子的地板的。

  她的小屋現在不到十平方,地板很好做,就是釘子要費些事。

  她先搬了幾塊木板平鋪在地面上,晚上沒事的時候用匕首把小竹片切成楔形的竹釘。釘上木條格後,她又在條格裡面鋪了一層乾草和乾苔蘚,這才釘上木板。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木板給人的感覺增添了溫暖,她總覺得木板鋪好之後,整間房子都更像家了。雖然這個家現在還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個用倒扣的竹盆充當的桌子,房頂和四面牆還漏風,但是她就是特別有成就感。

  房子蓋好的時候,放在窯爐旁邊的陶胚也烘乾了。

  她又燒了一次陶器。這一次,燒出的陶器沒有一件碎裂的。可是,大概是因為陶泥的質量問題,陶器的顏色是灰黑色的不說,表面還有很多凹孔,一看就知道是在燒製過程中形成的氣泡。大約是殘存在陶泥裡的有機質在近千度的爐溫下灰飛煙滅留下的殘跡。

  她暗叫不好,用這些陶器一一裝上水,果然,幾小時後,每個陶碗陶盆陶鍋周圍都滲了一灘水。

  不過,她不是用它們來儲水,所以暫時不那麼講究地用著也還好。沒準多煮幾次食物之後,孔洞會被食物中的膠質填上呢?

  這真是讓人沮喪。指揮官到底是在哪裡找到陶泥的呢?

  她得再去看看。

  不管怎麼說,有了陶器之後烹飪食物的方法就多了,可以燉,燜,煮,煎,還可以蒸!基本上除了炒,什麼都能做了。炒,只能用傳熱快的鐵鍋。

  她做了個竹蒸籠,把背回來那個南瓜切了一塊和鹿肉一起蒸了,醃過的鹿肉比新鮮時顏色更紅了,配著金燦燦的南瓜,還有幾絲紅辣椒,灑上幾粒海鹽,讓人食指大動。

  蛋也可以煮著吃了!

  松雞的蛋味道真是一絕。小白眼雞的蛋比起松雞的蛋還是差了點,而且吃著好費事啊!剝個四五粒一口就能吃完。

  不過,不管是哪種蛋都比她平時吃的蛋更香。大概是因為這蛋的爸爸媽媽是真正的自由放養山雞。

  她做了個大竹籠子,準備下次上山時抓幾隻松雞回來圈養起來,這樣她就能一直有雞蛋吃了!

  食物比從前更豐富了,但她依然想念米飯。還有麵包。還有包子和饅頭,還有肉餅,煎餅,蔥油餅、炸糕……

  啊,口水又要流出來了。

  光靠蛋白質和纖維活著沒有樂趣啊,二當家說過,脂肪和碳水化合物放在一起才是供奉給神的食物。

  得繼續尋找可以食用的碳水化合物。

  她很想再去一次神秘的花園。找找那裡有沒有什麼她沒發現的食物。但是鋪好地板的第二天,下雨了。

  還好這雨是從中午開始下的。而且雨落之前,天空陰沉著,像是給她警告。幸好如此,不然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可慘了。

  幸好她的陶器燒好了。

  得在下雨之前把屋頂的縫隙全填滿。不然雨落進來,地板濕了,再發黴,那之前的工夫就白費了。

  她倒是早就收集了很多苔蘚,想把它們曬乾後混合泥漿用來填充屋子的縫隙,可苔蘚現在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撕成大塊的地毯,離曬乾還遠著呢。

  顧不了這麼多了。

  她把成片的苔蘚抱到浮台上,劈了一根竹子做成竹針,針屁股上用光能槍灼燒出一個小洞,穿上草繩,「縫」進苔蘚地毯的兩邊,再在繩子兩頭都綁上一塊石頭。

  接著,她用竹竿挑起來苔蘚放在屋頂上,鋪平,苔蘚地毯的四角都有石頭,就不會輕易被風吹走,或是淋濕了雨從滑溜溜的房頂上滑下來。

  這麼一塊一塊蓋上苔蘚後,她的屋頂看起來就像蓋了一塊碎布拼成的毯子,苔蘚都是綠色,但是即使是從相鄰的地方揭起來的,顏色也有差異,有的其中夾雜灰綠色的地衣,還有的有些開著小花的不知名植物,花色還挺多,有黃色,紫色和淺紅色,還有的邊緣露著黃褐色或是黑棕色的泥土。

  管它呢,只要能防雨就行。

  雨來的時候她剛好鋪完最後一片苔蘚。她正在慶幸完成的及時,忽然間狂風大作,林子裡所有的樹葉都被掀起,淺綠色,灰白色的葉底在風中翻飛,附近小水池中的水蓮全都翻倒了,長草像有彈性,彎下,彈起來,再彎下,幾次之後,上面的花朵全都不見了,不一會兒在風中打著旋,和樹葉的碎片,小樹皮,草屑一起飛向高空。

  她的房頂情形不妙。用來縋著苔蘚草皮的石塊被狂風吹動,噼裡啪啦敲打後牆,穿在苔蘚裡的繩子眼看就要斷了,草皮的邊緣全都被風吹得翹起來,苔蘚、小花、土渣在房頂上方形成了一個小漩渦,轉了一下,隨風四散。

  她不敢耽擱,趕緊抱起幾根竹子到浮台上。她拎著一根竹子爬上浮台旁的柱子,把竹子壓在屋頂,再用繩子把它固定在側牆上留出頭的那兩根竹子上。

  這樣加了兩根竹子後,雨勢大了,風小了些,可她不敢懷著僥幸,又背了一筐石頭爬上柱子,在這兩根竹子邊上分散著壓了十幾塊石頭。

  這已經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了。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大不了,房頂哪裡漏了用盆接著吧。

  這個時候她的陶盆派上大用處了。

  她在屋子一側窗下堆了幾塊石頭,放了一些炭在盆裡,擱在石頭上面,點燃盆裡的炭塊,紅紅的炭火驅散了大雨帶來的潮氣,讓她暖洋洋的。

  雨絲漸漸變成了垂直的,風走了。

  大雨滂沱,窗外的泥潭上現出一個個小圓弧,又不斷消失,雨落在蓋了一層苔蘚棉被的屋頂上,是有點悶悶的啪啪聲,雨滴順著耷拉在屋簷的不規則苔蘚邊流下來,匯成許多條銀色的小水線,流到浮台上,發出敲擊聲。

  天色越來越暗,也更冷了。她又在屋子裡放了一個炭盆。紅彤彤的炭火把整間屋子映成橘紅色,她坐在窗邊,抱著小黑豆豆,摸摸它胖屁股上的絨毛和軟軟的耳朵,剝開幾粒松子,喝一口冒著白氣的竹葉茶,暗暗想,得在浮台上鋪一層苔蘚,或者釘一層木板,不然一下雨浮台就太滑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3:28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六章 D27

  這場大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停。

  她躺在溫暖的床上,聽著樹林中不知名的蟲子啾啾唧唧亂叫,猜測那兩位倖存者是怎麼應對這場大雨的。小溪漲水了吧?她的浮台都升起了差不多十釐米。明天指揮官還會去溪邊洗澡麼?變態沒了戰鬥服,住在比鳥窩好不了多少的庇護所裡,會不會生病呢?他要是去向指揮官求助……那可糟了。他們立刻就會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

  不過,我也不怕他們。

  明天我得想個更好的辦法把我的屋頂修好。還有牆壁。

  下了雨之後,四面漏風,還有點涼颼颼的呢,這麼下去可不行。

  第二天,晴空萬里。

  小鳥依舊在樹梢蹦跳嘰喳,溪水漲高,有些地方泛濫出來,形成一片新的濕地,池塘水面升高,浮著一層落葉和碎樹枝,水色渾濁,但水蓮卻開得更豔麗了些,小蝴蝶小瓢蟲到處亂飛,除了一些折斷的樹枝落在池塘和溪水裡,幾乎看不出昨天有一場肆虐的風雨來過。

  這天早上,太陽升起之後,她才向著落木林出發。

  她這次是要到落木林中收集草,所以不用竹簍或者筐子,割下來只要塞進網兜裡就行。

  她的網兜是用在沼澤中找到的一種樹藤編的。她看見指揮官用網兜裝山雞的羽毛才想起來要做這種輕便的東西,不用的時候塞在口袋裡方便攜帶,要用的時候打開,還具有彈性,看要裝什麼,如果是羽毛、乾草、棉花之類的東西,網兜簡直可以無限膨大。最棒的是,網兜比起筐子要容易做多了!

  沼澤是藤蔓植物的樂園,她試了幾種不同藤條,拔掉葉片,捲成一卷,放進水裡泡上一兩天,幾乎所有的藤條都變得更柔韌了,其中一種藤條只有一兩釐米粗,但韌性最好,就成了編網兜的最佳材料。

  藤條乾了之後有一種介於金屬和絲線之間的光澤,柔軟美麗。編好的網兜是淺黃色,攤開平鋪有七八十釐米長,五十釐米寬,她還編了兩根長長的提帶,可以把帶子打個結提著網兜,也可以輕鬆地背在身後,每個網眼撐開後比這裡的榛子略小一點。

  這次她直接抄近路去了落木林,那裡生長著許多野草,有一種一米多高的草,草葉細長柔軟,上次她上山時割了一些用來疊在背簍裡裝蛋的,回去後發現這種草晾乾之後不用再揉搓,葉片就會向裡捲成一條細細的草繩,只要握住兩端再在光滑的圓木或是鵝卵石上來回拉扯幾下,就變得富有彈性。她當時只是想到用這種草可以編個小包小籃子,或者草帽草鞋,但昨天緊急搶救房頂後,她想到,為什麼我不用這種草編一個大大的網兜呢?能把整個房頂套住的網兜——就像四圈帶橡皮筋的那種床單,可以繃在床墊上的!這樣房頂上鋪的苔蘚就不會被風雨吹走了!

  這麼大的工程,收集樹藤可能來不及。誰知道下一次風雨什麼時候來呢?

  除了網兜,她還得在房頂上敷一層泥漿,這樣苔蘚能在房頂上存活,就不會輕易剝落了。

  不知道牆體能不能也這麼搞,昨天晚上真挺冷的。

  唉喲,我忘了一件大事啊!我應該每天記錄三次氣溫,觀察氣溫變化的規律,這樣就能知道天氣是不是轉冷了,秋天是不是要來了。還有日照時長。最近的日照時間還是14個小時左右。這星球的一個晝夜也接近24小時。這真是一個很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我真想不通之前來的那批人為什麼會突然放棄這裡。要是楊度和二當家來了,他們一定能看出一些我忽略的東西,推斷出接近真相的結論。也許……那位指揮官也可以。不過,他真的是指揮官嗎?也太年輕了吧?

  那種心機可不年輕。

  變態就不說了,指揮官也不好惹。

  怎麼才能和這兩個人結成聯盟呢?

  現在我有點理解為什麼變態一直執著於要自己生火了。為了不被小瞧唄。如果你沒有任何過硬的本事,別人自然會把你當成一盤菜,吃了你還能吐口水摔筷子。

  她悶悶地呼了口氣,告訴自己,要自信,要堅強,要專注當下,先把草收集了。

  落木林和山上松林交界的地方這種草最多,她給它胡亂起了個名字,叫卷草。之前只是隨手割了幾把,今天一看,有些卷草長出了比草叢略高的莖子,上面掛著有點像狗尾巴草的穗子,一些草穗變黃後倒在地上,看起來是小麻雀喜歡的食物,幾隻小麻雀圍著一根草穗叨叨叨,見到她靠近了,只是抬起小腦袋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啄食草籽。

  她拔了幾根草穗,把草籽剝出來,嘗了一顆。沒什麼味道,但也不苦不澀,嚼了一會兒還有點淡淡的甜味。是澱粉!

  她又仔細看了看,一根穗子上分出七八枝,每一枝上掛著小鈴鐺一樣的十幾個草籽,最飽滿的草籽和一粒煮熟的大米差不多大小,最小的嘛……捏了一下,只有一層青色的膜,裡面是空的。

  難道這東西其實是這個星球上的麥子?野麥子?燕麥?

  哇!太棒了!

  用這些草籽可以磨出麵粉,有了麵粉就有麵包、油餅、炸糕、麵條……

  天哪,我上次怎麼沒發現呢。

  她很快意識到,距離她上次走出沼澤,已經過了七八天了,那個時候草籽可能還沒熟,草穗還很小。

  她走在草叢間,專挑沉甸甸垂著腦袋的草穗拔,拔了一束,用幾根卷草紮著,放在一旁。可剛一轉身,就有幾隻大膽的小飛賊來偷吃她的草籽,還有一隻胖墩墩的,居然叼著一根草穗飛走了!

  不僅偷,還搶!

  這可真叫人惱火。

  她又不能總跑去趕它們,只好砍了些帶著葉子的樹枝,左右參差插在地上,再用石頭壓住另一端,形成一個小拱形,兩邊再蓋上枝葉擋住,採好的草穗藏在裡面。

  唉,下次來還得準備一個帶蓋的容器。

  收麥子這事真是又累又難,尤其是要收的麥子還不一定都成熟了,也不是有規律地長成一排排一行行的。忙活到中午,太陽升得高高的,她雖然用幾束草在腦袋上套了個能遮陽的圈圈,但是露在這個草圈中心的頭頂都被曬燙了,汗水順著兩鬢流到脖子裡。幸好身上的戰鬥服有調節功能,不然熱死了。

  就這麼累,這麼熱,割的野麥子也就這麼一點,估計脫粒之後勉強能裝滿兩隻她做的陶碗就不錯了。

  她找了片樹蔭坐下,喝點水,吃點乾糧,發一會兒呆。

  休息之後,她開始割草了。因為怕把還沒長熟的野麥子一起割倒,她也不敢大刀闊斧割草了,只挑被撿過草穗的割。這麼一來速度當然慢了很多,割了兩個小時,才終於把網兜填滿了。

  她坐在樹蔭下休息了一會兒,背上膨脹得有半人高的網兜往回走。

  距離變態的戰機大約三四百米的地方,她猛然停下腳步。

  有人!

  她蹲在草叢中,把背上的大網兜卸下來,從網眼裡抓出一些草,抓得亂蓬蓬的,這個網兜就成了天然掩體,可以讓她藏在後面。

  沒有頭盔始終是個劣勢。

  她小心地觀察著他,輕輕從網兜裡抽出幾縷草扔在自己頭頂。

  從草葉間,她看到變態快速地朝著戰機著陸的地方走。

  他身上披了件做得很粗陋的「衣服」,或是說,草編的披風?草裙?這啥玩意啊?還沒我編的網兜整齊呢。這個披風?斗篷?網兜?……呃,算了,就叫衣服吧,這個衣服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看著也不保暖,也起不到什麼遮蔽的作用,白皙的皮膚在行動間若隱若現,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和淡青色的血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這幾天倒是沒曬黑,只是手臂上多了很多細小的劃痕和小血痂,不知道是在什麼東西上刮破刺傷的。

  她稍微有那麼一丟丟歉意,立刻又摸了摸穿在自己身上的戰鬥服,我憑本事偷來的衣服,幹嘛要感到抱歉?

  她有點想跟上他,去看看他要到戰機那裡做什麼,可是那邊的地形實在不利於隱蔽,她沒有頭盔,藏在草叢中還能靠頭上的草帽藏身,到了四周光禿禿的地方可不行。

  難道他還在戰機裡藏了什麼她沒發現的東西?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隱伏在草叢中耐心等著。

  大約十幾分鐘後,變態回來了。

  他依舊兩手空空,但是他的步態有微小的變化。她可以斷定,他的短褲右邊口袋裡藏了什麼東西。

  會是什麼?

  他走到了小溪旁,並沒有向著他的營地走,而是警惕地找了一處草叢,蹲下,向著指揮官的營地窺視。

  我去——原來那衣服是用來隱蔽的?老兄,你這手藝,嘖,不行啊。

  這次你要做什麼?

  這肯定又是個陰謀,你要黑指揮官一把對不對?你要怎麼做呢?

  天哪,你從戰機裡取出來的到底是什麼?

  這可真是赤雞。

  每次我一出來就會遇見你們搞事。

  不知道指這一次揮官有沒有提前洞察你的奸計,又會做什麼應對。

  這種大熱鬧不能不看。

  她果斷悄悄綴在變態身後,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變態觀察了一陣,似乎有點詫異地站了起來,越過小溪,向著指揮官的營地逼近。

  啊,指揮官不在家。

  他去哪兒了?

  變態和她一樣沒有頭緒。

  他繞著指揮官的營地轉了個圈,在廚房外面彎著腰,半蹲著這兒看看,那兒看看,似乎在找什麼,又像是在確認什麼。

  然後,他突然站起來,向著山崖走。

  他沿著這面山崖一直走,走了大約十分鐘,在一處裂縫旁停下了。

  說是一道裂縫,倒不如說是一塊半米多寬的土牆。這段山崖不知在何年何月被冰霜雨雪風化、被植物分解蠶食而斷裂了,落葉從兩側山崖落在這個裂縫裡,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落葉化成腐土,一點點填滿了這個裂縫,現在它變成了一堵土牆,上面生著青苔和蕨類植物,還落著一些新鮮的落葉枯枝。

  變態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在土牆上挖了個洞。

  他挖得很仔細,先用匕首工工整整地切下一層苔蘚,再輕輕將這片苔蘚放在地上,然後,他把土挖出來,一邊挖,一邊用手接著,接滿了就扔過牆頭。

  這個洞挖得挺深的。

  洞挖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從右邊褲袋裡取出了一樣東西,塞進洞中,謹慎地用那塊他剛才挖出來的青苔把洞口糊上,又從周圍撿了些樹葉枯枝,灑在周圍。

  盡力掩藏完痕跡後,他快速離開了。

  她坐在草叢裡半天,想像不出有什麼東西需要他這麼藏著。也無從推測這是不是他設下的另一個圈套。

  但是,既然她看到了,那就沒理由不去看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說不定裡面藏的是無人機的遙控器!

  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指揮官拿走了無人機,很明顯是要偵測地形,可一連這麼多天也沒見無人機升空,之前也沒見變態用無人機,要麼是無人機已經壞了,要麼是沒有遙控器。總之是他們都沒法用。

  那到底藏在洞裡的是什麼呢?

  這時,天有點陰陰的,輕風襲來,溪流附近的草叢像波浪一樣輕輕起伏。

  她似乎聞到空氣中有一絲雨的氣息。

  不再等了。

  她一決定,立即行動起來,幾個起伏就跳到了土牆前面。

  動手前,她向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任何異樣後,用和變態一樣的小心程度把那塊擋在洞口前的青苔移開,托在左手上,然後扒掉堵在洞口的泥土。

  洞口的位置比她胃部略低,她只好半蹲著,歪頭,湊近洞口,想要看看他到底藏了什麼,但是他把洞挖得很深,她只能看到那東西的一角,好像裹著一層降落傘的傘布。

  這個東西可藏得夠深的!

  她右手伸進洞裡,摸索了一下,只碰到潮濕的泥土。

  我應該用手電筒照一下這玩意到底是什麼的,可別是條蛇……她這麼想著,又把手往裡伸了一點,畢竟蛇不可能放在短褲口袋裡那麼久……再往前一點就能搆到它了……

  突然間,她碰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是一個人的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3:47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七章 D27‧2

  她再也想不到泥洞裡有一隻手!不,應該說是一個人!

  她大驚失色,腦子裡警報亂響:上當了!是圈套!這個圈套不是對付指揮官的!是針對我的!他們兩個合伙了!這也不是什麼土牆,是一個偽裝巧妙的捕獸夾!

  這隻手非常有力,和她的手指相觸的瞬間抓住了她的手指,緊接著像在和她握手一樣,手心貼住了她的手心,用力握住她的手掌!

  沒等她做出反應,有人站在她背後,哈哈一笑。

  電光石火之間,她也緊緊抓住藏在牆後那人的右手擰住他的拇指,她左手向後一揚,把托在手裡那塊苔蘚向後面的人扔去,苔蘚上還帶著泥土和小碎石屑,飛揚四散,就在這一瞬間,她右腳猛一蹬身前的土牆,身體向上彈跳起來、倒翻的同時右臂逆時針一扭——抓她的那隻手不想拇指被扭斷,要麼鬆手要麼出來才能換姿勢——這時她的身體已經半懸在空中,她倒立著,看清了背後的敵人,正是變態!她的右腿挾著旋轉下落所帶的力量朝他臉上踢去——他臉上的驚喜、得意剎那消失化為驚訝和嚴肅,他急忙向後跳躍,同時雙臂擋在臉前組成一個x形。

  可她並沒像他預判地那樣落地、再連續換腳直踢他面部,她在落勢還未完全終止前再次在空中轉體——她目前最大的危機不是背後的敵人!依舊是藏在土牆後的那個!她擰住他的右手拇指後,他反手抓向她的虎口,狠狠掐了一下,雖然發力的只能是無名指,力度不夠大,但短暫的酸麻讓她的手部肌肉本能收縮,力道一鬆,他順著她的逆轉扭動手臂,試圖脫困的同時還不放棄抓住她!她的應變是張開手掌,反轉手腕,掌心貼住他的掌心,手指夾住他的中指、無名指、尾指,用力一拗——

  「轟——」「土牆」發出一聲悶響,崩塌了,泥土、苔蘚、落葉、小石子、雜草飛揚四散,一個人衝破掩蓋,跳了出來。

  她早有預料,他藏身在偽裝成「土牆」的捕獸夾之中,手臂活動的範圍極為有限,想要轉身只能衝出來。他右手被她拗著,只能左手發力,在他推倒用鬆散泥土偽裝成的土牆那一刻,她鬆開他,疾向左衝。

  這幾下兔起鶻落,全在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此刻變態剛向後連著倒跳了兩步,雙臂仍然處在格擋的狀態。

  她看都沒看他一眼,用她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逃之夭夭。

  「小心——快停下!」他在她身後喊。

  她猛然警覺,前面的地面落葉看起來太新鮮太潮濕了!用來蓋「土牆」的土是從哪兒來的?!可她速度太快,即使大腦做出了「急停」的指令,身體卻收不住勢,仍然向前衝去——

  「啊——」她驚叫了一聲,腳下一軟,緊接著是失重的感覺。她急忙伸展四肢,可是,這個陷阱挖的剛好比她四肢伸展的長度更寬一點,她在空中徒勞地掙扎了兩下,沒能抓住陷阱邊緣,摔了下去。

  陷阱底部堆著一堆高低不平的東西,她暫時無法看清是什麼,但直覺讓她不敢硬生生摔在上面,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放了荊棘、尖刺或者什麼別的東西——她抽出匕首,在墜落到井底前及時將匕首紮進了陷阱壁上的泥土中,緩解了她下墜的速度,讓她在腳尖觸到井底前堪堪停了下來。

  這時,她的眼睛也適應了陷阱中的光線,井底那些高低不平的東西,竟然是鬆散地堆在一起的乾草和樹葉。

  陷阱壁的泥土十分鬆軟,禁不住她的體重,匕首插的地方一大塊泥巴鬆動,劈頭蓋臉砸了下來,她急忙轉身,貼著井壁踮著腳尖連續旋轉了幾次才停下,她踢了一下身前的草,果然,地面是實心的,並沒藏著什麼尖刺、尖利樹枝,只是厚厚一層乾草。

  她心裡迷惑著,抬起頭,這個陷阱有兩米多高,只要她想想辦法,並不難出去。

  這時,變態出現了。

  他跪在井邊,雙手扒在井口邊緣,向下望著她。她警惕地和他對視。他什麼都不說,但是淺紅的嘴唇不由自主向上微翹,先翹向一邊,他想要努力忍住不笑,可嘴唇只平了一下,嘴角又從另一邊翹起來了,也許是光線的關係,他的雙眸顯得非常黑,亮晶晶的,他的頭髮又長了一點,額角毛茸茸的。

  他和她對視著,眼睛也彎了起來,他像是想要跟她說什麼,但忽然抬起頭向右看去——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齊盛滿頭滿臉土,右眼不知道進了一顆沙子還是一片樹枝的碎屑,刺痛得根本沒法睜開,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選擇不戴面罩——但他還是飛快地朝陷阱跑去,雖然眯著一隻眼睛。不過,他還沒走到陷阱邊,看到新兵從低頭看井底到抬頭看向他那一瞬,就知道,壞了。

  果然,他衝到陷阱邊,只來得及看到她左腳蹬在陷阱壁上,向上彈起,在空中旋身,再用右腳蹬在井壁上,再一轉身一蹬,身法快得就像在飛筆空中用草書從下向上倒著寫了一個「之」字,她跳了上來,那最後一點落筆時凌厲至極。她兩手各握著一把匕首,雪亮刀鋒反射弧光,無人敢近。

  新兵這時臉上的神情就和那天初次見到他時一模一樣,滿臉都寫著「帥啊!」

  不過,她可不和他客氣,腳尖剛一落地又跳起來,左肘一個肘擊敲在新兵顴骨上,她做出一個追擊的假動作——其實完全不用做的,新兵早就被她迷昏了頭,捂著臉向後退了兩步,傻站著沒動。

  齊盛從衝過來時到現在一直沒停下,這時剛好擋在她的出路前面,她抬起右臂,左手一旋,凝立不動,像是在等待他出手,又像是實在太累了暫時喘息,她呼吸十分急促,胸口起伏劇烈。

  但他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行動。

  她微微詫異,行動卻沒有絲毫猶豫,直衝而去,向著小溪跑走。

  新兵這時才晃過神,沖著她的背影大喊,「喂——停下——別走——哎小心!」

  她越過小溪,落地時扭了一下腳,大概是踩在了光滑的鵝卵石上,差點摔倒。

  新兵甚至追了過去,鬼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不定是想扶她一把。

  她一刻都沒停,站起來,踉蹌了一下,立刻又飛奔,身影在草叢和樹木後閃了幾閃徹底消失。

  新兵惆悵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走回來,臉上說不清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微微皺眉問,「你剛才為什麼不攔住她?」

  齊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笑了一聲,他反問,「你為什麼不攔住她?」

  新兵轉頭朝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悶悶地說,「她右腳受傷了。」

  齊盛盯著新兵看了幾眼,欲笑不笑,「是的。她右腳腳踝扭傷了。不過,不是你提議『捕捉』她的麼?」

  新兵右眉挑了挑,打量他幾眼,「是啊,是我提議的。可是,我好像不記得你有反對過。事實上,整個計劃都是你做的!挖陷阱,再用挖出來的土砌個假牆,在假牆上蓋苔蘚養著,還有由我去放『誘餌』,不全是你策劃的麼?」他輕輕笑了,「那你為什麼不攔住她?」

  齊盛覺得此時的新兵無論笑容還是語氣都很欠打,但他只是微笑回答,「因為我打不過她。因為反正要挖土做陶器。」

  新兵輕嗤一聲,又用那種欠打的語氣笑嘻嘻說,「因為你喜歡她。」

  齊盛不再理會他,轉身朝著崩潰的「土牆」走去,他從牆後提出來兩個筐子,叫新兵,「0079,來幫忙把土運回去吧。要下雨了。」

  天空陰雲翻滾,就像有人不斷往天空中注入墨水,雲朵中的墨色快速暈染開,陰雨欲垂,風中彌漫著潮氣。

  溪邊,草叢和灌木的枝葉如波浪上下起伏。

  兩人背著準備淘澄的泥土回到營地,新兵放下藤筐跑出廚房,「她收集的草還扔在那兒呢。」

  在草葉後,有一坨毛絨絨的亂草橫臥著。

  新兵很快跑了回來,雨就在這時候落了下來,噼噼啪啪地敲打在廚房的房頂上,有一些水珠隨著風沖進廚房,落在他們臉上。

  新兵打了兩個噴嚏,「我得趕快回去了。等會兒雨就大了。」

  齊盛「嗯」了一聲,說,「你明天就搬過來吧,我們在這邊擴建一間屋子。」

  新兵不置可否,反倒叮囑他,「記得把她的草搬進柴棚,不知道她要這些草幹什麼,但是別弄濕了。」

  他走之後,雨倒並沒下得更大,齊盛把草搬到了庇護所下的柴草棚裡。

  她用來裝草的是一個藤編的網兜,割下的草失去了根,雖然還是綠色,可是已經開始打捲。

  為什麼不攔住她?

  既然不攔住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捉住她?

  齊盛對著她收集的草垛發呆,問自己。

  他從沼澤叢林逃回來那天,剛一到家,新兵興沖沖地抱著一個陶鍋衝上來,「齊盛!你去哪兒了?你知道麼,這裡還有別人!是一個女人!也許是和我們一起墜機到這裡的海盜!」

  他接過陶鍋,看到了那兩個指印,新兵跟他比劃,「你看,不是我!我的拇指是斗,你的是簸箕,她的指印比我們小多了!」

  新兵接著建議,「我們捉住她吧!」

  他怔了一下,說,「也可能是個小孩子。」

  新兵彷彿沒聽到,也可能憑直覺堅定地認為那是個女孩子,「我們捉住她吧!」他接著開始分析她可能藏在哪裡。

  齊盛打斷他,「好。」

  至於為什麼他會同意新兵的建議,齊盛後來問過自己。為什麼?不為什麼。就是想。

  那為什麼要在陷阱裡放一層厚厚的草呢?齊盛跟新兵在這一點上看法一致:他們並不想讓她受傷。新兵也曾懷疑這指印的主人是不是藏在附近的原始人類。但總歸,不管是原始人也好,是藏匿在這裡的逃犯也好,是另一位倖存者也好,請讓這個星球上的人再多一點吧!

  可是,他又為什麼隱瞞他已經見過她呢?齊盛沒有再追問自己。

  入夜之後雨更小了,但綿綿不停。

  齊盛躺在床上,聽到窗外雨滴沙沙沙落在枝葉上的聲音,小溪潺潺,似乎流動的速度比平時更快了。門外的火塘中篝火緩慢跳動,從門縫中透來的一點點橘紅色的火光。他盯著那一點光,腦海裡突然出現新兵跪在井邊向下看的樣子。那家伙有時候看起來真像個孩子,貪婪又天真。他回想了一會兒,發覺自己可能忽視了一點什麼,新兵看清她真面目的那一刻,十分驚訝。這種驚訝,是和看到一個美女時的驚豔有顯著不同的。就像……就像見到熟人?不。他確實不認識她,也沒見過她。

  明天見到他再問問吧……

  跳動的微光讓他眼睛酸澀,眼皮漸漸變得沉重。

  他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

  真是罕見。

  早上醒來時,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且潮濕。

  他如常到溪邊沐浴。今天的溪水不知為什麼是溫熱的,彷彿溫泉。

  真的,水是熱的,白色的水汽流雲一樣在四周浮動。

  這時,他聽到身後的草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轉過頭,看見她站在一叢青草後,微笑著,看著他。

  他嚇了一跳,急忙伸手遮住自己,他的舉動讓她驚慌惶惑,轉身一跳,躍入她身後的水塘。

  他追過去,看到那其實是口深深的井,不知道有多深,可井水清澈如水晶,她在水中緩慢地游動,仰望著他微笑。原來,她是一條人魚,她的魚尾是一種迷幻的淺粉色,擺動時似乎有金粉溶液在上面流動,她像畫中誘惑取水少年的水妖一樣向他伸出手,他完全不能抗拒,緊緊握住她的手,和她掌心相貼。

  她稍微一用力,更確切地說只是做了個邀請的姿勢,他就滑下水,擁向她,她的頭髮飄灑在他們周圍,水中萍一樣浮在水面,擦得他肩膀、手臂癢癢的,她張開五指,和他十指交纏,他想把她拉得更近一點,她突然露出一個壞笑,用力一掰他的尾指——

  齊盛在一跳一跳的疼痛中驚醒了。

  心臟跳得很快,身體深處有根血管和心臟保持一致的跳動。

  他喘息了一會兒才漸漸平靜。右手尾指現在還是很痛。剛才睡覺時不知怎麼碰了一下,更痛了。

  他輕輕活動手指,嘆了口氣,出門,找了根引火用的薄木片,修一修長短,再從急救箱裡拿出繃帶,將尾指和無名指中指一起固定在木板上。

  我肯定是被那個漂亮又凶狠的小美人魚給弄骨折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4:14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八章 D28

  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逃回家後,大雨如約而至。回到小屋裡,她坐在地板上,抽抽搭搭地哭了。

  跳過小溪的時候剛好踩在兩塊圓溜溜的鵝卵石之間,腳踝扭到了,當時就疼得她冒了一身冷汗。可她不敢停下來,一路跑回家,冷汗變成了熱汗,坐下脫掉鞋襪,只見右腳腳脖子腫了一圈。

  塗藥膏時她才想起,楊度雖然是說過「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可是他也說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有「貪欲是地獄之門」之類的話。

  真是有道理。

  雨又下得大了點,廚房還沒建好,今天忙活了一天的收獲也沒了,她哪裡還有心情做飯,只用匕首刨了兩片鹿脯肉和一把野菜煮了碗湯喝,就算吃過晚餐了。

  煮湯的野菜是小黑豆豆常吃的一種,葉片形狀長得有點像幸運草,但葉子更厚更多汁,除了淡淡的甜味還有種說不清的味道,還挺好吃的。有了食物的撫慰,心情總算好了些。

  她對自己說,至少今晚她是安全的。他們不會在黑暗的雨夜跑進不熟悉的叢林來追蹤她。

  但是明天就不一定了。

  她要怎麼辦?

  躲在沼澤地裡?在四周設下機關陷阱阻止他們前來?搬家?逃得離他們遠遠的?

  她忽然又感到迷惑,想起變態曾經兩次向她示警,一次是試圖阻止她奔向陷阱,一次是在她跳過小溪時。

  他還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

  她花了至少半小時的時間跟蹤他,可從她把手探進「土牆」上的洞,到她跳出陷阱成功逃之夭夭,前前後後最多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在這一兩分鐘裡發生了很多事。

  她努力回憶細節,想到陷阱底部鋪的乾草,稍微安心了一些。也許他們並不想真的傷害我。

  可是,這點安心又很快消散。

  真的沒有一點惡意的話,那何必用這種方式引誘我見面呢?捕獸夾和陷阱?

  媽的。越想越氣了。這根本就是拿老子當野獸對待嘛!

  不行。我得想辦法找回一場!氣死我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惡念有時比善意更具有驅動力。

  她振奮起來,躺在床上,一邊撫摸小黑豆豆胖屁股上的絨毛,捏著它軟軟的耳朵,一邊策劃該如何向這兩個壞蛋實施報復。哼哼哼,只要你們敢踏進我的沼澤,就讓你們成為我的俘虜!不不,這還不夠,還要把你們都捆成意大利吊燈掛在樹上!不不不,還要更慘一點。嘿嘿,讓我想想……

  她腦子裡層出不窮地冒著各種主意,邪惡地嘿嘿低笑,一不小心捏小黑豆豆屁屁的力氣大了點,它「唧」的跳起來表示不滿。

  她趕快拍拍它的胖屁股,「哦哦哦不生氣不生氣,我不是故意的!來,給你吃根草草!」

  這一晚上她冒了一肚子壞水。不過呢,報復計劃沒來得及展開。第二天一早,她剛吃完早餐,就聽到林地邊緣傳來一陣哨子聲。

  哨子,是所有救生艙中的必備物品。它能發出分貝極高的刺耳響聲,以引起注意,讓搜救者快速發現倖存者。

  這個吹哨子的人小時候絕對是個比她還煩人的小孩兒。

  哨聲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延綿不絕如一道鐵線,再戛然而止,一會兒急促地像跑累了的狗狗喘氣,哈哈哈嗤嗤嗤,又突然間狼嚎起來。

  她忍耐了二十分鐘。哨聲終於停歇了。

  不料,她剛舒了口氣,這倒黴催的混蛋又開始吹哨子了。這次還想吹成一首兒歌,嘟嘟嘟——滴滴——吉——滋滋滋——

  啊——啊——

  她怒氣沖沖,抄起槍,來吧!一起毀滅吧!

  路德制k330重槍的有效射程是600-750米。在這個範圍內,能夠精準擊中目標,造成致命傷害。

  齊盛遠遠站在溪邊,看到一個紅色的光點憑空出現,一瞬間擴大成細細的紅色光線組成的網格,將新兵籠罩在其中。

  但是新兵臉上的笑容幾乎沒有什麼改變,他只是放下了哨子,對著光網另一端揮著雙手,像是堅信持槍的人絕不會扣動扳機。

  膽子真大。

  要知道,這個時候,只要她手指一動,籠罩他的每一條紅線都會發出高溫,一秒鐘不到就會把他切割成一堆焦黑的肉片。

  他賭贏了。

  紅光組成的細網驟然消失了。

  她從樹林中走出來,身上的戰鬥服也解除了擬態模式。

  她就猜到那個瘋狂吹哨子的沙雕是變態。

  指揮官就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變態坐在她昨天收集的那一大網兜草上,兩條長腿一條伸的直直的,另一條盤起來放在草垛上,在她故意開了瞄準器後,他還是這副懶洋洋很舒服的樣子,不過,一見到她現身,他立刻跳了起來,提前網兜向前走了幾步,放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又向後退了幾步,站得筆直。

  如果不是此刻他只穿著背心短褲,又或者,她沒見過他鑽木取火衝衝衝的樣子,那麼,眼前這名青年男子,即使不說風度翩翩,也至少稱得上溫文爾雅。

  他微笑時更好看了,致歉的話也說得毫無漏洞,「請相信我們並無惡意。我們以為這星球還有原住民……」他明明看到她拿的k330了——從他的戰機裡偷來的,卻視如不見,他真誠地向她伸出右手,「沒有敵意。」

  她會相信他麼?

  哈。

  真的沒有惡意又怎麼樣呢?

  這是重點麼?

  重點是你們讓老子我很不爽。

  重點是老子報復的計劃都做好了!我用小黑豆豆一根屁屁毛起誓,絕對要讓你們好看!

  不過呢,我也不會傻乎乎地當個坦白的傻瓜。

  她沒有對他回以友好的微笑,也沒有和他握手,冷冷地哼了一聲,問,「謝謝你把我落下的草運過來。請問你要什麼做報酬?」

  他的笑容更明媚了些,略微還帶點害羞,他垂眸看了自己的短褲一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顫了一下,又抬起眼皮用亮晶晶雙眸看著她,「如果可以給我一件衣服的話……感激不盡。」

  哼。把「識相的話趕緊把戰鬥服還給我」說的這麼委婉動聽,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還以為他是在不太好意思地求她呢。

  這一刻,內心的她冷酷地抱著雙臂冷笑一聲,嘿,你以為就你會這招?那你可看走眼了,大兄弟。我也跟二當家他們學了幾招呢。

  那麼,外在的她呢?

  她張大自己那雙無辜的眼睛,好奇又毫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他,看得他緊張起來,喉結輕輕上下移動了一下,手臂和短褲蓋不住的大腿上站起一片雞皮疙瘩,她還不放過他,繼續盯著他看,看得他耳廓漸漸越來越紅,眼眸的顏色也越來越深,他背心的布料只是一層橄欖綠色的棉質混紡織物,這層薄薄的布料根本無法掩藏心臟逐漸加快的跳動速度。

  他終於想要移開眼神不再和她對視了,她才半眯著眼睛,勾起唇角笑了。

  他的臉一下子紅了,眼神躲閃了一下才又和她對上。

  她微微歪著頭,輕聲說,「你明天再來吧。」她說完,提起地上的網兜就走,走了幾步,她又轉過頭對他一笑,「你吹一聲哨子我就聽得見的。我不聾。」

  站得遠遠的齊盛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從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少女的輕顰淺笑,新兵在和她對視不久之後全身肌肉緊繃,像是頭隨時準備彈跳起來去抓逗貓棒一頭搖晃不停的羽毛的貓咪,這時要是拿根金屬棒往他頭頂一米的地方指一下,說不定會滋滋冒火花。

  她轉身走了,他還站在原地,要是屁股上長了尾巴,這時一定在瘋狂甩動。

  唉。不堪一擊。

  那狡猾的小少女對新兵這副舔狗樣子早就見多不怪了。

  顯而易見,她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外表。就像貓咪的主人們熟知怎麼使用逗貓棒挑逗貓咪蹦來跳去。

  果不其然,她不疾不徐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瘋狂甩尾的新兵嫣然一笑,說了一句什麼,讓新兵猛點頭。

  齊盛閉上眼睛搖頭。

  唉。真是不堪一擊。

  笨蛋新兵走回來時,臉上多了一層光彩,似乎不僅那雙眼睛在發光,簡直就像一些雄性深海魚類進入求偶狀態時那樣,全身都散發著光。

  齊盛暗想,這時候要是給新兵測一下睾酮水平,一定高得驚人。

  新兵跟他說,「她約我明天去見她。」

  齊盛忍不住吐槽,「哦。是嗎?那你是不是得準備點什麼飲料帶去啊?」

  新兵疑惑,「飲料?」

  齊盛慈祥地笑,「你不知道麼,孩子?一男一女,一起散散步再喝點飲料,就叫約會啦。不知道在這個星球是不是還是老規矩。」

  新兵這才聽出他是在揶揄,嘿嘿笑了一聲,又目光炯炯地發了會兒呆,才說,「我們開始幹活兒吧!要是今天能把我的屋子蓋好就太好了!啊,你手受傷了,你就別幫忙了,告訴我怎麼做就行。」

  齊盛真的就坐在廚房門口,指揮新兵做這做那。

  那精靈一樣的少女不知道是誰養大的。

  泰和有這麼小的成員麼?

  也許,她是楊度的女兒?或者二當家米然的女兒?

  泰和的首領楊度和二當家米然,他只對這兩人有耳聞,似乎都是奸狡狠毒嗜殺之輩,但他一向覺得傳聞大多不可靠。雖然只見過三次,但是這少女顯然並不殘忍好殺,更和狠毒沾不上邊,不過,奸狡嘛……

  她的近身搏擊術非常好。昨天被他抓住手後,她在接下來的幾秒鐘內的應對可說驚豔——如果對付的不是他就好了。他不敢想像,這樣的爆發力、速度、柔韌性和反應速度,如果是她佔了先手,設下一個圈套伏擊他,他會如何應對。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尾指根部越來越疼,絕對是骨折了。不僅骨折了,還可能有關節錯位或是脫臼。真是令人發愁。手指的關節細小精密,脫臼太久無法歸位可能會留下殘疾。

  直到晚飯的時候,新兵還是一臉笑意。就是那種「我有開心的事可我就不告訴你」的笑意。

  真是煩人。

  吃完了晚飯,新兵一會兒一個問題,全都是關於那個神秘女孩子的——

  「齊盛,你說她是楊度的女兒麼?」

  「你覺得她現在建好庇護所了麼?」

  「在沼澤裡怎麼建庇護所啊?如果是我,可能會建一個高腳樓,這樣才不會太潮濕。」

  「怎麼我們這麼久才發現她啊?她是不是著陸在其他地方了?後來才找到我們這兒的?」他問完這個問題,莫名地嘻嘻笑了一聲。

  齊盛難掩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一直這個狀態,今晚失眠了,明天約會的時候可要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新兵嘻嘻一笑,相當自信,「不會的。我有特殊的助睡眠方法。」

  齊盛沉默片刻,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見過和她長得很像的人?」

  提到這個,新兵的神色有點復雜,他看了齊盛一會兒,輕嘆道,「看來,你還真是沒有什麼酒肉朋友。」

  齊盛不解。

  新兵的臉上稍微露出些尷尬,「寶妃歌舞伎團你聽說過麼?」

  「有所耳聞。」這是一個有漫長歷史的無國籍歌舞伎劇團,全團都是女性,聚集了各色美人,歌舞冠絕,名伶輩出,各國達官貴人都以與之結交為榮。但是除了劇團骨幹,藝人過了二十七歲就不再登台,只能另謀生路,不少人成為職業交際花。因此也一直有傳言,寶妃其實是一個專門利用美色引誘各國政要刺探情報的組織。

  「去年年初,寶妃巡演到了路德帝都,推出了新的男役舞伎。她的美貌和魅力征服了帝都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們。她的藝名是『紅嵐』。不過,和她熟的人都叫她琪琪。」新兵打開手腕上的微電腦,調出投影,「你看。」

  有些美貌是超越性別的。有些性感也是。

  即使穿著男裝,即使是投影,這翩翩起舞的女郎散發出的性誘惑力也能感染觀眾。

  齊盛看看新兵,「你覺得,她和她像?」

  新兵點點頭,「你沒發現麼?」他定格影像,放大舞伎的臉部,「當然,眼神完全不同。琪琪像是一顆大冰鑽雕成的寶石花,誰都想試試用自己的體溫能不能讓她融化。她呢……她……」他猶豫斟酌,一時想不到合適的形容。

  這個女孩子,對任何人而言,是前所未見的野生動物,又凶猛又可愛。見過雪豹麼?絕對是猛獸,對吧?但是你還是會想,哎呀,要是能摸摸它的尾巴尖兒多棒啊!要是抓抓它的下巴,它會不會像家貓一樣高興地呼嚕呼嚕呢?

  齊盛正在出神,就聽到新兵嘻嘻笑,他眼角微斜,不掩得意,「我就說你也喜歡她吧?」

  齊盛不勝其煩,閉上眼睛微微皺眉。

  不過呢,新兵終究沒能如願和那漂亮少女約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4:27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二十九章 D30

  早上五點多,天剛濛濛亮,齊盛照舊到溪邊洗漱。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就看到不遠處的樹叢中走出一個人。

  是她。

  她看到了他,微微一怔,轉過頭,像是在假裝沒看見他。

  然後,她走到昨天新兵等待的那片空地,把一件戰鬥服放在地上,壓上一塊石頭。

  她又向他看了一眼,轉身跑回了樹林。

  等她的身形隱沒在樹叢後,林中響起一聲尖利的哨聲,把夜宿在附近的鳥群給嚇得不輕,噗啦噗啦拍著翅膀起飛。

  新兵很是惆悵。

  她給他的,並不是他那件戰鬥服,而是一件型號沒那麼新,已經在精銳部隊逐漸淘汰的c55a式戰鬥服,需要手動調節擬態模式。不過,戰鬥服的布料極具彈性,所以她的衣服他穿上也不嫌小。

  新兵惆悵了一會兒,又莫名其妙高興起來,還嘿嘿嘿低聲笑,笑容中天真不掩猥瑣、清純流露淫蕩。

  實在令人無法直視。

  這衣服明明徹底清洗過了。也不知道他在意淫什麼!

  新兵自有一番見解,「這是交換禮物,懂不懂?」

  齊盛垂著眼睛,繼續把手中的草拈成細繩,「你說得對。確實是交換沒錯。」

  新兵聽出他的不以為然,輕哼一聲,「一看你就是沒談過戀愛!前年你們老皇帝六十歲壽辰宴會上和你跳舞的財政部長家的小姐不是很迷戀你麼?連我們都聽說了!怎麼,你真的只和人家跳個舞?哪怕是出於政治目的,你也沒和女性有過親密交往麼?」

  齊盛當然不會搭理新兵,「人家拒絕和你再見面的態度很明確啊。」他惋惜地嘆口氣,「可惜了。你還真的準備了飲料呢。」

  一聽這個,新兵不悅地把手裡草繩扔到腿上。他噘了一下嘴,把桌上的另一隻竹杯推給齊盛,「喝吧!多喝點,把嘴佔住就說不了話了。」

  新兵從前的營地有一棵果樹,結著許多李子似的果子,他收集了成熟的果子曬成果乾當食物。昨晚臨睡前他取了溪水,選了最甜最飽滿的果乾,切成小碎塊浸泡在陶罐裡,真的準備早上自帶「果汁」去見她呢。

  齊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笑著稱讚,「還真挺好喝的。」

  新兵瞪了他一眼,不再作聲,默默搓草繩。

  不過,他是忍不住的。

  過了沒多久他又跟齊盛說話,「唉,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昨天她的腳倒是看起來毫無異樣,可我覺得她是裝的。她對我們還是抱有極大的戒心。不然,她怎麼會只放下東西不和我見面呢?你說,她會不會實際上傷得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啊?」

  齊盛仔細回憶一下她扭到腳之後奔跑的姿勢,覺得很大可能並不太嚴重。但他這麼說,「那你就別打擾人家了。信任哪裡是一天之內、說幾句話就能建立的?我們有兩個人,又佔了地利,基建的速度肯定要比她快,等我們這邊的生活條件明顯比她的高,我們又一直沒有再對她表現出任何惡意,她會主動過來和我們交流的,再然後,大家見面見得多了,才會有信任。」

  新兵抬眸看了齊盛一眼,不以為然地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親自出馬勸導她呢!」他停了停,問:「你為什麼一直不和她說話也不和她接觸?」

  齊盛兩耳之間「嗡」的一聲,腦海裡立刻浮現水妖少女在莫奈的蓮花池中沐浴的畫面。

  但他半垂眼皮,表情依舊平靜,語氣不慍不火還帶點自嘲,「因為她搶了我的物資炸了我的船還擰斷了我的手指。」他舉起包著繃帶的右手,認真地說,「我覺得有很大可能會留下殘疾。試了幾次,都沒法把骨頭正過來。以後尾指可能會無力,還有可能變形。」

  新兵「噗嗤」一聲笑了,「嗐,難道你還想等她跟你道歉麼?她擰你手指不還是因為你出的計策抓她麼?還有,你的船是你自己炸的吧?再說搶你物資,難道是她指揮的?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卒子。都到這麼個地步了,星球上只有我們三個人了,難道你還要搞對立?你也別一直端著什麼艦隊指揮官、上將的範兒了,現在沒有軍隊,沒有海盜,也沒有將軍或者士兵了,大家都一樣!」

  齊盛聽了,嘴角微微向下拉了拉,淡淡反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確實。這裡沒有軍隊,自然也沒有軍階了,那你為什麼還遵守軍紀呢?你怎麼不敢告訴我你的真名呢?」

  兩人認識快十天了,新兵一直沒有告訴齊盛他的姓名。無論怎麼旁敲側擊。而且,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告知他的真名。

  齊盛估計他著陸之後就立即把自己制服上的名牌都撕掉了。

  他給的理由更是荒謬。他說自己所在的兵團,新兵在加入的第一年是不能用自己的真實姓名的,只能用兵團長取的代號。只有在服滿一年兵役後,順利通過考核的才有正式入團資格,這時,才可以申請換回自己的真實姓名。至於那些沒通過考核的,也可以換回真名回家探親了。

  這個規矩倒是真有的。

  但是,你剛才也說了,現在沒有軍隊,也沒有將軍或士兵了,這就……呵呵。

  新兵一點也沒有感到被挖苦了,還很正經地跟齊盛討論:「我說,以後你別叫我0079了。聽起來像獄警叫監獄犯人,你不覺得麼?」

  齊盛也想笑了,「那我叫你什麼好呢?」

  新兵早就想好了,他指指自己,「我是倖存者A,你是倖存者B,她是倖存者O。怎麼樣?代號恰如其分,還好記。」

  齊盛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混蛋新兵的不正常程度,恰如你放的狗屁的分啊,倖存者ABC?

  「聽起來不會像進行醫學對照的實驗室動物麼?」

  新兵哈哈哈笑了幾聲,強行抿住嘴,「咳,什麼對照試驗動物啊,你難道沒聽說過ABO麼?」

  「血型?」齊盛明知故問。

  「不是啦!唉,Alpha,Beta,Omega啊,真沒聽說過?」他看了齊盛幾秒鐘,大驚小怪道,「天哪,你真的連這個都不知道?你青春期的時候都沒看過小黃書麼?」

  齊盛覺得自己再和他討論下去會面臨降智的危險,「所以呢?你,A?」

  新兵被這個質疑的語氣激得蹦起來,一揚下巴一挺腰,「怎麼?」

  齊盛才不搭理這個一腦子澀情廢料的家伙,照舊叫他0079。

  新兵——不,0079,當然也不服齊盛的管束。

  兩天後的下午,他從外面風風火火跑進來,「齊盛,她出來了!」

  齊盛不為所動,低著頭繼續搓草繩,「哦。」她落下的那些草乾枯後會自動捲曲成線,稍微一搓就能做出草繩。

  「她向山上去了!」

  「那又怎樣?」

  「她的舉動看起來很可疑。我們不要跟著去看看麼?」

  齊盛抬起臉,定定地看了0079一秒鐘,「你要是跟去,你才是舉動可疑的人。我勸你別去。這是一個陷阱。」

  0079還是去了。

  也難怪。這貨這幾天動不動就要站在溪水邊上隔著小溪相望呢,簡直要望穿秋水了。

  人家下餌,他豈有不上鉤的道理。

  齊盛覺得,自己要是在著陸第二天就往胸口塞上兩隻小鳥到0079的鳥窩前面溜達一圈,哪裡還用得上後面跟他較勁十幾天啊。唉。

  有點好奇她會怎麼收拾他。

  0079……不,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倖存者A,跟著倖存者O走進了山上的森林。

  倖存者O在高大的針葉樹叢中行走,雖然戰鬥服的自動擬態性能極佳,但是她沒有頭盔或面罩,只在頭上戴了個冠冕似的圓環,圓環上蓋了些草葉樹枝,所以他才能成功找到她的蹤跡。

  他跟著她走進森林後,越來越佩服她的隱蔽技能,她當初來偷他的戰鬥服時穿的可是他現在身上這身落後的裝備,他可一點也沒發現她。想也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第一次暗中窺視他,還有抓住她那次,他按照齊盛的計策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但其實心裡對這個計劃並沒太大的信心——他直到過了小溪他才感知到她在跟蹤他,齊盛的計策奏效了。

  看來泰和海盜們的隱蔽技能確有獨到之處,比如現在,她沒有頭盔,只戴著最原始最天然的偽裝材料,但只有在她快速移動時才能被發現,當她靜止不動時,他有時必須要開啟熱探測才能找到她。

  她頭上的斗笠?或者說,圓環,看起來很簡陋,但非常有效。

  她將頭髮盤成一個高髻頂在頭頂,小圓環箍著髮髻,兩根又細又長的籤子穿過髮髻再穿過一大一小兩個圈,讓它們像星環一樣環繞著頭部,她在這兩個環上放了不止帶葉子的樹枝,草葉,甚至還有長著地衣的樹皮,綠茸茸的苔蘚,這偽裝相當巧妙。

  他得非常用心地追蹤才能和她始終保持在一百米以內的距離。

  進入針葉林後,她腳步放緩了。

  在一棵高聳入雲的冷杉樹下,她席地而坐,把星環拆了下來,重新折了些松枝插上,鋪上一層落葉。她還砍了一些很長的樹枝,每根都有近一米長。

  這時光線和角度恰好合適,讓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

  她很嚴肅。

  她馬上要做的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且機密的事情。

  會是什麼?

  她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她的飛行器呢?

  為什麼連殘骸都沒看到?

  難道……她當時其實已經登上了蜂鳥號?甚至進入了艦艙?

  那她在蜂鳥號墜海之後是怎麼過來的?

  她會不會其實還有其他同伙?

  他思緒紛飛,她又站起來,速度加快,向著林中走去。

  他趕緊跟上。

  她繼續向上攀爬,越來越警惕,時不時突然停下、轉身、潛伏在樹叢草叢後警惕觀察四周,他有幾次幾乎以為自己跟丟她了又或者已經被發現了。

  她到了那塊高山平原後,再次拆下頭上的圓環,蓋上新的掩蔽物。

  她來到了一棵枯樹下,先雙臂抱了樹一下,然後倒退著走了十二步,停下,坐在了草叢裡。

  從這個角度他實在無法看清她在做什麼,只能半蹲在草叢中,緩緩移動到樹下。

  只見她在草叢中壓出了一個逆時針旋轉的草窩,她坐在中心,盤著雙腿,手掌垂放在兩膝上,手心向上。

  到了這時他已經好奇到了極點。

  這個古怪的姿勢是在幹什麼?五心向天?練氣功麼?

  她仰起頭,對著天空,閉上眼睛,念念有詞,然後,她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束乾草,將它折成8字型,在手中一晃,草就燒了起來,她臉上是可以用虔誠來形容的神情,輕輕晃了草束幾下,火苗熄滅了,一股青煙緩緩地向上升起,她用一根樹枝插起那束冒煙的草,就插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接著,她又這樣在自己周圍插了幾支草。

  青煙裊裊上升,辛辣的氣味隨之彌散開來,隔著淡藍色的煙霧,她神色安然寧靜,可是,他不知為什麼心跳得很快,總覺得下一秒鐘,就會有什麼詭異事情發生。

  他不知道她在進行著什麼,但毫無疑問,這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儀式,類似巫術。

  這時周遭靜到了極點,他只能聽見風吹得草叢花朵的聲音,遠處的鳥鳴,還有他自己的心跳聲。

  她在樹枝和青煙擺成的陣法中坐了突然站了起來,右手在空中一抖,一團灰白色的東西就像變魔術似的出現。他嚇了一跳,但隨即冷靜下來,那團東西是紗網,或者織的非常疏鬆的布似的東西,像一個網兜,她認真地把頭頂的星環取下來,掛上這東西,再鄭重戴上,站起來時,風一吹,它貼在她身上,彷彿一道輕紗,她看起來就像戴著垂地長紗遮面的古代仕女,隨時會隨著青煙飛走。

  嗯?

  他突然察覺不對勁——她什麼時候解除擬態了?她為什麼……

  就在這時,她轉過身,對他招了招手!

  他大驚,聽到「啪嗒」一聲輕響,什麼東西從樹上落下來,掉在他頭盔上,他剛一抬頭,「嗡」地一聲,一股黑煙從枯樹中冒了出來,向他席捲——是蜂群!

  她站在煙幕中嘻嘻嘻,「小朋友,跟蹤我?好玩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4:38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章 D31

  這樹裡有一窩蜜蜂!

  她用了什麼方法把蜂群激怒了!

  啊——又被齊盛說中了,這就是一個陷阱!她早就知道我在跟蹤她!她還知道我在樹下!不,根本就是她騙我到樹下的!這裡的地形她早就摸透了!那些什麼五心向天、什麼青煙迷陣全都是引誘我、迷惑我的!啊,也不全是——你看她現在坐在煙霧裡,蜜蜂就不敢過去啊!只圍著我轉!

  倖存者A腦子轉的飛快,跑得更快,可蜜蜂們也不慢!

  不管他是在平原上狂奔還是在草叢中蹲下,那群蜜蜂始終緊追不捨,他只好跑回來,圍著她的煙幕繞圈跑,希望煙能讓蜜蜂們膽怯,能放棄對他的攻擊。這時能解救他的辦法不外乎兩個,要麼衝進她提前設好的煙幕裡,要麼,一直衝衝衝,衝下山,用速度消耗掉蜂群的怒氣。

  可他不敢衝進她的煙幕裡,誰知道她還給他準備了什麼驚喜呢?

  但這麼狼狽地跑下山的話,是要給齊盛看笑話麼?

  她坐在煙幕裡,仰頭看著他微笑,「你頭盔上有蜂蜜,你不擦掉,蜜蜂怎麼會放過你?」

  「我怎麼敢擦啊——」他大叫著繼續繞圈跑。他的頭盔視鏡現在有三分之二被密密麻麻的蜜蜂佔領了,怎麼擦?一碰頭盔手就會被蜜蜂爬滿吧?雖然戴著手套——可是——想像一下吧,朋友們!你們敢麼?最倒黴的是他之前為了鑽木取火,手套還磨破了幾個洞,也不用多,只要一個破洞碰上一根蜂針——呵呵呵,誰知道被這星球的蜜蜂蟄了會有什麼過敏反應啊?休克?猝死?窒息?

  她給他出主意,「那你躺在地上打幾個滾,把你身上趴的蜜蜂都碾死!」

  「我瘋了麼?你這個戰鬥服也不知道是哪個批次的,被軍隊淘汰多少年了,誰知道防護功能還剩多少,我碾死蜜蜂?我還沒碾死它們,就被蟄死了!」他大叫著,繼續繞圈跑。

  「那你往山下跑啊!」她又出主意,「到了松林裡,到處都是樹,蜜蜂就不容易追到你了,這裡是平原!哎,對了,你跳到山澗裡,待上半個小時,身上蜂蜜也被水沖走了,蜜蜂也等煩了,你就安全了!」

  「你不就是想讓我跑下山把蜂群引走你好去取蜂蜜麼?」他喘了口,倔強地喊,「我就偏偏不要!等你的煙燒完了,我看你要怎麼辦?」

  「燒不完。我準備了好多呢!你看——」她又點燃一束草,朝他晃了晃。

  看來,草早就藏在這個地方了!一切早有預謀。

  他氣急敗壞,「行!你等著!我去抓一塊蜂蜜扔到你身上!看看是沒有頭盔的你能頂得住還是我能頂得住!」

  他剛要轉身往蜂窩跑,右手掌心像被電了一下,一股摻雜酸麻的劇痛從掌心沿著手臂向上直竄,心口像被大錘狠狠敲了一錘——被蜜蜂蟄了!

  「啊——」他不敢放狠話了,更不敢跑去蜜蜂的大本營抓蜂蜜,疼得在原地跳了幾下,繞著她跑得更快了。

  她拔起一根插草的樹枝朝他扔過去,「接住!」

  這真是根救命稻草,他接住冒著煙的樹枝,對著自己頭頂揮舞了幾下,頓時驅散了許多蜜蜂。

  她往後退了退,在煙幕的保護圈中讓出一小塊空位,「進來吧!」

  還有什麼說的!趕緊吧!

  他衝進煙幕中,坐下,反手把樹枝重新插在背後的地上,一直追逐他的蜂群鎩羽而歸,趴在他身上頭盔上沒來得及飛走那些被煙一熏,醉酒了一般咕嚕嚕掉在他身上、地上。

  他哆嗦了一下,亂扭了一通將身上的蜜蜂抖掉。

  她指揮他,「頭盔摘了!」

  他立刻照做,頭盔剛一放在地上,她抓起身邊一個胖墩墩的布包往頭盔上一倒,一堆草木灰把頭盔上的蜂蜜連同糊在上面的幾隻蜜蜂都蓋得嚴嚴實實。

  她籠在她周身的紗罩掀起一條小縫,再次命令,「進來!」

  他毫無猶豫,聽話地鑽了進去,和她對坐在紗罩裡。

  這時他才從被蜜蜂尾追的恐懼中驚魂稍定,右手疼得厲害,蟄他那隻蜜蜂還在他掌心抽搐,他想把它抓下來,她阻止他,「要是蜂針留在肉裡怎麼辦?」

  他看著她,真的無法判斷她是好意,還是又要坑害他,只得忍著氣,好聲好氣地請教,「唉,那你說怎麼辦?」

  她立即拿出一把多功能軍刀,「我建議,先熏暈了它,再用鑷子把針取出來。」她刀裡的小鑷子都準備好了。

  她把鑷子遞給他,又從腰上掛的工具袋裡取出兩小盒藥膏,「我也不知道這個星球的蜜蜂蟄傷怎麼處理最好。哦,對了,你被蟄的時候什麼感覺?很疼麼?會不會呼吸困難?我聽你喘得挺厲害的。」

  他沒好氣答,「我那是跑的累的!」

  「才跑十幾分鐘就累成這樣?」她噗嗤一笑,「不是嚇的嗎?」

  他繃著嘴不說話,皺著眉用鑷子夾住蜜蜂尾部,蜂針夾出來的時候掌心又是一陣酸麻疼痛,被蟄到的地方紅腫起來。

  他摘下手套,把鑷子還給她,她擰開藥膏盒蓋遞給他,又對他笑了。一看到她的笑容,他心裡那股氣在胸口轉了幾轉,鬼曉得跑去哪兒了,他這時候才看清楚,她籠住他們兩人的那層「紗罩」是一種植物纖維編織的網。作為一塊布料,它的孔洞相當稀疏,但作為一張網,它的每個網眼都比蜜蜂的個體要小得多。就像披了個蚊帳,難怪她有恃無恐。

  「你這兩天就在做這個麼?」他指指籠住他們的網。

  「可不止這個。我還探了路,還準備了不少其他東西呢。」她對他挑挑眉,眨了眨右眼。

  他的心立刻咚咚咚亂跳,剛才瘋跑狂奔時沒來得及流的汗一秒鐘從全身毛孔湧出。他暗想,沒準蜂毒裡真有什麼讓心臟肌肉痙攣的毒素呢。

  他不由自主輕微地吞咽一下,低聲問她,「你想要什麼?」你費這麼多事把我騙過來,不會只是為了讓蜜蜂蟄我吧?要取蜂蜜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非得找個移動目標吸引火力?

  她聽到他這麼說話,先看了看四周,也壓低聲音小聲問,「你說呢?」

  他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說話、呼吸時唇齒間的熱氣像看不見的溫熱小羽毛,被風吹起來,撞在他臉上,弄得他癢癢的,可保護他們不受蜜蜂威脅的紗罩這麼小,小到他的膝蓋都快碰到她的膝蓋了,他怎麼敢隨意抬手去抓臉呢?他也不敢用力看她。她和他坐得這麼近,近得連她的眼睫毛和額角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近到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深棕色瞳仁上倒映的他自己。

  沒想到她向後移動一下挺直腰背,神色驟變,冷哼了一聲說,「亂想什麼呢混蛋小子?」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冒犯她了,趕緊也坐得正襟危坐,「我沒亂想什麼。」

  她上下打量他,又冷哼一聲,「沒有就好。我要取蜂蜜,你幫我把蜂群引走,好麼?」

  他剛要張開嘴,她做個手勢制止他,「不讓你白幹,分一半給你。蜂窩的高度超過兩米,我想過別的辦法,要是能自己取走,我才不會分給你們。嗯,是你們麼?你和他在一起了?」

  他急忙擺手辯白,「沒沒沒!我和他清清白白!他住他的屋子,我住我的。什麼『在一起』這種話可太重了!」

  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好玩的事情,轉了轉眼珠,似笑非笑斜睨著他看了幾秒鐘,說,「行吧。那你要不要幫我?要是不願意,那你現在就走吧!」她說著伸手去撩籠罩的邊緣,他趕緊制止,「我願意!」

  「好。」她輕輕笑一聲,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微電腦,點開一個全息坐標圖,圖像正是這周圍的樣子,坐標原點有兩個忽閃忽閃的小亮點,一紅一綠緊緊挨在一起,她點了點小綠點,在圖上指引,「你從這裡向東北方直走大約八百米,這裡有個小堰塞湖,你把蜜蜂引到那裡,跳到湖裡它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取好蜂蜜後,在這裡等你。」她把小紅點移動到山下松林中的一處。

  他看到圖像中代表自己的小綠點一怔,跪坐起來在自己身上摸索,她冷笑一聲,「藏在拉鏈扣裡呢笨笨!」

  他頗為懊惱,「你可真過分。我那麼信任你。」誰知道你在衣服裡裝了定位器。

  她用鼻孔發出了一個不屑的哼聲,「信任?哈。從山下跟到這兒,你怎麼就不跟我打個招呼呢?」

  他無話可說,只得轉開臉,眉心微蹙,下巴繃得緊緊的,嘴角微微向下拉著。

  她看著這年輕男孩子,忽然間想,二當家說得真沒錯,長得好是天然優勢,他這樣子還真有點可愛呢,這算是撒嬌麼?這個樣子,要是讓楊度那笨蛋做,我會一腳蹬在他肚子上的,但是要是這個笨蛋嘛……我怎麼還有點想摸摸他的頭髮?

  笨蛋伸出手腕,「行。我們聯機吧。」

  無線聯機成功後,她將全息坐標圖的數據共享給他,他戴上頭盔前看了看她,說,「我這次信任你了。」

  她唇角一翹,「那可難說。」她說著掀開紗罩,遞給他一根冒著煙的樹枝,做了個「看好你哦」手勢。

  按理說頭盔上的蜂蜜都擦掉了,還糊了一層灰,他還坐在煙幕中這麼久了,蜜蜂們也散開了,可是他走出安全區不過幾十秒,原本聚集在蜂巢附近的蜂群立刻分出一股黑煙朝他襲來。

  天哪,這群蜜蜂真是太可怕了!太執著了!

  他跑得很快,舉著那根冒煙的樹枝,情況稍微比上次好了些,但這也不能完全阻止蜂群的追擊。

  聽到蜂群集體飛動時發出的彷彿共鳴般的嗡嗡聲時,他距離她在坐標上標註的地點還有兩百米;等他能看到隱藏在高大的水草和灌木叢中那個小堰塞湖時,他的頭盔視鏡有三分之一被蜜蜂佔領!

  湖水清澈見底,水面上漂浮著一些開著紫色小花的水生植物,他衝過去,撲通一聲跳入湖中,打開頭盔的製氧功能。

  他仰起頭,看到水面上浮了一層蜜蜂,不少還在掙扎,還有幾隻十分頑強,竟然衝破了水的張力,重新振翅高飛。剩下的蜂群在空中盤旋了十幾分鐘,終於飛走了。

  他爬上岸,看到坐標上的小紅點正在朝著約定會面的地點快速移動。

  看來她已經取好了蜂蜜。就不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出現在約定地點。

  那個地點在幽暗的松林裡。

  距離預定地點的直線距離大約兩百米時,他無法解釋自己出於什麼心態,重新開啟了戰鬥服的擬態模式。然後,他在拉鏈扣下找到了一顆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定位器。

  他在地上撿了顆松塔,把定位器取下來,黏在松塔的硬殼裡。

  他捏著這枚松塔小心翼翼向約定地點前進,距離坐標大約五十米遠時,她突然出現了。

  她解除了擬態,向四周看了看,將手上提著的兩個小竹筒放在一棵大樹下,又抓了些落葉枯枝蓋上。她抬起手腕看了看,似乎是在查看他的狀態,又重新恢復擬態。

  他能看見她在松林間緩慢而鬼祟地移動,最終選了個距離約定地點五六米遠的大樹,蹲在樹後,像在守株待兔。

  絕對有陰謀。

  選擇相信她?然後墜入她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還是——迂回地繞背,以靜制動,暗中觀察?

  他看了一眼手裡的松塔,把它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用力扔去,同時,他向著另一個方向快速移動。從他眼角的餘光能看到,她也立即行動了,快速移動時原始的偽裝很容易暴露,她幾步跑到了松塔落地的地方,轉了個圈,似乎是在疑惑他去了哪裡。

  哈,我就知道有陰謀!我——

  「啪。」

  他聽到這聲樹枝彈起發出輕響立即知道:完蛋了,我又上當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5:2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3-18 05:39 PM 編輯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一章 反殺?

  他踩中了一個用樹枝和藤條製作的機關!樹枝一踩就「啪」的一聲彈跳起來,藤條即刻在他腳踝收緊,機關原始但極為有效,每個步驟準確靈敏,而且快得驚人!後面可能還連著槓桿或者滑輪,一股巨力拉著他的腳踝把他拉倒在地上,拽著他向後疾衝,再拉著他向上彈起,他徒勞地掙扎了幾下,被倒吊在距離地面三四米高的樹梢晃蕩著,頭盔摔在地上。

  他到這時候也沒看清藤條連在哪兒,是什麼驅動的這個套圈。

  她這時施施然走過來,臉上一點驚訝的神色也沒有,搖搖頭,舉起那顆松塔,「說好的信任呢?唉,你先等著……」

  他當然不能坐以待斃,帥氣地捲腹、揮手、一刀乾脆俐落地割斷腳踝上的藤條,借著下墜的勢頭在空中轉體——

  著地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想要閉上眼睛仰天長嘯——又上當了!

  「嘭」的一聲悶響,他的體重帶著加速度,把地上掩蓋陷阱的樹枝落葉砸得四散紛飛,他落入陷阱時終於發出了懊悔憤懣的大叫——

  「啊啊啊啊——」這一套連一套的!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啊!

  陷阱不深,底部墊著厚厚的落葉和泥土,他也沒受傷,就是,好憋屈啊!好窩囊啊!

  什麼叫被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就是!

  他氣得捶了捶身體兩側的落葉,抬起頭,她秀麗的小臉出現在陷阱邊,言若有憾,可得意囂張溢於言表,「真的太巧了,還是該說太不巧了?你怎麼就踩到我抓小鹿的陷阱了呢?唉,我剛才喊你就是要你別慌,等著,我解開藤條放你下來,這下好了,你把藤條割斷了,我還得費勁再換一條……」

  他氣得連咽了兩口氣才說出話,「我信你個鬼啊!這是抓鹿的?抓鹿需要這麼復雜的陷阱?吊那麼高就算了下面還再挖個兩米多深的坑?虧你幹得出來!」

  他和齊盛挖坑是一個人在下面一個往下遞筐把土提上來,她一個人是怎麼挖的這麼深的坑啊?還編織了那麼大一個防蜂網!能把兩個人套起來那麼大!她說的沒錯,這兩天她可真沒少忙活!

  「那你呢?你的招數也不少嘛!」她嘿嘿笑了一聲,晃晃手裡的松塔,「這叫什麼?聲東擊西?還是金蟬脫殼?李代桃僵?」

  呃。

  他立刻沒電了。心虛。

  她哼了一聲,趴在陷阱邊上,點開腕上的電腦,把左手手腕伸到他頭頂上給他看,「笨笨,你難道不知道這種圖可以有好幾層麼?」

  她話沒說完,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只跟他共享了第一層圖像的數據。

  果然。

  她輕觸一下全息圖,除了小綠點和小紅點,圖像上又出現一個小黃點,她指指小黃點,一臉慈祥地對他笑了,「小朋友,這個小黃點也是你!我可是送出去了一套戰鬥服呢,怎麼可能只放一個定位器?唉,跟我們泰和人搞追蹤?你就是個弟弟!哈哈,哈哈……啊——」

  她還沉浸在成功打擊、貶低對手的歡樂中,冷不防下巴一疼,被他腦袋撞了一下,緊接著左手腕被抓住了,臭弟弟竟然跳起來想把她拽下去!他怎麼能跳這麼高?驚慌之下,她用另一隻手裡的松塔朝他臉上頭上亂敲,才敲了一下,她就失去平衡,頭上腳下朝陷阱裡摔下去。

  她下墜時臭弟弟好像也挺驚訝,似乎沒想到真能把她拽下來,也沒準是被松塔敲到眼睛了,他嗷嗚叫了一聲。

  她抓住他肩膀往下壓,想拿他當墊腳石再倒飛出陷阱,不過他除了追蹤技術差勁其他反應真不慢,他立刻反擊,抓住她手肘外側捏了一下,位置和力度拿捏得十分精準,一下就捏得她兩臂酸麻,她驚叫一聲,咬牙切齒掐他脖子,右手大拇指按在他喉結上使勁往下掐,他急忙側頭,在窄小的陷阱中一退就退到井壁上,他伸手掰她的手,不防踩在一坨軟泥上,悶哼一聲滑倒,連帶著她滑倒了陷阱裡。

  她嚇得一激靈,我艹,莫非我會被反殺?她本能一蹬腿,卻忘了自己現在頭下腳上,還卡在直徑也就一米多的陷阱裡,腳踢到陷阱壁上,頓時嘩啦啦掉了一陣泥巴石子。他掙扎著要站起來卻沒能如願,井底的軟泥「噗嘰」一聲怪響,他又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飛起的泥漿濺了兩人一頭一臉。

  她鬆開他的脖子,趕緊調整肢體,總算站到了地上,可是還沒等她再動作,他伸手抓住她右臂。她一驚,立即反擊,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在狹小的井底又噼裡啪啦拆了十幾招,不相上下,她還要再打,他一手擋在臉前,一手抓她手腕,「別打了!別打了!我認輸!」

  她哼了一聲,向後退一步,後背就貼到了井壁。

  這個陷阱是她一天前挖的,沒挖得特別深,最多兩米出頭,挖的時候只覺得土很鬆軟,沒想到一天一夜之後井底滲了好些水,因為上面覆蓋著枯枝落葉看不到,現在泥水已經能埋住腳背了。

  他抹掉臉上的泥漿,靠著井壁另一邊站起來,長長呼了口氣,抬頭看看井口,再低頭看著她,「我推你上去,你會再套路我嗎?」他現在算明白了,一切都是套路!幾乎一模一樣照搬他和齊盛對付她的那一套!不過獵人和獵物易位而已。

  她警惕地看著他,突然詭異一笑,抓住他胸前衣服用力一拽把他拉近,同時左腳往他右膝上一踩,也沒十分用力,身體就借力而起,向上躍起,眼看手一伸就會扒到陷阱邊緣——他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沒再多想,抱住她的腿往下一拽——兩人撲通一聲摔在井底的泥湯裡,再次共沉淪了!

  她大怒,反手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流氓!」

  他躲得很快,她的巴掌落在他肩頸之間,他又疼又氣,正要為自己分辯,她推開他,往身後的井壁蹬了一腳,想要故技重施倒之字跳上去,沒想到她剛一躍起,他又抱住她的腰,把她拽下來!

  「我可是跟你好好商量呢,你偷襲我?好啊,那大家都不要上去了!」

  「放手你這個變態!」

  「就不放!你跳啊你跳啊!」

  「真幼稚!放手!」

  「不放!」

  她一肚子氣,兩個人這麼蹦跶了一會兒,腳下的泥更滑更軟了,泥湯好像冒的更快了,泥水都要埋住腳踝了!

  她忍著氣後退一步,深呼吸了幾下,平靜地問,「好吧,你想怎麼辦?我先推你上去,好不好?」

  他一看她態度軟了,氣就立刻消了,「我們先做個君子協議……啊喲——」

  「嘿嘿。」

  論耍陰招,你在泰和人面前依舊是個弟弟。

  她再次踩著他往上跳起,兩手順利抓到陷阱邊緣,正要用力一撐,他拽住她小腿使勁一拉,她又摔回井裡!更糟的是,她扒著井邊一掙扎,陷阱邊緣的一大塊土地塌陷了,泥巴石子冰雹一樣打在兩人頭上。他們只能用雙臂護住頭臉。

  這陣泥巴雨停了,兩人低頭一看,泥巴都蓋到膝蓋了!他們頭頂的陷阱口也變成了一個大坑洞。不僅是陷阱邊緣,塌陷向外延伸了近兩米,一棵松樹的根系暴露在泥土外,岌岌可危,隨時可能倒下!碎石、泥巴、落葉、根莖還在不停順著塌陷向他們流動。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流露驚慌,可下一刻,他們又不約而同挑眉,幾乎是同時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再次較起勁。

  「來啊,看誰先鬆手!」

  「真是幼稚。你先鬆手!」

  「你先!」

  「哼。」

  「咳。」不遠處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也許是實在憋不住笑了。

  倖存者A和倖存者O再次動作劃一,他們抬起頭,只見倖存者B的身形漸漸從周圍的環境中顯現出來。

  倖存者B頗有點無奈。他走到陷阱邊緣,向著倖存者O伸出左手,「來吧,我先拉你上來。」

  在他朝他們走過來時,她心裡彌漫著無法解釋的懊惱:為什麼?為什麼每次他看見我,我都是這副狼狽的樣子?灰頭土臉,髒得像個泥巴猴。

  她仰頭看著他,漸漸鬆開了抓住變態的手。

  他像是怕她搆不到自己的手,又向前移了一點,右膝跪在地上,右肘撐地,把手遞得更近。

  她握住他的手,他低聲說,「用力。」

  她趕緊抓得更緊一點,他並不很費勁就把她拉出泥堆,她扒住邊緣一撐,終於脫離了陷阱。

  他對她微微點下頭,又去拉變態上來。

  變態仍舊對她怒目而視。

  他對指揮官也沒好氣。

  她站在陷阱邊,有點尷尬。

  這到底算是誰套路誰了呢?

  她又想起變態用鹿當誘餌去偷火種的情形,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今天恐怕又重演了。不知道指揮官在一旁冷眼旁觀了多久。這麼一想,心裡那股懊惱又更多了。

  這時大約下午四點多,但頭頂的天空一大早開始就被雲層遮蔽,松林中樹木高大,因此格外幽暗,一時間,三個人都不說話,也沒人動,靜的怪異。

  忽然,一陣沉悶的雷聲從遠處傳來,林子裡吹過一陣風,松濤陣陣,天上雲朵湧動,天色也更暗了。

  齊盛抬起頭看看天,「我們先回去吧。」

  她也看了一下天空,先看看他,再看看0079,轉身走開,「我把蜂蜜給你們。」

  她去附近一棵大樹下提出了兩個大竹筒,遞給0079。0079還在生氣,但卻不像是在生她的氣,他接過竹筒,還小聲說了句「謝謝」。

  齊盛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他來的時候這兩人已經陷在陷阱裡了,但他沒問蜂蜜是怎麼回事,也沒再說一句話,直接向著山下走去,走在最前面。

  三個人沉默著走了一路,快到營地時,齊盛忽然說,「謝謝你的蜂蜜。如果不嫌棄的話,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我燉了肉湯。」

  她驚呆了,足足想了幾句話的時間,才不是很堅定地拒絕道:「謝謝。還是不要了。快下雨了。」

  齊盛也不勉強,他走去廚房,很快提了一個小陶罐回來,「你帶回去吃吧。算是我們的回禮。」

  這陶罐像古老的酸奶罐子,橢圓肚子上有一個小碟子似的罐口,肚子和罐口之間的凹槽繫上一條皮繩就可以拎著走了,皮繩中間還穿了一根木棍,提著更方便,罐口還加了木頭蓋子。

  她盯著這罐子看了好一會兒,沒有接,反而問他,「你的手還沒好麼?」

  「嗯。」齊盛把右手舉起來,「尾指有些脫臼,我試了幾次,沒能復位。」他不等她再說話,直截了當問,「你會正骨麼?」

  0079坐在餐桌一邊,一手托腮,饒有興致看她給齊盛正骨。

  他不斷揣測,她的實際年齡好像比他最初的印象更小一點,可是她好像什麼都會。她對人體解剖的了解程度大概是他們三人中最厲害的。她正骨的手法和他所見過的軍醫手法完全不同,但極有效,不過可能很疼。雖然齊盛還板著那張撲克臉,但他鼻尖和人中冒了一層小汗珠,手指倒是立即可以活動自如了。

  他驚訝地看到齊盛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齊盛微笑。這笑容很難用語言盡述其妙,完全沒有攻擊性,溫和,寧靜,但又有適當的距離感,可這種距離感也具有友好的意味,只要接收微笑這方願意,這個距離隨時可以被突破。

  毫無疑問,這是讓人看了覺得非常舒服的笑容。如果非要用詞語形容,大概是,如沐春風。

  臥了一個大槽。齊盛居然會色!誘!!啊啊啊,同人澀文的作者們你們睜開眼看看啊!

  齊盛繼續如春風般微笑著,得寸進尺地問她,「你好像也懂電子工程。我們有一架無人機,不過沒有控制器,你能幫忙看看麼?」

  她不知道為什麼臉紅了,後退了一步,拘謹地點點頭,「嗯。」她馬上又說,「我是說……要是能找到合適的材料,說不定可以讓它飛起來。」

  齊盛的笑容更深了一點,「那就太好了。」他又一次把冒著香氣的陶罐遞給她,「那麼,我們明天見?你來找我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5:55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二章 D32

  提著肉湯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皺著眉。

  太丟人了。

  太丟人了!

  想打自己一頓!

  啊啊啊啊——

  媽的。

  會使用美色的不止我一個。

  而且人家段位明顯比我高好幾個等級!

  真想穿越回十幾分鐘前,對著自己大吼:你在幹什麼?

  可是……

  可是他那種溫和平靜的態度,讓人沒法不跟他好好說話。

  她設想了一下,無論自己當時是惡語相對,還是冷言嘲諷,都只會顯得自己粗鄙無禮,用二當家的話說,那就跌份了。

  更何況,他還一直有很明顯的示好,還一直誇我哎……還送了一罐吃的給我。

  啊啊啊——這麼一想更憋屈了。好像從來沒人教過我要怎麼應付這種人。我倒是知道怎麼應付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種人,可是,他好像每個舉動都是出於對等交換的。他拉我上來,我送給他們蜂蜜(這個本來也就說好了的);他接受了蜂蜜,就請我吃飯,我拒絕了,他還給我送了外賣;我不想佔這個便宜,給他正骨,他挺坦然地接受了,又跟我提前允諾了無人機的共享權。

  到了家,她放好蜂蜜,打開肉湯罐子,香味四溢,她用筷子撈了撈,煮的是山雞之類禽鳥的肉,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調味,湯裡有些植物的殘渣,熬得看不出原型,湯還甜絲絲的,除了不夠鹹,還挺好吃的。

  吃完了肉湯,她也得出了結論:對於指揮官這種人,如果可以等價交換,那就等價交換,兩不相欠。這樣,將來她要坑他的時候也不會覺得虧心。

  她取出裝海鹽的瓶子,分出一部分鹽,準備明天當回禮。

  這場雨到了臨睡前才遲遲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風把雲吹到了海上,留在陸地上的所剩無幾?雨勢並不大,淅淅瀝瀝落下,在泥塘裡濺起一個個小泡泡。

  她躺在簡陋的小床上,反復問,我算是讓他們領教到我的厲害了麼?我還要再進行報復麼?他們現在會不會也在計劃報復我呢?

  她想起今天下午變態答應去引走蜂群前的情形,他對她說,我這次信任你了。

  虧她當時還有一秒鐘想要相信呢。

  指揮官倒是很明顯地表示了跟我扯平的意思,但是,變態呢,就不一定了。

  也許,我應該想辦法把指揮官拉到我這邊?這好像挺有難度。

  你忘了那個往胸口塞鳥的男人了麼?他的變態程度,真論起來可不一定比擼火少年哦!而這樣的男人,另一面居然是美好得像古典油畫中的水仙少年一樣的人。這就更可怕了。

  還是,大家先相安無事,互不干涉,友好互助一陣子?

  胡思亂想能幫助睡眠。

  她在雨聲中美美睡了一覺,直到陽光從窗子縫隙曬到臉上才醒。

  她匆匆忙忙洗漱吃早餐,開始自己的日常工作。至於昨天的約定,嘿,她又沒跟他們約好具體時間,她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說。

  這兩天為了報復,她挪用了不少原本可以幹活的時間。連續下了幾場雨,即使在晴天也常常有厚重的雲層,也許這個星球的雨季要來了,她得趕快做好準備。

  頭等大事,就是把屋子修繕好。另一件事,是趕快搶在下一場雨前收割草籽。

  上次收的那些有點像燕麥的草籽她放在陶鍋裡擱在火上,想要烘乾之後脫殼,再磨成粉或者煮成粥,沒想到烘了一會兒,草籽在陶鍋裡噼噼啪啪爆成一朵朵小爆米花了。

  這真是意外驚喜。

  灰棕色的草籽變成的小爆米花後是乳白色的小圓球,邊緣帶點焦黃,從米粒大小的草籽膨脹到幾乎和她的小拇指尖一樣大,草籽外面包裹的那層殼也炸開成一對半透明的小翅膀,摘掉後直接把爆米花丟進嘴巴裡就可以吃了,味道比起玉米爆米花缺了些甜度,但是口感細膩,含著一會兒就化了,餘香有一絲淡淡的清苦。

  這個新食品經過了小黑豆豆的消化系統和吉吉吉求食雙重認證。因為數量實在太少了,她目前還沒試過其他吃法,但趕緊多收點是沒錯的。說不定還可以挑一些最飽滿肥碩的留著當種子。

  唉,想到這裡,她不由心裡一沉。當種子?那就是說明年還會留在這個星球麼?

  楊度他們,要是在一年之後還找不到她,還會繼續找她麼?

  還有琪琪。上次和她聯繫已經是兩年前了,如果再沒有我的消息,她大概會以為我出了什麼意外吧?

  她搖搖頭,把腦袋裡這些消極的想法甩出去,抱起小黑豆豆頂頂頭,「我們要積極!要樂觀,要專注當下!」

  她提起裝小愛妃的籠子,帶上工具向山上走去。

  蜂窩所在的高山平原上有很多燕麥草,比起在林間空地一根根找,它們在堰塞湖邊,成片成片的。

  經過黑松林時,她看到昨天激戰過的陷阱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泥坑,比她挖開時大了一倍,昨天的雨水把附近的枯枝落葉都沖進了坑裡,這時裡面的泥水已經漲得幾乎要和地面一樣平了。靠近坑邊的那棵大樹要倒不倒,樹上的葉子落下了好多,像是突然間脫髮了。

  平原上風景依舊,蜜蜂們正忙碌地修補昨天她破壞的蜂窩,草地上還落著一些蜂巢的碎片,其中的蜂蜜早就被林間的小動物們瓜分得乾乾淨淨了。她撿起碎片用力一捏,它就聚成了一團。

  看起來和普通的蜂蠟並沒太大區別。太好了,有了蜂蠟,又有了蒲草纖維的繩子,她就可以做蠟燭了。這樣晚上會更加明亮。她現在晚上的照明是靠手電筒。把手電筒放在一個竹筒裡,懸掛在屋子正中。

  到了湖邊,她在地上插了根樹枝,先把小黑豆豆的籠子掛在上面,又從附近撿了些樹枝和石頭,搭了一個簡陋的棚子,等會兒可以在棚子下休息,割好的燕麥草也可以堆放在這兒,不會被風吹散。

  湖邊地勢非常平坦,也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她直接用光能槍掃射倒了一大片燕麥草。這些草中還夾雜著其他的野草,但這麼成批收割再撿出麥穗可比一根根拔麥穗快多了。

  也許是因為平原上陽光更加充足,這裡的麥草穗子幾乎全都是金黃色的,她彎下腰,兩手摟起一捆麥草,用草繩簡單捆一下,放在地上,繼續向前走,捆下一捆,走到盡頭,再如法炮製。

  忙活了半個小時後,太陽高高升起,差不多所有的麥草都給紮成捆了,她腰酸背痛,站直了活動一下腰背肌肉,擦一把額頭的汗,喝點茶,逗逗小黑豆豆,坐在棚子下休息一會兒。

  她今天的茶是花茶。花就是家附近的池塘裡最常見的水蓮花,雖然花朵長得更像茶花,但是誰讓它是水生的呢?就叫水蓮花吧。這種花香氣濃鬱,花瓣是魚愛吃的食物,但其實味道有點像黃瓜片,沒什麼滋味。不過用來泡茶倒是可以借一點香氣。茶裡加了蜂蜜之後味道就更棒了。

  補充體力的零食是海鹽燕麥草爆米花,她昨晚臨睡前放在陶鍋裡炕的。在鍋裡大方地加幾勺脂肪,化開後加上鹽,攪勻,再把草籽放在裡面繼續小火加熱一會兒就能聽見「啵啵啵」的輕響了。像一陣急雨敲在了陶鍋的鍋蓋上。那就是小燕麥草籽爆開的聲音。

  休息結束,陽光也更強烈了,她從背簍裡拿出上她的最新裝備——星環變裝斗笠,抓兩把草,扇形平鋪在兩根竹圈之間,用竹篾壓住草莖,戴在頭上,再用竹籤固定在髮髻上。這個遮陽帽輕便極了,能拆卸,還能隨時裝上不同的偽裝物。唉,真是只有天才才能設計出來的精品。

  到了中午最熱的時候,她要收集的燕麥草已經全都紮好,並且在小棚子前堆成一堆一堆的了。

  她坐在草棚下,打開一個竹筒,裡面裝的是她的午飯。早上出發前燒開的水,泡上幾片鹿肉乾和一把沒加鹽的燕麥草爆米花,還有幾片小黑豆豆喜歡的海藻型苔蘚葉子,這時肉乾已經泡軟了,爆米花融化了,變成濃湯一樣的口感,軟綿香糯,苔蘚葉子從翠綠色變成了墨綠色,葉子裡甘甜的汁也混進了肉乾的鹹香,可還保留著一點點脆脆的口感,和肉乾的嚼勁又不大一樣。

  這湯簡直太好吃了!營養又均衡,蛋白質、碳水化合物,維生素和纖維都有了。

  唉,也就我這種烹飪天才才能在食材如此匱乏的時候依舊做出水準這麼高的工作餐啦。

  她用竹勺把最後一點湯汁都刮出來吃了,滿足地靠在麥草堆上,看著天空上快速流動的雲朵。

  今天風速很快,但願不會再下雨了。她的第二批陶胚還沒晾乾,這要什麼時候才能進爐子燒呢?指揮官做的陶器質量真比她做的好太多了,他昨晚給她裝外賣的陶罐雖然也是灰白色,但是比起她做的陶鍋表面要光滑許多,還完全不漏水!同一塊陶泥燒出來的東西,質量怎麼差這麼多?不知道他有什麼秘方。

  午休結束,她開始挑揀麥穗了。

  她的燕麥草捆全是她兩手能合攏抓住的粗細,將一捆草掐在手裡往平地上輕磕幾下,草的高低幾乎相同,就能很容易地從中挑出麥穗了。

  挑完一捆,拆開,再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她撿了幾捆草,活動一下脖子,再揉揉肩膀。幸好有光能槍幫忙收割,要不然——天哪,幹農活兒真是累啊。楊度是怎麼想的呢?居然還曾經說退休了之後要歸隱田園?

  忙到下午四點,還有許多麥草捆沒撿完,她撿好的麥穗剛好結結實實裝滿她的背簍。她用網兜把背簍包嚴了,站起來伸個懶腰,往山下走了一段,在平原和樹林交際的地方吹響哨子。

  二十幾分鐘後,指揮官和變態一起來了。

  她對他們笑笑,「我找到一種能當主食的草,割了一些,送給你們。」

  她以為變態還會繼續生氣呢,沒想到他笑得比指揮官燦爛熱情多了,「謝謝!是這些麼?你是怎麼吃的?」

  她講了自己的吃法,給他們看了看爆米花,又拿出一支營養劑小瓶子,「鹽。也送給你們。」

  指揮官和變態對視了一眼,接過鹽,「謝謝。你最初著陸在海上了?」

  她沒否認,想必他們兩人對此事早有討論,只是反問,「你們都沒有通訊器麼?」

  這一次,變態看向指揮官。

  齊盛看到她充滿期待地凝視著自己,眼睛裡的希望伴隨著自己的沉默越來越黯淡,她微微皺著眉心,咬著一點點下唇,眼淚在她眸子周圍轉來轉去,似乎下一秒就會從已經紅了的眼眶裡滑落下來。

  他發現自己言不由衷地說:「我的戰艦上有通訊器。」

  他這話一出,0079先鬆了口氣,笑道:「太好了。」

  這時,一直在她眼眶裡轉圈圈的淚珠反而掉了下來,可她看著他笑了,又滿懷希望追問,「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找你的戰艦?」她抹了一下鼻尖,抬起手腕,從電腦中調出了一組文件,包括照片、坐標圖,系統時間。

  齊盛有些驚訝,「沉船坐標?」

  她用力點頭,「嗯。它沉沒的時候我就在附近。在我著陸後它又飛行了135秒,它當時的速度……」

  齊盛做個手勢,她立刻停住。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它沉沒在距離海岸七十六公里的海上。可我不認為現在去尋回它是最佳選擇。」

  0079插口道:「我的戰機——」

  齊盛輕輕搖頭,「戰機每次執行任務都會臨時授權飛行員匹配口令,任務結束後授權就自動終止。你現在可以進入戰機,但是沒法起飛。」他又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打開了戰機的艙門,但是動力系統的密匙和戰機飛行功能的密匙不是一套,後者更復雜,通常需要專門的解密裝備才能解鎖?」

  她點點頭。確實如此。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只取走了急救箱和武器。即使是在泰和,也常有沒能成功解鎖搶來的戰機,反而啟動了戰機自爆功能的時候。

  0079大為失望,「我還以為你可以打開艙門,也可以想辦法重新讓它飛起來。」

  「所以,你們看,要去沉船地點就是個問題。」齊盛輕笑道,「這還不是最難解決的。即使潛入水中,順利打開了蜂鳥號,拿到了通訊器,我們獲救的機率仍然很低。」

  她一聽,臉上的血色都褪去了,眼淚又開始打轉,顫聲問,「為什麼?」

  齊盛有點抱歉地看著她,「我想,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你?」

  她吸吸鼻子,用力點頭。

  他嘆口氣,「我相信現在也有很多人在找我。不過,找你的人是想要救你,可找我的人,是要殺我。蜂鳥號的通訊器發出的訊息幾乎一定會被找我的人收到。如果先找到這裡的是他們,我,你們,還有這個星球,都會被抹殺掉。他們想要的,是我永遠的『失蹤』,而非陣亡。」

  0079聽到這兒,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你看看,你們國家的政治腐敗、黑暗到這種程度了,你為什麼不棄暗投明呢?」

  齊盛垂眸一哂,「棄暗投明?哪裡都有暗有明。」

  「我們國家可沒有犧牲上萬官兵生命讓政敵失蹤的黑暗。」

  「真的沒有麼?齊格圖戰役反敗為勝的轉折點是怎麼來的我可比你清楚。」

  「你說什麼?!不可能!」

  「你怕是站在燈下被直射太久眼盲了……」

  這兩人關於明暗腐敗的討論她沒聽明白,也沒有太大興趣,但是有一條她是明白了:要是用蜂鳥號的通訊器發出求救,沒準死得更快。

  她想了想,和維熙帝國的勢力相比,泰和海盜們趕在他們之前找到這裡並且順利營救她的機率真的很低。

  那怎麼辦呢?

  她退後了幾步,看著那兩個還在討論政體、民主、戰爭的意義的男人,更想哭了。她可不想和這兩個人在這麼個破地方待一輩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7:37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三章 工蜂

  齊盛和0079的哲學討論在倖存者O哼哼哧哧用手臂擦眼淚的時候停止了。

  0079驚訝地發現,原來美女哭的時候並不全都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倒不是說她哭的時候不會令人同情,相反,就連很少直白地流露情緒的齊盛看到她哭時都面露不忍,只是,她哭得時候完全不考慮維護身為美女的形象,鼻涕眼淚爭先恐後奔湧,得用手臂不住蹭鼻子才不至於讓鼻涕流進嘴裡。

  我的天啊……怎麼,原來美女也會流鼻涕?不不不,這不是真的。

  齊盛和0079對視一眼,先露出有點為難的樣子,隨即無聲地催促0079:愣著幹什麼?趕快做點什麼!

  0079在身上摸了摸,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疊成小四方塊的手帕遞給她,「別哭。總會有辦法的。」其實真的有什麼辦法麼?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自信,像他和齊盛這種注定一生征途是星辰大海的人怎麼可能無聲無息死在這種無人星球!

  她又吭哧了兩聲,接過手帕擦掉眼淚鼻涕,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可是又眼巴巴的,看著齊盛,聲音還帶著哽咽,「有什麼辦法?」

  齊盛上唇微微地動了動,問她,「你多大了?」

  0079覺得奇怪,現在才問這個?晚了點吧。當初設陷阱的時候可沒想過這問題。

  她胡亂擦了把臉站直,「我十九歲。」

  0079在心中吐槽,十九歲的人可不該哭成這樣!呼嚕呼嚕哼哼哼,還打嗝。

  這一刻,齊盛的表情很復雜,不過,也就一下子,他就又恢復了那副什麼事都不是大事的平靜,「雖然不能用通訊器,但我們可以直接駕駛戰艦飛走啊!蜂鳥號是指揮艦,我作為指揮官,有全級別的授權,任何時候都可以駕駛它飛行,它墜海是因為燃料耗盡了,不是因為出了故障。0079的戰機上核心動力裝備完好無損,拆下來改裝到戰艦上就能充當能源,如果再把戰艦其餘不必要的艦艙都拆掉,應該可以支撐它做近六個月的長距離飛行。」

  0079接口道:「如果六個月之內都找不到可以落腳的星球,也聯繫不到什麼可靠的人——哈,那機率實在太低了。」他開心起來,問了個一模一樣的問題,「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沉船地點?」

  齊盛看到這兩人像一對直立的狐獴一樣齊齊地雙眼放光看著他,心裡不免要嘆氣,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聽他剛才在說什麼啊……為什麼我會覺得自己是個育兒疲勞的老母親?

  他輕呼一口氣,「所以我才說,這時並不是去尋回它的最佳時機。洋流,風向,天氣,全都對我們不利。哪怕我們造了一隻船,出海之後恐怕很快會被海浪沖得偏離方向,或者遇到極端惡劣的天氣。」他看向她,「我猜,你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天才僥幸登陸吧?」不然的話,何以她在近一周後才找來這裡?

  她點點頭,「我遇到了風暴,冰雹,還有濃霧。確實,我們對這個星球的洋流和氣候都不了解。」

  齊盛問他們,「但如果等半年呢?蜂鳥號最初是一艘搶灘登陸艦,用密閉性能最好的合成材料做的,重量是同體積戰艦的八分之一,即使是沉沒了,它最終會像一個中空的箱子被海浪沖到岸邊,或者,擱淺在距離陸地更近的地方。最近的風向變了,如果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在洋流和海浪的作用下,沉船會持續向西南方移動,半年之後,我們不用冒很大的風險就能找到它,想辦法把它拖到岸上改裝。」

  0079絕不放過任何策反的機會,他立刻為齊盛深感憂心,「離開這個星球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不會還是回你那個腐敗黑暗的邪惡國家吧?你真的可以從現在就考慮,要不要到我們路德啊?哪怕一年之後,你的那些敵人恐怕還在找你吧?說不定在『中立』的國家也有對你的秘密懸賞呢!」

  齊盛微笑,「這就不需要你關心了。你還不如好好考慮,離開這裡之後你有什麼能拿來換錢的東西。我猜,你應該沒有什麼無國界電子儲幣吧。」

  0079臉色一變,「大不了到時再把戰機核心動力拆掉賣了。」

  這時,她已經聽不到他們在爭論什麼了,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歡喜,希望的小火苗又在她心裡蹦跳起來——半年!不,可能需要更久,要修船也要時間——大約一年,不不不,飛離了這個星球也要先找到一個中立的落腳點……但總歸,有希望了!她能回到家!

  高興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剛才極為失態的樣子——戰鬥服袖子上現在還沾著黏黏的鼻涕呢!啊啊啊啊——太他媽丟人了!

  難怪!難怪他問她,你多大了?

  懊悔和羞恥爆炸了。

  她低頭,故作淡定說,「你們繼續聊吧,我要趕緊把收的麥穗送回家。等會兒可能又要下雨了!」她說著就往草棚跑,沒想到變態很快追過來,「你等一下,我幫你背!」他笑得露出兩排白牙,她這才發現,原來他左嘴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笑靨,真是過分好看了。

  他又問,「你還沒說呢,你叫什麼名字?」

  這時,指揮官也走了過來,他也等著她的答案。

  她忽然有點無措,張了張口,又抿緊嘴唇。

  你叫什麼名字?

  上一次有人這麼問,是多久之前?五六年前了吧?她又離家出走的那一次。

  唉,離家出走?終於默認泰和是我的家了麼?

  你叫什麼名字?

  我該怎麼回答?隨口編個假名?這次恐怕不行。要和這兩個人繼續在一起至少一年的。那……南瓜?不不不!我恨死這個外號了!說什麼我剛到泰和的時候頭很大,像個南瓜,於是就叫我南瓜頭?艹。那楊度應該叫大鼻子,二當家應該叫大屁屁!我都沒有那麼叫他們呢!

  那麼,我叫什麼名字?

  我只知道我叫妮妮。

  妮妮。

  他們聽到就會笑的!

  妮妮……這一聽就是給小孩兒起的名字。只有沒上幼兒園的小孩兒才會跟別人這麼介紹自己:我是妮妮。啊——我這麼大了,還跟別人說「我的名字是妮妮」??等我長成一個老太太,還叫妮妮?

  她忽然又難過起來。我的爸媽肯定也有給我認認真真地起過一個大名,包含了很多祝福和期待,希望我長大後又聰明又堅強,還長得漂亮。可惜,琪琪這個笨蛋,白白比我大幾歲,她都不記得我們的大名是什麼,我怎麼會知道?

  指揮官輕聲問,「你是楊度的女兒?」

  她點點頭,又趕快搖頭。

  變態皺起眉,正要說話,指揮官又問,「那……你是他的養女?」

  她又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她說,「你們叫我『海盜』吧。」

  她話音剛落,變態不知道為什麼大笑了一聲,她對他怒目而視,他咬了一下嘴唇,指著指揮官,「因為某些原因,我也沒告訴他我的名字。這樣吧,大家起個代號好了!」

  齊盛皺眉,天啊,這混蛋小子該不會又來「ABO」那套吧!

  0079指指她,「蜜獾!」再指指齊盛,「工蜂!」最後他指著自己,「獅子!你們覺得怎麼樣?」

  她盯著他,右眼微微抽搐一下,「蜜獾是什麼意思?」

  變態一臉理所當然,「你喜歡蜂蜜,又活潑又凶狠又可愛,蜜獾!他呢,每天就是勤勞地蓋房子,不停地工作,工蜂,有錯麼?至於我嘛……既然大家的代號都是動物,我是獅子座的,就是獅子啦。」

  齊盛情緒毫無起伏,「還是叫你0079吧。我都習慣了。」他轉過頭,對她說,「我是齊盛。你可以給自己起個代號。」

  她驚訝地抬起頭,「你是齊盛?」對哦,我還一直想怎麼會有這麼年輕的指揮官呢,那只可能是他啊——「可是,你怎麼會……?」會帶著一支零零散散的艦隊,去那種偏僻的地方,還沒有人救兵來援救,還有人要追殺?你不是帝國將星麼?

  0079對她眨眨眼,「政治腐敗,國家黑暗。明白了吧?」

  她這才恍然大悟,「哦。」

  原來,那支艦隊出現在那裡並不是巧合。陳舊的裝備,缺乏機動戰力,去偏遠地區執行運載物資的任務,不幸被海盜盯上,又碰巧和敵軍碰巧在有爭議的星域相遇,援軍遲遲不至……全都是被安排的。唯一的意外,可能只是弦狀波動。

  想到這兒,她不禁對未來深深感到擔憂。

  能做出哪怕讓一整支艦隊陪葬也要把他消滅這種可怕的事,齊盛所說的「為了殺掉他把整個星球抹殺」絕對不是誇張。那麼,即使他們改裝好了戰艦,悄悄地飛走,一旦行蹤被發現,就會有危險。不,應該是,只要和他有瓜葛,就會有危險。追殺他的人一定不想讓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就算齊盛死了,她和0079,還會被滅口。

  唉……貪婪是滅亡之道啊。

  她真後悔。

  可現在後悔還有個毛線用。她只能把當下的日子給過好再說其他的。

  下山的時候,齊盛走得很慢。他隨身攜帶了兩個網兜,把她送的草裝起來,又找了一根樹枝,做了個挑子,一頭掛一個網兜,慢悠悠走在最後。

  雖然他一路上幾乎沒怎麼說話,但她還是一直悄悄觀察他。他好像對周圍的環境很好奇,遇到地形轉折之處或是可以當做地標的地方就會注目一會兒,比如一堆從山崖上倒塌的岩石,一棵躺在地上的枯樹,山澗的涓涓細流,山崖壁上長的一簇旺盛的野花,他都會仔細地看,似乎是要把這些景物記在腦中。

  然後她想到,這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腕上電腦。

  為什麼會有人沒有佩戴微電腦呢?他的戰鬥服是三個人中最高級的,微電腦這種裝備應該更好才對。也許,這也是0079說的「腐敗與黑暗」的一部分?

  到了山下,齊盛又邀請她留下吃晚飯,「我們也找到了一些能當主食的植物,是一種根莖,我用來燉了些肉湯,你想嘗嘗麼?」那根莖植物還是他們挖對付她的陷阱時發現的。

  他的肢體語言、眼神、語氣全都是溫和無害的,可她偏偏緊張得繃緊後背,硬邦邦地拒絕道:「謝謝。我想快點回家。」

  他依舊不多做挽留,「那你帶一罐回去吃吧。0079,你給她盛一罐湯。」

  「別叫0079了!叫獅子不行麼?」

  她提著罐子回家的時候想起,昨天的罐子還沒還給他們呢。下次,她也許可以問問,他的陶器是怎麼做的,陶泥是淘的?還是在哪裡找到的。

  這天傍晚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齊盛和0079最近做了些小油燈。用泥巴摻上切碎的乾草捏成小碗,曬乾之後裝上動物油脂,裡面放上一根擰成兩股的草繩,露出一個小頭,點燃後就是一盞小小的燈。

  有了幾盞這樣的燈,屋子裡亮了很多。

  他又教0079用細樹枝編了幾個漏斗,用樹枝立在地上,裡面也放上小油燈,從溪邊到廚房,再到房子,每隔幾米插上一個,一路上都亮堂堂的,想來什麼動物也不敢輕易靠近。除非是餓得瘋了。

  美中不足的是,這種油燈燃燒時會有動物脂肪燃燒的焦臭味,時不時還會散發黑煙。放在室外還無所謂,在屋子裡就不行了。

  不過,他們已經開始做蠟燭了。

  有了蜂蠟,又找到了更適合做燈芯的纖維,就能做出無煙無臭的蠟燭。油燈依舊可以放在室外使用。漏斗上還罩了藤編的罩子,只要不是特別大的雨就不會淋滅。

  「你點這麼多燈,是想把她引誘過來麼?還是想加重我們的存在感?」0079對坐在桌子另一邊,用一把羽毛紮成的小刷子把桌上的邊角料掃進一隻陶碗裡。

  齊盛眼睛都不抬一下,繼續在桌上揉蠟燭。蠟燭的身體要揉的均勻,燃燒的速度才會均勻。

  0079又問,「你是不是在用懷柔政策?我一直很好奇,你領著一幫新兵和被打敗的殘兵敗將去平叛的時候,是怎麼提高他們的鬥志的?你是不是研究過心理學?」

  齊盛手中的蠟燭現在已經是直徑兩釐米的細長圓柱了,表面雖然不甚光滑,但很均勻。他感到很滿意,將它切成兩段,再將桌上的碎蠟收集到一個竹筒裡。這時,他才看了0079一眼,「我是工蜂。工蜂跟獅子沒話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7:49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四章 D33

  對於倖存者O、蜜獾、海盜少女,或者小美人魚,齊盛早就不由自主地對她展開過分析。

  但0079問她名字後她的一連串反應讓他最終完成對她的側寫:她沒有受過系統的教育,很可能人際交往的自由也極其有限,成長的過程中也幾乎沒有和同齡人交往過。因此她會很多常人不會的古怪技能,但缺乏待人接物的經驗。

  她習慣與將社交對象分類成這幾種:敵人/對手,可利用的傻瓜,利益交換對象,同伴。但對於「同伴」的界定她又沒有太多經驗,所以當陌生人對她表露出善意時,她會更緊張,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可能有人反復提醒過她,一定要小心陌生人。他們都可能是潛在的敵人。

  當沒有人指導她如何分類時,她能想到的就是把向她表達善意的人歸類為利益交換對象。

  所以她才會對他們付出的「勞務」或「禮物」做「回贈」。

  雖然她沒有明確地承認,但她一定是楊度的養女,不過,兩人的關係無疑是復雜和矛盾的。

  她應該很小的時候就被收養了,但父女關係卻是在實際收養這之後的幾年才逐漸建立的。至於她被收養時,或者說,離開親生父母與家人時的年紀,大概很小,可能只有四五歲。所以她不記得自己正式的名字,可能只記得自己的乳名。

  楊度就這麼糊糊塗塗又認認真真地養大了她。都沒想到要給她取個正經的名字。也或者,他覺得她的乳名已經是個很好的名字了。

  至於她和家人是怎麼失散的,又怎麼流落到了海島船上,原本可以有很多推論,但見過0079提供的當紅舞伎的情報後就沒什麼推理的必要和餘地了。她和那位舞伎,絕對有很近的血緣關係。很可能是兩姐妹。不過一個被海盜收養,一個在無國籍人士組成的歌舞團中長大。

  所謂的無國籍人士,其實是在戰爭中失去家園的人,他們的國家滅亡或處於長期戰亂狀態,被迫流浪後再也無從確認身份。

  用她的年紀,追溯星際戰爭史,不難確定她是哪裡的人。

  這樣身世的人並不少見。齊盛自己也曾是無國籍人士,被收養,改變名字,對誰都充滿戒心。只是他被收養時已經十一二歲了,對許多事情有很深刻的記憶。

  齊盛看著屋子一角跳動的小燈光,有點好奇,小美人魚長到他這個年紀時,會是什麼樣子。成為楊度的繼承人,帶領泰和海盜們搶劫?很有可能啊,她的近身搏擊、跟蹤、設陷阱伏擊還有野外求生的技能,全都經過高手指點,可見楊度是很用心地在教導她。可是……要是這種教育中途被中止了呢?

  不管是誰,被收養之後命運就在很大程度上由收養人決定。所以他會從軍,她會做海盜,她那位失散的姐姐此刻在路德帝都豔幟高張做歌舞伎。

  他胡思亂想了沒多久,就感到極度睏倦。他沒再抵抗睡眠的來臨。最近這段日子,他漸漸不再抗拒睡眠和夢境。甚至對即將出現的夢境有點隱隱的期待。

  這一次,他做了個關於家鄉的夢。

  夢裡,他走在空無一人的麥田間,天空沒有一絲雲,非常非常藍,藍的像一塊藍綢子,輕風吹來,麥田泛起金色的麥浪,一群黑色的烏鴉從麥田上飛過,投入麥田邊際蒼翠的絲柏樹林。那些絲柏樹好高啊,身材細長,像倒插在麥田邊緣的鉛筆,風把它們的尖端吹得來回擺動。

  在麥田中間,有一棵說不上名字的樹,矮矮胖胖,樹冠很大,顏色是青綠色,像是初春時樹木剛換上新葉時的顏色。

  他朝著那棵樹走去,用身體劈開麥田的金色波浪,他的手指拂過麥穗的尖端,有點刺痛。

  他還沒走到樹下的時候看到了她。

  她站在樹下,風把她的頭髮吹得亂亂的,在她臉上捲來捲去,他伸出手,把她臉上的亂髮掠到她耳後,她對他笑了,「嗨。」他也笑,「嗨。」

  齊盛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是深沉的藍紫色。他回味了一下夢中的麥浪,覺得應該叫上0079趁著天氣還好趕快多收集些草穗。昨晚他們試著在陶鍋裡烤了些草籽爆米花,味道和她說的一樣好。這種草籽可能是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碳水化合物來源。

  他去小溪邊沐浴時想,不知道這個星球或者說這個小島上的冬季會何時到來,又會有多長。他們得快點儲備食物。

  他正要用竹碗舀水沖洗掉身上的肥皂沫,突然聽到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輕微「咔嚓」。他回過頭,發出聲響的地方只有樹枝和樹枝淺淺的影子在晃動。也許是什麼晝伏夜出的動物在回家的路上。

  這天午後,她提著一個背簍來了,說是要還給他們陶罐。罐子是溫熱的,打開後芬芳怡人,她說裡面裝的是她煮的花茶。

  齊盛想,哦,又是回禮。

  大家坐在廚房餐桌前,0079給每人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聞了聞,很驚訝,「有竹葉的氣味,還有蜂蜜,花……」他看向她,「花是什麼樣子的?是在你住的林子裡找到的麼?這個香氣真好聞。」

  她從背簍裡拿出一束花放在桌上,花束顏色各異,還配了幾片蕨類植物的葉子,「送給你們。花可以養在小盆或者竹桶裡,能活兩三天。」

  齊盛心想,她接下來就要提出交易了。

  果然,她問他,「你在哪裡找到的陶泥?」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是當做收到花的回禮告訴她,還是設法打破這個「交換」的循環,0079搶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聽到這個問題,身體向後傾了一下,嘴角不自然地左右移動一下,沉默了大約兩秒鐘,微微皺著眉說,「我叫妮妮。」

  她說完,用一副「我說完了!看你們要怎麼笑話我」的神情看著他們兩個。

  齊盛想,果然,她只記得自己的乳名……唉,不知道楊度是不是也這麼叫她……

  他和她目光一觸,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在無意間流露了憐憫,猛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無措,後悔又無從補救,只能側首輕咳了一聲,這時,0079這個不正常的家伙開口了,及時地緩解了他的尷尬。

  「原來你叫妮妮啊!好可愛的名字!」0079用一種小朋友才有的真誠語氣這麼說,他烏溜溜的眼睛裡帶著笑意,臉好像還有點發紅,雙臂按在桌上,可是上半身向著她前傾,他的唇角向上翹的弧度加深了點,笑著又叫了她一聲,「妮妮!」

  她的臉頰一下子變得通紅,耳廓和脖子也很快紅了,她皺著眉,惡狠狠瞪0079,「幹什麼!」

  0079趕緊向後退了退,做出「退讓」的肢體語言,但他眉眼嘴角的笑意都沒變,眨了一下眼睛說,「不幹什麼,就是想叫你一聲。妮妮?」

  她怒目而視,好像隨時會跳起來打他一拳的樣子。

  齊盛覺得自己再不說話,好不容易到來的暫時和平就可能要終結了,「0079,你還想繼續用代號嗎?」

  0079對他翻個白眼,轉過頭對她笑著放電,「你想叫我什麼?什麼都行。」

  妮妮橫眉瞪他。

  齊盛站起來,「我帶你們去找陶泥的地點。」

  他找到陶泥的地方並不遠。溪流從山上流下來,經過一段山崖時猛地轉彎。經過長年累月的沖刷,那塊山石的底部出現一個凹槽。他在山下遠遠看到時曾想在那裡設下一個漁網,但走近了一看,水位太低了,水流並不會從那裡經過。不過,那裡倒是積著厚厚的河泥。

  在河流轉折的地方,上游沖下來的泥沙經過常年的沖積沉澱,泥土中所含的有機質溶解在水中,密度更大的沙子、石子沉積下去,河床邊緣就會有一坨一坨質地細膩的泥塊,是製作陶器的上佳材料。

  妮妮跳到凹槽邊上,拿出匕首在河泥上劃了一個四方,挖了兩大塊放進背簍裡。

  0079問她,「妮妮,你的簍子裡還放了什麼?沉不沉?我幫你背吧?」

  他沒等她回答就又問,「你也做出陶器了麼?你煮花茶用的是什麼容器啊?你能教我怎麼煮麼?那茶真好喝……」

  妮妮不搭理他,問齊盛,「如果附近沒有河流怎麼辦?」

  齊盛答道,「如果找不到這樣的泥,那就只能自己淘泥了。但不能隨地挖泥去淘,要尋找雜質較少的,不僅淘澄的時候省工省力,做出的陶器質量也會更好。你要試一試才知道陶泥是不是淘好,等它半乾,摔一下,如果有很多裂紋,裂紋裡沒有有機質或者大的沙粒才可以用。」

  她認真點點頭,「明白了。我用林子裡的泥燒了一些陶器,可是會慢慢滲水。一升的水,大約八個小時就滲完了。」

  「可能是陶泥裡有機質沒有洗出去,也可能是含沙過高。」齊盛領著他們向樹林裡走,沒走很遠就看到一棵躺在地上的樹。樹已經完全腐朽了,旁邊有一個高大的蟻丘,「如果能找到一個白蟻丘是最好的。白蟻在建築巢穴時會把泥土中的石子、樹葉殘渣全都清除掉,挖一塊蟻丘,泡在容器中,舀走浮上水面的白蟻屍體,等蟻丘泡軟了攪拌均勻就行。如果蟻丘也找不到,那就去找顏色發黃的泥土,或者在河邊、林中光禿禿不怎麼長草的地方開挖。」

  齊盛領著小朋友們回到營地,給妮妮看他做的木輪,「要想讓陶器更勻稱,表面更光滑,可以做一個木輪子。讓它轉起來,利用旋轉的力量製作陶胚。不管是最頂級的拉胚器還是最原始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都是木輪,最好還要沉一點,做法也不復雜。」

  「這種木輪要越重越好麼?」她蹲下認真觀察木輪,0079也在她旁邊蹲下,又問個不停,「妮妮,你從海邊過來的一路上都見到什麼了?這附近你還去了哪裡?」

  齊盛覺得0079是一隻聒噪的鸚鵡。從去找陶泥開始,他就一直「妮妮」「妮妮」個不停。

  但是這種密集的聲波攻擊對於快速消除隔閡、陌生感、敵意都十分有效。嗯……好吧,去掉「敵意」。

  妮妮警惕地瞪0079,「幹什麼?」

  0079的嘴巴委屈地彎成一個倒v形,聲音也變低了,「你這麼凶幹什麼?」

  他的反應讓妮妮很有點意外,她看著他怔了怔,眉峰緩緩地舒展開,好像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對待他,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怎麼對待這隻鸚鵡才是正確的,正猶豫著,鸚鵡又拋出了新問題,「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建好庇護所了嗎?我可以去看看你的房子麼?」

  這一刻,齊盛幾乎想要為0079鼓掌。

  對於妮妮這種遵守「禮尚往來」交際規則的人來說,這是個很合理的請求。可是,得需要點不要臉的精神才能直截了當地提出來。

  齊盛自認自己是沒有的這種精神的。不過,0079不缺!而且是相當充足!

  妮妮又愣住了。她先向齊盛看了一眼,再看看0079,覺得,這個要求好像並不過分。她可是早就把這兩位從裡到外看得光光的了。還不止一次。而且,人家一直在展示誠意,她也得有所付出。楊度和二當家都常說,有來有往生意才能長久。

  她想了一會兒,說,「如果明天天氣好,上午,我來接你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05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五章 D34

  回家的路上,妮妮有點後悔答應了他們來她的營地拜訪。

  可要怎麼拒絕呢?

  齊盛剛毫無保留地跟她分享了找陶泥的地點和經驗,還有把陶器做得更漂亮的秘訣。

  0079這變態倒沒什麼,可齊盛明明看起來也很想看看她的房子是什麼樣的。

  而且……他又送給我吃的了。

  唉,難怪二當家常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齊盛的陶器做得真好,但他的烹飪技術就無法恭維了。

  她懷疑他是不是只掌握了「燉」和「燒烤」這兩個烹調方法,而他偏偏好像還對自己的烹飪技術挺自信的呢!要不怎麼每次都送給她吃的呢?還請她留下吃晚飯呢!

  嘖,您這烹飪,技術含量真不高啊。

  齊盛煮的肉湯她吃過一次就知道是這麼做的:先將煙熏保存的獸肉和一種微帶鹹味的小果子燉成湯,當獸肉煮熟煮軟之後,加入不知名的根莖植物的莖塊,再煮上十到十五分鐘,然後就可以放在一旁保溫了。他的刀工(也有可能是0079的)倒是不錯,根莖小塊切得幾乎都一樣大,煮熟之後是淺黃色,吃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味道,口感和土豆或者胡蘿蔔相似。

  妮妮想,如果是我,同樣的食材我可能弄出不少花樣!比如,根莖植物可以先蒸熟了,壓成泥,炕成小餅子,或者在陶鍋底放上油脂,煎得焦焦脆脆香噴噴的,要是摻上攪拌均勻的蛋液,再加上點野菜,那就更好吃了,獸肉也可以用刀切成薄片加進去。

  啊,我忘了問根莖植物長什麼樣,在哪兒採集了!

  如果他們來了,看到薄荷和蔥,還有這麼多竹子,一定會起疑我從哪兒搞來的這些,我要告訴他們麼?這裡其實有一個從前人類來過的遺跡?不知為什麼他們突然間拋離了建的很大的基地。

  還是說吧。

  齊盛是指揮官,自然就不用說了,變態嘛,雖然變態了些,但好像也很有些見識,他們說不定會有和我不同的見解。如果有什麼潛在的危險,最好是盡早有防範。

  這天晚上又下起了雨。

  妮妮半夜被凍醒了。

  她打著哆嗦,趕緊點燃炭盆,坐在炭火旁烤了會兒火,又燒了一點水喝,這才暖和過來。

  手腕上電腦顯示的溫度才十六度。

  她把戰鬥服的拉鏈拉開,翻開內裡查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戰鬥機駕駛員的戰鬥服比起她的戰鬥服少了個功能:它的自動調溫功能並不怎麼樣。可能是因為當戰機飛行員穿上戰鬥服,大多數時間就是待在戰機裡,並不需要多強大的調溫功能。一旦戰機被擊中,大概率飛行員是用不著調溫功能了。

  為了保暖,她只好燒了鍋水,倒進齊盛給的陶罐裡——幸好這陶罐蓋子的密封性不錯。把罐子抱在懷裡暖和多了,可這並非長久之計。她還是得盡快把房子弄得更暖和。

  能不能在房子裡蓋個壁爐啊?用竹子做一個小煙囪,通到房頂,爐子用石塊和泥漿蓋?壁爐還用細竹子做骨架?就像室外的爐子那樣?可是那樣的爐子挺佔地方的……還有床。我這個床是不是太簡陋了?連被子都沒有。上次打到的鹿,還有海牛的皮毛,我得想辦法硝製了,做個皮毛褥子,或者被子……

  她籌劃了一會兒,慢慢又睡著了。

  對於要去拜訪妮妮這件事,0079非常重視。昨晚臨睡前他不懼寒冷在溪邊仔仔細細洗了個澡,今天一早還特意整理了儀容,拿著匕首當鏡子照來照去,還很誠懇地建議齊盛好好刮一刮鬍子,「我們可是登門拜訪一位女士。」

  既然是登門拜訪,那肯定不能空手去。

  按照齊盛的意思呢,大家要長期相處,不必拘泥於這些細節,帶一些前兩天挖出來的根莖植物就行了,裝在一個編的比較整齊的籃子裡,可以啦!

  0079堅決不同意,「妮妮昨天來的時候還給我們帶了鮮花呢!還有花茶!多麼風雅。我們就帶一籃子土豆?」

  齊盛心說,她怕是覺得空罐子提回來不好意思,又覺得花茶煮起來不費資源,這才做了花茶。至於花,那更是隨手可得的東西。這就風雅了?

  但最終他還是採取了0079的建議,除了一籃子土豆,禮物中還有幾盞小油燈和他們新做出的蠟燭。0079挑了最勻稱漂亮的兩根湊成一對,還用草繩繫了個繁復的蝴蝶結。

  現在,他終於對他們的「登門禮」比較滿意了。

  等獅子和工蜂收拾停當,太陽也升得高高的了,小溪對面如約出現一個人影。

  「妮妮——」0079笑著用力揮手,像是見到了失散了幾年的老友。

  妮妮冷漠地微微頷首就算打過了招呼,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就帶著他們向沼澤深處走,「走吧!」

  可惜,她的冷漠和刻意保持的距離並沒能阻止鸚鵡再度出現——「妮妮,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麼?」

  然後彩虹屁噗噗噗放起來——「哦,也對哦,你自己一個人從海上來的,好厲害呀!」

  「要是我落在了海上,這會兒怕已經被魚吃了好幾回了,你真是太厲害了。」

  齊盛懷疑0079不僅沒被近四年的軍校生活洗腦,反而很有進政教部的天資,他的彩虹屁不管是措辭、表情、語氣、肢體語言,全都到位!

  誰被這麼真情實感地持續吹著都難以保持冷漠。齊盛都不確信自己能夠抵禦這波彩虹屁攻擊,更何況妮妮一個女孩了——畢竟,真情實感誇你的是這麼英俊的一個年輕男人。

  彩虹屁噗噗了一會兒,妮妮的冷漠漸漸融化,她開始回答0079的一些問題了,然後引起新一波彩虹屁。

  「妮妮,你當時開的戰機是什麼型號的?改裝的麼?」

  「什麼?你自己改裝的?!哇——你也太厲害了吧?」

  0079果然是能進政教部的人才,吹了幾句後插一句正經事——

  「我幾天把無人機也拿來了,就放你這兒吧?你看看能不能讓它飛起來,哦,我的戰機艙門密碼是……你記下來嘛,這樣多方便。」

  得到同意後,他乘勝追擊,發起了下次約會——

  「妮妮,你什麼時候去我的戰機那裡啊,我和你一起去,我想看看你怎麼開鎖的!我特別好奇!好不好?」

  還被同意了。

  不過,妮妮對於發自真誠的誇獎看起來並不太在意。雖然不討厭,但也不會表示謙虛,她大多數時候會在被誇的時候用眼神表示「你說得對!」「算你有眼光!」「我讚成你的說法」……

  齊盛想,看來撫養她的人在她長大的過程中一直毫不吝嗇地給予她讚美和誇獎,所以她有強大的自信。

  進入到她的營地範圍後,0079的彩虹屁愈發真心實意,齊盛因為之前其實已經來過一次,不免有些心虛,一直保持著沉默,一邊努力讓自己不要回憶某些畫面,一邊不由自主對比現在的環境看起來和他第一次倉皇逃走時有哪些不同:小路更多了,四通八達,路兩旁的樹木也有修剪,路面上鋪了一層碳灰。

  見到她的房子時,齊盛和0079一起駐足仰望,妮妮看到他們臉上露出震驚和欣賞後,志得意滿。

  這座小房子是童話裡會出現在森林中的小屋,主人應該是有魔法的巫師或隱者。

  它是一座用竹子打造的船屋,停泊在一片泥沼中,現在泥沼中也長了許多綠綠的植物。通往屋子的浮橋兩邊,還有浮台周圍的竹欄上也都種上了花草。就連房頂上也開著許多小花,一層魚鱗紋的銀絲網罩在生在屋頂的苔蘚上。

  她也在住所旁的空地上建了一個棚子,裡面有爐灶和小桌子,全是用竹子做的。

  0079早就很好奇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可看到齊盛不出聲,也讓自己沉住氣。

  妮妮自己有一把有靠背的小椅子,椅背和座上都用藤網綁上了絮著乾草的墊子,坐著一定很柔軟。她給他們準備的是臨時做好的簡易凳子,三根竹子在中間捆在一起,上下散開成一個沙漏狀,上面綁了一張小藤網。

  0079和齊盛看到為他們準備的小凳子互視一眼,眼中閃著同樣的警覺:危!難道這是蜜獾為了捉弄他們做的?這怎麼看都有點像針對男性的刑具啊!真的可以坐麼?可是不坐的話脆弱的信任又破裂了啊!啊——不管了,就當對大腿肌肉的試煉吧!一、二、三——下!

  兩個年輕男人紮著馬步,小心坐上去,輕輕把屁股放在上面,對視一眼,再次從對方眼裡看到同樣的信息:嗯?居然還挺舒服。有點像坐在吊床上。

  兩人這時不免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而且還有點慚愧,當然最大的感受是慶幸,幸好沒拒絕妮妮的小凳子。

  這個,就是不同文明的碰撞啊。

  大家坐下後,0079奉上他們準備的禮物。

  妮妮看到蠟燭和油燈後挺開心的,還認真問了製作蠟燭時脂肪和蠟的比例,怎麼把蠟燭芯放進去的,做油燈的泥裡有加什麼纖維,她也正準備做蠟燭。

  這些一說完,齊盛就直截了當問,「我看到你種了些薄荷,好像還有蔥?是你帶來的種子麼?還是……」

  妮妮也回復得很直接,她打開腕上電腦,調出了她記錄的地圖和路線,「曾經有人來過這個星球。大約在十幾年前。」

  被植物、苔蘚重新佔領的林中大道,棋盤格型的花園,竹海,切面平滑的巨大樹樁……

  「我沒法推測這些人為什麼來,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又走了。花園裡種了很多我們熟悉的植物,南瓜,辣椒,一些水果……可能還有很多其他的,但我對植物幾乎沒什麼了解,有些水果蔬菜我只見過它們的果實,完全不知道它們是長在草莖上還是樹梢上,當然沒法辨認。」

  妮妮看著他們兩人,希望有人能對植物學有些了解,但是很遺憾,齊盛一直不出聲,0079舉了舉手,「我不會比你好到哪兒去。」

  齊盛仔細地看著圖像,「可以放大這一張麼?」

  他指的是通往神秘花園的林中道路。路兩旁的杉樹被刻意修剪過,高聳筆直,如果鏡頭不向上移動,看不到任何枝葉,像是兩排高大的柱子。

  齊盛眉頭輕皺,「這看起來……」像是某種具有宗教意義的建築。像是……

  0079也一直歪著頭觀察這張圖像,他突然接口說,「像個神社。或是神宮。通往神殿或者墳墓的神道。」

  齊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0079,我把這些資料傳給你。你們回去後可以慢慢研究。」妮妮關掉了投影,十分堅定地提議,「不管是什麼,我們總要再去一次。問題是,什麼時候去?你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齊盛倒是早就有了計劃,「我們要先去海邊一次。要想在冬季到來前儲備足夠的食物,沒有鹽不行。妮妮,你從海邊過來的時候也記錄路線了麼?」

  她點點頭。

  齊盛看了0079一眼,「現在,我們的計劃仍然不變。不過要多加四天。先去遺跡,再去海邊。」得到0079的認同後,齊盛又詢問她,「你想和我們一起去嗎?如果不想也無所謂,我們會帶一份鹽給你。」

  妮妮想了想,留下,她把這段時間用來收集更多食物,研究研究怎麼讓無人機飛上天?還是,一起行動?這樣就不會漏過任何有用的情報。而且,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他們看不出來的線索呢?

  她很快決定,「我和你們一起去。」

  這次三方會談成果顯著,大家達成了互不干涉合作共建的初步共識,還計劃了幾天後一起出行進行探險——趁著天氣還好,大家還要多割些草穗當主食,這次三人一起,看看能不能提高分揀麥穗的效率。最後愉快地以薄荷蜂蜜茶和海鹽爆米花結束。

  妮妮沒有邀請0079和齊盛留下吃午飯,她直說她這裡餐具不夠。不過,她回贈了一些寶貴的禮物——一捆已經除去了肉質的香蒲。纖維可以用來做很多東西。

  臨走前,她突然對0079招招手,笑眯眯說,「我們把戰鬥服換回來吧。」

  0079臉紅了。他都不敢直視她了,吞吞吐吐羞羞答答地說,「為、為什麼啊?不用換,也行的……」

  妮妮一看他這嬌羞的樣子都呆了。她盯著他看了半天,想找出哪怕一點點偽裝的破綻,不過,不管怎麼看,都不像裝的。

  現在離得更近了,她能看到他的睫毛雖然挺長,但比起濃黑如墨畫的眉毛其實並不算太濃密,長長的,看起來十分秀氣,又因為直直的並不捲翹而顯得有一點呆呆的,這麼一來,更增加了幾分純真的孩子氣。

  嗐,大兄弟,要不是我對你有深入的了解,看你這樣還以為你是個純情少年呢!

  哼哼,你呀,長著最純的臉,做著最慾的事。

  我的天。不敢想,不敢想。

  啊——怎麼心裡說著不敢想腦子卻在擅自自動播放曾令我致盲的畫面啊!給我停住!停住!大腦,我說你呢!

  最後,戰鬥服還是換回來了。

  妮妮目送著他們離開,注意到0079走路的姿勢有點異樣,好不容易停住的畫面又在腦子裡自動播放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17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六章 輻射

  從妮妮的營地回去的路上,0079和齊盛商量接下來要做的事,首當其沖的,就是去海邊的計劃延長了,本來計劃三四天就返回,現在加上遺跡的四天,至少要有七天不在家,齊盛養的小鳥小豬怎麼辦?

  「不是小豬。是豚鼠。」齊盛很不了解為什麼0079非要叫它們小豬,「小鳥可以放走,以後再抓吧。我養它們是為了示警和試食物的,小豬……不,豚鼠可以帶上一兩隻,另外的放走。」

  0079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有幾張獸皮?我有三張,我們可以趁著不在家的時候把獸皮硝製了。我聽說,硝製獸皮的時候會很臭。」

  「要硝製獸皮的話,得再打一兩頭獵物,沒有現成的硝,得用動物的腦子。」齊盛感到奇怪,「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0079說:「你大概沒注意,我每天都有記錄早晚氣溫的,最近一周比起上一周,白晝時氣溫平均跌了一度,晚上會更多。早做準備吧。」

  齊盛再一次在心裡咒罵害他的那群混蛋們。他沒有腕上電腦,戰鬥服又是恆溫調節的,對氣溫變化不敏感。

  回到家,0079在小溪下游找了一個河岸彎曲的地方,準備就著岸邊的彎弧壘一個水槽。他脫下衣服跳進水裡,隨手搬起水裡的石塊壘起水槽。

  這個水槽並不需要太大,所以很快就完成了。做好的水槽大概有兩人合抱那麼大,因為靠近河岸,只有半米多深。

  他把幾張獸皮浸泡在水槽裡,又撿了兩塊大石頭壓在獸皮上。水槽裡的溪水雖然還是能從石塊的縫隙中流走,但速度慢得多了,獸皮在水裡這麼泡上一陣子,就會重新恢復柔軟,到時撈上來鋪在圓木上,用刀刮掉殘留在皮上的碎肉、脂肪,皮毛才能進行下一步硝製工作。這個時候如果想取得皮革,還可以把皮子另一面的毛也刮掉。

  不過,在水裡泡了幾天後,獸皮上殘留的肉就會發臭,他準備等會兒搬幾根圓木或者木板蓋在水槽上,要是有食腐動物被臭味吸引來把獸皮撈走,他可就白忙活了。

  檢查一下石塊的牢固性,0079挺滿意的,他正要抹乾身體穿上衣服,妮妮突然從小溪對面的樹林裡跑了出來!

  0079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擋住要害,看到妮妮很驚慌的樣子,他驚訝問,「你——你怎麼了?」

  妮妮當然也看到了裸體站在溪邊的0079,不過這時哪還顧得上這個,再說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比這還大場面的她也看過了!

  她雙手舉在身前一直在發顫,聲音也是顫抖的,「你們——你們有沒有什麼放射物解毒劑?清洗液?快——快!完了完了,我的手要掉下來了!啊啊啊——我要變成虎克船長了!雙鉤虎克船長!」

  她高舉著手跳過小溪,在溪水邊踉蹌了一下,跪到了水裡,這時0079也胡亂套上了短褲跑來,他趕緊在她腋下托了她一下,扶她起來,「你怎麼中毒的?你吃了什麼還是接觸了什麼?」

  他一看妮妮的手,「哇靠——」

  她兩隻手上全是紅色的疹泡,最小的大約針尖那麼大,最大的和一顆豆子差不多,紅疹從指尖蔓延到手背,還有沿著手腕向手臂蔓延的趨勢,她手背上最大的那粒疹泡裡現在已經蓄滿了半透明的黃水,正慢慢向外滲透。

  我靠——這明顯是被放射物灼傷了!

  0079也慌了,他抓起自己的背心抖了抖蓋在妮妮手上,「你別再動了!我背你過去!」他沒等她再說什麼,他往下一蹲,旱地拔蔥一般扛起她往身上一放,抱住她兩腿,噠噠噠光著腳跑向庇護所。

  齊盛正在廚房裡做午飯,他也看到妮妮跑過來了,但是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覺得兩人非常驚慌,妮妮像是受了傷。

  他立即跑去庇護所拿藥箱出來。

  這時0079也馱著妮妮跑到了,他把她往廚房桌子上一放,對齊盛喊,「好像是放射物灼傷!」

  齊盛看到妮妮的手也嚇了一跳,白白的皮膚上又是紅泡泡又是黃水,當然嚇人,但他看到她臉上的皮膚並無異樣,就鎮靜下來,「你的手癢麼?」

  「嗯!」妮妮兩眼含淚用力點頭,「很癢!我撓了幾下,就變成這樣了!」

  齊盛一聽先放了一半心,「你出現症狀之前在給根莖削皮?」

  妮妮還眼淚汪汪的,但看到齊盛不是太擔心的樣子,覺得自己大概率不會嗝屁,可能也不會肌肉皮膚脫落,兩隻胳膊只剩下白骨了,又點點頭。

  齊盛鬆了口氣,「虛驚一場,應該只是過敏反應。」

  0079托起妮妮一隻手又看了看,「哦,對啊,我們挖的那種植物應該類似薯芋科的吧,長著藤,葉子是心形對葉。」

  齊盛看著0079,「薯芋科?心形對葉?」

  妮妮也看0079,「什麼是薯芋科植物?芋頭?紅薯?你不是說你不懂植物麼?」

  0079乾笑了一聲,「薯芋科的根莖植物嘛……比如,山藥?它也是可以食用的塊莖,很多人給山藥削皮的時候,被黏液沾到皮膚就會出紅疹,奇癢,不過你的反應可能比較嚴重?也有可能你只是對這星球上的山藥過敏。至於芋頭,它不是薯芋科,是天南星科。雖然和山藥一樣都有可以吃的塊莖,也都會造成奇癢的皮疹,但是它們的樣子很不同,挺容易分辨的,芋頭是單子葉開花植物,葉片很大,很多盆栽觀葉植物都是芋頭的親戚……」

  妮妮凶巴巴地瞪0079,「誰問你芋頭的親戚有哪些了?你知道怎麼處理皮膚過敏麼?」

  0079立刻心虛地咬住上唇抿緊嘴,搖了搖頭,可他立刻又說,「大概……放著別管,或者塗點普通的藥膏,就……行了?」

  齊盛閉上眼睛,疲憊地問,「所以,你還真是不懂植物學?」無用的知識挺多,但對眼前的情況毫無幫助。

  0079堅持他之前的說法,「我真的不會比你們兩個懂很多。我只是湊巧知道芋頭和山藥的區別。」

  好吧,雖然看起來很淒慘,癢得讓人想要撞牆,但總之,不會死。更不會揮舞著兩根只剩下嶙嶙白骨的手臂慘嚎。只是這幾天會有些麻煩。

  妮妮放下心,開始挑選藥膏。

  齊盛的急救藥箱也比她和0079的高級,單是藥膏就有七八種。

  她在幾支藥膏裡斟酌了一會兒,決定分區試一試,把四種藥膏分別塗在被異星山藥的黏液搞得淒慘的兩手、兩臂上。誰也沒有治療異星山藥過敏反應的經驗,只能瞎胡搞。她自己有抗過敏的藥物,待會兒回去吃。

  齊盛幫她上藥時囑咐,「睡覺的時候千萬別抓。」

  妮妮點點頭。要是水泡抓破了,皮膚可能會出現感染,那可就真的麻煩了。感染嚴重的話可能導致敗血症和其他嚴重的併發症。

  唉,這樣接下來的幾天她能做的工作就很有限。肯定沒法收割了。

  而且,她對這種塊莖過敏,主食的選擇一下就少了。除非不削皮直接烤熟,或者蒸熟?通常經過加熱後生物活性就會降低,別說山藥了,就連毒蜘蛛烤熟了之後吃都沒問題,嘎嘣脆!但問題是,她怎麼去挖掘這種根莖?做個頭盔?面罩?唉,真是不開心。

  齊盛像是能看出她在憂慮什麼,「等我們去了遺跡,也許可以發現其他能當主食的食物。」他瞟了0079一眼,「到時候,希望我們這位不懂植物的伙伴能湊巧再認識幾種植物。」

  妮妮的目光隨著齊盛轉到0079身上,才發現這混蛋正目不轉睛對她手臂微笑呢,說不定馬上就要跟它對話了呢。

  「喂——」

  0079被妮妮的怒喝嚇得回過神,對她露出人畜無害還略帶羞澀的笑容。

  妮妮面無表情盯著他,這才意識到0079到現在還是只穿了一條短褲,他比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瘦了很多,體脂率大概因為食物單一降到了最低點,肌肉線條卻因此更鮮明流麗,八塊腹肌和人魚線隨著呼吸輕微起伏。

  像一大塊白巧克力。

  她轉過臉,咽了口口水。對自己說,我才不是被美色所惑,我只是突然間很想吃巧克力。

  在此之前,他們三人都沒有吃到會產生強烈過敏反應的異星食物,不過,這場虛驚向他們發出了警告。即使是經過長尾巴豚鼠試驗過的食物也未必就對他們無害。本土生物很可能早就演化出了應對本土動植物毒素的機能。他們到現在沒中毒,不代表之後也能一直這麼幸運。

  於是去遺跡尋找熟悉的食物這件事的重要性大大提高了。

  齊盛提議,不如明天就啟程。妮妮的手暫時不能做很多工作,可完全不影響走路。

  妮妮短暫地想了想就同意了。「不過,我需要人幫我收拾行李。」

  「我——我願意!」0079積極地舉手。

  跟著妮妮回家的路上,0079一反常態,沒吹彩虹屁,也沒變身一直喊「妮妮、妮妮」的鸚鵡,異常沉默。

  慢慢走進樹林之後,妮妮漸漸感覺氣氛詭異。身邊的人一聲不出,垂著頭,顯然在思慮著什麼。風吹動樹葉,發出輕微的嘩啦聲,兩人的腳步聲和不知名小鳥的叫聲讓周圍更加寂靜了。

  這個搞法……

  我有點害怕啊……

  她不由想起兩人正面打起來那幾次,還有變態和指揮官打鬥的情形,心中一凜——這狗日的要是突然動手,我很可能打不過他。而且還很有可能跑不過他。我只能利用對地形的熟悉繞圈藏起來。

  哦法克。

  我已經把遺跡的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們了連備用營地都沒了。要是這兩個人現在趁我病要我命——不,不會要我命,但要是對我進行性剝削那也不行啊!

  日哦……跑路的話,我的重要財產可能都帶不走,只能跑走之後再重新來過了。我的高級水景房啊!還有小黑豆豆。我一跑路,它肯定變成儲備糧了。完蛋了。

  她越想越害怕,神經繃得越來越緊,只等0079一有異動她就撒丫子跑路。

  「妮妮……」

  0079剛一開口,只覺得身邊「嗖」的一下刮了一陣小旋風,再一看,妮妮已經蹦到離他三米遠的地方了!動作快得差點出殘影。

  0079驚呆了。

  他呆了好幾秒鐘,才開口:「你……怎麼了?」

  妮妮也呆住了。

  尷尬‧jpg

  他這完全不是要偷襲我啊……

  尷尬的氣氛在空中又凝滯了幾秒鐘後,她露出八顆牙齒努力微笑,「哈哈,哈哈,我、我正在想事情想得出神,你突然一叫我,我就……哈哈,你嚇了我一跳……啊,什麼事啊?」

  0079心想,我才是被你嚇了一跳吧?你說的是真的麼?那你為什麼現在右手還按在褲袋上啊?我穿過你的戰鬥服,我知道那裡是藏匕首的暗袋。我真的嚇到你了,倒不一定是因為你在出神想事情。

  他對她嚴防戒備自己有點不滿,但一看她的樣子,這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誰看到這麼可愛的臉還會心存不滿呢?再說,這麼一個漂亮女孩子,警惕點怎麼了?自我保護意識高了點,怎麼了?很正常好不好!要怪,就怪他自己侵略性太高!怪大家認識時間太短!

  沒關係。只要日子長了,她對我更了解了,就會知道我是一個正直的紳士!

  他看著她充滿警惕又要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圓眼睛,因為緊張抿得很緊所以顯得更加飽滿的紅嘴唇,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麼甜兮兮又很黏稠的東西糊住了,簡直沒法出聲,可他又不能一直不說話,這會讓她害怕的,所以,他逼著自己開口,聲音就聽起來比平時更低沉,「嗯……我想跟你說,今天你來的時候,我是在修一個水槽,泡獸皮用的,因為一直要站在水裡我才……才……」

  他正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就見她擺擺手,很大方地說,「沒關係。我不介意。」

  他剛要放下心,就聽到她補充道,「我當時太慌張了,根本什麼都沒注意到。真的。」

  她以為她這麼說了之後這種詭異的氣氛就能結束了,沒想到完全是反作用!

  0079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血管都暴起來了,他焦急地分辯,「妮妮,你聽我解釋,那是因為溪水太冷了!我平時不是那樣的!熱脹冷縮你知道麼?」

  啊——你在說什麼啊?你該不是說那個吧?熱脹冷縮是什麼鬼?

  妮妮覺得自己剛才跳蛙一樣拉開距離是正確的,她真拿不準接下來變態要說什麼做什麼!他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他雙手在空中毫無章法地揮了幾下,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樣子,又委屈又激動,「是真的!你相信我!我——」

  妮妮趕緊制止他,「沒關係!這不重要!」我的老天鵝啊,你該不會拉開褲鏈證明什麼吧?啊——為什麼這麼說了你好像更激動了?

  0079想以頭搶地,這怎麼不重要啊!可他還能怎麼解釋呢?總不能讓人家看看常溫狀態下是什麼樣子吧?

  他正為難呢,妮妮比剛才更不自然地對他微笑,結結巴巴催促道:「我、我們、我們快走吧,我有點餓了。你不餓麼?我請你吃東西!」

  0079只好委委屈屈,輕皺著眉小聲嘟囔,「哦。好的。」

  妮妮默默想,真的不用解釋了大兄弟,我可比你想像的要了解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8:57 PM

第二卷:套路連擊‧JPG 第三十七章 準備

  到了妮妮的營地,0079先幫她收拾了廚房。

  廚房狼藉一片,削了一半皮的塊莖散落在灶台上,旁邊是一隻黑色陶鍋,陶鍋質地粗糙,鍋外面正滲出水珠,鍋上面放了一個竹子做的蒸籠。爐子上還放著一鍋湯,已經煮好了,香噴噴的。

  「我從來沒對任何東西過敏,所以突然手上冒水泡了,我以為沼澤地裡的陶土含有放射物質。」妮妮指指陶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在驚慌和恐懼的作用下會做出很離譜的判斷。唉,好丟人啊。」

  0079立刻安慰她,「這有什麼丟人的!如果之前來過的人真的駕駛一艘大飛船在這裡降落,飛船在降落時還很有可能受到了破壞,如果它是核動力驅動的飛船,那確實很有可能洩露了放射物質。被撞倒的樹木可能燒成灰燼,但灰燼被水帶走,放射物質就極有可能沉積在泥土和沼澤裡。才過了十幾年,半衰期長著呢!你想的並沒錯。」

  聽了這種有理有據的安慰,妮妮果然帶點感激地笑了。她也是想到這一點才害怕了。

  0079又說,「我的戰機上有探測放射物的裝備,我們明天走之前繞下路,把它取下來帶上。」

  「那可太好了。我的戰機,還有救生艙都沒保住,只剩下一塊傘布了。」而且那塊傘布還被剪掉了不少,做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

  「齊盛的救生艙也有降落傘,但是他的降落傘是合成材料做的,還被樹枝刮得破破爛爛的。他就沒取下來,明天我們把它也取下帶上吧。」

  兩人聊著天,0079收拾好廚房,又在妮妮的指揮下把異星山藥/土豆削皮,放進蒸籠上蒸熟,放在陶碗裡用一塊杵形的石頭壓成泥,壓的時候加一勺動物脂肪和一點海鹽,還有切成小碎粒的蔥,還沒有上鍋煎就香味撲鼻了。

  土豆泥捏成丸子,壓成扁扁的手心大小的餅子,在陶鍋裡加上大塊的脂肪,把餅子煎到兩面金黃,咬起來表面脆脆的,內心還很柔軟,蔥香和海鹽讓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特有的香味混合出新的香氣。

  妮妮做的肉湯也和齊盛的做法不同。

  她也用的是煙熏肉,提前用水泡了一夜,肉質已經變軟了,然後放在陶罐裡用最小的火慢慢地煮,從頭天臨睡時就放在屋子裡的火盆上煨著,到了天亮時,火盆早就熄滅了,只剩下一點餘溫。把陶罐提出來,在湯裡加上幾片風乾的竹葉,暫時就不用管了。到了要吃的時候把竹葉撈出來,重新加熱,這時肉已經非常軟了,肉絲裡粗硬夾牙的纖維都消失了,還滲入了竹葉特有的香氣,再次煮沸之後在湯裡投入一把脫殼的燕麥草籽,等草籽飽脹時就可以吃了。

  草籽也是提前一晚浸泡過的。如果煮著吃的話,浸泡過後再揉搓清洗了才好吃。這麼處理的草籽就沒有那種淡淡的苦味了,更香甜,纖維也軟和了許多,口感就很接近小米了。

  0079猜測,妮妮準備的這一餐本來是要吃兩頓的,現在分給了他一半。

  他很感激。然後在默默心裡籌劃什麼時候能回報一下,也做點好吃的給她。或者給她一些食材。但絕對不能再是塊莖了。

  吃過飯,0079又幫妮妮洗了碗筷鍋子。這時就能看出她這個住處的缺陷了。不能隨時取活水。

  她取水的地方在距離庇護所步行十分鐘的一條山澗邊。她每天要提十個竹筒的水回住處。大約是十公斤。

  清洗後的污水處理也是個問題。現在天氣涼了還好,如果在十幾天前平均氣溫二十六七度時,帶有食物殘渣的污水很容易引來小蟲子。如果進入了結冰期,那污水就更難處理了。

  所以她早午兩餐之後都會把餐具帶到溪邊清洗。至於陶鍋,那實在不宜來回搬運,碎了就完蛋了,所以還要專門準備一個裝污水的竹桶。實在是非常不方便。

  0079向妮妮建議,「要是能把活水引到家附近就好了。我和齊盛也準備引水。」還要在溪流下游建一個草棚,分成兩間,一間用來洗澡,另一間用來當廁所。0079暗中決定,今天這樣的事再也不能發生了!太有辱我身為騎士的尊嚴了。怎麼能在女士面前赤身露體呢!成何體統!這對女士太冒犯了!

  他要是知道這位女士早就被冒犯過了還不止一次,還不止一種形式,不知作何感想。

  兩人探討了一會兒怎麼引活水,0079又幫妮妮收拾了行李。

  她用傘布和幾根竹篾做了個輕便的折疊帳篷,還有竹筒水壺,一藤籃食物,一小塊裝在小竹盒裡的肥皂。肥皂有股薄荷的香氣,比他和齊盛用的樸實無華的肥皂好聞多了。

  除此之外,就是她的小寵物了。

  他這時才知道她也養了一隻大尾巴豚鼠,是從海邊的樹林捉來的,本來是儲備糧和試毒的,救過她一次之後升級成「小黑豆豆」了。

  這隻豚鼠比齊盛養的那幾隻個頭要小一點,毛色也有差異,不過,一樣憨態可掬,好像還更活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齊盛養豚鼠不走心,他的幾隻豚鼠到現在還有些怕人,不會像小黑豆豆這樣見到人站在籠子前就主動跑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摸它的大胖屁股和大尾巴,「小黑豆豆,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你馬上就要見到其他同類了,開不開心?」他突然想到個問題,「妮妮,豚鼠們遇到之後會打架麼?」

  「當然會啊!它們應該是獨居型的動物,領域意識很強的。」妮妮抓了一根草餵小黑豆豆,也遞給他一根,「就算不打架也不能把它們放在一起,齧齒類動物繁殖很快的。」

  小黑豆豆很快吃完了妮妮給它那根草,主動蹦到0079跟前,毫不客氣地從籠子縫裡抓過來他握著的草又啃起來。

  0079問,「你養過豚鼠麼?你好像很有經驗。」

  妮妮得意,「最多的時候養過48隻呢!不然我怎麼知道它們繁殖速度快!」

  他本來想問「海盜船上也可以養豚鼠麼」,可話到嘴邊變了,「難怪呢。」

  也許她養48隻豚鼠的時候還沒有到海盜船上。也許那時候她還和她的父母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他忽然欲言又止,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琪琪。她們是什麼時候失散的呢?琪琪從沒提過她還有親人在世……算了,以後再說吧。等大家更熟一些再說這些話題。反正現在離帝都不知道有多少光年。

  兩人又說了會兒寵物的話題,0079告辭了,「謝謝你的晚飯。真的非常好吃。等我學會做飯之後回請你。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做得像你這麼好。」

  妮妮微笑,「那我就等著啦!」

  她留0079吃飯其實是對他幫忙的報酬,再加上一丟丟誤會他圖謀不軌還被他當場尷尬識破的補償,沒想到會收獲這種流露著對天才烹飪家望塵莫及之情的馬屁!這可比天花亂墜的彩虹屁還更令人受用呢!

  0079回去之後當然不免向齊盛炫耀,提議他們以後也像妮妮那樣烹飪土豆餅。

  齊盛聽了0079的描述後是有點驚訝的,沒想到她會擅長這個,而且,還追求食物中各種味道、口感的平衡。難道泰和的海盜裡有從前在米其林餐廳工作的廚師?

  在0079離開的時候,齊盛獨自吃了午餐又去了高山平原收集燕麥草籽。

  無法預測天氣是個大問題。

  接下來的幾天如果天氣晴好那自然最好,但如果連著下幾天雨,高山平原上的草籽被淋濕了可能會直接腐爛發黴。要是在遺跡找到了其他的食物還好,要是沒找到呢?等他們回來,回來連草籽也沒有了。

  他沒時間把草籽從穗子上拔下來,只照著妮妮的方法,先找到長著一大片燕麥草的平地,然後以自己為圓心,打開光能槍,緩慢勻速地轉一個圈。這樣操作時,光能槍的有效射程不到十米,因為要一直保持射線發射的狀態。不過即使是這樣,要把割倒的草一束一束捆起來也夠累的了。

  之後還要再挑出草穗。

  他沒時間挑揀草穗,只能盡快把收割好的草搬回營地,先堆放在廚房裡。

  然後他又去砍了些樹枝,把桌椅都從廚房搬出來,用樹枝在廚房的兩面牆壁間從高到低架起一排橫桿,一束束的草就先這麼倒掛在上面。等草乾了之後,長著草籽的穗子更容易挑揀出來。

  他盡量均勻地把草懸掛起來,希望不要太擠了,能通風,能曬太陽,等他們回來後草籽也乾了就能脫粒了。

  廚房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密密麻麻地掛滿的草束,可還有一些實在放不下,齊盛只好又在他和0079的屋子之間的山岩下擺了兩個架子。

  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如果小鳥飛來吃自助餐也無所謂,但就怕它們邊吃邊拉,鳥屎把沒被吃掉的草籽也給糟蹋了。

  0079回家後先看到廚房變成了一個綠色的立方體,山崖下也綠油油一片。

  聽了齊盛的擔憂,他想了想,又砍了幾棵小樹架在廚房入口,樹枝亂七八糟,互相交錯,倒剛好起到不讓小動物隨意鑽進來的作用。

  然後,他做了個醜醜的稻草人立在廚房外面,又劈了一個竹杯做成風鈴掛在稻草人胳膊上,希望這樣能把小鳥趕走。

  竹風鈴簡單但有效,在一塊木頭片的一周鑽幾個孔,用草繩拴上竹管,木片中心再鑽個孔,掛上一根最長的繩子,繩子中段固定一塊木頭,能碰到所有的竹管,繩子下方繫上一塊輕薄的小木片,風吹動木片,帶動中段的木塊,敲得竹管們此起彼伏發出洞簫似的聲音。

  這裡的小鳥可沒見過這種世面!幾隻正要飛進廚房偷吃草籽的鳥生平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嚇得飛躥而去,一邊飛還一邊向同伴示警「喳喳喳」!

  齊盛看到這方法有用,趕快和0079又做了幾個竹管風鈴。稻草人來不及做了,就用樹枝紮個十字架再掛上風鈴也勉強湊合。

  兩人一口氣做了十幾個風鈴,把齊盛那點竹子存貨全用完了,然後又研究了一番怎麼才能讓風鈴發出的聲音更大更復雜。其實也不難,只要把竹管切成長短不同的,高低音階就有了。

  臨睡前兩人把風鈴都掛起來,剛好來了一陣風,木片敲擊在竹管上叮叮泠泠齊奏,猶如一群蕭管樂人在一同調試自己的樂器。

  這聲音讓0079少有地深沉了一會兒。他站在夜風中,仰望著星空。風把他的頭髮吹得亂搖,他站了好一會兒,走回來,對齊盛說,「真可惜。這個星球沒有月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09:22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三十八章 D35

  「征服新星球的第35天。我們今天開始了新的征程,要將領地進一步擴大,尋找失落的人類遺跡,並試圖發現更多食物資源。這次活動的範圍是……」

  妮妮皺眉看著對自己手腕念念有詞的0079,「你在幹什麼?」

  0079正經地說,「在做航行日誌啊!」

  妮妮嘲諷地哼了一聲,「哈?航行?墜機日製還差不多!快點過來幫忙!」

  0079小聲嘟囔,「要是齊盛有電腦,你以為他不會做艦長日誌麼?其實,你不也在做各種記錄麼?你拍的照片,記錄的路線,整理之後也是航行日誌!」他說著說著莫名其妙地笑了,但他隨即努力克制,把翹起的右嘴角抿平,不過,大概是他實在太得意太開心了,右嘴角剛一平,左嘴角又翹了起來。

  妮妮問齊盛:「他經常這個……(猥瑣的)樣子麼?」

  齊盛正蹲在自己的救生艙頂拉扯和樹枝糾結在一起的傘布,「嗯。」

  「那我可真同情你。」

  「喂喂喂——你們兩個!我做什麼了?」

  齊盛的降落傘原本面積應該和她的差不多大,但是降落時他不知道和多少棵樹撞上了,救生艙最終卡在兩棵樹之間時,降落傘早已千瘡百孔。經歷了一個月的風吹雨淋後,傘布上的破洞變成了絲絲縷縷的,幾乎找不到一平米大的完整部分。

  但是它依然有用。

  至少能做幾件內衣褲吧?

  收好了傘布,三人向0079的戰機走。

  他打開了機艙,妮妮鑽進去,從腰帶上的工具袋裡取出一系列工具,幾下子就把控制面板大卸八塊,電子元件、集成電路卡、電子版、硅片鏡片全暴露出來。

  0079感嘆,「我的天,你比我們最快的工程地勤還快。」

  妮妮自豪地笑,「那當然。要是拆得慢了,戰機自爆了我就沒命了。」

  齊盛和0079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沉默。

  海盜們搶來的飛船和運載艦還好,戰機可是重要的軍事物資,哪怕自爆也不能給敵對方增加戰力。所以海盜們俘獲戰機後只能快速入侵系統,把戰機分拆成幾部分再轉賣。控制面板,擁有測速、溫控、程控探測等功能的芯片,動力裝置,以及戰機攜帶的飛彈,全是海盜們重視的戰利品,能在黑市賣出高價。

  當然,拆卸的過程也充滿危險。

  妮妮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們的沉默,怔了怔笑了,「我手很穩,不會觸動自爆的。要是你們還是不放心,你們就退後一百米吧。」

  齊盛和0079互相看了看,像在較勁,最終誰也沒動。

  手熟歸手熟,分拆戰機裝備的時候需要全神貫注。雖然過了一夜,妮妮還是時不時覺得手背癢得想瘋狂抓撓,她又不敢撓,只能對著癢的地方呵氣,稍微緩解。

  等她拆下了探測放射物質的裝備,才發現這兩人像一對等著主人投食等得脖子都長的貓咪一樣站在原地仰望著她。

  她不由笑了一聲,從戰機艙跳出來,重新關好艙門。

  「我看了看,大概真能做出一個無人機的控制器。動力裝置也完好。哦,這個,你拿著吧?」她把探測器遞給了0079。那是一個長五十釐米的長管,直徑大約兩三釐米,原本應該是在控制面板的顯示屏上顯示探測結果的,但她把測量地面相對速度的儀表盤拆下來安上了。

  「還是和原先測速度一樣的讀法。指針順時針轉動,放射指數越高,數字越大。」她從工具袋裡又掏出幾樣小玩意和一個連著線的電路板,像玩積木似的把幾個小玩意插在了電路板上,調整一下,「好了,從現在開始,如果探測到足以對我們構成威脅的放射源,範圍大約五十米以內吧,它就會嘀嘀叫。」

  「太厲害了!」0079先讚嘆,然後想到,「以後要是能做個嚇鳥的報警器也挺好的!」

  他剛說完,剛連上的報警器就發出了「嘀嘀嘀」的叫聲。

  三個人嚇了一跳,趕緊湊到指數盤前一看,好在輻射並不高,錶盤的指針只是輕微晃動。

  妮妮有點尷尬,「哈,哈哈,可能靈敏度有點太高了。我再改進改進。」

  大家討論後一致認為,曾經降落在這裡的那艘船並沒出現核洩漏。不然指數不可能這麼低。

  探測到的放射源很可能是附近的礦石產生的。

  齊盛問他們,「你們誰懂礦藏麼?知道怎麼尋找礦石麼?要是我們能找到鐵礦就好了。」

  0079也很心動,對啊,他們已經有了木炭,要是再有了鐵礦,就能煉鐵,這個星球的文明進度一下就提高到新高度了。

  妮妮也心動,有了鐵礦,就能有鐵鍋了,就能炒菜吃了!

  可是,三個人誰不不知道如何勘測。

  0079說,「要是看到含鐵的礦石,我能認出來。」

  妮妮想了想,隱約記得楊度跟她說過,有人能握著一根Y形的樹枝找到礦石。

  「不僅是礦石,還能找到別的!」妮妮當做趣聞跟他們說,「比如你想找水源,或者在岔道口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你也可以這樣做,舉著Y形樹枝,閉上眼睛,全身心融入周圍的環境,把你自身的能量和周圍環境的能量交匯,然後交流,你會感覺到有力量在牽引你,指導你,順著那個方向走就能找到你想要找的東西了。」

  0079聽了,眼睛都亮起來了,「等會兒我要試試!」

  齊盛卻笑了,「小心。我聽說有時候荒野裡的惡魔也會散發引力,吸引旅人。」

  0079沖齊盛及研究皺鼻子,不理他,轉過臉笑盈盈看妮妮,「妮妮,你試過麼?」

  她搖搖頭,「沒有。上次我找水的時候——就是從海邊走過來的那次,快渴死了!可我當時根本沒想起這個方法!下次我也要試試。」

  他們順著落木林的邊緣向西走,很快走到了上一次妮妮在沼澤中開出的那條路。

  距離她上次的探險已經過了近兩周,人類曾經來過的痕跡即將被植物們再度掩蓋。

  0079的手腕電腦上顯示出具體而微的圖像,是上一次妮妮的記錄。他按下記錄健,現在正在錄製的變成半透明的,覆蓋在她上次錄製的圖像上,一眼就能看出對比。

  林子裡靜得嚇人。

  兩周的時間,樹木的枝葉更濃密了一些,蟲鳥的叫聲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離他們很遠。

  繼續走了不久,到了遍地綠色絨球的地方。還沒走到,輻射探測器就滴滴叫起來。但指數依然很低。不構成對人體的傷害,可是比之前落木林那裡高不少。

  妮妮並沒說自己的推測,直接帶齊盛和0079看了被掀開青苔的樹樁。

  齊盛的反應和她當時一樣,先用光能槍又削掉一層樹樁,仔細看了年輪。他同樣也認為這裡是一艘大型飛船起飛的地方。

  0079則是把每個絨球都試了一遍,又把絨球周圍的地面也翻了起來。他默默思索了一會兒,將自己帶來當手杖竹子一端削得很尖,再從手柄處大約二十釐米的地方橫切一刀,切口並不深,只切到竹子橫截面的三分之一處,然後,他倒轉竹子,從尖端的三分之一處直劈下來,這根竹子現在看起來就像一根劈成了兩半的長針,又像是造型奇特的一把長鏟子。

  他又略微修改了一下,把這根「竹探針」用力直插在土中,一直插到竹子幾乎全部沒入土地只剩下手柄的部分,才緩緩地轉了一圈,再很小心很慢地抽出來。

  他把竹子橫放在地上,和齊盛、妮妮一起觀察,還打開了腕上電腦的標尺,「很明顯,這裡曾經被高溫灼燒過。」竹子的側面現在是這幾十年中森林中泥土沉積的側剖面,總體是富含腐殖質的黑褐色,但其中有兩道很明顯的淺色。這兩條淺色條紋一條靠近地面,另一條接近竹管的底端。

  0079用匕首在竹子上畫出釐米為單位的刻度,「顏色最淺的部分——就是被高溫灼燒過,因為快速失去了有機質而變淺的部分。」

  三人面面相覷,齊盛摸了摸竹管中兩條淺色的泥土,「顏色和質地非常接近。」

  妮妮感到非常震驚,「假如森林中泥土沉積的速度是勻速的,一年……增長一釐米吧,那麼,距離現在是……嗯,四十到四十五年之前,還有人曾經來過?飛船曾在這裡起飛?」

  0079蹲在地上,手肘放在膝蓋上,兩手托著腮思考了一會兒,「可我們並不知道這片森林中泥土沉積的速度到底是什麼,一年一釐米只是根據溫帶森林的平均值估測的,誰知道異星球的溫帶森林會不會每年沉積兩釐米的泥土?假如是一年沉積兩釐米,那麼上一次飛船在這裡起飛就是十年前,再上一次,有人在二十年前來過。如果我們繼續挖下去,誰知道呢,說不定會發現更多燒焦泥土的痕跡,這些人每隔十年就來一次呢。那算一下,他們應該就要再來了。」

  妮妮突然叫他,「讓開!」她從背簍裡拿出K330重槍,跳到一個絨球上,開了噴射模式,對著樹樁之間的一塊空地發射。

  這塊土地瞬間燒成了焦土。

  蔓延的熱度讓周圍的土地緩緩散發出蒸汽。

  她跳下來,「如果一年之後我們還留在這裡,就知道一年中到底落葉能沉積多少了。」

  三人快速離開了這裡,繼續向西走。

  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好久後,齊盛問0079,「你怎麼想到用竹鏟挖土出來的?」

  0079笑了,「厲害吧?這種鏟子其實是一種很古老已經失傳的工具,叫探鏟,勘測技術還很原始的時候,建高層建築要打地基,就會用這樣的鏟子,不過這也是根據更古老的工具改造的,最初這樣的鏟子是用來盜墓的!」

  「盜墓?」妮妮怪笑一聲,「那可真是夠古老的。」在這個時代,只有一些還處於原始發展階段的偏僻星球才有墳墓這種概念。大多數人死後火化,骨灰裝在一個小盒子裡交給親朋好友保存。就完事了。泰和的主船上有一個房間,裡面是個倉庫,專門裝這個。還有海盜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做成一顆人造鑽石,送給自己生前最喜歡的人。

  「對呀,盜墓的探鏟會有很長的手柄,鏟子是圓筒形,盜墓的時候先在鏟子裡放上火藥,伸進墓穴,嘭——炸開之後盜墓賊就能進去了。當然了,這種鏟子也用來掏土,有經驗的盜墓賊看到掏出的土裡有什麼東西就能很準確地推測出墓葬的時間,墓主人的身份地位,從而判斷這個墓值不值得盜。」

  齊盛對0079這種貴族少爺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還挺意外的,「你都是從哪兒看到這些的?」

  0079面帶得色,「你們兩個,難道從來不看網絡連載的文麼?我跟你們說啊,別覺得那都是低俗澀情的東西,真的能學到好多有用的知識的……」

  又走了十幾分鐘,大家到了那條寬闊的林中路前。

  從這裡一眼就能看到前面森林中缺了一塊。像是有位巨人突發奇想,拔掉了森林中的一片。

  地面上被妮妮踩出的腳印早就被青苔重新蓋住。

  三個人不知為什麼,自覺地排成了一隊向前走。0079提著輻射探測器走在最前面,妮妮走在中間,齊盛在最後。

  快到到達那塊空地時,0079突然站住,他輕笑一聲回過頭,「這條路真的像是通往墓室的神道,或者是去神廟、祭祀堂的路,你們看,我們三個都不敢並排走了!」

  這是一種環境給予的強烈暗示。

  妮妮想,難道,她的猜測是錯的?那片空地原本不是來這裡的人建立的庇護所?真的是墳墓?這麼想也有道理。她並沒在空地四周發現任何庇護所的痕跡。只有新生出的樹木和藤蔓。

  她看看0079,「有些墳墓上面是不是也要建個房子?我對這些真的一無所知。」

  0079把自己電腦裡保存的關於陵墓的圖片調出來和她共享。

  妮妮看了幾張圖片感慨,原來有的墳墓上的建築比宮殿還要豪華呢。

  這塊森林中的一塊「禿斑」大約十米長,六七米寬,是個非常規整的長方形。

  齊盛看著這個尺寸,微微皺眉。

  他讓0079用竹子探鏟在長方形的死角戳下,每一個角,竹子戳下去大約二十釐米時就碰到了硬物。

  下面有東西!

  但是不是墓室就不知道了。

  妮妮和齊盛也做了竹子探鏟,大家沿著空地的四條邊又戳了幾個洞,又在空地中間戳了幾次,毫無疑問,地面二十釐米下方是一層堅硬的「殼」。

  常年做偷雞摸狗生意的海盜們怎麼可能不隨身攜帶光纖窺鏡之類的東西?這玩意可是用來爆破保險庫、開鎖的輔助工具。

  妮妮從工具袋上取出窺鏡,連上電腦,窺鏡管子一頭伸進竹鏟戳出的洞中,從電腦顯示的圖像來看,竹鏟碰到的硬物是合成材料材質的,上面壓著花紋還有數字。

  齊盛看到硬物表面象徵生物危險的標誌時立即知道埋在地下的是什麼了,「不是墳墓。是一個生物實驗室。」

  0079疑惑,「這麼小的實驗室?」

  齊盛非常肯定,「這只是其中一層。它的上方原本應該還有很多層。但是被緊急脫離了。」他也覺得疑惑,「究竟是什麼讓他們這麼急著走呢?」

  齊盛對生物學沒什麼了解,卻也知道印有危險標誌的生物實驗室有一套標準操作規程,當發生緊急情況時,危險級別在「橙色」或以上的實驗室是要進行全面銷毀的。這種實驗室在建立時就鋪設了高溫噴射裝置,一旦出現危機、洩露或任何不可預知的災難,實驗室的管理人員就要遵照演習過無數次的流程關閉並燒掉整個實驗室,以避免引起生化災難。

  可掌管實驗室的人離開得太匆忙。他們甚至放棄把藏在地下的這一部分帶走。

  三個人進行了討論。

  不知道這個實驗室的危險等級是什麼——只要把上層覆蓋的泥土和樹木都清理掉,相信就能找到實驗室的入口。危險等級標誌一定會刻印在入口的。

  也不知道它裡面裝了什麼——這個嘛,只有打開它才能知道。但我們承擔得起打開它的風險麼?也許裡面是什麼可怕的細菌,變異的病毒,生化武器——在一個無人星球上試驗這些東西還挺合理的嘛。

  這也有可能是當時的人倉促逃走的原因——試驗失控了。

  三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暫時不管它,先去棋盤格花園和竹海,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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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79說的那種探鏟是我老家特產——洛陽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10:10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三十九章 D35‧2

  這時已經到了正午,空地缺乏樹蔭的遮擋,熱得讓人難受。

  妮妮本來一直處於高度的興奮中,漸漸忘記了兩手的奇癢,但熱起來之後,她又開始癢了。

  朝著竹林前進的時候,她無心關注齊盛和0079在花園裡發現了什麼,背著背簍走在最前面,「我先去竹林。在那裡匯合。」

  兩位男士一致表示讚成。總要給女士一些隱私空間嘛。

  妮妮走進竹林前,站在這片一眼看不到邊的綠色前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什麼叫清涼自在?這就是啊。難怪人們要叫大片的竹林為竹海,翠葉隨風起浪,涼風過處全是竹子的清香,就像站在海邊的感覺。

  她拉開拉鏈擦了擦汗,把小黑豆豆的籠子從背簍上提到手裡,掰了一枝竹葉給它,「你也熱了吧?」

  它直立起來,抱住竹葉「吉吉吉」地叫了幾聲。

  她上次的營地在竹林和花園交際處,這一次也在這裡搭起帳篷,再砍幾棵大竹子,直接做了竹筒竹杯,升起炭火,準備做飯。

  她從竹林另一邊的小溪取水回來,0079和齊盛已經到了。

  他們當然沒能走遍所有的棋盤花園,一則棋盤格太多,二則許多花園已經被本土植物侵蝕殆盡,如果不把攀附在樹木上那些藤蔓還有長得一人多高亂蓬蓬的雜草清除掉,根本看不出原先種在裡面的植物是什麼,是不是還活著。

  不過,他們也有收獲。

  齊盛用一隻藤籃裝了很多從不同植物上採集的枝葉,0079的電腦裡有一本植物百科——不過是少兒版,裡面所有的植物都有配圖,還有識別功能,所以只要慢慢識別,是可以辨認大部分園中的植物的。無法識別的植物就可能是這顆星球的土著,或者建造花園的人不知從別的什麼星球帶來的物種了。

  0079慷慨地把他的植物百科全書分享給了妮妮,他有點遺憾地看看齊盛,「要是你還有腕上電腦就好了。」

  齊盛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也想好了對策,「沒有關係。以後我會做一些紙,再做些筆,慢慢記錄下來就行。我建議大家從現在開始記錄這個星球上的常見動植物。可以參考0079的小學生百科的說明方法,不過,配圖最好要包括整株,枝、葉、花,如果有果實和核的話當然也要記上,還有生長環境,第一次發現的地方,毒素試驗的結果,嘗試過的烹飪方法也很重要。」

  妮妮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他們要在這裡至少再生活一年,那絕對有必要記下來這些。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植物的許多常識缺乏了解。

  那能怪誰呢?她一年中就沒有幾天會離開海盜船。船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棵觀賞植物。其他的植物就只有在廚房才能看得到的蔬菜。不過,它們到達海盜船的時候即使不是在真空罐頭中,也已經進行過預處理,只剩下可以食用的部分。

  比如,山藥。她才想起來這玩意其實二當家挺喜歡拿來和鴨子一起燉湯喝。但是廚房裡的山藥白白嫩嫩,並沒有灰棕色的皮和鬍鬚一樣的根系。

  這星球有沒有鴨子之類的水禽啊?搞來一隻和異星山藥燉個異星山藥鴨湯嘗嘗嘛。

  第一次三人一起吃的午餐還挺豐盛。

  0079按圖索驥找到了妮妮去過的覆盆子花園,帶回來了許多覆盆子和藍莓。

  齊盛收獲了一顆南瓜,還有幾朵南瓜花。他也帶了木炭,不過,他沒像妮妮那樣用石頭壘灶。他用一棵大粗竹子做了個火箭爐。

  在地上挖個比大竹子大那麼一點點的淺坑,竹子就能穩穩地站在地上了,然後,在竹子底部挖一個倒U形的洞,裡面的竹節全部打通,從洞裡放進木炭,生火,火箭爐最大的優點就是熱能能被極高效地使用,在竹子頂部放上一個塗了油脂的陶盤,南瓜切成片,鋪滿陶盤,灑上一點鹽,幾分鐘就散發蒸騰熱氣。

  甜絲絲的香氣引得小黑豆豆不停「吉吉吉」求投餵。

  齊盛幫忙做飯的時候,0079在距離妮妮的營地西北方五十米的地方找了一個合適的紮營地點,然後去砍樹了。

  主菜是今天早上出發前齊盛宰的小鳥。一人一隻。塗上油脂和鹽燒烤。

  妮妮還帶了些松雞的蛋,拿出兩顆磕在陶碗裡用筷子攪散了,加一點鹽,把洗乾淨的南瓜花浸在蛋液裡,擱在陶盤上煎到蛋變成固態就可以吃了,鮮嫩可口。

  0079把蛋漿裹南瓜花評為今天最美味的食物,「要是再灑點奶酪油炸就更好吃了。可惜海牛沒法帶回來養。」

  「也許這個星球上有類似山羊或者牛的動物呢?能持續產奶,量還大的那種。」

  「我們對這個星球的了解太少了。」

  「無人機如果可以升空的話就能加速了解啦!」

  吃過午飯,齊盛和0079就去建臨時庇護所了,他們在兩棵大杉樹之間搭了一個雙坡式的庇護所,剛搭好,天氣就轉陰了。

  要下雨了。

  妮妮有點憂愁,她把掛在竹子上的小黑豆豆提到帳篷裡,問它,「你知道這場雨會下多久麼?要是一直下雨怎麼辦?」

  小黑豆豆當然沒有答案。它蹦跳著從屁屁裡扔出了兩粒黑色的便便。

  萬幸的是,雨並不大。

  只是雨滴敲在竹枝竹葉上頗增淒清。要是坐在暖暖的屋子裡,放著音樂,周圍是烏煙瘴氣醉醺醺的海盜們,她多半會嫌棄地看著這些傻瓜們,再來點少女式的悲春傷秋。

  現在,距離她五十米遠的地方是兩個帥哥,她才發覺烏煙瘴氣醉醺醺的傻瓜們讓她覺得更安全。

  齊盛和0079原本的計劃是在下午繼續探索花園,大家分成三隊各自去收集葉子,發現熟悉的植物和潛在的食物,信息匯總後就能有一份花園的詳細地圖了,接下來就能決定哪些棋盤格需要重點處理,除草,施肥,分枝挖走一些帶回去種上。

  現在大家只能坐在臨時庇護所裡發呆了。

  不過,齊盛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也許0079說的沒錯,他就是一隻工蜂。

  他砍了一棵竹子,和0079把它劈成段,再切割成竹板,沒費太大的事就做了一個小桌子。再切幾截大粗竹子,竹節那面朝上,扣在地上就在小椅子了。

  然後他就可以和0079坐在小桌子邊編織了。

  妮妮送給他們一些香蒲的莖還傳授了製作的方法。這些莖用漚麻的方法去掉了肉質,重新晾乾,捶打之後就變成了雪白的纖維。

  拿一根已經完全軟的像絲一樣的香蒲,握緊兩端,把它放在竹桌子的邊緣來回緩慢磨蹭,香蒲就會奇跡般地膨脹起來,越來越粗,因為香蒲中的每一根纖維變得更軟,分得更細。

  反復磨蹭,盡量讓香蒲莖的每一面都被磨到,幾分鐘後,它不會再漲大了,這時候可以看到,莖中的纖維裂成了無數根比蛛絲略粗的絲,這就可以抽線了。

  割掉香蒲莖一端,用竹籤挑出細細的一縷線,纏在木頭塊做的線軸上。

  一根香蒲的長度通常在一米到一米二之間,線快要纏到盡頭時再挑一股線,割斷第一根線,將兩根線的線頭拈在一起,繼續纏在線軸上。

  齊盛挑的每股線大約一毫米粗細,一根香蒲莖可以做六十到七十米的線。

  這種線非常柔軟光滑,有一種近似絲線的光澤,顏色都很淺,但細分有銀灰色、乳白色、冰粉色和一種帶著極淡的薄荷綠光暈的顏色,不過,不細看的話通通可以說是淺色。

  妮妮自己也還沒弄清為什麼同一片香蒲產出的線顏色會有輕微的不同。

  她採蜂蜜時用來保護自己的紗網就是用香蒲線編的。那個能容下兩個人的大網可以捲成一條用拇指和食指就能輕鬆掐住的粗細。顯而易見,這是種優良纖維,可以用來做布料或是編織成衣服。

  但是妮妮也坦言,她完全不知道怎麼紡織,她的紗網,是用紗線兩根兩根打結編出來的,雖然看起來像是某種新穎的時裝,但其實和網兜的編織方法完全一樣。

  0079也不懂紡織,不過,他電腦裡存著好多亂七八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的資料。

  他試了幾個關鍵詞,最後找出一個系列視頻,一個個播放。

  他先劈了幾根直徑在兩三毫米間的竹籤,一頭削尖,用石塊打磨圓滑,另一頭插上一粒扁扁的小竹珠子,這就是一對竹針。接下來,他跟著視頻學起了織毛線。

  齊盛看了一遍教「平針」的視頻,也和0079一起拿起竹針,他織了幾行就把線放下,又做了兩對竹針,戳戳0079,「你給妮妮送去。把織毛線的視頻也給她。」

  0079側過臉,對齊盛歪嘴一笑,「你怎麼不自己去?」

  齊盛默默和他對視了幾秒鐘,按著桌子作勢要起來,「好,我去也一樣!」

  「別別別!你就坐著吧!我去!」0079笑嘻嘻揣起一副竹針跑了。

  沒過多久,0079又跑回來了,老遠就喊,「齊盛,燒一壺竹葉茶喝!妮妮來了!」

  齊盛一抬頭,果然,妮妮跟在0079後面,在濛濛細雨和婆娑竹葉中走過來。

  她走動時,臉頰被翠綠竹葉映得彷彿透亮。當她走進這個用樹枝苔蘚搭就的臨時庇護所時,額頭和髮絲上的幾滴雨珠順著白玉般的臉頰緩緩滑落下來,她擦了把臉,對他微笑。

  這一刻他想到一個詞:蓬蓽生輝。

  0079提著小黑豆豆的籠子,把它放在齊盛的三隻豚鼠籠子上,幾隻小動物見面後氣氛一度緊張,大家全都趴得平平的,盡量縮緊大胖屁股,觸鬚和眼睛上方的絨毛不斷顫動,小鼻子快速翕張,然後——四隻豚鼠像約好了一樣一起向後蹦跶,有一隻屁毛都從籠子縫裡擠出來了!在人類看來雜亂無章的蹦跶重復幾次後,它們又一起發出激動的叫聲:「咕咕咕咕——」「吉吉吉——」

  到這時為止豚鼠們的反應還很可愛,接下來,就不那麼可愛了。

  小黑豆豆先大尿了一泡。其他三隻也開尿!這時豚鼠們的尿和平時還不一樣!是渾濁的,灰白色的!帶著刺鼻氣味!

  沒辦法,只好把它們分開放在庇護所角落。

  妮妮問齊盛,「你的豚鼠叫什麼名字啊?」

  0079搶答,「這個叫黃耳朵,那個叫黑鬍子,這隻是我最喜歡的,叫朵朵!因為它的耳朵長得像花朵一樣,最可愛!」

  妮妮聽了,又看著齊盛,她覺得這些名字不太可能是他想出來的。他和她對視了一下,說:「它們不是我的寵物。我沒給它們起名字。」

  三個人坐在竹桌邊一起看視頻學習織毛線,喝著竹葉茶,零食是新鮮採摘的藍莓,雖然陰雨連綿,但是感覺也不壞。

  學了一會兒,齊盛在庇護所外升起篝火,熱空氣吹進棚屋後,妮妮打了個哈欠。織毛線真不是個容易活兒啊,織法倒不難,但是手勁要均勻,不然織出的布料鬆緊不一,針孔之間有大有小,最煩人的是要機械地重復同一個動作,手指酸痛不說,線劃過手腕的時候她又癢起來了。

  0079倒是十分專注。他於此道似乎有特殊天賦,很快就能織出均勻平整的一片布了。他的進度遠超她和齊盛,平針之後又學會了上下針。這種針法織出的布料更緊實更有彈性。

  掌握了上下針的織法後他開始看怎麼把平面的布料織成立體的視頻——這需要四根竹針一起工作,三根圍成圈,一根用來挑線編織,這樣就能織出一根圓筒;接下來是如何加針,逐漸加針,你的圓筒就能變粗,減針,你的圓筒就能變細。用這樣的方法就能織出一條袖子,袖口還可以用更細的針去編織,這樣會更有彈性更密實……

  0079看完「怎麼織一件圓領毛衣」的視頻,總結道:「按照這個方法,熟練的話,只要二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做出一件衣服。熟練掌握技巧後這個活兒閉著眼睛都能幹,我們可以晚上沒事的時候做。」

  齊盛說:「在這之前我們得先把線纏出來。而且,你需要毛衣麼?如果不是圓領長袖的毛衣,那麼編織時間不會這麼長。」

  妮妮比較關心的也不是毛衣,「0079你找找有沒有織襪子的視頻。我比較需要襪子。」她現在的襪子有一雙是用傘布做的。完全不舒服。另外兩位更慘,只有一雙,晚上洗了掛在篝火旁邊炕乾,如果沒乾,那就只好光著腳等著。

  0079翻找視頻,「我們是不是得先學學怎麼做草鞋啊?現在還很暖和,穿透氣的草鞋完全沒問題,大家也都只有一雙鞋吧?天天穿那一雙,估計半年後就破的不能穿了。」

  「鞋子確實要多做幾雙。」齊盛抬頭看看棚屋外滴著雨的樹葉,「幾個月後一定會出現降溫,我們替換的鞋子不能是草鞋。0079,你還有什麼製作鞋子,衣服的視頻就都找出來吧!」

  妮妮想到一個更讓人擔憂的問題,「這裡會不會有冰凍期?我們營地的水源,到了那時候會不會凍上?那我們要怎麼取水?」

  齊盛早就考慮過,「河谷裡的河流應該不會完全凍上。如果河面真的凍上了,我們可以在上面鑿幾個冰洞,洞裡放上木樁,每天搖動,河底的水還是在流動的。」他接著說,「不過,這樣我們就得準備好裝水的容器。還有大量的木炭。」

  0079想了想問,「齊盛,我們能燒出大水缸麼?能裝五六十升水的那種大缸。」

  妮妮想起海盜船上用水的系統,「大缸也未必就行。水裡其實有很多微生物,放久了會壞的。大型飛船和戰艦上都要有淨水循環系統。」

  齊盛輕笑,「或者用很原始的生物淨水方法。」

  「生物淨水?」

  「什麼生物?」

  「在儲水的容器裡養一條鯉魚。不要給它食物。它會吃掉所有的微生物和自己的糞便。這樣缸裡的水就可以保存更久了。」

  「呃……」

  「這對它是不是有點殘忍?」0079質疑。

  「殘忍毛線!我們的生存和健康難道不高於一條魚麼?」妮妮最看不慣同情心泛濫的家伙,她問的很實際,「那是不是還要定期清空儲水的缸,擦洗水缸內部?只有鯉魚可以麼?這個星球上沒鯉魚怎麼辦?」

  「鯉魚是底棲性雜食魚類,我們只要找類似的,喜歡在泥底水塘裡拱泥找食物的魚就行。可以多找幾種試一試。」

  0079看著齊盛和妮妮討論怎麼抓魚、怎麼給抓來的魚扔剩飯試驗它的去污能力,看它是不是類似鯉魚的底棲性魚類,委委屈屈地拉了拉嘴角,安慰自己,算了,你不是也幹過用活鹿當誘餌的事麼?

  話題又被扯回來,0079真找到了一個織襪子的視頻,不僅有織襪子的,還有織手套的。

  手套的話,大家都覺著編織的過程太復雜了,幾根手指全要用極細的針來織,手指可比胳膊細多了,一樣要用四根針來織,看著就費勁。還是用別的材料做吧!

  於是0079又找出了用皮革做手套的視頻,也不簡單,但比起用線來編織還是省力省時多了。然後大家又看了怎麼用皮革做鞋、帽子、衣服等等的視頻。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雨還沒停,到了吃飯的時間。

  三個人把帶來的食物清點一下,還夠明天吃一整天。再接下來,就要打獵了。

  妮妮告訴他們,「竹林另一邊的小溪,順著它走下去就是河谷,河裡有很多魚。我們可以編個魚籠放在那裡,明天早上可能就有魚了。」

  她教他們編魚籠,有了竹子,就地取材,這可比編織毛衣、襪子什麼的要簡單多了。

  吃過晚飯,三個人提著兩個魚籠舉著火把,順著溪流走到河邊,河裡果然有很多魚,被火把的火光一照,快速躲在石頭的陰影下和石頭的罅隙裡。

  魚籠裡放的誘餌是一條鹿腿骨,砸碎了,聞起來還有焦香味。

  魚籠投好了,齊盛並沒立刻回去,他舉起火把觀察溪邊那些明顯被前人切割過的石頭。

  溪流從奔流至山下,與河水匯合的地方還有斧鑿的痕跡,水流被引入了河對岸的山林。

  那裡有什麼?為什麼把水引去那裡?那些人究竟是誰?他們為什麼急著離開?離開後還會再次回來麼?埋在地下的實驗室裡裝著什麼?如果真的有人在十年前和二十年前來過這裡,他們是同一批人麼?可能是誰呢……

  回到營地,他看到0079坐在桌邊削竹片,每片都削得很薄,可能只有一兩毫米厚,妮妮坐在桌子另一邊嘲諷,「這麼厚的『紙牌』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沒辦法啊,三個人打不了麻將牌!」

  「真蠢。你不會刻幾個骰子麼?擲骰子也挺好玩的。」

  原來他們是在討論玩什麼游戲。

  紙牌,這種古老的游戲依舊很流行。可以一個人玩,也可以多人玩。還可以用來占卜。

  0079看見他,「齊盛,你來試試能不能削得更薄了!」

  齊盛不想玩紙牌,確切說,他不喜歡任何可以通過心算計算出機率的游戲。但他還是坐下了,「不能削得更薄,可以打磨得更薄啊!」

  妮妮看看他,「你們不會真的想玩牌吧?」她輕輕笑了一聲,「沒有酒玩個毛線!」

  0079的眼睛立刻亮了,「山崖後面有很多李子,我們可以多採一些,看看會不會自然發酵變成酒!」

  齊盛搖頭,「越說越離譜了。剛才還在擔心食物不足,現在又想釀酒了。」

  妮妮想起海牛奶的事,「不用那麼麻煩,等我們到了海邊,多拿點海牛的奶,它會自然發酵,搖晃半天之後就會變成低度酒了!」

  0079很開心,「那就太好了!要是我們能打一頭小海牛,風乾它的胃,投進牛乳裡,說不定可以做奶酪。奶酪擠出水分之後能存放很久。」

  妮妮補充,「我們還可以做黃油。」

  「有了黃油就可以做黃油爆米花!或者蜂蜜黃油爆米花!」0079越想越美了,「啊,要是能找到甘蔗或者甜菜就好了。或者其他含糖量高的植物也好啊,我們就能提煉出糖了!然後和黃油一起做焦糖爆米花。」

  齊盛給他們潑冷水,「還是先想想怎麼弄出鐵鍋再想製糖的事吧。還有,不管是要織襪子還是織毛衣,我們的線就快用完了。別做『紙牌』了,抽線吧。想想怎麼做紡車也好。」

  夜深了。

  齊盛吹滅棚屋橫樑上掛的小油燈,躺在用樹枝搭的簡陋的床上,看著庇護所外暗紅色的篝火。木柴偶爾會發出「嗶剝」一聲輕響,幾縷小火星悠悠上揚,它們只在這世間存在了短暫的一剎那就消失在深藍色的夜空中。

  他剛要閉上眼睛,就聽到0079笑了一聲低聲說:「我們三個這麼漂亮的人在一起,你想到的居然是怎麼造鐵鍋和線球不夠用了!嗐,真服了你了。」

  齊盛合上眼睛,「對啊,我是工蜂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8 10:25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章 D36

  這場溫吞吞又糾纏不清的雨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漸漸停了。

  齊盛躺在床上,雙手疊放在胸上,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庇護所屋簷下斷線的雨珠。

  此時的天色是一種很美的淡青色,像是被竹林的綠色暈染了一點,那點綠意又隨著四散的流雲淡出。林子裡已經漸漸有了鳥獸活動的聲音。

  他坐起來,有點為難。

  最後,他到溪邊提了一桶水,走回營地,叫醒0079,「我要去洗漱。萬一妮妮來了,你知道怎麼做的!」

  0079睡眼惺忪,「嗯?哦。」

  齊盛在竹林中找了一處隱蔽的所在,匆匆忙忙沖了個澡,洗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小動物在窺視他。窸窸窣窣。可定睛去看,卻只見到偶爾有竹葉從枝頭落下。

  他穿好衣服,正要提著桶離開,前方竹葉下一個銀灰色的東西「倏溜」一下鑽進更厚的竹葉堆中,齊盛抬手發射,再用竹枝撥開落葉,看到一隻像是大老鼠、兔子和巨松鼠雜合在一起的小動物。

  明顯是齧齒類。

  銀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耳朵比兔子的小,比松鼠的大,像紅松鼠那樣豎著,尖端有一圈絨毛。尾巴很短,是一個毛絨球。爪子光禿禿不長毛,露著粉紅色的皮膚。

  如果不看表情是個很可愛的小動物。可惜,它齜著兩顆大門牙,死不瞑目。

  齊盛把大門牙的眼睛合上,提著它的後頸回了營地。這小動物的毛全是細滑的軟毛,能留著做衣服,大約三公斤重,不知道肉質如何。

  妮妮帳篷前的爐子上已經住著一鍋食物了,正冒著蒸汽。

  0079剛剛醒,還坐在床上發呆。他看到齊盛提回來的動物嚇了一跳,「好大的老鼠!」等看清了那動物的模樣,他又改口,「好豐盛的早餐!」

  真讓他說中了,大老鼠的肉是深粉紅色的,幾乎沒什麼脂肪,肉質鮮美。

  兩人把大老鼠的肉切成片用筷子夾著放在火炭上炙烤,撒上一點點鹽,就香的不得了。味道有點像兔肉。

  妮妮也聞到了香味,她提著一個蒸籠過來,「我做了蛋羹。不過陶碗沒法密封所以蛋羹有很多氣泡。你們做的是什麼?好香啊!」

  三人一起坐下分享早餐,妮妮看了大老鼠被砍下的腦袋和大門牙,「唉喲,我還奇怪呢!為什麼我的肥皂今天早上多了幾道凹槽,一定是被這種小動物偷吃了!」

  肥皂裡含有油脂,妮妮的肥皂又做成香香的,難怪會被小動物當成美味。

  齊盛想到自己也是洗澡時發現這個小動物的,難道……它也是被肥皂吸引來的?

  妮妮翻了翻它的皮毛,有點遺憾,「可惜傷口在背上,不然把皮連著頭部剝下來,可以做個帽子。這種動物的毛真柔軟,又很細。感覺……」她眨眨眼,尋找合適的形容詞,0079也在毛上摸了摸,「像貂皮大衣。」

  「貂皮?大衣?你在哪裡摸過那種東西?」妮妮笑了,「現在怕是只有貴族老爺們在皇宮裡參加新年慶典的時候才會穿貂皮大衣吧?哦不,是貂皮大圍脖!」她做了個滑稽的姿勢,提著不存在的裙裾還是禮服下擺轉了個圈,再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空氣圍脖,左顧右盼一下。

  0079也笑了,「你別管我在哪兒摸過的貂皮了,總之,這個大老鼠的皮毛真的很好。現在還是夏天,它剛換了毛,皮毛就這麼柔軟厚實,你想想到了秋冬它換上過冬的厚毛之後那該美成什麼樣啊!和秋板鼠比起來也不會差。」

  「秋板鼠?不是在說貂皮麼?」妮妮疑惑。

  「秋板鼠是高檔貂皮的一種。貂,也叫貂鼠。也有地方叫它們貂熊。細分還有很多種,總之都是鼬科動物。」0079又在傳播沒什麼用但聽著有趣的知識了。

  齊盛提議,「我們想辦法抓一些回去行不行?試試人工飼養?齧齒類動物繁殖速度應該挺快的。這樣到了冬季又有新鮮肉吃,又有皮毛。」

  大家一致同意,做幾個陷阱圈套,活捉幾隻帶回去。

  不過,在這之前,要給這動物起個名字,不能大老鼠大老鼠這麼叫。

  「既然是你最先發現的,命名權就給你啦!」妮妮望著齊盛。希望他別給它起個「短尾捲耳大鼠」之類非常正式的名字。

  齊盛和她目光一觸,想了想她命名的海牛、香蒲和水蓮花,說:「就叫竹兔吧。」

  妮妮很滿意。住在竹林裡,長得像兔兔,當然應該叫竹兔。

  0079小聲嘀咕,「明明更像老鼠……」

  他立刻被妮妮瞪了一眼,「要尊重命名人!」

  0079撇撇嘴,「我以後會發現更多新物種。」

  一隻竹兔剝洗乾淨後還有兩公斤重,三個人一頓吃不完,剩下的肉裝在竹筒裡封好,浸在清涼的小溪裡準備中午再吃。

  這時天空已經完全放晴了,輕風拂面,十分舒服。

  三人劃分好各自去探索的區域,約好有緊急情況就吹響哨子。

  沒有網絡支持,妮妮和0079的腕上電腦雖然能偵測到對方的位置,但有效範圍不足兩公里。超過了這個距離,就感應不到對方了。這還得是兩者之間沒有高大的障礙物阻擋的情況下。如果中間有高大的山石,信號就會減弱。

  這次探索,妮妮選了竹林最北方的區域。她想看看竹林的盡頭是什麼。上一次她來的時候因為擔心會被齊盛發現,並沒走到邊際。

  她背著背簍和小黑豆豆,沿著竹林和棋盤格花園的邊際一直向上走。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後,地勢漸漸變陡,在竹林間有時能看到聳立出地面的岩石。

  又走了十幾分鐘,她找到一棵又高又直的大竹子,大約有十七八米高。她放下背簍,從工具袋中取出一根保險帶捆在自己腰上,再和竹子固定,然後她伸出靴子和手套中的鋼爪向上爬。

  竹子的表皮可比樹皮光滑太多了,她爬了一會兒,把鋼爪換成章魚腕足似的小吸盤,繼續向上爬。

  再接著,她得一邊爬一邊把頭頂的竹枝砍掉才可以繼續向上。

  距離竹子頂端還有三五米時,竹枝被壓彎,晃晃悠悠的,要是別人可能這時就放棄了,她可不一樣,她是泰和的技術骨幹!這點場面還不夠看的。

  她又向上爬了兩米,停下來,向外眺望。

  周圍是一片綠海。另一邊是不爬這麼高也能看得到的棋盤格。如果可以再高兩三米,大約就能看到更多東西了。她從工具袋裡拿出一根窺鏡管,連上電腦,把管子捋直,一端插在一根竹枝上,另一端彎曲,高高舉起。

  窺鏡管傳輸回電腦的圖像並沒什麼令人激動的。竹海的盡頭和落木林相接。它們構成了一個近乎直角的彎,彎裡面是棋盤格花園的盡頭,似乎種植著一大片灌木。

  也許,這片竹林,還有那片灌木,只是用來隔絕這個星球本土植物的?就像拱衛城堡的圍牆?

  她爬下來,繼續向前走,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到達了竹海和落木林交界的地方。在這裡,竹子正在緩慢但頑強地向著落木林和周圍推進,本土的植物也不甘屈服,很多爬藤植物搭在竹子上,想要把這些入侵者壓倒。

  花園邊上的那片「灌木」顯然也是從前來的人種下的,其實並不算矮,都一人多高呢,墨綠色手掌般的大葉子,長著一些說不上來是果實還是花的小包包,大約核桃那麼大。

  她認不出這是什麼,就連著小包和枝葉折了一支,放進背簍裡,拍照,離開,去旁邊的棋盤格勘察。

  中午時三個人前後相差大約半小時回到營地,大致交換了信息後開始做午飯。

  在妮妮的建議下,0079把剩下的竹兔肉剁碎,放上鹽、一點切碎的香蔥拌好,填在齊盛今天帶回來的大辣椒裡。用筷子把肉餡填滿,再用一根竹籤子從底部穿上辣椒,架起來,放在炭火上烘烤,烤到辣椒的表皮由翠綠變得微微發黃,又皺巴巴的,兔肉的香氣和油脂從辣椒蒂那裡的開口不斷溢出來,就可以切片裝盤了!

  今天的主食是大家都熟悉的土豆!馬鈴薯!

  0079在他負責的區域發現了一些開淡紫色小花的植物,植株大約到他大腿,葉子看起來很熟悉。這一片植物佔了一片挺大的棋盤格,必然是什麼有用的植物。

  他抓住植物的根部用力一拔,地上骨碌碌滾動幾個小球!

  哈哈,是土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土豆多年沒有專門養殖,葉子太茂盛,有些品種退化,還是它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品種?也可能還沒到收獲的時候?每個土豆都很小,最大的比拳頭還要小一點,最小的,也就彈珠那麼大。如果不是已經不連在根系上了,他簡直想把它再放回泥土裡。

  0079再拔土豆的時候小心很多,把根系上較大的土豆摘下來,摘好了再用探鏟鬆鬆土,根重新放回去埋好。

  這可是至今最令人振奮的發現。

  三個人對土豆怎麼吃討論了一番,最後決定就洗乾淨煮了吃。

  土豆煮好之後先過一遍冷水,拇指按在肚子上輕輕一劃,土豆皮就完整地掉下來了,這是種最大程度不浪費的吃法。

  剝皮之後的土豆可以直接蘸點鹽配著切成片的兔肉釀青椒吃,也可以用勺子壓成泥,灑上香蔥和鹽,再蓋上幾片流油的兔肉釀青椒,稍微攪一攪,等油脂浸到土豆裡,土豆綿軟,兔肉鮮美,青椒的辣味十足,實在是很好吃。

  飯後,大家喝的是齊盛找到的檸檬做的茶。

  在所有的植物中,檸檬,可能是他最熟悉的植物。就連他的蜂鳥號上都有一個人工日光溫室,種著兩棵檸檬。

  因為無人打理,花園裡的檸檬樹也和土豆一樣瘋長。

  常見的檸檬樹最多也就一人多高,這幾棵樹真的長成了樹,五六米高。

  它們種植在棋盤格花園靠近河谷的這一邊。檸檬樹的枝條上長著許多尖刺,因此也可以作為籬笆防止小動物進入,但是長得這麼高大後就完全沒這個功能了。

  不過,落在地上的檸檬腐爛後種子就在前輩的樹蔭下發芽生長,居然也長得挺好。

  齊盛摘了幾粒檸檬,有金黃色的也有還是青綠色的,還有帶著花朵的枝條,嫩葉。

  他煮檸檬茶時不是用切片的檸檬,而是用嫩葉,煮大約五分鐘就可以了,掀開陶罐蓋子,把香馥馥的花朵投進去,悶上幾分鐘,茶不那麼燙了,再倒入杯中,這時才把新鮮的檸檬切片,擠幾滴檸檬汁在茶裡,再增添一下香氣的豐富層次感。

  這個時候,茶裡如果再滴幾滴蜂蜜就更好了。

  檸檬能存放幾周時間。即使不打開也有芬芳香氣。

  新鮮的檸檬不用削皮,直接切片後放在能密封的容器裡,毫不心疼地倒進去大量蜂蜜,一直倒到瓶口,蓋上蓋,放在陰涼處,一周後就變成了檸檬蜜。不管是頭疼腦熱花粉症,抵抗力下降,取出一片用熱水沖泡再加一勺蜜,喝下去後立刻會舒服很多。隨著時間流逝,檸檬吸收了更多的蜂蜜,就連原本帶著澀味的皮也變得像蜜餞一樣美味了。

  大家喝著檸檬茶,把各自帶回來的葉子一一辨認。

  令人驚訝的是,妮妮在花園另一個邊緣發現的灌木居然是棉花。

  經過百科全書鑑定,這是一種多年生的棉花。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淘汰的品種。最初的棉花是多年生的,後來逐漸被一年生的品種淘汰,當有了越來越多的合成材料後,棉花、苧麻、蠶絲、羊毛等天然材料就漸漸消失了。只有喜歡復古風格,或是為了彰顯財富的人才會使用這些材料製作的服裝和裝飾品。因為它們的製作過程需要很密集的人工。人工才是最貴的成本。

  「棉花……要怎麼用呢?」妮妮捏了捏她撿回來的棉桃,撕開,顯然它還沒成熟。但可以看得出,裡面除了種子還有許多絲絮般的纖維。現在還是淺綠、嫩黃色,和圖片上白白胖胖的樣子差得很遠。

  在植物百科中,棉花成熟後的照片和現在他們看到的實物完全不一樣,棉桃更大,棕褐色,已經乾枯,頂部裂開,露出白色絨狀的花朵。

  妮妮盯著映像看了一會兒,說:「它其實是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0079深覺這是種浪漫的想法,舉起綠色的小棉桃說,「等棉花開了,我要折幾枝回去插瓶。」

  齊盛十分務實地打斷這對狐獴,「它可以用來做棉衣和棉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8:54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一章 D38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一直晴朗。

  但三人只來得及將一半棋盤花園探索完。

  判別、記錄植物,還有修剪已經發現的那些極有用的植物,為它們除草,鬆土,施肥(感謝小黑豆豆和它的三個小伙伴)……全都需要時間。

  最耗時的,絕對是除草。

  說是除草,可那些哪只是草啊?手腕粗的藤蔓,兩人高的樹,攀爬在寶貴植物上的藤子,還有它們深深紮在地下的根。

  幸好到了來這裡的第二天妮妮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三個人一起行動,一片一片棋盤格掃蕩過去,還是有些成效的。

  用0079的說法,至少她站在那裡就賞心悅目,讓人疲倦全消。

  當然,最令人疲倦全消的,是收獲新食材。

  這片花園裡種了很多有用的植物。果樹的種類很多,目前找到的有桃、蘋果、柿子和棗,還有核桃樹和橄欖樹,甚至還有一些熱帶果樹,比如芒果。相信從前這些樹木所生長的園地都建有能夠調節溫度濕度的智能棚,但現在智能大棚早就腐爛降解完畢,許多熱帶果樹半死不活,桃樹有很多被蟲蛀了,其他果樹無人照顧,結出的果子要麼很小,要麼早早地落了一地,全都腐壞了。

  他們搭了一架竹梯子,按照百科上的簡介,打頂,剪枝,減少果子密度。不過,許多果樹最適合修剪的時候是秋冬,現在再搞,有點亡羊補牢的意思。

  花園中原先鋪設了引水的管道,將竹林那邊的溪水引過來,可以自動灌溉。但久久無人打理,引水渠或被竹子落葉堵上,或是斷裂了,灌溉系統自然形同虛設,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壞。

  果樹根深葉茂,缺乏灌溉管理還能繼續長,哪怕不長果子了依舊可以和入侵的本土植物長時間抗衡的能力,園中那些蔬菜可就淒慘多了。

  他們陸續發現了玉米、番茄、豆角和一種長的有些像黃瓜但表面有一層絨毛的瓜,三個人對這種瓜各有叫法,想來是地域習慣不同。最後採用了發現者的叫法,統一口徑,叫它毛瓜。

  這幾種菜,是倖存者中活得最好的。雖然玉米稀稀拉拉,玉米穗也小的可憐,眼看夏天就要結束了,最大玉米穗也就和手掌差不多大。

  綠葉類的蔬菜本來應該更多,在靠近花園中心的棋盤格中是整片的野草。偶爾有一兩顆蔬菜夾雜在其中。這裡還留有一些多層架子的殘跡,想來從前蔬菜也種在大棚中,並且是立體種植。可惜,一旦阻隔外界的那層大棚倒下,最先被本土植物奪回的就是這裡。矮小的蔬菜們完全沒有一戰之力。

  玉米長得高,番茄散發奇怪氣味,豆角和毛瓜會攀爬,這才勉強保留了一席之地。

  令人驚奇不解的是靠近花園中心那個圓形水池的地方,有一大片草莓。不僅茂盛,還結了許多果子。沒有本土植物去侵犯它們。只有小動物曾經光顧過這裡。

  又紅又大的草莓從草莖上垂下來,匍匐在地上,散發強烈的香甜氣味,引來了許多昆蟲,還有其他更大的動物。

  但是它們四周像是有無形的結界,讓那些本土植物不敢靠近。

  草莓是齊盛發現的。

  他吹響了口哨,叫來同伴們,「我猜,這些草莓經過了基因改造。」

  加入了什麼基因呢?有些水稻為了防止蟲害,可以加入害蟲天敵的基因,散發出令它們害怕的信息素。

  妮妮偷偷地咽了咽口水,好可惜啊,這麼一大片草莓。不敢吃。誰知道這些基因改造過的草莓吃了之後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影響?

  但是。

  0079抓起一粒又紅又大熟得馬上要爆汁的大草莓,用水壺裡的水一沖,一口就是一個。

  齊盛和妮妮目瞪口呆望著他。

  草莓獨特的香甜味從0079嘴角散逸出來,他舔舔嘴唇,對這兩人呵呵笑,「這個異星球上的動物植物我們都吃了多少了?你們現在才害怕?就算草莓裡加了什麼基因,你們想想啊,如果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阻礙本土植物入侵——嗯,哪裡不對?不管!如果是要阻止它們入侵花園,那為什麼要在草莓上加入這種基因?直接加在更有侵略性的植物上多好!或者加在本身就有刺的植物上。改良草莓的基因,只能是因為不改良的話種草莓的人很難收獲到成熟果實!在它們成熟前就被本土的某種真菌或者其他什麼給侵蝕了弄死了!」

  好有道理。

  「那為什麼其他植物不敢靠近它呢?」妮妮猶豫著,也拿起一顆草莓。

  0079說,「管它呢!當年種草莓的人一定很喜歡吃,才把草莓種在花園的中心。所以肯定能吃。」他又撿了兩顆草莓,對妮妮招招手,示意她也過來,用水沖淨草莓上的泥土沙粒,「說不定他們當年就在這個噴泉池旁邊開舞會,就著新鮮採摘的草莓享受樂曲和冰凍香檳。」他遐想著,舔了舔嘴唇。

  大家採了很多草莓回去。這種嬌嫩的水果保質期很短又不耐搬運,估計他們下次再來時,草莓的季節就結束了。妮妮上次來的時候是兩三周前,那時候草莓還沒長大,她根本沒發現,以為是一片野草。

  妮妮餵給小黑豆豆一粒草莓,它用小爪子捧在小臉前面啃,啃得鮮紅的汁順著絨毛流淌,看起來實在有些驚悚。

  齊盛暗想,這小東西像是在吞食一顆心臟……他悄悄看看妮妮,她面帶微笑,一臉寵溺。

  可能是因為蜜獾和獅子都是哺乳動物吧。工蜂反正沒法把它們當寵物。

  原定的探索時間快要結束了。

  對於這片遺跡,他們找到了一些答案,也有了更多問題。

  改良基因草莓的發現,證實了至少一件事,那群人中有精通基因工程的專家,很可能還不止一個。

  不同的棋盤格中有相同的植物,花園的設計方法卻不同,有的把棋盤格分成更小的方方正正的格子,格子間有石頭和碎樹皮鋪成的小路,有人把棋盤格做成了升起式的菜圃,有人做成立體懸架……即使是同類型的,製作方法也有不同。

  從已經發現的風格來推測,開闢、種植這片花園的人可能多達十幾個。但有人是在認真種,有人當做業餘愛好,有人在試驗自己的想法,有的人純屬跟著瞎起哄胡搞。

  這麼造成的結果就是,花園中有一些大的棋盤格,比如種土豆、玉米和蘋果樹的,很明顯是工業化種植,植株間距是留給機器的,散布在四周的小棋盤格則各有各的風格。

  所以最令人困擾的問題再一次出現了。

  如果其中有植物學家和生物工程專家,那麼按照職業慣例,在離開異星之前,必須銷毀所有基因改良品種和他們帶來的入侵物種。通常,為了快速實行銷毀,在苗圃周圍會預先鋪設能夠噴射高溫的設備。但他們只發現了殘存的灌溉系統。

  整個遺跡的輻射量也很正常。

  那麼,這批人是來定居的?準備進行殖民?

  那究竟是什麼讓他們驚慌失措地逃走了?連實驗室底部都沒來得及帶走?

  齊盛也考慮過推遲去海邊的計劃,繼續發掘這個遺跡的秘密,但鹽很快就要耗盡了。在妮妮贈送海鹽之前,齊盛和0079都是靠他們營地附近一種帶有微鹹味的草果攝取鹽分,給食物增添滋味。山上找不到其他的鹽。

  如果天氣持續晴朗,再推遲兩三天去海邊自然不成問題,可如果又下起連綿的雨,情況就不妙了。即使能冒雨穿過叢林,到了海邊後也要等著太陽出來,再把海邊岩石槽縫中海水曬乾,才能收集其中遺留的鹽。

  難道要在海邊支起鍋現煮鹽麼?

  如果現在出發,已經連著三天晴天了,要是能在一天之內能到海邊,不費什麼勁兒就能收集足夠的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前人在對面叢林裡開闢的那條水路也讓大家非常好奇。

  對面的樹林遠遠看去,是完全原始的。

  竹林邊緣的小溪流到山下,與河道交匯處的另一邊,有人改造了地形,將水流引向河谷另一邊的山林。

  妮妮第一次來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

  被引流的河水隱藏在幾塊大石頭後面,石頭周圍長滿灌木,除非站在高點俯瞰,很難發現。

  這種隱秘的設計是天然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那些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流入森林的水流通向哪裡?

  從花園中最高大的杉樹上觀察,能看到水流蜿蜒穿過了那片叢林,最終匯入大海。這片森林的地勢也和妮妮最初到達的海岸附近不同。妮妮到達的地方,群山起伏環伺,而這裡,像是圓環上的一處缺口。

  他們甚至懷疑,這個缺口,也是當年那些人製造的。

  要從這裡去海邊麼?

  妮妮走過來的那條路上並沒水源,如果按她走過的路線去海邊,他們就要背上三天的飲用水,一去一回,加上在海邊的一天。

  而從這條新發現的水流邊走,一路上都不必擔心水源。

  離開營地的第五天,降落在這個星球的第三十九天,蜜獾、獅子和工蜂向著新征程出發了。

  他們跳進水中,淌過小河,河水一直漫到妮妮的腰部,河水的流速很快,0079走在最前面,三個人拉著一條繩子,四隻小黑豆豆在主人們馱著它們過河時發出「咕咕咕」的驚恐叫聲。

  繞過那幾塊大石頭後,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前面是黑幽幽的森林,各種動物隱藏在其中,發出奇怪的聲音,腳邊是被引過來的水流,最初的一段像一條排水溝,大約一米多寬,兩邊堆砌著切割得方方正正的石塊,上面早已布滿青苔。

  沿著這段「排水溝」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出現了天然的河道,人工斧鑿的痕跡變淡了,河道也越來越寬,漸漸地有三五米寬了,水流速度變緩。

  又走了一段之後,地勢起伏不平,河流也隨之分成好幾股,分別向著不同方向流去。

  他們沿著最深水量也最多的那一股走。

  走出兩三公里後,不知是原先分岔出去的水流在林中打了個轉,還是林子裡有其他水源,在一個近乎七十度的陡坡之後,幾股水流匯成了一處五六米寬的瀑布,幾條銀帶從半空直落而下,敲在下面的山崖上,發出轟轟巨響,細密的小水珠在空氣中游蕩,離得老遠就撲在他們的頭上身上。

  三個人順著山坡走,找到了一條樹藤,抓住它慢慢地滑下來。

  站在瀑布下面看更覺壯觀,幾條白練從天而降,落入碧玉一樣的一片深潭中,再湧出時似乎染上了潭水中的綠色,一汪碧水捲著白色的漩渦和細浪向下游流去,但是大家並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只想盡快到達海邊,只在水邊接了些水就繼續前進。

  從這之後,山勢漸漸平緩了。他們一路上並沒遇到太大的障礙,偶爾有落木攔路,三個人齊心協力,很快也能開出一條路。

  又走了幾公里後,出現了一個凹陷的斜坡,溢出河道的水在這裡形成了一個死水潭,腐爛的落葉快要把水面蓋住了,偶爾露出的地方水色是渾濁的棕黃色,冒出幾個泡泡。

  0079小聲吐槽,「裡面單寧酸一定很多。」

  他們三人還是排成一隊前進,妮妮走在中間,齊盛走在隊伍最後,他忽然說:「停下。」

  四周很靜,不知什麼地方傳來樹枝被撥亂的聲音,好像有一頭高大的野獸正在穿過樹林。

  齊盛舉起右臂,妮妮和0079立即向他聚攏,三個人背對著背,各自朝著一個方向觀察,不約而同舉起武器。

  那動物發出的響動越來越大,顯然是在向著他們靠近,不斷有樹枝被它弄斷,樹葉被它弄得嘩啦啦直響。

  小黑豆豆們此時的反應也很奇特,它們直立在起來,努力仰著頭,觸須和鼻子不斷翕動,小腦袋來回轉動,很明顯,它們也感知到了那動物的靠近。

  齊盛壓低聲音:「我這邊。」

  妮妮轉過頭,看到距離他們大約三百米的樹林中有一塊棕黑、黃褐色間雜的色塊在緩緩移動,那動物相當之大,身長可能達到兩米,但看不清它的全貌。

  她小聲說,「有兩隻。另一隻要小很多。」

  齊盛定睛去看,果然,還有一隻較小的在大的那隻身側。

  無論何時,帶著幼崽出現的母獸攻擊性和領地意識都更強。

  「怎麼辦?」0079輕輕撥動了一下光能槍,「我們要繼續觀察還是……」他不知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嘻嘻輕笑了一聲,「我們暗中觀……」他話沒說完,猛然撞向齊盛和妮妮的後背,「在水裡——快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04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二章 怪獸

  妮妮聽到0079的叫聲大驚回頭,「嘩啦」一聲,他們身後的水潭中泥水四濺,一頭巨獸躍出渾濁的水面撲向最靠近的0079!它的身體足有兩三米長,渾身灰黑色,在空中扭動時帶起水花和腐爛的葉子,一時間看不清是什麼樣子!

  她想也不想,舉槍對著那頭巨獸發射!

  沒想到光能槍的攻擊就如泥牛入海,對那東西毫無作用,0079也對它開了幾槍,但只阻擋了一下它撲過來的勢頭,它咬住了他胸前背簍的帶子,把他拽到在地上——這時她也看清了那是頭什麼樣的野獸——是一條水獺或者河狸似的東西——如果水獺或者河狸會長出鱷魚般的長嘴和鋸齒一樣的牙齒的話!

  0079這時做出第二波反擊,他握著匕首狠狠紮向那東西的眼睛,它發出不斷的悶吼,卻毫不退卻,反而更加凶悍了,它瘋狂地甩動頭頸,0079身高至少一米八,可被這東西甩動的時候就和被金毛狗叼住的小布娃娃沒什麼分別!那東西先上下甩動,他幾秒鐘內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幾次,發出痛叫,緊接著它又左右甩動這個獵物,0079的身體就像一根大木樁在空中揮舞,一下把妮妮撞飛出去一米多,摔趴在地上。妮妮大叫了一聲,趴在地上又對它射擊。

  它不搭理妮妮的射擊,拖著0079泥潭快速退去,大概是想要把獵物拖進潭中淹死,妮妮放棄射擊,右肘撐在地上,往0079腿部躍去,想要抓住他,可連抓了兩次,都沒能抓住0079的腳——那怪獸不僅力氣巨大,速度也很快,眼看就要把0079拖進泥潭。

  她乾脆就地向左一滾,雙腳蹬地向前躥出去,跳躍的時候雙手一收,手上的鋼爪露出,右手一揮割斷了0079的背簍,藤編的簍子頓時裂成了兩半,他右肩的背帶也斷了,簍子裡的東西灑了一地,那隻小豚鼠的籠子咕嚕嚕滾向一邊,它驚惶地唧唧尖叫。

  「幸好這怪物咬住了什麼就不知道鬆口!」妮妮暗中慶幸,只要把簍子從0079背上摘下來說不定這東西就拖著簍子回去了!她正要抓住0079的後背再割斷另一條背帶,「嘩啦——」水中又冒出一團水花,渾濁帶腥味的水鋪天蓋地,灑了他們一頭一身,她眯起眼睛,看到一頭更大的野獸從水潭裡跳了出來,一口咬住那隻小豚鼠的籠子,「咔啪」一聲,籠子破碎了,木屑四濺,那隻豚鼠尖叫著跳出來,飛快向一棵大樹跳躥,那隻長鱷魚嘴的河狸緊追在後。

  死咬住0079胸前背帶的鬼東西再次瘋狂甩動頭頸,0079也夠莽的,一手摳它的眼睛,一手攥著匕首往它頭上亂紮,妮妮正要向前跑,齊盛突然說了一句:「立正。」她一怔,剛一站直,一道紅光從她身邊直沖過來,擊中了那頭野獸的頸部——

  「嘭——」

  一蓬血花帶著血肉瞬間燒焦的臭味散開,淋了妮妮一頭。

  齊盛大約是調整了光能槍的能量束強度,野獸頸部以下的軀幹和頭部在一擊之下徹底分離了,炸裂的能量使它的身體和頭向兩個方向飛去,它的身體落在幾米遠的地上,雖然沒有了頭,可落地之後這怪物的四個腳爪還在地上亂刨,揚起樹葉塵土,挖出四個坑,它的嘴也還死死咬在0079的背帶上。

  0079滿頭滿臉血,表情猙獰,露著一口白牙,又用匕首戳了那鬼東西幾下才一手按著地跪在地上沉重地呼了口氣,他正要站起來,沒想到「喀嚓」一聲,那見鬼的東西竟然又張了張滿是獠牙的大嘴撲向他,他疾向後仰身,妮妮這時衝到了他身後抓住他的肩頭把他往後一拉,抱著他摔倒在地上,那怪獸的腦袋歪在了一邊,終於不再動了。

  妮妮七手八腳把那玩意的腦袋拽下來,0079喘著粗氣,「差一點,我高挺英俊的鼻子就沒了!」

  話音剛落,另一頭巨獸也被齊盛一槍打爆了。

  齊盛握著的是妮妮一直背在身後那把K330重槍。她和0079誰都沒想到普通的光能槍的攻擊對這水塘裡的怪獸就像土製弓箭射在野豬皮上,只會造成讓它們更加瘋狂的疼痛,卻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

  妮妮驚魂未定,望向齊盛,「那兩頭野獸呢?」

  「驚走了。」他原本想要獨自應對那頭帶著幼崽的母獸,沒想到妮妮和0079兩人之力都無法對付藏身在水塘裡的怪獸,而且還又跳出來一頭!

  他問0079,「受傷了麼?」

  0079搖搖頭,「沒。它撲過來的時候我用匕首擋了一下,它咬住了這個……」他指指斷掉的背帶,把藤筐放在地上。他這時看起來狼狽極了,說沒受傷,但是戰鬥服的兩臂、胸前全是裂口,血淋淋的,一時看不出是他的血還是怪獸的血。

  「那就好。」齊盛警惕地看向四周,再看看剩下的三隻小豚鼠,它們仍然焦躁不安地唧唧叫著,不知道是血腥味讓它們害怕,還是這附近還藏著更可怕的野獸。

  妮妮看著兩頭怪獸的屍體,心臟還在砰砰亂跳,幸好我住的泥潭裡沒有這種鬼東西。

  0079試了幾次都沒法把怪獸的腦袋從背帶上解下來,它的幾顆牙齒卡在了草繩中間。它的牙齒,每一顆都像一把小剃刀,鋒利無比,它死了,可還睜著流血的眼睛,齜著牙。

  這時大家明白為什麼光能槍的普通攻擊對它們無用了。它們的頭上覆蓋著一層外又厚又硬的外骨骼,眼窩處的上下兩片眼瞼也進化成了類似魚鱗或龜甲一樣的東西,掰下來可以直接當小刀用。0079的手套大拇指上被割出了幾道深深的裂痕。

  「這東西簡直是武裝到了眼睛啊……」0079小聲嘆息。

  齊盛把藥箱交給0079,讓他坐在一邊處理小傷口,他和妮妮把兩頭怪獸的屍體搬了過來。

  更大的那頭怪獸足有三米長。它們的頭部特別大,佔了整個身體的幾乎四分之一,這腦袋有一半是嘴。妮妮在最初看到躍出水潭的怪獸時想到的是「長著鱷魚嘴的河狸或者水獺」,現在再看這東西,它還真的很河狸有點像,它的四個爪子上有腳蹼,爪尖鋒利,每根爪鉤都有近十釐米長,屁股上長著扁扁的尾巴,想必游泳游得很好。它們渾身灰棕色,皮毛油光水滑且厚實。

  大家交流了一下看法,齊盛和0079都覺得它長得更像凶殘變異後的鴨嘴獸。嘴是兩片硬質的骨板。

  妮妮是第一次聽說鴨嘴獸這種動物,「鴨嘴獸生蛋,又哺乳?」這動物聽起來就很像異星來客。

  此地不宜久留。給怪獸和它們隱身其中的水塘拍了幾張照片後,他們把兩頭怪獸的屍體和只剩下大嘴巴的腦袋推進了溪流裡,奔騰的溪水瞬間就把曾經的叢林霸主帶走了。

  屍體不能留在這裡。不僅因為他們回程時還要經過這兒,腐爛的獸肉會引來許多其他動物,那兩隻突然逃走但還未現原形的動物也讓人不安。齊盛擔心還會有更凶殘的野獸被吸引過來,也許飽餐之後會循著他們的氣味追蹤過來,拿他們當飯後甜點。

  沿著溪流匆匆走了差不多十分鐘,三個人才敢到一段溪流邊洗一洗頭上臉上的血跡和殘肉,而且還要留一個人觀察四周。

  0079提著K330重槍,戴上了頭盔,開啟熱能探測,警惕地觀察四周。

  妮妮雖然覺得髮辮裡全是半乾的血,但也不敢解開頭髮好好洗個頭,她只把腦袋浸在水流裡胡亂搓了搓,讓水流沖走頭上沾的碎肉骨屑和黏唧唧的血,齊盛身上最乾淨,他只蹲在一旁洗了洗臉。

  妮妮覺得,其實齊盛不怎麼需要清洗,他只是想要陪著她,讓她更有安全感。

  繼續前進之後,妮妮問他們,「你們覺得,那是這個星球上本土的動物,還是……從前來的人搞的基因改良物種?」既然可以改良草莓的基因,那麼自然也可以改良動物的基因。

  齊盛搖搖頭,「不知道。沒法判斷。實際上,這個星球所有的生物都給人一種熟悉感。就像……像……」他微微皺眉沉思。

  「像夢裡會出現的動物。」0079顯然也有類似的感覺,「有些動物有很強的攻擊性,比如那些蜜蜂,它們也製造蜂蜜,蜂巢也和我們熟知的相差無幾,但是它們的攻擊性比蜜蜂高得多,當然,長的也有些差異。不過,總歸你看到它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蜜蜂』。而另外一些動物,比如剛才丟失的那隻豚鼠,它們不怎怕人,被抓住了,放在籠子裡也不會逃走。明明很喜歡啃木頭磨牙,但是不會咬破籠子。為什麼呢?會不會是有人改造過它們的基因,實現了基因層面的『馴化』?」

  妮妮也想起自己剛登上陸地後的經歷,野花,樹木,瓢蟲,金龜子,蝴蝶……她當時想到一個成語,「似是而非」。

  不過,既然是類地行星,類,就說明了一切,有極相似的環境,自然就會演化出類似的生物。

  今天襲擊他們的水生野獸,有和水獺、河狸相似的皮毛和爪子,只是體型更大,但顯然不是雜食動物,他們說它更像一種早已在野外絕跡的動物鴨嘴獸。

  可是,有沒有可能,這個星球上的一些動物,其實是之前到來的人用不同動物基因「拼湊」出來的呢?就像古代神話裡長著翅膀的馬和獅子,長著狗頭的人……二當家總說自己是正宗的龍的傳人,不過,龍也是中幻想動物,有鹿角蛇神鷹爪什麼的,大概結合了八種動物的特徵,可謂是合成動物中的大佬,而且龍還有很多神奇的傳說,能呼風喚雨,騰雲駕霧,還有龍珠!收集七個龍珠就可以召喚神龍實現願望……

  這時已經接近中午,三人在溪邊找了一棵大樹,四周略為開闊,就在樹下吃頭天晚上準備的乾糧——辣椒、肉粒和土豆做成的沙拉。

  0079吃完了午餐,抱著裝飯的竹筒怏怏不樂。妮妮問他,「你是還沒吃飽麼?我還有很多,給你!」

  0079嘟著嘴搖搖頭,眉頭委委屈屈地皺著,「謝謝你。我吃飽了。我是在想朵朵……不知道它這時候是不是變成其他動物的午飯了。」他背的當然是他最為寵愛的那一隻豚鼠。

  雖然那小東西在怪獸口下僥幸逃了命,但是嚇得躥得無影無蹤,無論他怎麼呼喚都沒出現,恐怕找不回來了。

  0079難過地嘆氣,「它被我們養了那麼久,會不會再回到森林之後找不到吃的餓死啊?這裡又不是它熟悉的地方。」

  妮妮安慰他,「它一定會藏得好好的。餓一餓也好啊,你們把它餵得太胖了!籠子都快裝不下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它肚子餓了,你叫叫它說說不定它就跑出來了。」

  齊盛實在聽不下去了,給他們潑冷水,「就放歸自然不也挺好的麼?我們遲早要離開的,到時候難道還要帶著它們?」

  妮妮和0079一起看他,「當然啊!」他們說完,對視一下,笑了。

  齊盛可笑不出來,他站起來,背上背簍,「走吧。」

  0079對妮妮做個鬼臉,無聲說:工蜂。

  妮妮又笑了。

  三人走了一會兒,齊盛忽然無來由地說了一句:「既然遲早都要分開,早一點晚一點有太大區別麼?早一點還更好呢。」

  0079怪叫一聲,「那每個人從出生那天開始就注定死亡呢!為什麼人人都不想早點到終點呢?齊盛,你怎麼會有這種悲觀的想法?你可是一代將星啊!」他追上幾步,盯著齊盛打量了幾下,「天啊,從無一敗、總是能逆轉敗局的齊盛竟然是個悲觀主義者!」

  齊盛腳步不停,好像還走得更快了,他一眼也不看0079,「哦?那不是很自然麼,在戰場上,悲觀主義者往往比樂觀者倖存率更高。」

  0079緊追過去,沖著齊盛耳朵大喊:「那是對普通士兵而言,你——你不可以這樣!」

  妮妮不知道自己算是悲觀主義者還是樂觀主義者。也許,很多時候你不得不樂觀起來。如果不給自己打氣,不在腦中幻想一些美好的場景,你根本撐不過去。

  比如現在,她就在幻想自己到了海邊,能趕快洗個澡,把黏在頭皮上的獸血給洗掉。嘔。好噁心,走了一會兒出了汗她的腦袋聞起來都要臭了!

  唉,有點可惜,那兩頭野獸那麼大,皮毛像水獺一樣光滑,剝下來稍微修整一下就能縫個睡袋。

  她小聲嘀咕了幾句他們不該就把獸屍扔在河裡,0079哈哈大笑,對齊盛指指她,「看到了麼?這才是真正的樂觀!」

  齊盛再一次感到自己是個育兒疲勞的老母親,「那……咱們現在順著河邊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它們?」靠近河邊的一段路全是石頭,這個時候光禿禿的河灘熱得要命,所以他們吃午飯時就走進了山林裡。

  妮妮歡呼了一聲,三人再次改變路線,迎著大太陽回到溪流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15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三章 紮營

  妮妮盼望的「走到水邊就看到怪獸屍體順流而下」的事沒發生。

  正午時分的河灘熱得要命。沒有樹蔭遮擋。大大小小的石頭似乎都反射著熾熱的太陽光。

  走了大約四五公里後,妮妮覺得自己腦袋都要被曬冒煙了——雖然頂著她的圓環斗笠。但她不好意思再說讓大家回到樹林,只得在心裡默默祈禱趕快找到怪獸的殘骸,找到之後就能躲進陰涼的樹林了。

  0079偷眼看看眉毛皺成一團的妮妮,再和齊盛使個眼色,齊盛輕微搖了搖頭,指了指0079。

  0079會意,大聲說,「好熱啊,我們先到樹林裡休息一會兒吧?」

  齊盛這才順著說,「嗯。而且,水流挺深的,流速也很急,估計它們的屍體會被沖到下游。」

  妮妮不太確定,「真的麼?」

  「真的。你沒覺得我們從剛才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麼?」齊盛有理有據,「說不定我們到了海灘,它們已經在那兒了。」

  齊盛只是隨口說的。

  到了海灘沒見著難道還要返回樹林找麼?很可能是樹林裡其他什麼動物把獸肉叼走吃了啊!

  沒想到歪打正著,真讓他說中了。

  下午五點多,三人在樹林裡已經能從枝葉間的縫隙看見蔚藍的海了。溪流不斷匯聚,終於匯成了一條小河,在樹林中沖出了一條十幾米寬的溝壑,兩壁都是棕黃色的岩石,偶爾有一些小樹從岩石間探出頭,河水不再是奔騰而是在跳躍!青綠色的水像頭頭小馬撒開雪白的四蹄前赴後繼向著山下跳去,這些小馬跳躍時揚起無數細碎的水珠水沫,空氣中到處都是濕潤的水分,隨風飄散在林間,清涼舒適。

  靠近海灘的地方是一段矮矮的棕黃色斷崖,大約三四米高,河水從這裡湧入海灘,捲起了海中的沙子,來回旋流,形成了一個漫長的沙洲,從他們眼前沿著海岸線左右延伸了幾公里。沙灘上稀稀拉拉長著些灌木,聳立著幾塊岩石,岩石上附著著許多藤壺、小貝殼一樣的小生物,它們生長的痕跡顯示著海水漲潮後的高度。

  「快看!在那兒呢!」0079指著不遠處的海灘。

  海灘上散布著許多一人多高的巨石,還有高高低低的樹。兩頭怪獸的屍體卡在了兩棵小樹之間,被水浪不斷推動著,也許再過一會兒就要給沖進海裡了。在獸肉上方聚集著一團黑霧似的小蟲子,大概是這個星球的蒼蠅之類的昆蟲。

  妮妮放下背簍,飛快地跑過去,抓了把斗笠上的草把蒼蠅似的小昆蟲趕走,當然了,這種昆蟲跟真的蒼蠅一樣討厭,發出細細的嗡嗡聲,被哄跑了幾秒鐘又飛回來,趴在獸肉的斷口上。

  轟了幾次不見效果,她只好強行忽視它們,先用繩索把兩隻怪獸的後爪緊緊拴起來,再捆在附近的樹上。這樣就不怕它們被水沖走了。

  她笑嘻嘻走回來,「我們先找營地吧,等漲潮了再把它們拖過來剝皮。」

  海浪不斷沖上岸,捲著白色的沙子,相信很快就要漲潮了。

  這兩頭怪獸砍掉了腦袋各自也有一百多公斤重,可不容易處理。

  妮妮其實從未處理過這麼大型的獵物。

  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他們在斷崖東邊一角的一塊平地放下行李。這裡地勢比周圍都要高一些,視野開闊,離取水的地方也不遠。

  齊盛和0079找木柴紮帳篷的時候她砍了幾顆小樹,削掉樹枝,推到山崖下面,小樹骨碌碌滾了下去,省了她不少力氣。

  接著她用繩子在樹幹上繞了幾圈,用力一拉繩子,樹幹就會滾動好一會兒。

  就這樣,她把幾棵樹都搬運到了怪獸附近。

  搬木頭的時候她忍不住兩手掐腰,小聲誇自己,「真是天才!」

  木頭運到了,她再繞著這些巨石走了一會兒,找到兩塊臨近的石頭。它們之間有一條十幾釐米的空隙,這正是她需要的。她把最粗的兩棵樹拖到了這裡,在兩棵樹的樹幹上各鑿出一個凹槽,卡在一起,再用繩子捆緊,做成一個大十字架。

  這時齊盛和0079回來了,三人一起把十字架豎起來,卡在臨近的兩塊巨石之間,再使勁往石頭縫裡敲了敲,確保它掛上重物之後也不會來回晃動。剩下的樹讓齊盛砍成一段一段的,套上繩索,做了一套原始樸素的滑輪裝置。

  現在,只等漲潮,就能把獵物掛在十字架上,輕鬆地剝皮了。

  有可能晚餐也有著落了。

  怪獸在河水裡一路沖過來,頸子的肉被泡的發白,切口的焦痂也被碰掉了,這一路上也不知道碰到了多少石頭,有幾處皮毛劃出了幾道小口子。

  不過,也多虧了這怪獸皮糙肉厚,只是蹭禿了表面的毛,下面的皮還好著呢。

  這邊的準備工作做好,太陽也開始落下了。

  落日的餘暉將半片海水染成橘紅色,沙灘上漸漸積起清淺的水,反射著霞光,像一面鏡子。

  三個人吃了點乾糧,分頭在海灘的岩石上尋找曬乾的海鹽。

  妮妮分享了自己上一次收集海鹽的經驗:沿著海岸線走,距離海水較遠的那些岩石每天只有當海潮升到最高時才會有海水湧上,落潮之後,留在岩石凹陷處的海水經過一天的暴曬蒸發殆盡,留下的灰白色小顆粒就是沒有精製的海鹽。

  這些凹槽裡還留著海藻碎片,貝殼的碎屑,灰塵,砂礫,有時甚至還有鳥羽之類的雜物,但沒關係,是這些都能慢慢去除。

  比起上一次,她的工具也趁手多了。齊盛用小鳥的羽毛做了幾把小刷子,能把凹槽中的鹽掃起來,聚在一起,竹子剝成的薄片一捲,就是一個小鏟子。0079的紙牌沒做成,竹片倒是有其他用處。

  把鹽掃在鏟子上再放進竹筒裡,方便多了。她第一次收集海鹽可是全憑手抓,抓到後來指縫被石頭磨得都要禿了,鹽被手指上的汗水融化後指頭上的小傷口像被小刀子割了一樣刺痛。

  最後幾縷陽光消失後,潮水湧上來了。

  齊盛和0079已經在營地架起了篝火,也打來了清水。

  大家每個人都收集了一竹筒鹽,大約一共有兩三公斤。

  齊盛背來了兩個陶鍋,可以用來煮鹽。

  收集來的鹽先倒進大竹筒裡,加水攪拌均勻,讓它完全溶解,這時就可以用紗網先把浮在水上的海藻、羽毛、草葉之類的東西舀起來扔掉,接著,再把澄清的水倒入另一個大竹筒裡,倒的時候用紗網過濾掉貝殼碎屑和小沙子。

  現在就能煮鹽了。

  齊盛找了幾塊石頭,在空地架起兩個灶,過濾過的鹽水一邊一個倒入陶鍋,慢慢熬煮,水快煮乾減小火,水分完全蒸發後,雪白的鹽就出現了。

  不過,這個過程很慢,他坐在火邊,看著0079像一條活潑的大狗一樣跟在妮妮身邊,供她差遣。

  天色幾乎完全黑下來時,水突然漲得很快。

  在浮力的幫助下他們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怪獸倒吊後腿在了十字架上。妮妮跪在岩石上,從獵物的腹部切了口子,開始剝皮,她對0079不斷比劃著,似乎是在探討怎麼才能把獸皮完整地剝下來。

  這兩人好像還真的討論出了更好的方法,剝第二頭獵物時快多了。

  等他們剝好獸皮,海水已經漲到快和岩石一樣高了。

  他們一人托著獸皮,一人托著一大塊肉,慢慢地從岩石那裡游回來。

  齊盛想,0079身上那麼多小傷口,在海水裡游泳不疼麼?

  這時天光只剩下一點點,堪堪把所有一切化為模糊的黑影。他們一前一後湧動著向他靠近時,齊盛無法分辨誰是妮妮,誰是0079。他恍惚地覺著,眼前這景象似曾相識,被黑色陰影籠罩的海島和樹林,夕陽最後一點點幾乎和黑色融為一體的橘黃,頭頂物品的人影……

  唔。好像在高更畫的那些關於大溪地的畫裡見過。

  他們是畫中人。唯獨他是個旁觀者。

  齊盛又想起今天關於「寵物」的話題。

  0079有那種想法不難理解,他是從小長在豐富物資和愛護中的孩子,從來不缺安全感;妮妮就比較讓他意外。她的幼年顯然在顛沛流離中度過,她至今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她跟一群這宇宙中最危險的海盜們生活,每天不是策劃打劫就是在打劫的路上,順便做點偷雞摸狗旁門左道的小生意……可是她有很強的自尊和自信,顯然也很有安全感。

  她比他幸運。

  而他齊盛,是個難以和他人建立長久親密關係的人。因為他總是在潛意識中認為一些密切的關係最終會破裂。不管是出於主觀原因,還是不可抗拒的外部因素。親人會死去,會失蹤;戰友會陣亡,會調離部隊,會退役過上安穩殷實的平民生活;寵物們大多會死在你之前,和它們結緣的同時就意味著你要目睹它們離世,和它們告別……

  如果不開始,後來就不會難過。

  「唉。」齊盛忽然間心煩意亂,他伸直腿,半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中最早出現的那幾顆星星,看一會兒,又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想像它們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他們走回來了。

  0079呵呵低笑,妮妮小聲「噓」了一聲,可能是叫他不要吵醒他。

  齊盛繼續躺在地上假寐,他聽到陶鍋被端下來,灶火被生旺,木柴發出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很快,肉類燒烤發出滋滋流油的聲音。

  忽然,有人伸手輕輕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他本能地按住那隻手,睜開眼睛,她的臉頰被火光照得紅紅的,和他對視了兩個呼吸的時間笑了,「有個火星濺到你頭髮上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她的烏黑瞳仁這時被跳躍的火光映得變成了琥珀色,又像是顏色極深的蜂蜜,她眼尾有幾根睫毛,特別長,她垂眼的時候,它們就顯得毛絨絨的,有一點呆氣。

  她不自在地蜷了一下手指,從頭髮傳到頭皮的觸感麻麻的,他終於如夢初醒,「哦。」他鬆開她的手,右手撐著地坐起來,「謝謝你。」

  她還是垂著眼睛,不看他,小聲說,「可以吃東西了!」

  雖然模樣古怪,又凶悍無比,鱷魚鴨嘴獸的肉吃起來味道很不錯。(最後大家決定這麼命名這種動物)

  妮妮覺得像不夠肥嫩的牛排,0079卻說像鹿肉。說鹿肉是紅肉裡血紅素和含鐵量最高的,營養豐富。

  她對這兩塊皮毛非常滿意,看著它們就不自覺微笑,「我要用它們做睡袋!」她找了幾根細樹枝,紮成一個四邊形,把獸皮繃在上面,邊緣用竹針鑽洞,穿上繩子繃緊了。

  她把兩塊獸皮放在自己的帳篷旁邊,想了想,又說:「你們今晚拿來當帳篷吧!不過,明天一定要還給我啊!」

  0079眉峰輕蹙,似笑非笑抱怨了一聲,「小氣鬼!」

  齊盛沒出聲,心裡卻想,她其實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不過,她的表現是貪心。總想要多一點,再多一點。不然當初也不會偷走0079的戰鬥服。要是她能按捺得住,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的存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31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四章 D39

  齊盛和0079本來只搭了個簡陋的棚子,現在有了這兩塊大獸皮,輕輕一架,就做成了一個雙坡庇護所。

  獸皮這時還沒乾,還有殘留的肉和脂肪,味道當真不怎麼好,不過,這兩人也不在意。

  妮妮還是用她的簡易帳篷。就搭在營地篝火的另一邊,朝著大海。

  一晚相安無事。

  只除了樹林中某種夜行鳥類間歇的嚎叫擾人清夢。

  妮妮半夜被這討厭的鳥叫吵醒了,再想入睡就難了——四周是各種聲音。

  河水嘩啦嘩啦,蟲子唧唧啾啾,好像還有青蛙在咕咕呱呱,她在樹枝搭的床上翻來覆去。

  唉,不知道楊度和二當家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好不容易再睡著了,天濛濛亮時她又被鳥叫聲吵醒了。

  一大群白色的海鳥不知從哪兒飛來了,它們圍在岩石上和十字架上啄食怪獸殘破的屍體,扯著一塊肉在空中拍著翅膀打架,從空中飛下來用腳爪狠狠踢同類。

  比最糟糕的菜市場還要吵鬧。

  還有另一種白色的鳥。它們長著細長的腿和同樣細長的喙,頭頂有幾縷稍長的翎毛,三三兩兩站在退潮的海灘上,細長的喙就像小鋤頭,在挖沙土裡的什麼東西,好像是小螃蟹,又像是小蟲子。和那些吵鬧的白鳥相比,它們優雅極了。

  妮妮站在帳篷外伸個懶腰,再轉過頭看看篝火另一邊的兩個同伴。

  0079真是個幸運的混蛋,這麼吵照樣睡得美滋滋的,齊盛大約是像往常一樣很早就醒了,沒準這時候正站在河邊沐浴呢。他臨走前還在篝火裡加了幾根乾柴,把火燒旺了點,火上架著一個小陶罐,裡面煮的好像是松針茶,帶著清香的水汽裊裊上升。

  妮妮坐在篝火邊,用兩根樹枝夾起陶罐,往自己的竹杯裡倒了杯茶,捧在手裡慢慢喝著。

  齊盛走的時候把取水的桶也帶走了。她從帳篷裡提來自己盛水的竹筒,在另一個陶罐裡加上水,再放幾個洗乾淨的小土豆,昨天晚上割下的肉還有一些,一起放進去燉上。昨天傍晚收集的海鹽現在已經完全乾了,陶鍋底部是厚厚一層潔白的粗鹽,她捏了一撮丟進陶罐裡,再添了兩根乾柴。

  陶鍋裡的鹽也得趕快裝進竹筒裡小心存放。

  她收撿煮好的鹽時用她的小秤秤了一下,有大約兩公斤。如果今天天氣晴好,傍晚時可以再收一次鹽,那麼就有四公斤鹽了,三人平分的話也足夠用上一陣子了吧?

  不知道醃製肉類需要多少鹽?又要準備多少醃肉過冬?她是不是還得挖個地窖,或者建個專門儲物的小屋?她的房子也要再改建一下,當時為了盡快把房子建好,選了單坡式的房頂,夏季無所謂,但是天氣漸漸冷了之後,一面屋子房頂很高,好不容易有點熱氣都跑到上面去了,然後從房頂和側牆的縫隙逸出。她得再加個天花板,然後天花板上面再加一層保溫層。嗯……還可以留個方口,加個折梯,這樣上面就變成一個閣樓似的儲物間了……

  她正在盤算著,齊盛回來了。

  他頭髮濕漉漉的,對她笑了笑,再看看還在酣睡的0079,小聲問,「你煮了肉湯?」他放下水桶,抱了塊粗木頭放在篝火旁邊坐下,「我來看著,你去洗漱吧。」

  0079真的很能睡。

  妮妮洗漱回來了,肉湯都要煮好了,他才懵懵地醒來,「好香。」

  吃過早餐後,三人收拾了營地,把還剩下的食物都封在竹筒裡,裝在一隻竹筐裡,三隻小豆豆的籠子放到另一個竹筐裡,兩個竹筐各自高高吊在樹上。

  他們今天要沿著海岸線向東走。

  如果半年之後蜂鳥號真會被海浪沖刷到岸邊,他們需要找一個固定的營地,駐紮在那裡,進行對蜂鳥號的改造。這是今天的首要任務。

  當然了,要是順便找找新的食材和資源,那也很好。

  0079對妮妮說的「海牛」念念不忘。

  齊盛想的是別的事。妮妮描述的海牛讓他聯想到海豹。和海豹一起生活的極地原住民會將整張海豹皮囫圇剝下來,做成皮袋,或者風箱。有了風箱,炭,現在就缺礦石了,再找到礦石就可以開始冶煉了!有了金屬,生活質量會再次大幅度提高。

  他們沿著海岸線向東走了大約三公里後,太陽漸漸升起,海面金光粼粼。

  海岸的另一邊,地貌也逐漸出現變化,沙灘的範圍漸漸擴大,樹林縮退,高大的樹木漸漸被各種草取代。

  又走了一會兒,海灘上突然出現許多岩石,像一道道橫臥在地上的匕首,上面布滿被海水沖刷出的紋路,一圈一圈的,陸地在這裡突然伸出了一角,刺入海中,在蔚藍色的大海中釘進去了一塊三角形的楔子,這塊三角形的兩邊各自形成了一個瀉湖,裡面零星散布著大大小小的白色石塊,因為水下的地面高低不平,海水的顏色也變得深淺不一,碧藍,翠綠,蒼翠,水藍……像一盤打散了的水彩,非常好看。

  他們走得更近了一點才發現,那些白色的「石塊」其實是蚌殼!

  妮妮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蚌殼!她叫了一聲跑過去,天哪,真是蚌殼!最大的,可以躺進去一個人還有餘!

  這些蚌殼不知道是海蚌定期脫落的殼,還是被捕食者吃掉後沖刷到海邊的殘骸?怎麼會有這麼多呢?為什麼別的海灘上沒有呢?也許,這裡是海蚌們的墓地?熱門約會地點?每年海蚌們快要脫殼的時候就游到這裡,找到和自己體型相仿的合意對象,雙雙脫殼,柔軟的腕足交纏在一起,還有大肆分泌的黏液……噫!我在想什麼?有畫面了!快忘掉快忘掉!

  妮妮拍拍腦袋,撿起一個大蚌殼。

  齊盛和0079也挺驚訝。

  0079撿起一個比他腦袋略小的蚌殼,「好沉啊!」蚌殼很厚,他撿起的這一塊,最厚的地方大約有兩三釐米厚。蚌殼的內部光滑如細瓷,雪白無暇,背面是波浪般起伏的紋,還有四條厚厚的棱,靠近邊緣的地方蚌殼還有伸展出來的花邊,就像淑女們繁復的裙擺。外殼的本色也是白色的,但上面附著了一些不知名的水生物遺留的痕跡,摸起來質地有點像珊瑚,是比小米粒再小一點的斑點,有淺紅色,淡黃色,淡紫色。

  妮妮費力地想要把一個大蚌殼拖到岸邊,「喂——我們可以用這個當浴缸!」她開心地哈哈笑了幾聲,「0079,快來幫忙!」

  「怎麼當浴缸啊,這玩意都站不穩,底也不平!坐在裡面你不嫌硌的疼麼?」0079嘟囔著,還是捲起褲腿走過去,「而且這麼沉,我們怎麼運回去啊!這一路可不好走。」

  妮妮看他這不情願的樣子,誘導說,「你就沒想過泡個熱水澡?」

  齊盛站在一邊看他們折騰,忽然想到波提切利畫的那位從海上誕生的維納斯也是站在這樣的一片大貝殼中。

  他搖搖頭,把腦海中的畫面驅趕走,「別鬧了。浴缸可以用木桶做。這個我們真的沒法運回去。」

  妮妮拽著0079試了幾次,不得不承認齊盛說得對,但是她又很捨不得這些大貝殼,最後退而求其次,撿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抱到岸邊的草叢裡,又拿了一個比手掌稍小些的玩,「用這個做油燈,做蠟燭台也很棒啊!是不是?」

  0079心中一動,也跟著她在海邊撿了些貝殼、海螺。

  兩人還比了起來:

  ——你看我這個有珠光耶!哇,會不會有珍珠啊?

  ——傻瓜,那是貝殼外層被沙子磨掉了!我簡直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吐槽,生珍珠的貝是內部有珠光……

  ——不管。反正我這個是有珠光的。

  ——看我這個海螺!這個可以當酒杯!

  ——當花瓶是可以啦,酒杯?酒在哪兒啊?

  齊盛坐在草叢邊上,風把他身後的草吹得窣窣輕響,他心中再次泛起老母親的憂愁:孩子們太難帶了。我們這不是出來郊游啊……

  但不知為什麼他並不想打斷他們。他看著他們撿貝殼,奔跑,哈哈笑,互相吐槽,覺得內心莫名有種怡然。無所事事的怡然自樂。這種感覺真是奇怪。

  他禁不住要問自己,有沒有什麼都不做卻感到快樂的快樂?這種快樂的起因是什麼?難道不應該取得了什麼,或是達到了某個目標才快樂麼?

  我們現在只是在浪費時間啊……說好的今天的計劃呢?

  唉,管它呢。都到了一個沒有皇帝也沒有將軍甚至連猴子都還沒證明有沒有的星球了,還計劃呢!只要傍晚能收集鹽就算完成計劃了。

  我是不是,應該從今天起,每天只給自己一個目標?就把這當做一場悠長的假期不行麼?看看0079吧,他每天無憂無慮睡到自然醒。

  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齊盛覺得,還是不行。要是真這麼著,食物再一充足,等離開這個星球時,他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肥宅!他微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腹肌,繼續看他們撿貝殼。

  0079說得對,漂亮的人幹什麼都是賞心悅目的……

  啊,不妙啊!我怎麼會產生了自己現在是坐在這裡享受兩個美人的娛樂的想法?這種想法很危險,快丟掉快丟掉!糟糕。真是糟糕。我被0079這個色胚給潛移默化了。

  妮妮和0079撿了好多貝殼海螺,手指尖都別水泡得皺了,她突然想起來一聲不吭的齊盛,回頭向他望了望,0079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嘻嘻笑,「奇怪。工蜂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平時他一定早就嗡嗡嗡地催我們趕快幹活兒了!」

  妮妮說,「我們回去吧。」本來說好了幾天要來探索的。貝殼算什麼資源呢?

  她略帶慚愧地走回去,把撿來的貝殼都倒進那個臉盆大小的蚌殼中,挑了一個小小的粉紅色小海螺,訕訕地遞給齊盛,「送給你。沒什麼用處,就是很好看。」

  齊盛接在手裡認真看了看,對她微笑,「謝謝。是很好看。」

  大家繼續向東走,齊盛說:「我剛才想到,這些貝殼其實挺有用的,我們可以用來……」

  「可以用來做牙粉!」妮妮興奮了,她早就受夠了用炭粉做的牙粉了,漱口要漱很多遍,不然牙縫裡是黑黑的。雖然能起到清潔牙齒的作用,可是也太不好用了。她也試過用曬乾的骨頭磨粉,可是骨頭不僅要曬乾,裡面的骨髓筋膜還要清除掉。而且總是有股骨頭特有怪味,連加了薄荷和乾花磨的粉都遮擋不住的怪味。貝殼這種材料就好多了!主要成分依舊是鈣,但是比骨頭容易處理多了!哈哈!

  我真是個天才。

  她決定了,等新牙粉做好,她還要配一個漂亮貝殼做的盒子裝著。就用0079這傻瓜剛才說「會不會有珍珠」的那種貝殼……

  齊盛看著她興奮得緋紅緋紅的小臉,張了張口,轉過頭看0079,說點什麼啊!

  0079會意,「咳,貝殼還有其他的用途呢!要是我們養雞和其他動物了,可以給它們補充營養。」

  齊盛點點頭,「嗯。還可以鍛燒。那我們就有石灰了。」

  妮妮大喜,「對啊!太好了!我看那幾棵蘋果樹還有桃樹上有很多蟲蛀的痕跡,我們有了石灰,今天冬天就能把樹刷白了!」

  早在古羅馬時代,沿海的人類就用鍛燒貝殼的方法取得石灰。石灰加水後變成熟石灰,有很多用途,加上鹽和油脂後塗在樹身上能防治害蟲,保護樹木過冬。

  妮妮想到她登陸後在制高點看到的風景,馬上打開電腦和大家討論,「這裡——這裡像不像休眠的火山?還是隕石坑形成的呢?」

  這些圖像其實在之前已經分享過,但是她當時拍攝的角度不是很好,所以照片上看來實在難以推測島中心的環形山究竟是火山遺跡還是被隕石砸出來的。

  如果是火山遺跡,那麼一定有火山灰。羅馬人用石灰和火山灰混合製成了水泥,建起了羅馬城和運水塔。他們也可以啊!

  0079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可我們只有三個人。」

  「三個人也能創造奇跡。」妮妮非常樂觀,「我們可以做個水泥的浴缸!哦對了,我們還可以做水泥運水塔和排水溝!你們不是要引水麼?」

  0079納悶,「你怎麼總想著浴缸呢?」

  妮妮理由相當充分,「冬天如果我們不洗澡,會不會長蝨子啊?異星蝨子會不會給我們什麼可怕的病?」

  其實真正的理由妮妮不敢說。她小時候討厭洗頭髮,因為每次肥皂泡都會弄到眼睛裡,可楊度跟她說頭上長蝨子的話蝨子會打洞,把頭皮打穿鑽到腦袋裡,到時候連腦子都癢!還有,他和二當家都說浴缸是人類文明史上的重要發明。洗浴中心還是海盜文化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許多台面下的交易,情報交換,暗算的勾當,背叛,結盟,假加盟真背叛……全是在浴場達成的。當然,這個傳統,最初很可能是因為海盜船上衛生條件不合格,想洗個熱水澡很不容易造就的。所以,雖然公用廁所永遠臭烘烘的,但是泰和的海盜船上都有發達的污水處理系統。

  反正,水泥就是很有用。

  而且,為了探索更多,了解他們身處的環境,大家很快敲定,等秋收結束後,就去一次小島中心的環形山一探究竟。如果是隕石坑那就算了,如果是休眠火山,那可得小心了。沒準當年那些人就是因為火山爆發才跑的?應該也不是。距離這麼近,火山如果爆發過,那麼一定有大量的火山灰噴出來,可是並沒有。

  不過,有了火山灰怎麼運回來?

  唉,要是這島上有驢馬之類的動物就好了。但目前他們只見過體型和一頭小山羊差不多的鹿,可憐的小東西可馱不了什麼重物。

  所以,0079說的還真是沒錯,憑他們三個人,怎麼折騰都有限。

  樂觀可不會幫她把火山灰馱回去。

  齊盛看見她眉頭皺成一個小小的倒八字,嘟嘟嘴也耷拉下來了,安慰道:「無人機如果能修好能控制,應該可以負重八十公斤左右的物體。」

  妮妮一聽又開心起來,「對啊!」

  隨著太陽升高,海邊越來越熱,這一片附近並沒可以遮涼的樹木,妮妮割了些草,編了個簡易的草帽,齊盛和0079坐在一旁觀摩學習,三人戴上草帽,繼續沿著海岸線向東方走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43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五章 D39‧2

  到了快正午時,他們經過了一條小溪。

  這條小溪從草甸中流過,只有不到半米寬,水質清澈清涼。

  草甸的地形較為平整,大概是一個與海平面呈十五度角的漫長斜坡,零星點綴著一些樹木。大概是土壤的原因,長不了太高的大樹。樹一旦長到三四米高根系就無法繼續支撐,只能倒下了。在倒斃的樹旁邊又生出新的樹苗。

  「這裡很適合做營地。」齊盛沿著溪流向坡上走,風把齊腰高的草吹得傾倒,草葉彈起來,周而復始,草坡就如同一塊無垠的綠色綢子,有人握住這塊大綢子的邊角不斷舞動,它就掀起一層一層波浪,綠色在搖晃時呈現出不同的光澤和深淺。美麗極了。

  當草被吹倒時,不同顏色的野花就在草叢間顯露出來,像是這塊大綢子上的刺繡。不過這位繡女很隨意,這一簇那一簇,毫無規律,一大片紫紅色當中點了幾點檸檬黃,朱紅裡灑上幾個白點,深紫和粉紅交雜。

  妮妮蹲在溪流旁邊往竹筒裡接水,她舉起竹筒喝了一口,「是泉水麼?甜甜的。」她揚起頭極目遠望,只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有山石樹木,溪流隱沒在草叢中,看不到源頭在哪裡。

  0079也有發現,他沿著溪水逆流而上,在一處樹蔭遮蔽的地方看到幾條大魚。它們和妮妮的沼澤濕地裡的魚或是山上溪流中的魚長相迥異,體型要大得多,每條都幾乎和他手臂一樣長,脊背是黑灰色,長著銀色的橢圓斑點。它們靜靜地臥在樹影下,似乎是在休息,只有尾鰭輕微擺動。

  「今天的午餐有了!」他彎下腰,猛一伸手,抓住一條大魚要把它往岸上扔——

  啪啪啪啪——大魚剛一出水立刻甩動尾巴,水花帶著黏液劈頭蓋臉給了0079幾下子。這魚差不多有十公斤重,這麼全力掙扎時力道驚人,0079痛叫了幾聲,齊盛和妮妮趕緊跑來幫忙,終於制服了大魚。

  「這魚和洄游的大馬哈魚長得有點像啊。」0079洗了把臉,再回來的時候,妮妮已經用一塊石頭把魚給敲死了。

  確實有點像。這魚還長著可怕的大獠牙。它的腹部是一種非常美麗的粉紅色,靠近屁股的地方逐漸過渡成銀白色,渾身的魚鱗都非常小,摸上去滑溜溜的。

  把魚剖開後,果然有很多魚春。

  0079笑了,「我就說嘛,這麼大的肚子!這些魚一定是洄游來繁殖的。我再去抓一隻」

  他有了經驗,找了根樹枝,把匕首捆在尖端用來當魚叉,輕鬆地又抓了兩條魚。這一次,其中一條肚子裡全是烏黑晶亮的魚卵。魚卵很大,每一粒幾乎都有妮妮的小指尖那麼大,被一層半透明的膜包裹著,像擁擠的黑珍珠。

  「太好了!我們可以做魚子醬了!」0079小心翼翼把魚卵連著卵膜取出來,裝進一支竹筒裡,「可惜沒有麵包。魚子醬塗麵包很好吃的。」

  齊盛笑,「會有的。慢慢的什麼都會有。」

  午飯也有了,理想的營地也找到了。

  這時氣溫升到了近三十度。即使有風不斷吹著,頭頂也被曬得燙燙的。

  大家在兩棵樹下暫時紮營休息,三人合力,很快清除出一塊平整的地,把妮妮的輕便帳篷搭起來,在溪邊撿幾塊石頭壘起一個灶,升起火,洗剝好的魚叉在樹枝上放在火上烘烤,這魚異常肥美,只灑上一點鹽就香的不得了。

  吃完了午餐,齊盛正要把吃剩的魚骨收拾了扔掉,突然看到一頭體型巨大的動物伏在溪邊的草叢中!

  他趕緊向兩個同伴示意。

  那頭野獸身上是棕黃與黑色相間的斑塊,還有白色,至少有一米多長,趴在草叢中,像是在向他們窺視,又像是在觀察溪水中的什麼。它身上的顏色讓它很好地和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就像一塊長了苔蘚和地衣的岩石,它究竟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了,從哪兒來的,三個人沒有一個發現。

  這時候那還顧得上想這些,三人動作劃一握起槍,背對背站成一個三角,進行三百六十度的警戒。

  這種動物是食肉的還是食草的?單獨活動還是像鱷魚鴨嘴獸那樣成對活動?它有沒有其他同伴在附近?它全力奔跑起來的速度會是多少?它現在和我們的距離,最多只有四百米……

  妮妮正在思索,突然間,那頭動物用後腿直立了起來,朝著他們的方向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是……是一頭熊!一頭花熊!

  這動物長得真的很像熊,只是頭更圓,耳朵更大。它的兩隻前爪也像熊掌那麼大,有六根尖利的爪子,掌上是黑色的肉墊。

  妮妮想起自己曾經在森林中的水坑邊看到的野獸足跡,大概就是這種花熊!

  「它要過來了!」她輕聲說。

  齊盛和0079立刻向她靠攏了一點,就在這時,那頭花熊跳過了小溪,飛快地向他們衝過來,它一邊跑,一邊發出「哞哞」的低吼,它龐大肥壯的身軀像一塊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頭,所經之處的成片的草和灌木瞬間被碾倒了。

  天哪,它足足有兩米多長!大概有兩三百公斤重!

  妮妮緊張得手心冒汗,「得要重槍!」0079立刻把K330遞給她,她托起槍,瞄準,調高能量束,發射!

  「噗」——

  一個光點擊中了花熊雙眼正中,它疾衝的勢頭沒停下來,後腿騰空,倒翻了過來,然後,它順著山坡翻滾了下去,壓倒了一大片草和灌木,一路發出咔咔吱吱的響聲,又撞得幾塊石頭跟著滾下山,一直滾了幾十米才停下。

  三個人並沒放鬆警惕,妮妮覺得,這個時候,她不僅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用力地跳,每跳一下就把血液泵到全身,她也能聽到兩個同伴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此時,大家的心跳趨於一致,呼吸的頻率也一樣。

  原野上又來了一陣風,草甸上的綠草波浪般起伏,任何隱藏在其中的動物都無所遁形。

  「安全了。」齊盛的聲音總是有種讓人感到安全的力量,妮妮和0079放低槍,轉過頭,異口同聲說:「是熊!這個星球有熊!」

  熊,只是這頭猛獸給大家的第一印象。走近了獸屍觀察,就會發現它和他們所熟知的熊有很多差異。

  這是一頭雄獸,牙齒鋒利,咬肌發達,四個爪子尤其是前爪的爪鉤像匕首一樣。它腳掌上的肉墊非常厚,難怪靠近他們時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大家敬畏地觀察了一會兒這頭巨獸,記錄它的影像,不過,經過昨天鱷魚鴨嘴獸一役,哪怕這頭「熊」的樣子再可怕一千倍,妮妮腦子裡想的只有:肉。皮毛。

  這是他們至今為止打到的最大的獵物,一槍致命乾淨俐落。這次一定能拿到非常完整的皮毛。

  齊盛和0079把花熊倒吊在樹上,妮妮剝下了熊皮。

  在熊的內臟裡,有很多沒消化完的魚,魚鱗,野果,還有青草的根莖和蛋殼。這是一頭雜食性的動物。

  妮妮比較遺憾的是這麼多肉,卻沒法帶走。帶著這麼多肉移動就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活靶子,森林中的獵食動物會一波一波跟著他們。即使能帶走,怎麼保存也是個大問題。

  這麼大的獵物,昨天收集的鹽全都用上也沒法完成醃製。就算有足夠的鹽,也沒地方儲存。

  0079提議,「我們回去後挖個地窖吧?等秋天蘋果熟了,放在地窖裡,埋在鋸末和沙土裡,能儲存到第二年夏天呢!」為免齊盛質疑,他緊接著補充,「我在書上看的!正經作者寫的!不是婆婆上的澀文!」

  但齊盛還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妮妮,妮妮點點頭,「確實可以。」

  海盜們沒有固定購物的習慣,甚至,當你成了小有名氣的海盜,不僅有了想要用你人頭換賞金的賞金獵人,還有了許多與你競爭的同行,你一定要減少去購買物資的次數和頻率。為各路海盜提供物資交易的自由市是許多海盜大佬結束傳奇的地方。

  因此,想成為歷史悠久的海盜集團,初期一定要搞好物資儲備。對於儲存食物,泰和人是專業的。蘋果和橙子是非常容易保存的水果,低溫冷室裡的蘋果可以保存一年之久。

  在沒有冰箱或低溫冷室的時代,地窖擁有相似的功能,它們可以建在地下,也可以建在陰涼通風的山上,半地下。

  妮妮把熊肉分割成幾部分,有的小肌肉不用切開,依舊讓它裹在筋膜中,筋膜很快風乾之後變成一個皮囊,能將肉的保質期延長至少一天。而且,還能防止肉在醃製的過程中被蒼蠅趴上產卵。

  這種小肌肉架離火堆大概半米高的樹枝上慢慢烘烤,烤到表面的筋膜由半透明變成淺黃色,不再透明,就可以把肉拿下來了。

  熊皮毛面朝外,有肉的那一面灑上沙土,再鋪上一層草,捲成一卷,用繩子紮緊,放在背簍裡。

  他們踩滅了篝火,收起帳篷,想要向草甸坡上再走一走。

  「如果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子,得做起圍欄。」齊盛留下了一根熊的中指爪鉤,他把它舉起來看了看,「我剛才想到一件事,我們的武器全是光能槍,發射時幾乎沒有聲音,如果有能發出巨大聲響的火槍,每次進入森林時提前鳴槍,也許能嚇跑它們。」

  「或者做銅鑼,鞭炮,也能嚇走它們!」0079笑嘻嘻的,不怎麼在意,「就這事?」

  齊盛嘆氣,「你的戰機動力核可以給光能槍蓄能,能量足夠我們用上幾百年,但是,請想一想,我們武器上的光束增幅晶體使用期限是多久?」

  光束沿直線傳播,但是會發散。手電筒的光,激光的光,螢火蟲和星星的光,全都會。

  要讓光可以成為不受重力影響的武器,需要將光的受激輻射放大,這個小裝置,通常是一塊小晶體。人類擁有的第一道激光,是通過一塊紅寶石上的小孔製出的,這道激光,就被叫做「紅寶石激光」。之後又有了半導體激光等等。

  但終歸,光能武器中需要一塊增幅晶體,不然,武器發出的光就和手電筒沒太大區別了。這塊晶體的壽命當然也是有限的。

  妮妮「哎呦」一聲,趕緊提起自己光能槍,打開保險閥查看上一次保養的日期。光能武器不需要經常保養,兩到三年更換一次晶體確保最佳狀態。她看到日期,心灰了一半。還有半年就到下一次保修了。接下來就要碰運氣了。

  再看0079,他的臉都白了。

  妮妮問他,「多久?」

  他重重呼吸了幾下,「三個月。」

  齊盛倒是因為早做好了流浪的準備,武器都經過精選。所以他的光能武器全是剛保養過的。不過,只靠他一個人,遇到這樣的猛獸怎麼辦?如果這種猛獸成群出現呢?就像非洲草原上的獅群?

  早在遇到鱷魚鴨嘴獸時齊盛早就想好了對策,「我們從現在開始省著用武器。然後盡快找到鐵礦,冶鐵,之後做工具,鐵斧、鋸子,」他看看妮妮,笑了,「還有鐵鍋,茶壺。有了鐵器,做出火槍也不會太難。」

  妮妮和0079還是憂心忡忡,火槍?火藥的基本配比大家倒是都知道,木炭容易做,可是要到哪裡找硫磺和硝石?還有,怎麼做彈頭?天哪,難道要回到鐵器時代?用弓箭對付這些猛獸?那我們的生存機率還真是不高。

  齊盛看到他們這樣子,又說,「光能武器發射得越頻繁,晶體壽命就越短,保養期限是基於塊晶體總發射時長的平均數定下的。兩大帝國制定的標準相同,都是一百小時。一般士兵,一年發射武器的平均數接近兩千秒。所以,只要我們省著用,我們的武器有極大的概率在保養日期到了之後還能繼續使用很久。對付野獸當然還是要最有效率地殺死它們,但我們不需要皮毛和肉的時候,只要和它們相安無事就好。這幾天我們的食物多的吃不完也帶不走,又要冒危險,如果可以用火槍或是爆竹把它們嚇走,讓我們安全地做自己的事就好。平時砍伐樹木,收割,我們能用鐵質工具解決的就省著光能武器。」

  妮妮暗暗點頭,對,有鋼用到刀刃上。

  大家稍微放心,又說起怎麼尋找鐵礦。

  0079說,「我看過很多關於淘金客的小說,他們都是在河流旁邊淘金,會不會鐵礦石也是一樣的?」

  齊盛倒是想多研究一些這方面的資料,但當時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暗中監視,上陶藝課還可以說是放鬆心情的愛好,如果一直尋找「原始求生技能」「如何尋找礦藏」「原始冶煉技術」的話——監視他的人也不是傻瓜,恐怕就不妙了。

  於是他對如何尋找礦石也只知道一些常識,在沒有設備輔助的情況下只能看礦石顏色,含鐵量高的礦石顏色深黑,有的會直接冒出地表,還有些紅色的伴生礦石也含鐵,含銅高的礦石多是藍綠色,比如孔雀石。

  妮妮想了一會兒,「我們多做兩個指南針吧。」

  指南針,羅盤,是一種古老的工具,可以判明方向。內部有一塊磁石。

  在這個時代其實沒什麼大用了,但是很多海盜會帶一個,就像護身符或者幸運符之類的東西。裝飾作用更大。

  妮妮身上也有一個。

  「有道理啊!到了鐵礦石多的地方,指針一定會亂轉。」0079立刻想到了主意,「妮妮,輻射探測器是不是也能改裝一下?」

  「嗯……應該問題不大。」

  齊盛輕笑,「實在不行還可以找一根Y型的樹枝試試看。」

  三個人都笑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53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六章 新發現

  三個人說著話,沿著溪流向山坡上走。

  走了大約半小時後,草甸上的高大樹木漸漸多了起來,地勢也漸漸陡峭,又走了半小時,怪石嶙峋,翠柏蒼松拔地而起,山泉從山石上流淌,這一小股,那一小股,有的涓涓滴滴,被周遭的樹木花草吸收不見,有的形成一個小水潭,有的匯集在一起,合成了那道溪流。

  繼續向上走,溪流水勢漸漸大了,繞過奇松怪石,這裡一個瀑布,那裡一個水潭,潭中全是肥大的魚,一聽到腳步聲迅速鑽到樹和石頭投在水潭中的陰影下。

  0079還發現了一些受精卵。在溪水緩慢清澈的地方,水底是各種顏色的小石子,魚卵就躺在石子上,緩緩流過的泉水不斷將氧氣帶給它們。有些魚卵裡已經隱約可見小小的魚了。那些小魚時不時在卵中扭動一下,像是在睡夢中被驚動了。它們只有一個大腦袋和一條小尾巴,腦袋兩邊各是一個黑點,是眼睛。

  又往上走了一會兒,水潭中已經出現了孵化後的小魚,灰白色,比蝌蚪大不了多少,一群一群聚在一起,不細看的話難以發現,還以為魚群是天空中的雲投在水中的影子。

  異星大馬哈魚的屍體也常有。

  它們完成了繁育後代的工作後,就靜靜沉入水底,成為其他動物的美食。

  在一處溪水轉彎的地方,妮妮撿到了好幾張魚皮,魚骨早不見了,肉也被吃得乾乾淨淨,就連魚鱗也都脫離了,只剩下一塊皮和幾根背鰭中的殘骨。

  0079感到奇怪,「你撿這些皮幹什麼?」

  妮妮給他看,「中空的。這就是一個快做好的皮袋啊!嗯……魚皮不也是皮麼?難道不能像其他皮革一樣做衣服鞋帽麼?這個顏色多好看啊!」

  「也有道理。我看到過一些貴族小姐的高跟鞋是用蜥蜴和蛇的皮做的。它們不也都有鱗片麼?」0079抓抓下巴,幫妮妮撈起魚皮,用一根長長的草穿進魚尾,挑在一根樹枝上。

  山頂風景絕佳,能從這裡看到下面的山谷層巒疊嶂,各種青山雲霧,隱隱約約能看到一條河流穿過山谷,向東流去。

  他們所處這個島嶼,又有一塊地圖被掀開了。

  下山後已經接近黃昏。漲潮時遺留在岩石凹槽中的海水經過一天的暴曬蒸發乾水分,變成了海水的結晶——鹽。三個人貪婪地搜集著海鹽,一路慢慢地向營地走。

  終於回到營地時天空只剩下最後幾縷金色的餘暉,海水漸漸開始漲潮了,他們來時的沙灘變成了濕地。

  在最後一縷陽光消散在雲層中,天地間還留有一層蒙昧的光,給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藍灰色的光暈,沙灘,海面,天空,樹林,草地……就連流水也蒙著一層冷色調的藍暈。

  妮妮回到營地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豚鼠們。小黑豆豆一看見她立刻蹦跳著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不知道是餓壞了,還是在歡迎主人歸來。妮妮把它從籠子裡放出來,它就臥在她手上讓她撫摸,她湊近它,它還直立起來用小腦袋拱她。

  齊盛轉過頭,提起水桶去溪邊取水。

  等他取水回來,0079已經重新升起火,妮妮也把她的帳篷搭好了。

  今晚的晚餐是熊肉火鍋。

  大家吃飽之後把今天沿途拍攝的資料整理分類,齊盛反復看了幾遍現有的資料,對明天要走多遠已經有數了。假設這個島嶼中心的火山(或者隕石坑)是靶子的中心,是一環,那麼他們建起庇護所的山上是二環,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三環,其中又有河流,層層相套的環之間由於地質原因幾乎是平行的,已知二環上一點到另一點的距離,用基礎幾何不難估算出三環上兩點之間距離。

  齊盛和他們商量,「妮妮登陸的地點,有海牛的那個海灘距離我們現在的營地大約有三十公里直線距離,如果我們明天要去,就要住在那附近,或者在我們今天遇到熊的草甸紮營。」

  妮妮想了想,「在草甸紮營吧。雖然可能再遇到熊,但是有水。海牛的海灘附近沒有水,山上也很難找營地,全是山石和灌木。」

  0079卻不讚同,「沒有水的問題很容易解決,我們可以到了草甸後一人背兩升水過去,營地也不是大難題,沒有平地,但是有樹林啊,我們可以搭一個樹上的平台,只是多花點時間,但是安全多了。我們對花熊的了解還很少,它看起來像是視力不太好的樣子,但嗅覺很靈敏,這樣它也有可能是夜行動物。如果晚上它跑來了,或者,母熊還帶著兩隻小熊,那可不好對付。在平地上,它的奔跑速度在三秒鐘可以達到七十公里左右——今天我測速了——所以我們在晚上遇上它,幾乎沒勝算,如果不是一開始就有戒備的話。除非,我們三個輪流站崗。」

  妮妮想了一會兒,對0079點了點頭,「有道理。不過,如果我登陸的地方真的距離這裡有四十公里,那麼我們能一天之內走到麼?中間如果遇到山脈阻隔呢?也許還會遇到其他可以當營地的地方呢?」

  齊盛笑了,「說不定還會遇到其他的海牛群。那我們還要去你著陸的地點麼?」

  妮妮對這一點並沒什麼執著,「到你墜機的地方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三人洗漱後就收拾行李出發,一邊走一邊吃昨晚烤熟的肉乾。

  這支隊伍的急行速度很快,兩小時後就到達了草甸。

  大家在這兒休息了一會兒,取了水,繼續前進。

  草甸之後,海灘另一面仍舊是連綿的草原,只是這一片草地十分貧瘠土壤沙子含量很多,長的草都是矮矮小小的,偶爾長著一兩棵三四米高的樹,葉子也不茂盛。沙灘中到處聳立著大大小小的石塊。

  妮妮漸漸感到吃力。

  又走了一小時後,太陽升得更高了,妮妮也越來越累。

  她這時發現,正規軍人的日常訓練讓他們的耐力更為持久。擅長打了就跑的海盜們機動速度是夠了,但是,她就沒進行過拉練之類的訓練。

  齊盛也早就發現了,他指指前面的一片樹蔭,「我們到那裡休息一下。」

  到了樹蔭下,妮妮放下背簍,把戰鬥服拉鏈拉開,脫下上衣繫在腰上,她渾身都是汗。

  0079撿了幾片大樹葉,遞給她一片,「扇子。」

  他又笑嘻嘻走到齊盛跟前,「也給你一把扇子。」

  齊盛接過樹葉扇了幾下,蓋在眼睛上,靠在樹下的石頭上。

  休息了大約二十分鐘,他們又開始前進。

  這時,大家左手邊的草地顏色慢慢加深了,草也越來越茂盛茁壯了,植物的類型也多了,有花有樹。

  又走了沒多久,能聽見水流動的聲音,岸上突然出現了一段一段的山崖,三四米高,像是一隻隻巨人的手掌突然伸出了地面,在最高大的那段山崖上,一條白緞帶似的流水從山崖頂披拂下來,帶著轟隆隆的巨響沖擊而下,形成了一個小水潭,水流蜿蜒而下,形成一條小溪,兩岸水草豐美,有一些水草長著長長的白色穗子,垂在水面上,許多蝴蝶似的小昆蟲圍著這種白色穗子飛翔。

  在那些手掌似的山崖四周,長著許多深紫紅色的花,花是一串一串的,花朵從花穗中倒垂下來,像噴湧的水珠凝固在空中。

  齊盛看著那些山崖上的花,問0079和妮妮,「是不是有種深紫色的花,喜歡生長在富含銅的土壤裡?」

  這幾天大家把小學生植物百科翻看了許多次,齊盛這麼一提,兩人趕快打開腕上電腦查看,確實如此。那麼,他們眼前這些山崖,是不是含有銅的呢?

  但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水一點也沒有藍綠色。

  不管怎樣,他們決定爬上去敲下幾塊石頭看看。

  經過一塊溪邊的平地時,小黑豆豆突然發出「吉吉吉」的叫聲。它一叫,另外兩隻豚鼠也跟著叫起來。

  0079和齊盛立刻緊張地端起槍觀察四周,妮妮把小黑豆豆的籠子提到身前,「它這樣叫,是在求食。」

  「嗯?」齊盛微微一怔,「你確定?」

  「那當然啊!」妮妮蹲在地上,把籠子打開,給小黑豆豆套上一條她這兩天晚上織的背帶,「去吧!」

  那條背帶是按照狗繩的樣子織的,配合小黑豆豆的身材特點做了些改進,像個小背心從頭穿上,露出兩隻小爪子,背後連著一條半米長的帶子,帶子一段是一個環,可以再綁上其他繩子延長。

  小黑豆豆被妮妮放在地上後,半直著腰,對著空氣中人類看不到的氣味嗅了嗅,撒開四條小短腿向著一片葉子上長著紫色花紋的草跑過去。

  妮妮牽著繩子追在它身後,就像牽著一頭迷你搜查犬。齊盛和0079趕緊跟上。

  小黑豆豆到了那片草地,直立起來,抓住草莖上垂垂累累的草籽大嚼起來。這些草有齊膝高,莖肥葉厚,草莖最粗的地方有兩指厚,葉子邊緣長著鋸齒,上面有一層小小的絨毛,墨綠色,有深紫紅的花紋,有些草莖的底部也是深紫紅色的,就連草籽,也是一半墨綠一半紫紅,草穗尖端的草籽已經輸了,是深黑色。

  小黑豆豆咬斷了很多草穗,把它們叼成一堆,然後用兩隻小小的前爪捧起來,專挑那些黑色的草籽吃。

  看到它在大嚼,黑鬍子和黃耳朵急得在籠子裡轉著圈「吉吉吉」個不停。

  0079先給植物拍了照,用百科圖鑑對照,卻沒發現相符的植物,看來,它是一株本土植物。但是有很多類似的植物被百科圖鑑列出來了,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莧菜。

  0079沒吃過這種菜,他看向齊盛和妮妮,「莧菜?是一種蔬菜麼?」

  妮妮吃的蔬菜種類也很有限,她也看著齊盛,齊盛想了想,蹲在地上,掐掉一棵草穗,紫紅色的草汁立刻把他手套染紅了,「我也沒吃過莧菜。但是莧菜的一位近親,我想可能大家更熟悉,藜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10:05 A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七章 礦石

  藜麥,是一度非常流行的主食。許多人認為它比米麵有更豐富的營養,而且能持續釋放能量,能夠幫助人控制體重。

  這麼一說,0079和妮妮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減肥愛好者的主食!」

  二當家是位碳水愛好者。她吃飯時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搭配是神的食物」。不過,作為泰和的技術骨幹,為了能將一名飛賊的技術發揮到極致,二當家對自己的體形要求很嚴格。她一周只吃一到兩次米飯和麵食,其他時候的主食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低GI代替品,比如,藜麥,和一些啃起來與其說是食物還不如直說是樹根、樹皮的東西,所以她每次吃好吃的米飯和麵食時都會眼含熱淚說那句「神的食物」的話。

  藜麥,說是「麥」,其實是菜籽。口感並不算很好。

  妮妮覺得藜麥的味道甚至還不如二當家常吃的一種叫庫斯庫斯的小米的代替品。這玩意不管是磨成粉,加了酵母發酵做成麵餅,還是泡一夜水之後加上各種調料蒸熟,都難以去除帶著苦味的皂苷。

  不過,既然是潛在的食物,還是寶貴的主食,那還有什麼說的!至少她摸著這些菜籽的時候手上的皮膚不會發癢潰爛流黃水啊!

  三個人立刻把這一大片異星莧菜分塊承包,一人一塊,分別拿著傘布做的小布口袋,抓住一根草穗放在口袋邊搖晃,成熟的黑色草籽就紛紛落進去。至於怎麼脫殼,怎麼烹煮,味道好不好,回去再慢慢想。

  忙了一會兒,已經過了正午,大家又熱又累,於是找了棵大樹,坐在樹下吃午餐。三個小豚鼠掛在樹梢上,每個籠子裡放上幾根草穗子,小東西們可以一邊吃一邊幫他們警戒。

  「我覺得,這個地方當營地很不錯啊。」妮妮靠在樹幹上,打開電腦調出沉船的坐標和圖像,對著海面比劃,可惜,海上沒有可供校準的標記物,她比對了一會兒無法分辨沉船的地點在哪裡,只得輕輕嘆口氣,「齊盛,你說,蜂鳥號真的會慢慢被海浪沖到岸邊麼?」

  0079在妮妮舉著手腕尋找沉船時就不動聲色觀察齊盛的神情,從三個人他的直覺中,他總覺得齊盛撒了謊,或者,對他們隱瞞了一部分真相或是他的真實想法,但從齊盛的表情上,他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齊盛一直是很淡然的樣子,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副樣子,很難分辨出其中真實的情緒,或者說,他有意克制,不輕易展露任何情緒。不知道他是出於習慣?還是……他一直並沒把他們當做伙伴,時刻警惕、提防、戒備?

  齊盛向妮妮看了一眼,目光也投向一望無際的碧海,「你學習過季風、洋流和氣候吧?還有基礎的天文學?這個行星的自轉速度,重力,和恆星的距離……決定了它是一顆類地行星,它也會有規律的氣候變化,冬去春來,寒來暑往,它也有潮汐,雖然我們看不見『月亮』,但它周圍有別的小行星。所以,它的洋流和大氣流動的規律應該和其他類地行星一樣。我認為我的判斷沒有錯。」

  「那……如果你錯了呢?」0079問。他目不轉睛盯著齊盛,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齊盛始終是那副淡漠而平靜的樣子,「只要蜂鳥號還在這個星球,就總有辦法離開的。」

  妮妮微不可聞地舒了口氣。她暗暗握了握拳,對啊,就算半年後洋流沒把蜂鳥號沖到岸邊,只要它還在這星球,他們就能進去。難道他們不會造一艘大船麼?哪怕再費上幾年時間呢?不過……

  她微微蹙眉,看了看齊盛,「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並不急著離開這個星球?」

  齊盛怔了怔,笑了,「我養父『失蹤』了,我也『失蹤』了,即使我離開了這個星球,還是有很多人盼著我『失蹤』。我急著離開這裡做什麼呢?」

  0079急忙問,「難道你就不想回去報復麼?設法回到帝都——不,你根本用不著回到帝都就可以設法挑動那些曾經迫害你和齊斕將軍的人,讓他們互相猜疑,讓他們自相殘殺,反目為仇!然後——大殺四方,攪亂維熙議會那潭污濁骯髒的水!嘿嘿,如果你願意,以你的聲望,輕而易舉就可以煽動年輕軍官們,讓他們站在你這邊,搞一場大爬梯……據我所知,維熙的年輕軍官中可是有不少人對於軍部和議會裡那群肥胖的老家伙們屍位素餐很不滿呢,是啊,在前線浴血奮戰的人總是當炮灰,真正有本事的人只能當犬馬,向那些腦滿腸肥還抱著年輕姑娘的老家伙們效忠,誰心裡會沒氣呢?齊盛,你為什麼不試一試?難道你沒想過,你有可能成為第二位路德開國大帝?你的經歷和大帝當年可有不少相似之處……你說呢?」說到後來,他語氣中盡是誘惑之意。

  但這些邪惡的誘惑對齊盛毫無作用,他不以為然地輕笑,「然後呢?我雖然很討厭那些卑鄙的老家伙們,但政治鬥爭更讓我厭倦。軍事政變不會死人麼?死的人不止是我厭惡的,還有可能是我曾經的同僚,軍校的同學,一起和我戰鬥過,用鮮血保護過我的人。維熙的皇室確實早已岌岌可危,議會和軍部的兩幫人架空皇權互相爭鬥,可是,要讓這樣一個帝國摧毀,絕非你說的那麼容易。」他別有深意地看了0079一眼,「不過,你倒是對政變、篡位這些事很熱心啊……」

  0079的臉猛地一紅,他閉了閉眼睛,輕輕哼了一聲,轉過臉問妮妮,「你要是他,你怎麼做?你會想要待在一個荒涼的無人星球?還是想要轟轟烈烈幹一番大事,把你的名字刻錄在歷史中?」

  妮妮哪有什麼想法呢?這一刻,她再次感到她和他們兩個有很大的差距。

  這兩人想的是煽動兵變和策劃政變,是名留青史——管它是罵名還是美名,是政治博弈,是人生和命運,她整天想的不過是怎麼攢錢,下次「生意」在哪兒做,怎麼發現「肥羊」,怎麼和中間商交易戰利品,通用貨幣電子幣和貴重金幣的兌換率……

  不過,像我這樣平凡的小人物整天想這些也沒什麼錯啊,烏龜永遠不會飛在天上,鯨魚登上陸地就會被自己的體重壓死,每個人有不同的人生理想和想要達成的願望,這很正常,但是——

  她直視著齊盛,問出了第一次和他對話後就一直在想的問題,「我其實一直有種感覺,你並不著急離開這個星球。難道,沒有等你回去的人麼?一個都沒有?」

  齊盛短暫地思考了一下,「沒有。」

  妮妮看到他臉上認真的神情,突然覺得身體不知哪裡被掐了一下,她不自然地動了動嘴角,「那……總有什麼人在等著你,或者在等著你回去救他呢?」

  齊盛的嘴角揚起來一個微小的弧度,但他的眼睛絕不是在笑,他再次認真地回答,「沒有。會期待我回去的人,大概已經全死了。等我去救的人,在更早的時候就死光了。」

  妮妮動了動嘴唇,剛才那種不知哪裡被掐了一下的刺痛感又出現了,她和齊盛對視了幾秒鐘,垂下眼皮,「對不起。」

  齊盛的聲音還是那樣子,不難過,也不快樂,單純的平靜,毫無波瀾,「不用道歉。」

  盡管齊盛回答得若無其事,但是氣氛瞬間變了。0079偷眼看看妮妮,見她眼角紅紅的,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又去看齊盛,齊盛露出一種「不解」的神情,像是在反問他:她怎麼了?

  0079皺眉瞪了齊盛一眼。

  齊盛又去看妮妮,見她小心地抽了抽泛紅的鼻尖,她抿了抿唇,用力吞咽了一下,像是要把翻湧上來的難過給吞進肚子裡,他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讓她忽然難過了,只好再次解釋,「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柔聲問,「是不是,有什麼人,在等你去營救?」

  她點點頭,終於憋不住的眼淚刷刷流下來,一下就從眼眶流到下巴尖又滴落,她胡亂抹了一下臉,粗聲粗氣說:「所以我還是希望能快點離開。」

  她說完,看著他,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所以,你不會從中搗鬼吧?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搞什麼哦!不然的話……哼哼。

  居然還有威脅?!

  一時間,齊盛難以形容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像被小貓咪毛絨絨軟軟的小爪子不輕不重地抓了一下,很癢,又有點疼。

  她吸了吸紅紅的鼻尖,繼續盯著他,在等他表態。

  他只好鄭重地承諾:「我不會妨礙你們。也會積極打撈沉船,改造飛船,幫你早點離開這裡。」

  妮妮也鄭重點了點頭,向他承諾:「離開這裡之後,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幫你。」

  她說著,伸出左掌,舉在他面前。齊盛沉默著,和她擊掌。

  0079也一聲不出,他還在盤算著怎麼才能把齊盛給招攬過來為路德帝國效力,或者鼓動他,搞亂敵國的政局,越亂越好!他又對妮妮充滿同情:妮妮,你口中等著你去救的人,該不會是琪琪吧?唉,如果是,那你大可不必這麼著急難過,她大概根本不會想被「救」呢……

  我到底該不該跟你說她的事呢?如果你知道她此時在帝都混得風生水起,連帝國最有權力的男人都被她收羅到了石榴裙下,你大概不會再覺得她在痛苦地煎熬等待你的營救吧?

  可是——我又真的了解琪琪嗎?她是真喜歡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嗎?與最有權力的男人交往當然會享受到最奢侈的一切,每天沐浴在漂亮的珠寶和禮物中,可也會被一大堆人豔羨妒忌,各種陰謀詭計和惡意也會隨著嫉妒接踵而來,她能應付得來麼?

  他想了想,輕輕一哂,算了算了,誰的生活裡沒有點難以應付的惡意呢?就算琪琪現在被嫉妒的烈焰燒得滋滋響,我們現在在哪兒啊?多說無益,那就暫時還是不說了吧。

  達成了友好合作打撈戰艦飛離異星的共識,大家又討論了一會兒打撈蜂鳥號的計劃,然後繼續去收異星藜麥。

  妮妮見許多藜麥的枝頭長著新鮮的嫩葉子,就摘了很多。小黑豆豆們也喜歡吃,又和莧菜是差不多東西,莧菜也是種蔬菜,那這個東西應該能當蔬菜吃吧?他們目前發現的蔬菜品種太少了。如果味道還不錯,她打算留一些種子,種上一些。

  收好藜麥,他們向著山頂走。

  還沒走到那些手掌似的山崖下,就能看到草叢裡零零星星躺著一些顏色呈紅棕色的石塊。這些石塊有大有小,有的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很大一塊,有的藏在稀疏的草間。

  0079拎起一塊巴掌大的,「挺沉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要找的。」

  這些石頭看起來並沒金屬光澤,黑沉沉的。

  妮妮想,找一塊體積相仿的石頭測出密度就可以大致推測石頭裡所含的成分。把石頭扔在能裝一升水的竹筒裡,外面再套個竹筒,看看溢出的水是多少就能測出石頭的體積,我有秤,可以秤出石頭的重量,這密度不就算出來了麼?

  嗯……可是這星球上說不定有些我們沒發現過的金屬呢……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她低頭一看,忍不住驚叫:「你們快看!」

  那是一塊非常漂亮的石頭,棕黑色黑色的底色,上面閃動著鈷藍、紫紅、金橙等等金屬光澤。

  「這顯然是金屬礦石啊!」妮妮用匕首挖石頭,又找了根樹枝撬,它半截藏在地下,但沒費什麼勁就挖出來了,整塊石頭沒她想像的大,大約她兩掌平鋪那麼大,扁扁的,四五釐米厚,是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可惜,只有露出地面那部分是漂亮的,埋在下面那部分是黃棕色,就和普通石頭沒什麼大區別。

  齊盛用匕首背脊在石頭黃棕色那面用力敲擊了幾下,幾顆小火花迸濺出來,燙了0079一下,他驚喜大叫,「是金屬!我想起來了,這是斑銅礦的礦石!裡面有銅、鐵和硫!」

  齊盛和妮妮對視一眼,再一起看著0079。靠譜麼?

  0079激動得沖他們喊,「別愣著啊!趕快往山上走,這種石頭通常在銅礦石豐富的地方才有的!說不定上面還有鐵礦!快找啊!」

  他跑去一旁砍了幾根樹枝,遞給兩個小伙伴,「把匕首橫綁在樹枝上,像鐮刀這樣揮動,砍倒草,再找找這附近的地面上有沒有類似的石頭!」他說完自己綁匕首先行一步,嘴裡嘀咕,「哪怕再找到一兩塊這麼大的石頭也好啊,那就能做一個金屬的鍋了吧?哎呀可惡,為什麼電腦裡沒有冶煉金屬的百科資料呢?待會兒我得再找找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視頻……」

  他嘴巴不停,手腳也不停,所到之處披靡,砍倒了一大片草,又用另一根樹枝敲打地面。

  妮妮咧了下嘴,嘲笑道:「這不是探礦,這是探蛇呢!」

  她剛說完,還沒來得及向齊盛尋求讚同呢,就見0079「嗷」一聲後跳,「蛇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1:07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八章 銅礦石

  一條褐色的大蛇隨著0079的叫聲凌空扭動,落在他身後不遠的草叢中,不知去向!鬼曉得是不是朝著妮妮和齊盛這邊游過來了!

  「這個笨蛋!」妮妮咒罵,趕緊用匕首把手中的樹枝頂端劈開四五釐米,匕首在裂縫中左右一扭,樹枝立刻變成了一個手柄長長的Y型,她遞給齊盛一根,又劈了一根喊0079,「接住!用分叉的地方卡住蛇頭它就沒法咬你了!」

  0079接住樹枝後還是很緊張,「快來快來!它沒走!它又朝我爬過來了!」

  十幾分鐘後。

  褐色的大蛇在妮妮手裡變成軟麵條了。

  0079站在齊盛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絲毫不掩飾隨時會把齊盛推出去當盾牌的意圖,看到她捏著蛇頭把蛇身往手腕上繞了一圈時他忍不住嚷嚷:「哎唷你抓它幹什麼?趕快把它打死扔了吧!太噁心了!」

  這條大蛇有兩米多長,全身深褐色,身體倒不粗,最粗的地方也比手腕細一圈,小尾巴很細,頭呈菱形,鼻子長得有點像豬鼻子。

  妮妮捏住蛇頭的下頜,蛇不得不張大嘴巴,上顎彈出來兩根匕首一樣鋒利的蛇牙,「它長得有點像虺蛇,很有可能有毒。你們戴上面罩!」她不清楚這蛇是不是毒蛇。有的毒蛇不僅牙裡有毒腺,還會噴射出具有腐蝕性的毒液。

  0079看得腳都要軟了,「你要幹什麼啊?」

  妮妮從工具袋裡取出一個很小的瓶子,把蛇的上顎卡在瓶口,它立即狠狠咬住瓶子邊緣,毒牙裡立即噴出了金黃色的毒液。

  妮妮讓它咬了幾次,噴出的毒液越來越少,漸漸沒了。

  她這時才瞟了0079一眼,「沒見過麼?取蛇毒啊!沒準以後能派上用場呢。」她朝他舉舉小瓶子,「看到我這個瓶子沒?最高級的合金材質,有低溫保鮮功能。這樣一小瓶大王眼鏡蛇的蛇毒可比等體積的黃金還貴十倍呢!這可是異星大毒蛇,稀有貨!」

  那瓶子最多也就十毫升的容量。0079不解,「蛇毒?現在還有誰會拿來當武器嗎?做解毒藥也少見吧?現在有多少地方野外還有毒蛇呢?」

  「不懂了吧土鱉!」妮妮笑得很促狹,「有些貴婦人深信定期注射蛇毒能讓她們青春常駐!還有些有錢又愚蠢的闊佬迷信這是天然的壯陽補劑!能讓他們重振雄風。」

  她搖搖頭,瞥著土鱉,「我還以為你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呢,原來你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嘛!」

  0079面紅耳赤,嘟著嘴挑了挑嘴角,「我只是沒有這些需要才不知道的!我這麼年輕……」

  妮妮一聽這話,大腦裡像按了一個按鈕,咯嘣,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從記憶深處蹦出來自動循環播放了!她惱羞成怒,抓起毒盡疲軟的蛇當鞭子抽向0079!

  0079急忙向後跳:「你幹嘛啊!」他剛躲過這一鞭子,妮妮把整個蛇朝他扔過去了,軟趴趴的蛇正落在他脖子上,0079慘叫著來了段金蛇狂舞,抓著蛇把它扔的遠遠的自己腳下那金蛇狂舞還沒停。

  妮妮哈哈哈大笑,直到齊盛略帶譴責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咬著嘴唇停下,跑過去拉住0079,「好了!好了!它早逃得遠遠的了。不用怕!我教你怎麼抓蛇。」

  0079臉一陣紅一陣白,這要換個人,哪怕是齊盛,他都要翻臉了,可他對著妮妮那張宜喜宜嗔的臉,手腕被她小手抓著,他渾身不自在又隱隱挺快樂的,他嘴唇動了幾下,最後悻悻地「哼」了一聲,「要是我知道你害怕蛇,我可不會拿蛇故意嚇你。」

  妮妮忍住笑意,拍拍他手臂,「對不起。」

  0079又哼了一聲才問,「怎麼抓蛇啊?你剛才用樹枝卡住它脖子的時候難道不怕它身體倒捲在樹枝上麼?」

  「唉,蠢材,蛇有什麼好怕的,魚身上也有鱗片,你怕麼?魚身上還黏黏滑滑的,你不是也敢抓?」妮妮先教訓了他一頓,才說,「學抓蛇的第一步,就是要感受蛇身體的溫度,它游動時骨骼肌肉是怎麼動作的,這樣它游走的時候你才能預判它下一步的動作,往哪兒走。等會兒我再抓條蛇,我卡住它頭,你好好摸摸它,感受一下!嘻嘻。」

  0079表示懷疑,「……你真的不是要捉弄我嗎?我怎麼看你這表情……喂——」

  三人往山上走了沒多遠,妮妮又忍不住笑了,「唉,要是剛才那條蛇沒扔就好了。那蛇好大啊,做蛇羹應該味道不錯!」

  0079怪叫:「蛇羹?熊肉火鍋它不好麼?不吃!」

  齊盛的一顆老母親心快受不了啦,轉移孩子們的注意力,「說不定我們之前看到那種紅褐色的石頭其實就是天然銅呢。如果真是,那我們冶煉起來就容易多了。」

  三人到了手掌似的山崖邊上,齊盛用匕首刮掉山崖上的泥土苔蘚,裡面露出的石頭顏色很深,再刮削了幾次,露出黑色的條紋和棕紅色,看起來和之前懷疑是天然銅的石頭很相似。

  很快,他們又在附近發現了幾塊金燦燦的石頭,有些還有近乎規則的多邊棱柱結晶。

  「這莫非就是愚人金?」0079努力回憶自己小時候的礦石標本盒子,「好像還有些不一樣。」

  「愚人金是硫化鐵,也叫黃鐵礦,這個,應該是黃銅礦。」齊盛拿出匕首,用力敲了石頭幾下,石塊碎成了幾塊,「果然。黃銅礦的硬度比黃鐵礦要低。」他對兩個同伴笑,「我們真的找到銅礦石了!」

  三人一起歡呼。

  如果能煉出銅,那這個星球的文明就進入「青銅時代」了!

  要是能做出銅鍋最好了。還有銅水壺。妮妮想像了一下炒肉、炒菜、煎餅、鍋貼的味道,口水都要出來了。

  找到礦石是最關鍵的一步,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開採礦石,還要搬運礦石,做爐子,冶煉,然後是鍛造……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工具。

  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背上幾塊礦石回庇護所,那裡有大量的現成的木炭,幾乎取之不盡,在乾涸的河床上選一個地方建起冶煉金屬的爐子,再慢慢建個鍛造的工坊。缺的工具暫時可以用石器和木頭代替。如果能再找到幾塊鐵礦石,那就更棒了!先搞出鐵錘鐵砧,再煉銅就容易得多。

  不過,目前他們缺少裝礦石的簍子。

  0079和鱷魚鴨嘴獸打鬥的時候,妮妮為了營救他把他背的那個簍子抓的肚破腸流,但簍子不難做,周圍就有很多一人多高的小樹,長得有些像垂柳,但是枝條更粗硬,正好可以用來做背簍。

  於是三人分工,妮妮砍樹條做背簍,齊盛和0079挖礦石。

  但是,妮妮坐在樹下剛開始編簍子,就看不過眼了,這兩個人先是試著用光能槍在礦石上切出線條,再用匕首撬,後來發現這招不好用,又用石頭敲打,用樹枝撬。倒是也能敲下來一些,可就這速度,恐怕她背簍都做好了,石頭還沒敲下一筐底多。

  妮妮砍了棵手腕粗細的樹,又在溪流裡找了一塊手掌大小平平整整的石頭,一頭厚,一頭薄些,她把樹幹砍成三四十釐米長,一端劈開,把石頭薄的那一頭塞進去,用隨身帶的藤條牢牢綁上。

  她舉在手裡揮舞了幾下,「看,這就是石斧!人類,要會使用工具!」

  齊盛受到啟發,走到溪邊翻檢石頭,「0079,我們先到這裡找找,說不定有礦石被沖到溪水裡了呢?」

  這倒也是一條思路。不過,大家礦質知識都很貧瘠,石頭單獨站在岸上還認得出來,在水裡和一眾長得差不多的灰黑色石塊在一起,就不那麼容易分辨了。

  可0079十分走運地發現了一塊礦石!那是塊兩手大的石頭,一看就與眾不同,彎月形,表面參差不平,像生出了許多鋸齒,他用一塊石頭摩擦了幾下,石塊的表面竟然出現了金屬的紅色光澤!看樣子竟然是天然的銅!

  又找了一會兒,0079在一彎溪水中找到了一些藍綠色或是深綠色的石頭,他終於找到礦石標本裡見過的石頭了!「快來!這裡有很多孔雀石!」

  孔雀石的正式名字是氫化碳酸銅,原石可以用來做珠寶或裝飾品,石頭呈鮮綠色,還有孔雀尾羽那種層層蔓延開的紋路,非常美麗。

  齊盛撿起一旁藍綠色的石頭,「這也是含銅量很高的礦石,叫石青,和孔雀石一樣,研磨之後可以做顏料。」

  可惜,這樣的石頭只有幾塊,他們在附近並沒找到更多,不知從哪裡滾落下來的。也許是從更高的山上?

  妮妮編好背簍後,也到溪邊翻找石頭。她認不出其他樣子的,就只撿表面有鋸齒的,或是色彩斑斕的據0079說是「斑銅礦」的石頭。居然也找到了十幾塊大大小小的,最大的一塊大約兩個雞蛋那麼大,大多數都是榛子那麼大的,還有更小的。孔雀石和石青一粒也沒找到。

  齊盛說可能是因為這兩種石頭硬度很低,小石頭都被撞碎了隨著溪水流走了。

  妮妮覺得這樣蹲在溪邊一塊塊翻石頭太慢了,建議大家做幾個簸籮,在溪流水淺流速平緩的彎道上的地方找一處,搬走大石頭,專挖小石頭放在簸籮裡搖晃,就能分揀出金屬含量高的石子了。

  可是他們也缺少挖掘的工具。而且也沒有簸籮。

  這些都得現做。

  於是妮妮又去砍樹了。

  黃昏時,她做好了幾把木鏟,三個歪歪扭扭勉強能用的簸籮。齊盛和0079收獲也頗豐,他們找到的石頭已經差不多堆滿半簍子了。

  齊盛提了提背簍,「我們可以暫停了。再多也提不回去了。」

  妮妮很失望,「那簸籮和鏟子就白做了!」

  0079立刻說:「當然不是白做啊!以後我們還會來的!」

  齊盛解釋:「我們回去的時候不會走原路。因為太遠了。而且既然發現了礦藏,一定開一條快速來往營地的路。要開路的話,負重不能再增加了。」

  妮妮這才不說話了。但她心裡還是有點不爽。她發現了,這兩個人好像有意無意地總想把他們認為的比較「輕巧」的活計交給她,重活由他們幹。

  嗐。這算是什麼紳士的行為嗎?她可不覺得。她捏了捏手指。媽的,老子編簸籮背簍手也很疼啊!見你們的鬼的紳士風度!要是你們問我的話,我會選撿石頭!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齊盛說得對,又要開路,又是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掠食動物出現的異星,負重越多,遇到野獸襲擊時喪命的可能性越大。

  吃晚飯的時候齊盛發覺妮妮情緒不對,他直截了當問她:「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妮妮也直截了當回答:「不是你。是你們。我對你們有些不滿。」

  她說了早些時候分工挖礦石、找石頭和製作工具的事,0079一直認真聽著,聽到這兒不禁疑惑,「你因為這個不滿?對我和他?為什麼?」

  妮妮放下筷子,「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給我分配的都是你們認為『比較輕』的工作,可能你們管這個叫『紳士』,但在我們海盜眼裡,這是看不起人。你們有問過我想做什麼嗎?就擅自把你們眼中更適合我的工作給我?這根本就是不尊重人。」

  0079和齊盛面面相覷,是這樣嗎?確實好像是的。

  妮妮接著說,「編筐子也很累啊!」她舉起手給他們看,她的兩根食指上現在還有紅紅的印子,「你們就沒想過,大家輪換做不同的工作麼?這樣以後我也積累了挑選礦石的經驗,你們編筐子也快了,如果簸籮不好用,我們都用過,就可以一起討論怎麼改進。長遠地看,這樣才更有效率,不是麼?」

  齊盛先反省,「你說得對。我還沒從指揮官的身份裡跳出來。我以後會注意的。你再有不滿的話,隨時可以跟我說。」

  0079趕快跟著表態,「我也一樣!」

  妮妮這才滿意地笑了,「好的。」這樣就不會有誰壟斷某一項技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1:18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四十九章 失而復得

  找到礦石是非常重大的發現。

  三人在這裡住了一夜後,第二天又繼續向山上進發,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礦石,甚至豐富的礦脈。

  就像0079所說,在斑銅礦出現的地方常能發現豐富的礦藏。他們又發現了一個全是黃鐵礦的地方,不久之後還發現了天然的鐵礦石,含鐵量非常高。

  這可真是令人鼓舞的發現。

  不過,從狂喜中冷靜下來後,大家商量之後打算只帶大約二十公斤的礦石回庇護所。分揀好的礦石暫時裝在背簍裡,就放在這裡。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還是繼續開拓地圖。

  吃過午飯後,三人輕裝出發,向著海邊走去。

  大概是這個時候他們的運氣變好了,竟然在大約五公里外的地方發現了天然的煤。

  這些煤塊就躺在距離海邊不遠的草地上,被溪流沖刷得從地表暴露出來,遠看像黑乎乎的石頭。

  妮妮在溪邊取水的時候發現了一塊亮晶晶的黑色石頭,表面的光澤有些像金屬,又和松脂球的光澤有些像,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拿回去給兩位小伙伴一看,立刻被認出這是煤精——煤的結晶體。

  這可太好了。

  可這又引起了新的疑問,那些之前來過的人是否知道小島上礦產資源這麼豐富?會不會他們做過前期的勘探,所以才在這裡建立了暫住地?可他們為什麼把種植著菜蔬糧食的住地建在距離礦藏這麼遠的地方?隔了一條河水和山峰?

  「也許他們那時有小型飛行器。也許他們還沒開始採礦。」0079抱著腳,挑破一個腳板上的水泡,「我們什麼時候做草鞋啊?」

  最初出發時,妮妮以為自己會拖後腿,但過了一天後放心了。齊盛和0079雖然耐力體力都比她好,但是他們平時估計是穿著跑鞋在跑步機上練的,要麼就是在大型戰艦中的操場操練,很少會像他們海盜這樣穿著靴子在古古怪怪的地方爬山下海。

  尤其是0079。機動兵。連戰鬥服都沒太好的調溫功能,還能指望他的靴子能適應多種地形環境?

  這不,腳都磨起泡了。

  幸好他早有準備。這幾天晚上他沒事就織毛線,昨天織出了兩隻還挺勻稱的襪子,據他說透氣又舒適,不然更難受。

  齊盛要是在平時肯定會建議繼續前進,但今天他乾脆叫大家就地休息一會兒。

  他自己清楚,就在一兩天前,他心裡一直繃得緊緊的那根弦調鬆了,一切都無可無不可。

  眼前的海灘上堆積了許多浮木,延綿了幾十米,幾乎全都是整棵的樹,樹枝互相纏繞,全都褪去了樹皮,露出雪白的纖維,彷彿無數乾枯的鹿角,又像一大堆珊瑚。

  浪花沖向它們,再次退去,不知疲倦地沖刷,有些樹枝上掛著被海浪沖來的海草海藻,在風中抖動著。

  妮妮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震驚之餘還有些難以說明的惘然。她走向枯樹,向著海的另一邊極目遠眺。這些樹會不會是海另一邊的大陸漂來的?也許曾經海上有另一個小島?還是,這裡曾經有一片森林?因為什麼原因全部倒下了?也許,在多年前這裡發生過海嘯?不,不對。如果是海嘯的話,那麼不可能只有這一片海灘是這樣子。

  她走進白色枯樹在海灘上形成的樹林,心中充滿疑問。

  齊盛和0079坐在海灘另一邊的草地上。在不遠處的小坡上長著許多一人多高的灌木,開著比拳頭還要大的花朵,粉白相間,看起來和木槿有些像。

  齊盛想起木槿的樹皮是很好的做草鞋的材料,就走去砍了幾根樹枝回來,把樹皮剝下來,掛在樹枝上晾曬。

  0079閒著沒事,放下摳腳的手,摘下枝頭的花朵,想編個小花環。

  「啊——啊——你們快來!」妮妮突然轉過身對他們揮手!

  兩人跑過去,她已經跳進海水中向著一塊黑色的浮板一樣的東西游去了。

  在那片擱淺的浮木之間,大大小小的碎片被枯枝卡在了沙灘上,被清澈的海水淹沒,齊盛從水中撿起一片碎片,用手拂掉上面的泥沙,碎片上的小蜂鳥圖案傷痕累累,全是劃痕。

  這時妮妮帶著那黑色的東西游回來了,她哈哈大笑:「我的座椅!」

  經過了一個多月,豌豆救生艙中的座椅被海浪沖到了岸邊。

  妮妮把它豎起靠在浮木上,仔細打量,這東西表面是合成材料,無機質,所以漂浮了一個多月也沒有什麼海藻、貝類附著在上面,只多了幾道深深的劃痕。

  哈哈哈!曬乾還能用!

  她正開心著,0079叫她,「妮妮快來看!」

  他從泥沙裡挖出了一個圓球狀的東西。

  妮妮一眼認出這是自己的頭盔!居然也被沖到岸邊了!它比座椅密度大多了,於是到了岸邊後卡在樹枝間,又被海水沖來的泥沙埋住,只露出一小片弧形。

  0079認出了月桂枝的標誌,挖開周圍的沙子,立即認出這是路德軍隊配備的頭盔。泰和的海盜們還真是神通廣大。用的都是路德的正品軍用裝備。

  妮妮哈哈笑著跑過去,把頭盔挖出來,放在水中沖洗掉泥沙,「不知道還有多少功能可以用!咦?」有隻小螃蟹驚慌地逃了出來。大約不久前這裡還是它的家園呢。

  又過了一會兒,豌豆殼中的一半也在附近的海灘找到了。不過,另一半豌豆殼大約是凶多吉少了,妮妮在海邊找到了許多透明的碎片,大概是它的殘骸。

  不過她還是高興極了,不單單是因為這些東西失而復得了,因為齊盛的說法是對的!所有掉進海裡的東西,只要不是大石頭大鐵錨,最終都會重回岸上。

  這天晚上做晚飯時她都一直微笑著。

  大概因為心情很好,她的話也比平時多了很多。

  大家一邊聊天,一邊編草鞋。

  草鞋怎麼編,齊盛和妮妮各有想法,0079想到的是用織毛線一樣的方法織個「草襪子」。

  妮妮則是用之前編簸籮和背簍的垂柳枝條做了一圓圈,放在火上烘烤後再放涼,圈圈就變硬了,齊盛和0079撕下的木槿樹皮晾乾後依然柔軟,在圓圈上先橫豎交錯各綁上三根樹皮,然後就可以分經緯,如同最古老的織布技術一樣「織」出鞋底了。她還用木塊削了個「梭子」,穿上柔韌的樹皮,在經線之間穿梭,可比齊盛徒手做得快多了。

  齊盛和0079看了妮妮的方法,也各自做了個圓圈和梭子如法炮製。

  妮妮跟他們講自己在海上駕著豌豆殼和座椅做的救生船,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如何起伏,當天晚上的天氣又如何惡劣,她怎麼丟失了頭盔,大貂救生船也七零八碎了,只剩下一個龜殼……後來又怎麼撿了一塊蜂鳥號的殘骸當沖浪板,終於到了岸邊……

  「比災難片還災難片呢!我有好幾次都覺得要完蛋了!」妮妮現在說起來這些事笑眯眯地看齊盛,「還真得謝謝你!沒有你的戰艦殘骸,我恐怕沒法上岸了!」

  0079撇嘴小聲說:「不也是他把我們帶到這兒的麼?」

  齊盛看了0079一眼,微笑反問,「不也是你們把我逼到絕境的麼?」他又看妮妮,語氣中隱含指責,眼神可完全不是那回事,「你還炸了我的船,搶了我的物資。」

  三人一起笑了。

  不過,0079笑得很不走心。他看著齊盛,腹誹,嘖嘖,你就差說一句「你要對我負責」了!

  沒看出來啊齊盛齊將軍,不是宣稱沒和哪位小姐正經交往過麼?您倒是會無師自通啊……

  他故意身子往前一探,問妮妮,「我們出來幾天了?比我們原計劃要久了吧?」

  妮妮頓時想起他臨出發前記的航海日誌,忙打開自己的腕上電腦,「我要把今天記下來。頭盔和座椅失而復得的日子。」

  齊盛看了0079一眼,慢吞吞說,「你不是每天臨睡前都會口述日誌麼?怎麼,記憶力不行啊……」

  0079要笑不笑和他對視了幾秒鐘,「哎呀,是不是該讓小豆豆們放放風了?」

  自從妮妮讓小黑豆豆cosplay搜查犬找到了新的食材,0079也勸說齊盛給他們的兩隻豚鼠做了脖圈和繩子,每天至少早晚一次帶著黑鬍子和黃耳朵出籠子溜達。

  三隻小豚鼠還真挺喜歡這樣的運動的。它們畢竟是野生動物,在被俘虜前,日常活動的範圍恐怕遠比人類想像的大得多,所以每次出去放風都很開心,蹦蹦跶跶還發出咕咕咕的尖叫。

  這樣的活動對主人們也有好處——大大減少了刷洗籠子的次數。

  小豆豆們有用便便尿尿標記領地的習慣,就和小狗一樣,出去遛彎就又拉又尿。雖然妮妮一直偷偷叫小黑豆豆便便製造機,但其實它的便便並沒什麼難以忍受的氣味,它的尿才是一絕!

  領著它遛彎後它在外面放完了尿,再回籠子裡待著就不怎麼尿了,便便從籠子縫隙掉下去,不會被黏黏的尿液沾在毛上和籠子上,太棒啦!她都有點後悔怎麼沒早想出領寵物散步的主意。

  三個人領著小寵物們溜達了一圈,小豆豆們還意猶未盡,不過,四野蒼茫,最後一點餘暉也即將消失,篝火的光明所能輻射到的範圍被黑暗快速壓縮,大家抱起小豆豆們回營地了。

  這天夜裡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妮妮躺在簡陋的樹枝床上,慶幸自己沒偷懶。她用石頭和樹枝搭了個距離地面二十釐米的床,這樣就不至於睡著睡著被雨水浸濕。

  不過,她還是很警惕,打算帶上手電筒到溪流邊看看是否會漲水,她剛一出帳篷,就看到齊盛也出來了。

  「0079?」

  「還睡著呢。」

  這幸運的混蛋。

  妮妮和齊盛一前一後走向溪邊,離小溪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就看得到溪水已經漲起來了。

  「但願雨別下太大。」妮妮有點擔心。

  齊盛像是很有信心,「我們營地的位置足夠高就行。」

  又過了半小時,雨越下越大,雨水倒灌回帳篷裡,眼看就要淹到床邊了,妮妮這才恍悟,齊盛並不是說「我們的營地足夠高」,而是在說,「不知道雨會下得有多大,溪裡的水會漲多高,我們的營地是不是足夠高」。

  因為,他跑來喊她「趕快走」的時候,也還是那種淡然篤定的語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1:35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章 雨夜

  瓢潑大雨帶著泥沙枯枝從山頂流下來,原本清澈活潑的溪水現在變成了一頭不斷怒吼的怪獸,在電筒光線照射下,渾濁的水流奔湧泛濫,從河床裡跳躍出來,肆虐蔓延。

  營地所在的位置眼看岌岌可危,篝火中的火苗掙扎了最後幾下被淹滅了。水位漲得很快,快到妮妮剛收拾好了東西,帳篷地上的水就漫到了小腿。小黑豆豆在帳篷頂發出焦急的嘰嘰叫聲,妮妮把它從籠子裡拿出來,放在一個布袋中斜背在身上。她擔心一個不小心籠子掉進水裡,小黑豆豆就和朵朵是一樣的命運了。

  然後她拆了帳篷。

  另一邊,齊盛也收拾好了行李,0079還有點懵,「怎麼了?洪水來了?咦,我的鞋呢?」幸好齊盛把他的鞋帶捆在當床的樹枝上了,不然就沖走了!0079把靴子裡的水倒掉,匆匆忙忙背起背簍。

  這星球上僅存的三名人類匆忙往更高的地方撤退。

  四周一片漆黑,手電筒的光芒只能穿透他們身邊最多一米範圍內的雨絲。

  白色的雨絲又急又快,像一條條手指粗的小鞭子抽打下來,它們組成了一道簾幕,困住了三個倖存者,到處泥濘濕滑,這個時候要是失足摔上一跤可不好玩。搞不好就Game over了。可是他們也不能一直站著不動,三個人連著兩隻豚鼠現在都淋成了落湯雞,腳下的水流速度很快,繼續站在這兒誰知道會不會有山洪引起的泥石流?山體滑坡?會不會有樹木倒下來?

  正在焦急的時候,一道閃電劃破了濃稠的黑暗,雷鳴緊隨而至,閃電繼續閃動著,0079指著一個方向大叫,「那裡!」

  妮妮和齊盛也看清了他指的地方,那是一個天然的石洞,靠在上方一片山崖邊上,和他們建造庇護所的地形相似,周圍有幾棵高大的松樹遮掩。

  大家匆匆走了過去,卻失望地發現石洞其實非常小,大約只夠兩個人貼身站著避避雨,不過有了那幾棵大樹,躲在這裡雨勢會小很多。

  三人先將背簍卸下來放在石洞中,再重新搭起帳篷。

  大雨讓氣溫驟降,如果沒有庇護所,沒有火取暖,再淋上一夜雨,他們三個可能會生病。到那時,能不能好起來,活下來,可就憑運氣了。

  那兩張鱷魚鴨嘴獸的獸皮這時可派上大用場了。

  之前搬營地的時候妮妮擔心獸皮在水裡泡了太久沒有晾乾會腐壞,專門做了可拆卸的晾曬架子。獸皮身長的兩條側邊用線繩固定在樹枝上,頭尾那兩條較短的邊穿上鬆散的線圈,可以隨時把樹枝取出來。需要拔營移動時,拔掉這兩根樹枝,兩條側邊的樹枝一合,獸皮就能像古裝劇裡太監拿的聖旨那樣捲起來,到了營地後,再重新把頭尾兩條邊的線圈穿進樹枝裡,稍加捆綁,獸皮就又繃成四邊形了,就可以重新展開晾曬了。

  這時他們把兩張獸皮都撐開,再砍下幾根樹枝緊挨著石洞搭好,幾下就做成一個雙坡帳篷,然後再從四周搬幾塊石頭加以固定,以防被風吹倒。

  帳篷一搭好,三個人心裡先鬆了口氣。暫時不會淋雨了。

  接著,妮妮建議在石洞裡升起篝火。

  石洞可以遮擋風雨,篝火的熱量傳進帳篷裡,煙氣會從帳篷和石洞間的縫隙飄走。

  這個石洞就是個天然的壁爐嘛!妮妮在心裡誇自己,真是天才。緊急避難所設計小天才!

  剛開始下雨時齊盛就把一些乾柴收進了背簍,用他那塊破爛的傘布包著,他懷裡還藏了一把乾草,剛好充當火絨,至於火種,妮妮和0079可開眼了,齊盛不知什麼時候做了個火折子!

  他從腰帶上解下一根比手指略粗的竹管,打開一頭的帽子,舉在臉前輕輕吹了吹,竹管裡發出一點幽幽的紅光,往乾草上一放,火苗就跳動起來了。

  乾草放在架好的乾柴上,沒多久,溫暖明亮的火又升起來了!

  設計小天才這時還在盯著齊盛看,「你剛才拿的是什麼?火折子?」她一直以為那是個什麼小裝飾品呢。

  0079也興奮了,「你什麼時候做的這種東西啊?怎麼做的啊?這玩意跟探鏟的歷史一樣古老吧?」

  齊盛淡然道:「不難做。以後教你們。」

  又是這種「沒什麼大不了」語氣。

  妮妮忍不住悄悄和0079吐槽,「剛才山洪要來了他來叫我也是這種語氣。」

  0079掩口低聲笑道:「不懂了吧?這是職業後遺症。哪怕炮彈射中戰艦動力中樞了,指揮官也只會說,問題不大!大家不要驚慌。」

  齊盛假裝沒聽到他們倆在說什麼。

  這兩人根本就是故意在說給他聽嘛!現在三個人加上三個小豆豆現在全擠在一個小帳篷裡呢,手腳都不敢隨意伸了,還悄悄吐槽?說完了還明目張膽再看看我什麼反應?

  沒反應。假裝沒聽到。

  好在此時外面天雷滾滾,炸裂連著炸裂,帳篷中一時無語倒也不覺尷尬。

  等篝火燒得更旺了一些後,不借助閃電也能將周遭的環境看得比較清楚了,0079跑去撿了些比較乾的松枝,還割了一塊相當大的松脂球。回到帳篷,大家把樹枝上淋濕的樹皮削掉,連著松脂一起丟進火中。

  添加了燃料後帳篷裡更暖和了。妮妮把之前做的三個簸籮倒扣在地上,大家就能坐下了。

  她把小黑豆豆抱出來,用傘布毛巾擦擦毛,重新放在籠子裡,擱在背簍上。三個小動物聚在一起唧唧了一陣,都安靜下來。

  齊盛拿出一個竹筒接了些雨水,放在火上,又投進去幾枝松針,煮了一壺茶,大家分了喝下肚,身上暖和多了。

  這時候最多凌晨兩點。

  雷聲漸漸小了,可是雨一直不停。

  0079捧著熱茶,又昏昏欲睡。

  妮妮眼看著他掙扎,睫毛好像突然變得特別沉,而且還有黏性,然後,上下睫毛就合在一起不分開了。

  她把他手裡的杯子拿走,想嚇他一下,沒想到他很自然地把杯子遞給她,頭還歪了歪,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又過了一會兒,他頭也變沉了,腦袋一點一點的,妮妮以為他再一次栽頭的時候就要驚醒了,可是人家倒好,手肘支著膝蓋,手托著頭,東倒西歪愣是還能睡著。

  兩張獸皮搭起來的臨時帳篷能有多大?三人坐下的時候0079還長了個心眼,故意坐在中間,把齊盛和妮妮隔開,這會兒可好了,他一會兒歪在齊盛肩膀上,一會兒又往妮妮那邊歪,腮幫子被他自己托得變形,本來嬰兒肥已經褪去的臉居然還給擠出了一塊奶膘。

  妮妮咬著嘴唇,忍不住想笑。0079的腦袋又歪到齊盛那邊。他的頭髮長得很快,從第一次見到時的圓寸頭變成了刺蝟毛,頭頂有個旋,旋周圍的一圈頭髮直愣愣地站著,後腦勺飽滿可愛,像一片剛被鋤草機推過的草地,只是在草地的邊緣多出了一個小尖兒。在他後頸上,髮際向下延伸,就長成了一個倒著桃子一樣的一簇。

  她說不清出於什麼心理,伸手摸了摸0079腦袋後面那個小桃子尖兒。毛絨絨的還有點紮手。摸完了,她抬頭看看齊盛,齊盛也正在看她一聲不吭做什麼,和她目光一觸,神使鬼差,也伸手摸了摸0079的後腦勺。

  他忽然覺得好笑,我這是在做什麼呢?

  他看向她,兩人相視,無聲而笑。

  篝火的光是橙紅色,照在她臉上,給她的眉毛、睫毛還有在日光下看不見的小汗毛上塗了一層金粉。她鬢角還是濕漉漉的,有一小縷頭髮捲曲著貼在耳朵邊,讓人很想給她撥開,塞到耳朵後。上一次下雨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樣子……

  齊盛忽然覺得哪裡癢癢的,好像有點管不住自己似的,他跟自己說,把臉轉過來吧,別再和她對視了……再這麼下去可要出大事了。或者……或者把眼睛合上,也可以啊……

  可是他身體對大腦發出的指令失去服從,沒準,這些指令根本沒發出過,總之,他一動不動凝視著她。

  和齊盛又對視了一會兒,妮妮漸漸覺得有點不自在,周圍一切的聲音在不知什麼時候變大了,篝火裡木柴燃燒的噼啪聲,雨滴從松針上落在獸皮上的聲音,還有0079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她突然覺得,再和他對視就會難受。不知道為什麼會難受。不自在。

  總之就是全身都不對勁可是又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或是心情不好。正相反,仔細感受的話,心情好像還挺好的?那麼,這是種古怪的,快樂的難受?為什麼?

  她又抬起眼,看向齊盛,發覺他還在看著她。他和她對視著,黑沉沉的眼眸裡像是有什麼忽然跳動了一下,氣氛一下子變了,他無聲地向她靠近了一點,雙肩向她傾著,他的下唇微微動了動,緊接著喉結也動了一下。

  他要幹什麼?

  他……

  啊。

  她腦子裡像有根彈簧突然「錚」地一聲彈跳起來,激活了一大群從前沒怎麼用過的細胞,剎那間在腦子裡製造出各種紛亂的聲音和顏色,喧喧嚷嚷——他該不會想親我吧?啊——是不是是不是?

  一定是!就是!這絕對不太像是要告訴我什麼秘密!

  我是要這麼等著,還是要給他點什麼回應?我是不是應該主動點啊!

  這可是齊盛啊!

  哎,不對,剛才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像0079的?!

  反正——我要主動點嗎?現在就動起來啊!伸手!抱住他!拉過來——然後扳倒放平——哎?這是誰的聲音?我能這麼做嘛?我該這麼做嗎?

  她腦子裡亂成一團,身體卻凝固不動,連一根頭髮絲都老老實實的,正在她猶豫、迷茫、期待……還有點慌亂的時候,0079忽然「啊」地叫了一聲跳起來,手舞足蹈,把暗中在帳篷裡蔓延的古怪氣氛連同她的胡思亂想一起嚇跑了!

  妮妮想也白想,伸手用力拍了0079一下,另一隻手捂住心口,「你詐屍呢?給你嚇死了!」她的心臟真的跳得很快,在她手掌下咚咚咚咚,像頭蒙住眼睛亂撞的小鹿。但究竟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別的才跳得這麼厲害?

  「啊啊,對不起!」0079哈哈笑了兩聲坐下,一臉無辜地問他們,「我剛才睡著了嗎?」

  齊盛又變回了那副沉穩淡然的樣子,但是他小聲吐槽,「也不知道怎麼這麼能睡。在哪兒都能睡著,什麼時候都能睡著!」

  0079嘻嘻一笑,「那是因為我還在長個兒呢!你沒聽說過麼?能睡的孩子才能長高!二十三還猛一竄呢。我肯定能長得比你高。」

  妮妮冷哼,「那麼能長也沒看到你身上有生長紋啊!」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生長紋這東西可不長在臉上手上啊!情急後悔之下,她的喉嚨肌肉自作聰明地吞咽了一下——咕嚕。

  啊——這更尷尬了好嘛!

  幸好0079沒多想,大概是以為她說的是她那次誤以為被放射物灼傷後跑來求救的事兒,嘿嘿悶笑了一聲垂下腦袋,看看跳動的篝火,再看看帳篷外依舊如垂珠簾的雨滴,小聲喃喃,「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雨又下了兩個小時才終於漸漸停了。

  0079撿了些樹枝石頭回來,搭了個簡陋的床,齊盛把篝火生旺,妮妮支起了自己的小帳篷,把熊皮鋪在三個簸籮拼湊了一張床,大家各自休息。

  趴在臭烘烘的熊皮上時,妮妮很後悔沒堅持把自己救生艙的座椅帶走——那可是一張輕便又不怕水的床!可惜折疊有限。緊急撤退的時候這東西沒法帶,她只好把它架在樹杈上了。希望山洪沒把它沖走。即使沖走了,大概過上幾天它還是會回到海灘上。

  不行,她得琢磨琢磨怎麼做一個折疊便攜的床。以後露營的時候帶上,即使下雨了,只要帳篷不淹水照樣能睡得美美的。等著雨停的時候她覺得隨時都能睡著,現在,她反而不那麼睏了。

  簸籮床睡著雖然很不舒服,但總比潮濕的地面要好得多,她最終還是朦朦朧朧睡著了一會兒。

  天剛濛濛亮,連淋了一夜雨的鳥都沒開始叫的時候,齊盛來叫她起床了。

  他單膝跪在床頭前,伸手摸摸她的頭頂,「起來吧,天亮了。」

  她側過身,睜開一隻眼睛,看看他,伸出雙臂攬在他頸後,把他拉過來,他倒也很順從。

  她再將身體傾斜了一點,雙臂收緊了一點,他就離她更近了一點,呼吸交融,心跳漸漸一致……

  正在意亂情迷間,突然有人狂拍她的房門,還不要命地大喊:「南瓜!你在哪兒?你老爸真發飆了呢!他到處找你!你在裡面麼?」

  她驚慌失措,想到要是讓楊度他們發現她房間裡有個男人,齊盛小命不保!得趕快把他藏起來。

  她掀開被子,看了他一眼,大叫糟糕,這被子一掀就全完了!她床上有個裸男。不管是誰,馬上就會被楊度用光劍砍成一堆焦肉塊!這可不行!這麼美好的肉體……她急得不行,突然間想起自己床頭有個暗藏的機關,拍下去,床板翻轉,她緊緊抱著齊盛,和他一起摔進了床下面的暗格裡。

  她得意地對他嘿嘿笑,趴在他耳朵邊小聲說,「看,我真是個設計小天才!」

  門外的人邦邦邦拍著門,終於破門而入,光線照進了床底,她摟著懷中的裸男一看,咦?0079!

  0079雙眼懵懂,好像剛睡醒,還對她皺了皺眉,「幹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1:50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一章 D41

  「啊!」妮妮驚叫一聲爬起來,心臟還噗噗亂跳,一線陽光從帳篷的縫隙投在她壓出了一個坑的熊皮上。

  她坐在熊皮上發了會兒呆,小黑豆豆大概是餓了,也可能是急著要出去放風,在籠子裡亂蹦亂跳嘰嘰咕咕的。

  雨過天晴,空氣格外清新,有種雨後森林特有的氣味,花草樹木的清香,還有泥土,腐爛的樹葉樹枝的氣味,還有柴草燃燒和煮好的肉湯的香味。

  她向獸皮帳篷看了一眼,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姿勢,齊盛不知去向,大概是去找水了,0079還在酣睡,四仰八叉睡相搞笑。

  大雨和山洪讓溪水暴漲,水中全是漂浮的樹葉和泥土,渾濁不堪。齊盛向著山頂又走了挺遠,提回來的水依舊是這樣,只是雜質少一些。

  但是妮妮說沒事,這水很容易過濾的。

  她找了兩個空竹筒,一個在底部鑽出六個分布均勻的小洞,每個也就一兩毫米大小,再用樹枝撥開篝火堆,夾起一些炭塊,用石頭砸成小碎塊和顆粒,扔進竹筒裡,蓋上四五釐米厚的炭之後,再割一些苔蘚放進竹筒,大樹下的苔蘚上還有石洞的岩壁下有許多隨著常年雨水留下的細小砂礫,也一起扔進竹筒裡,這一層也有四五釐米厚,之後再蓋上一層炭塊,過濾層就做好了。接著砍幾根樹枝插在地上做一個支架,把裝著過濾層的竹筒懸吊在樹枝上,另一個竹筒放在下面,往上面的竹筒裡注入水就行了,大約十幾分鐘後,就有比較清澈的水了。

  0079喝著這種水煮的檸檬蜂蜜茶,品品味,「裡面一定有葉酸!好東西。」

  其實茶裡有股去不掉的土腥味,檸檬蜂蜜都沒能遮住。但這個時候誰會計較這些呢?

  妮妮說:「沒準裡面還有各種礦物質呢。這山上不是有銅礦鐵礦嗎?好東西。」

  吃完早餐後,陽光普照,森林中霧氣氤氳,山頂上籠罩著一層浮雲,飄飄悠悠,快速朝海的方向移動。

  齊盛仰頭看了看天空,「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再下雨。」

  多半會的。

  妮妮偷眼看看他,想起自己早上的夢,懷疑昨天晚上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水仙怎麼可能對其他人產生情慾呢?水仙只愛自己。

  她再看看0079,輕輕嘆口氣。

  如果換了別的女孩子,做了那種奇怪的夢,可能會別別扭扭的吧?我可不會。更別說,夢裡根本沒看清什麼。嗐,還沒我親眼看到的清楚呢。

  她捆好帳篷,跟兩個同伴商量,「我們以後得做個防水的帳篷,大家一起想想辦法。獸皮上塗上油脂和蜂蠟可以嗎?做個折疊傘也挺好呀……」

  三人說著話,背上行李向山下走去。如果估算的沒錯,這裡距離妮妮登陸的海灘只有不到十公里了,今天怎麼都能走到了。

  下山的路上,他們回到之前的營地,妮妮高興地發現自己的座椅還好好地在樹枝上掛著呢,邊角還在時不時滴一滴水。她急忙把它取下來,折好,捆在背簍後面。

  他們收集好的礦石也安然無恙地待在背簍裡,金屬礦石塊在陽光下發射出耀眼的光澤。妮妮給背簍加了個蓋子,用藤條捆好綁在一棵大樹下,返程的時候再來取。

  大雨之後,下山的路不太好走。溪水泛濫,山上的泥土夾雜著腐爛的樹葉沖得到處都是,草叢中又濕又滑,草葉上掛著水珠,大家都得兩手握著樹枝當登山杖才能保持平衡。

  0079小聲說,「老天保佑,千萬別遇上熊什麼的。這個時候咱們可沒人家跑得快。」

  妮妮輕笑一聲,「那是你。我的靴子裡裝了鉤子,嘻嘻,要是遇到熊,我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了。」

  齊盛這時輕輕接了一句,「那你們兩個都安全。我跑得最慢。」

  妮妮嘴上笑嘻嘻,心裡卻想,我可不會對你見死不救的。還有,0079恐怕也捨不得你被熊吃掉。

  走下山後路就好走多了,海邊的沙灘依舊是那個樣子,只是浮木之間又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被扯破的綠色絨布。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一種富含膠質的海草或是海藻,大片大片的,墨綠色。

  0079用手指戳了一下,「這看起來好像海苔啊!」

  「海苔?你是說紫菜麼?」妮妮也戳了戳,紫菜包飯可是很好吃的東西,還有紫菜蛋花湯,餛飩出鍋的時候在碗裡撒幾片紫菜,熱湯一澆,再配上一小勺切成碎末的榨菜,啊……口水。可她見過真正的紫菜,是一縷一縷的,長在海中的岩石上,薄如蟬翼,曬乾之後是深紫黑色。至於做紫菜包飯的紫菜片或者說海苔皮是用紫菜壓製成片的,眼前這東西本身就是一大片,雖然也薄如蟬翼。

  「管它呢!」0079拿出線,用幾根小樹枝紮成了一個「傘」字形的架子,抓起一大片異星紫菜糊在架子上,「就這麼端著它,估計到晚上就曬乾了吧?」

  「天啊,你真要吃呀?會不會有毒啊?」

  齊盛打斷兩人,「我們快走吧。要先找一個庇護所。很可能下午就會再下雨。」

  天空中風起雲湧,大堆的雲朵邊緣透著黑色,很快把太陽也給遮住了。海邊的風也是涼涼的。

  走了大約四五公里後,天上飄下細細的雨絲,被涼涼的海風吹到三人臉上。幸好這時他們找到了一片可以紮營的地方。那是一塊高聳出地面的大岩石,十幾米高,幾十米見方,是一個不規則的多邊形,突兀地從海邊的草地上升出地面,經過多年的風化,巨石變成了小山,上面長著草和稀疏的灌木,在這塊巨石的中心,有幾塊高低不平的凸起的岩石,看不出是怎麼到這裡的。它們提供了一個極佳的臨時庇護所。

  妮妮先爬上巨石,再拉0079上來,然後再拉齊盛上來。這時0079和齊盛才知道,妮妮的靴子裡不止有鉤子,還有吸盤。攀岩爬牆如履平地。

  泰和能成為數得上名號的海盜團,絕非幸至。

  三個人匆匆攀上巨石,還沒走到那幾塊石頭邊,暴風雨又來了。周圍的樹葉和草在風中搖晃得厲害,像是隨時會被風粗暴地拔起來扔向天空。

  搭建庇護所的時候,一張獸皮險些也被風吹走了!

  幸而0079早有準備,他用了一根竹子探鏟當固定釘把獸皮一角釘在了地上。三個人做起事來效率可遠比一個人高太多了,大家配合默契,搬來樹枝壓住獸皮一角,再壓上幾塊大石頭,這個棲身之地就暫時建好了。

  只是沒法生火。

  三個人像一窩土撥鼠一樣擠在帳篷裡,無聊又窘迫,在齊盛的建議下織起了襪子。

  香蒲莖劈成的線已經快用完了,希望回去之後不要再下雨了,趕快收割一些香蒲曬乾抽絲,這一次,還要做一個紡線的機器,類似手搖轆轤,絲線劈出來之後直接用紡線機纏,以後收了棉花也可以這麼做棉線。

  織襪子是個簡單重復的活兒,0079在他的電腦裡找到了一些考古紀錄片,其中有如何手工軋棉、紡線和織布的,雖然程序細節缺了很多,但大家看了之後再一起討論,配上實踐,估計能把其中缺漏的細節補上,以後沒準真能製造出棉布。

  這個紀錄片中還有古代的紡織廠是如何使用動力的,水力紡車是怎麼運作的情節。

  妮妮提議,他們也可以在溪谷中建一個這樣的動力裝置,水車不僅可以推動紡車和軋棉花,還可以用在磨麵和給穀物脫殼上。雖然0079戰機裡的動力核也哪個提供動力,但那個力量可太夠勁了。

  齊盛聽了深以為然,他在0079的電腦上繪圖,先標注了幾個水流落差較大的地方,再畫了水車的草圖,放在每個地點嘗試,「要想動力足夠用,我們可能要炸開這裡,讓水流落差更大。」他所指的地方,就在距離三人營地不遠的一段河谷,幾塊大石頭讓河谷驟然變窄,接下來是一段下坡。

  「我們回去之後,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妮妮呼口氣,在心裡默默數,要重新裝修房子,要準備更多食物,要硝製皮貨準備過冬的保暖衣物,還要冶煉,既然黃銅礦和黃鐵礦中都含有硫,那麼提純硫磺並不難,接下來只要找到硝石,炸山也不難。實在不行,她還可以把K330重槍和動力核連一下,搞點暫時性突爆。或者,看看0079戰機上攜帶的那些炮彈中有沒有可以用得上的……

  中午一點多時,雨漸漸小了,烏雲中露出幾縷陽光,似乎有放晴的跡象。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現在就拔營。

  大家冒著細雨朝著石崖另一邊前進,這一面石崖一直延伸到了海中,形成了一個岬角。

  快到邊緣時,風雨又大了些。在海中,靠近岩石的地方有很多深綠色的綢帶,這些帶子繫著許多灰白色的小船隨著波浪翻湧上下起伏。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之眾。

  「這是什麼?」0079向前跑了幾步,打開頭盔上的面罩,「它們是什麼?」

  「它們,就是海牛啦!」妮妮跟上來,「我倒是沒見到它們這樣。還以為它們會躲進海邊的岩洞裡呢。」

  灰藍色的海水中,海牛們聰明地把自己纏在海帶上,隨波起伏。就像用纜繩繫在碼頭邊上的小船。帶著幼崽的海牛還把崽子身上也捆上了海帶,然後母子抱在一起,媽媽肚皮朝上,寶寶趴在媽媽肚子上,還不影響吃奶。

  齊盛和0079都驚呆了。

  0079小聲問他,「喂,這該不會就是這個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吧?她們看起來和婦女沒什麼區別呀,就是燙頭髮的時候髮型做失敗了!」

  齊盛悶笑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0079一眼,「智慧?按照妮妮的描述來看,它們智商很低啊。」

  「對啊,被我順奶都不會動一動。很大方的。而且,它們只是哺乳的姿勢和那個捲毛爆炸頭有點像人類。你就把它們看成長著捲毛的海豹就好了。」妮妮對0079眨眨眼,「它們很好吃哦!」

  0079撇著嘴瞪她,「哼。我才不吃這種有母愛的動物!」

  妮妮翻個白眼,「哈。那我們就等著看好了!到時候誰口是心非流口水還嘴硬!」

  大家觀察了一會兒海牛,爬下山崖,向著海岸線有樹木的地方前進。

  又走了近一個小時,海中礁石林立,還有許多黑色的石柱倒在海中,一根摞著一根,彷彿通往海底的神秘階梯,這樣的階梯,大約是為巨人做的,每一根都有三四米高,十幾米寬。

  妮妮指著海中那片如同倒插匕首的礁石,「是這裡。這裡就是我登陸的地方。」

  不久後,她找到了她當初登陸時發現的那個岩洞。

  和上次一樣,裡面早已臥著一群海牛,它們在漆黑中突然看到了火,嚇得昂昂叫著一起撲通撲通跳進了海中。

  妮妮想起剛才那群用海帶纏在身上隨波起伏的海牛,「這一群和我們剛才看到的那一群很可能不是同一個家族。所以習慣也不一樣。」

  0079說:「我們走吧,把岩洞讓給它們。現在風大浪大,它們還抱著寶寶呢,小寶寶很容易被海浪沖走。」

  妮妮發出一聲怪笑,「你倒真是位愛護婦孺的紳士啊!」

  齊盛卻只輕嘆一聲,「好吧。我們到山上去。」

  0079的這種孩子氣的想法,或者說,對動物也能產生的同情,實在是非常奢侈的品質。許多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早早就失去了。齊盛知道自己和妮妮絕不會這麼想,但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不想讓0079變得和他們一樣。

  出了岩洞,0079還有點生氣,嘴巴向下完成了一個倒V形,委委屈屈看著妮妮。

  妮妮冷漠地瞧他一眼,不搭理他,走在隊伍最前面,一邊走一邊撿海灘上散落的海藻,「上次我在這兒的時候餓壞了,連這種海藻都吃了!超級難吃。」

  齊盛也撿了一些海藻,「這些海草說不定可以燃燒之後做成蘇打。」

  很久之前的人類就是這麼做的,海藻晾乾後,放在土坑裡悶燒,粉末就是天然蘇打。草木灰的成分其實也很相似,但不如海藻燃燒後獲得的蘇打純淨。

  蘇打和油脂混合後產生皂化反應,除了可溶解的皂液,還能分離出甘油。如果有了硝,嘿嘿,那就可以搞點大事情了,炸個山石開個礦什麼的都很方便。

  0079和妮妮也想到了這一點。海藻一點也不難收集,整個海灘都是一堆一堆的海藻,就怕沒有晴天。

  不管怎樣,大家還是用簸籮收了好多,提到了山上。

  妮妮很快找到了上次她露營的那個山洞,這裡曾經是小黑豆豆的家,它發現自己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環境,激動地在籠子裡蹦跳。

  妮妮把它放出籠子,把脖圈上的繩子捆在一棵小樹根部,小黑豆豆在草叢中這裡嗅嗅,那裡嗅嗅,咕咕咕叫個不停。

  這時還下著雨,但是雨絲綿綿,如煙如霧,小黑豆豆興奮的叫聲弄得另外兩隻豚鼠也激動不已,咕咕聲此起彼伏,0079把另外兩隻也放了出來,三個鼠圍著樹跑來跑去,不一會兒繩子纏在一起了,小黑豆豆凶狠地咬了黃耳朵一口,背上的絨毛豎起一道,嘰嘰地叫著,黃耳朵疼得慘叫不已,跳起來反撲,黑鬍子興奮得當即大尿一泡。

  0079只得趕快再把它們分開。可是已經晚了,三隻豚鼠拼命撒尿標記地盤,營地彌漫難以描述的氣味。

  他知道自己幹了蠢事,訕訕的,一聲不吭幫忙蓋庇護所,砍柴火,生火,做飯,妮妮這才沒對他再冷言嘲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2:05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二章 D42

  這一次,他們靠著山體用一張獸皮搭了一個單坡式的庇護所,另一塊獸皮做了個防雨棚,放在正對庇護所的空地上。防雨棚下是用石頭壘起的火塘,火架在石頭上,又有雨棚遮蔽,即使下雨也不必擔心會淋滅了。

  妮妮的帳篷搭在篝火另一邊,靠著一棵樹。

  她用幾塊石頭和幾根樹枝支撐起失而復得的座椅,做了個床。

  建好庇護所後沒多久,雨就下大了。

  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一直到傍晚都沒停。因為陰天,天黑得也特別早,才四五點鐘,樹林中就黑漆漆的。還好他們還有些剩餘的肉乾,足以飽腹。

  一直下雨也有好處,至少他們不用擔心水不夠用了。齊盛用一根劈開的竹子在庇護所的單坡邊上做了個導流管,這竹子本來準備用來當扁擔的。雨水淋在獸皮棚頂流到竹管裡,再順著向一邊傾斜的竹管流出來,化作一條水線流進擱在地上的竹筒裡。沒費什麼力氣,他們帶著的各種容器都裝滿了雨水。

  三人坐在防雨棚下,圍坐在篝火旁,認真整理這幾天拍攝的圖像,做成全息地圖。

  至此,從竹林山下河谷穿過叢林,再沿著海岸線直到妮妮最初的登陸點,這一部分地圖總算被打開了一部分。

  假設以小島正中的湖泊為圓心,那麼他們目前涉足過的區域是一個近乎扇形的區域:高山平原、黑松林、落木林、妮妮居住的沼澤、齊盛0079建立庇護所的溪邊和山崖、遺跡竹林和棋盤花園是一個小扇形,以山谷中的河流為分割,山谷另一側與海岸線之間的森林、草甸、礦產豐富的山地是更大的一個扇形。

  他們目前探索過的地方只有靠近海岸線的部分,以及靠近河谷的部分。他們沿途發現了許多珍貴的物產:金屬礦物,莧菜籽(藜麥),洄游的魚,巨大的,可以做浴缸的貝殼。也遇到了毒蛇和猛獸。但他們所走過的,不過是這個大扇形的很少一部分。

  回去的時候他們會從金屬礦脈所在地走,翻越那裡的山峰,屆時,地圖又會增加更多資料。

  對於妮妮而言,最重大的發現不是什麼礦石,而是齊盛所說的「沉船會被沖上海岸」這一理論被證明是正確的。

  過了兩天,她的頭盔也乾得差不多了,主要功能都還在,一些功能回去後再慢慢修復,拆開線路板,替換短路的芯片和元件即可。這對她來說可是很重要的資產。如果可以修好頭盔的熱感顯像功能,她就又多了一分倖存的幾率。

  只要耐心等待,那麼,當蜂鳥號被沖上海岸,她回家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大家把地圖上的信息都補充完了,又討論了一番回去之後都要做什麼,雨還沒停。現在連帶來的線也都編完了,連襪子都織不了。

  這種雨天對於工蜂齊盛來說很是煎熬。尤其在昨晚之後。

  他自己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0079突然醒來,很可能現在三人相處時的氣氛會十分尷尬。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三個人坐在一起有事做還好,無所事事的話,簡直就是在醞釀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他用花熊大腿的骨頭做了一個很耐用的鏟子,等雨小了點,就走出庇護所,在樹林中間的空地上挖了個大坑,把放在篝火邊烘乾的海草丟進去,鋪上炭火悶燒。

  0079閒坐在篝火邊跟妮妮分享那塊海苔,還叫他來,「齊盛,快來吃啊!別幹活兒啦!」

  海苔放在傘形的烤架上,離篝火差不多半米遠的地方慢慢烘烤,薄如蟬翼的海苔邊緣很快收縮,中間還因為受熱不勻坑坑窪窪的,妮妮在上面塗了一層脂肪後烤海苔聞起來更香了,很快從深綠色烤成了墨綠色,依舊是半透明的,邊緣還透著點紫黑色,掰一片脆脆的,味道和口感都和海苔片零食相差無幾。

  妮妮又往上面灑了點鹽,「等南瓜收成了,我們剝點南瓜籽,加上蜂蜜,夾在兩片海苔裡面烤成小餅乾,一定更好吃!」

  「嗯嗯,說不定還能加點藜麥或者別的菜籽。」0079笑得開心,「回去的時候我們再收一些海苔吧!唉,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這東西好像是海上起了大風浪之後從深海裡漂上來的。」

  齊盛忙活完,移開接水的竹筒,蹲在導水的竹管邊洗了洗手,0079又叫他,「你快來啊!我們都快吃完了。」

  齊盛只得走過去,他兩隻手還濕漉漉的,背在腰間,0079把一片海苔舉到了他面前,他只好張開嘴咬住,咀嚼了幾下評價,「是挺好吃的。」0079對他得意地一笑。

  齊盛在帳篷下坐了一會兒,又渾身不自在了。

  他又忙活起來。離開竹林時他帶了幾段直徑十釐米左右的大竹子,還沒鋸開,現在剛好切開,明天取海牛奶就有容器了。竹筒做好,穿上繩子,他又砍了一棵直徑八、九釐米的樹,選最直的部分切成一釐米厚的片,再在中心鑽孔,穿上藤條,剝掉樹皮,稍加打磨,這就是竹筒的蓋子了。

  他一直忙到深夜,雨還沒停,0079和妮妮倒都各自去睡了。

  齊盛對著篝火緩緩呼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是在幹什麼呢?

  到了第二天早上,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看來今天是不會再下雨了!

  三人帶上竹筒來到海邊,遠遠就看到海牛群聚集在礁石上,正趴在石頭上晾尾巴呢!它們彷彿一群瑜伽高手,前肢和頭部、胸部平平趴在地上,從腹部開始高高舉起,幾乎和頭胸呈九十度,尾巴或者該說長得像鯨魚尾巴的後肢,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就如人有千面,海牛裡也有懶惰的,有一些舉了一會兒就懈怠了,動作不標準了,後肢和腹部只和地面的角度還不到三十度,像一串零散的香蕉,還是凍壞的,皮都黑了。

  還有一些海牛媽媽靠在岩石上,抱著崽子餵奶。它們從遠處看真的好像一群梳著爆炸頭的婦女啊。

  大家正在暗中觀察呢,0079突然使勁拽齊盛和妮妮,壓低聲音,「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三人這時隱身在一塊大礁石後面,離他們最近的那塊礁石上,有一群小動物正排著隊有條不紊向岩石上面坐的海牛媽媽移動。這些小動物看起來和家貓非常像,但是體型小得多,大約只有家貓三分之二大,圓圓的臉,大眼睛大耳朵,皮毛是棕灰色,上面有和狸貓相似又不大一樣的棕黑色花紋,長長的尾巴上是環形花紋,大概因為皮毛顏色和海邊長著帽貝的礁石十分接近,起初三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海牛群上,這時才看到它們!

  排在最前面的那隻小動物跳到了海牛媽媽面前,把嘴裡叼的一個什麼東西放在海牛媽媽胖鼓鼓的肚子上,海牛媽媽低頭把那東西叼起來,咔嚓咔嚓吃了,聽起來,大概是枚堅果?獻果的那隻小動物趁它大嚼時用兩隻後腿顫顫巍巍站立起來,仰著脖子接海牛沒餵孩子的那邊奶水。

  這種異星小型貓科動物的身體的比例比起家貓更像貂,頭小身長,所以直立起來的時候更難保持平衡,兩隻爪子時不時就要在空中抓撓一下,有時小爪子還會碰到海牛媽媽,但是大度的海牛媽媽似乎並不在意。大概五六分鐘後,這小動物喝飽了奶,它跳下岩石,走到沙灘上舔毛了。它臉上耳朵上還有下巴、胸前都被乳汁打濕了。

  它前腳一走,排在後面的一隻小動物就趕緊坐下順奶。它同樣也獻上了堅果做禮物。

  這樣的小動物總共有十六七隻,有幾隻正在岩石上排著隊,有幾隻已經喝飽了坐在岩石邊上或是海灘上梳理毛,或是在太陽的照耀下躺著吹風打盹。

  0079激動得臉都紅了,極力壓低聲音問,「你們看到了麼?」

  妮妮這時都驚呆了,她上次可沒見到這場面!太神奇了!難怪海牛媽媽見到她去順奶的時候也不害怕,也不搭理她,還很大度呢!原來人家一直提供這項服務!

  齊盛也一直在微笑,他在唇前豎了一下手指示意「安靜」,0079咬著嘴唇點點頭。

  這些小動物裡也不是所有的都帶了交換禮物,有些很狡猾,人家前面的送了禮物,它就大咧咧過去蹭。但是海牛媽媽一視同仁,並沒因為沒收到禮物就趕它走,依舊慢吞吞咔啪咔啪嚼著堅果。

  妮妮很好奇,為什麼上一次一隻這樣的小動物都沒見過呢?是因為她上次來的太晚了?它們已經走了?還是因為她被它們發現了?難道是因為天氣不對?不是。上一次也是雨後天晴。那究竟是為什麼?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鳥鳴,一群白色的海鳥飛了過來,妮妮一眼看出,這就是那種為了爭奪鱷魚鴨嘴獸的殘肉在海灘上大打出手的鳥。它們體型和一隻鷹隼差不多,爪子和喙都十分鋒利。

  那群像狸貓的小動物頓時撒丫子跑了,只一晃眼,它們就鑽進了附近沙地的草叢中,再也看不到蹤影。它們的皮毛不僅在海灘上是十分高明的保護色,在沙地草叢中也一樣。

  有一隻跑得慢的小貓倒了大黴,它的去路被一隻白鳥擋住,躲避的時候幾隻白鳥追擊過來,似乎每隻鳥都要從它屁股上啄幾縷毛,它聳起後背,發出「哈哈」的嘶聲,凶猛反擊,跳起來咬住白鳥的脖子,後腿狂蹬,用爪子撕扯,頓時鳥羽亂飛,血花亂濺,可是單貓難敵眾鳥,被它痛打的那隻鳥喳喳地慘叫,十幾隻鳥一擁而上,用翅膀拍,用喙啄,用腳爪踢、抓、撕……貓咪慘叫連連在沙灘上翻滾,夾著尾巴想要逃走,可跑不了兩步又被追上群毆,眼看就要完蛋了!

  0079大喝一聲從石頭後面跳了出來,他撿了根樹枝朝著撕打貓咪的鳥群扔過去,眾鳥嘎嘎尖叫驚飛。

  他跑過去抱起那隻奄奄一息的貓咪,只見它身上被抓傷了好幾塊,渾身血跡斑斑,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疼的,呼吸非常急促,小肚子一下一下快速起伏,被抱起來時一下都沒反抗。

  0079這一齣把鳥驚飛了,把海牛們也嚇得不輕,海牛群一陣騷動,幾隻雄海牛挺直了身體長大嘴巴,發出「昂昂昂」的警告聲,膽小的幾隻海牛已經從岩石上跳進了海中。

  0079抱著異星小狸貓跑回石頭後面,「怎麼辦啊?還能不能救活?」

  小狸貓最嚴重的傷勢在肚子上,它被鳥爪撕開了一個五六釐米長的口子,血肉模糊,齊盛和妮妮面面相覷了幾秒鐘,最後,齊盛說,「不知道我們的藥物對它是否有用。傷口也要趕快縫合。」

  妮妮動了動嘴唇,本來想說的刻薄話到嘴邊變成,「你有羊腸線和縫合針麼?我會處理這種傷口。」

  「有!」0079抬手示意齊盛,「我工具袋裡,黑色上面印有蛇的袋子裡有急救藥品和工具。」

  齊盛解開袋子,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別看這個小盒子不到手掌一半大,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裡面有手術刀片、棉紗繃帶、消毒藥水和二十釐米長的縫合線等等。

  齊盛找了塊平平的石頭當手術台,三人席地而坐,為了防止貓咪亂抓亂咬,他解下拿來當圍巾的一塊傘布纏在貓咪兩隻前爪上,再讓0079握住它的脖子,但沒想到,這小貓一點也沒反抗,只咪咪咪地輕叫。

  難道它知道他們在救它?它的叫聲也和家貓有些像,不過不是喵喵喵,而是十分短促的「咪」。咪了一聲,又「咪」。它的鬍子也比家貓的更長,彎彎的,顯得更加可愛了。

  妮妮做好消毒清潔,先用刀片把貓咪肚子傷口附近的毛剃掉,又在傷口周圍塗了一層麻醉藥膏,就開始縫合。

  整個過程大約十幾分鐘,小貓一聲沒出,可是兩隻後腿一直在顫抖,淺綠色的大眼睛裡還流淚了!

  齊盛和妮妮對視一眼,再看看抱著小貓百般呵護的0079,都知道他肯定又要把這隻小動物帶上了。

  果然,0079抱著小貓憐愛地撫摸一會兒,說要送它回營地把它放在簸籮裡,妮妮提醒他,「一定要把簸籮或者籠子掛起來,不然……」她做個「完蛋」的手勢。

  受傷的小動物在野外的生存率真不高。

  0079匆匆忙忙走了,慌亂了一陣子的海牛群也再次恢復了平靜,白色海鳥們在海灘上跳跳飛飛,有些向著大海飛去,有些向著樹林飛去。

  妮妮和齊盛坐在岩石後面,繼續觀察海牛群,「我最初以為海牛的智商很低。但現在看來,它們並不傻。」

  「它們和陸地上的一些生物達成了互惠共生的關係,當然不傻。那種狸貓一樣的動物也很聰明。」齊盛說起那隻小貓,還有豚鼠,「它們都不怕人。或者說,當它們發覺我們能給它們提供幫助後,立即就適應了。」

  妮妮點點頭。是啊,人類馴化野生動物可花了好久的時間呢。人類馴化狗、貓、牛、豬和雞鴨等家禽,用了上萬年,即使是這樣,有些動物還保留著野性,比如會攻擊人的鵝,還有些愛咬人抓人的家貓。

  此時風和日麗,海浪陣陣,遠處有鳥鳴,空氣裡漂浮著海邊特有的氣味,妮妮側首看看齊盛,他的側臉讓陽光鍍了一層金邊,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側過臉,「怎麼了?」

  妮妮皺皺眉,「你不是挺反對收寵物的麼?怎麼昨天0079亂發慈悲還有剛才救貓咪的時候你不再說話了?」

  齊盛笑著嘆氣,「那是我的標準。我只能告訴你們我的標準,不會用我的標準要求誰。他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妮妮哼了一聲,「但願你在他開了野生動物園的時候也這麼說!」

  齊盛輕輕笑了。

  不過,他很快笑不出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2:23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三章 小奶貓

  0079提著個籃子小心翼翼走了回來。等他走近,齊盛看清了,他用繩子給簸籮加了根提帶,裡面還墊了很多碎布、乾草,把那隻小貓提回來了!

  「你把它又提回來幹什麼?」齊盛不能理解。

  妮妮在齊盛和0079臉上來回看,怪聲怪氣笑了。

  0079解釋:「不行啊!放它在帳篷下面我不放心!小豆豆們聞見它的氣味一直在叫,它就很害怕,你們看,它又哭了!」他說著,溫柔地用手指去撫弄小貓的腦袋,「別哭別哭啊小寶貝!」

  說真的。如果家貓能這麼用大眼睛含著眼淚望著主人,這宇宙早就是喵星人做皇帝了。

  妮妮沖齊盛咧咧嘴,伸手摸摸自己手臂,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又對0079怪笑,小寶貝?!你怎麼不叫小愛妃呢?嘖嘖,這哪是小貓啊,這明明是小狐仙呀!看看這楚楚可憐的小眼神,這哪個猛男能頂得住啊!

  0079看到他們這種反應,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要讓他把小貓放在一邊硬著心腸不管,他也做不到。

  於是,他求助般地看著兩個同伴。默不作聲。

  齊盛輕輕嘆口氣,「沒事。我們輪流去做事吧。」

  三人來之前準備了接牛奶的竹筒,但看過小貓咪們交換堅果的行為後,大家撿了些沙灘上的海藻沖洗乾淨,當做給海牛媽媽的禮物。小貓們叼來的堅果還是果實他們見都沒見過,也不想到草叢中尋找,因地制宜,隨便拿點什麼吧。反正海牛們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

  因為妮妮有過一次取奶的經驗,所以她先上了。

  她小心地爬上岩石,等了一會兒,和上次一樣,海牛們只是對她這個體型較大的兩腳獸看了幾眼便不再理睬,並不怎麼感興趣。她緩慢地靠近一位海牛媽媽,把海藻放在它肚子上,快速縮回手臂,海牛媽媽瞅了她一眼,叼起肚皮上的海藻嚼了起來,嚼了幾下,它懷裡抱的小崽一邊喝奶,一邊伸出鰭狀前爪拍著媽媽嘴裡一晃一晃的海藻玩。海牛媽媽看起來很平靜,見到小海牛在玩海藻,就不再咀嚼,只是叼著。

  妮妮放下心,把接奶的竹筒舉好,靜靜蹲在岩石上。

  小海牛比媽媽好奇心大,它玩了一會兒海藻,把腦袋往妮妮這邊歪了歪,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著她。不過,見這個奇怪的兩腳獸並無動靜,它很快也對她失去興趣,又用前爪撥著媽媽嘴裡叼的海藻玩了。

  海牛媽媽真是偉大,差不多能裝一公升水的竹筒,二十分鐘就接滿了。

  妮妮拿出齊盛準備的木蓋子封好竹筒,跳下岩石跑回兩個小伙伴身邊,「看到了?就這麼簡單。」

  看過她的示範,還有那些異星小狸貓的示範,齊盛和0079也出動了。他們也很順利地拿到了海牛奶,0079去的時候齊盛和妮妮就幫他看著籃子裡的小貓。這小貓的智商真的不低,看到0079起身走了,它躺在籃子裡掙扎一下,焦急地拖著長聲:「咪——咪——」妮妮輕輕在它頭頂摸了幾下,它才不再叫了,似乎是能感受到她對它毫無惡意。

  很快又輪到妮妮去接奶了。她這次到沙地上割了些長長的草,編成一個麻花結。

  岩石上正在哺乳的海牛母子很多,她看到一隻懷裡的幼崽比其他幼崽都肥碩的海牛媽媽,把草結放在它肚子上。這個稀罕的東西立即引起了海牛媽媽的注意,它把草結叼起來,鬆開,草結跌落,它用抱著崽子的那隻前爪接住草結,再叼起來,又鬆開。

  海牛媽媽反復了幾次妮妮才看出來,原來它是在用草結逗孩子。這頭小海牛胖得眼睛都擠成一條縫了,前爪也胖乎乎的,幾乎看不出爪子的形狀,就是一團毛絨絨的毛球,小海牛一邊吃著奶,一邊揮舞兩隻毛絨球爪子去拍草結。

  他們一人帶了兩個竹筒,全都接滿後沒再在沙灘上逗留。

  回營地的路上,妮妮逗0079,「你要不等會兒做根比較長的繩子,或者背帶,把你的小寶貝背在胸前?」

  0079完全沒聽出她語氣裡的奚落,還很感激呢,「嗯!我待會兒回去試試!」

  他回答得這麼真心實意,她反而不好意思再嘲笑他了。

  妮妮發現,0079和她見過的男人們不一樣。

  海盜船上有句老話,你可以基,但不可以娘。

  0079這些什麼小寶寶、小寶貝的行為以泰和的標準而言那是娘到家了!丟人到家了!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展露出了「軟弱」「丟人」的行為,或者,他根本不覺得他的這些行為有什麼丟人的。

  妮妮反思自己,她最近好像哭了很多次,還當眾哭。

  這種行為在泰和人眼裡無疑也是丟人的。

  要是在從前,她眼淚一出來肯定會反手給自己幾耳光,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像不覺得哭泣是丟人的是不能讓人看到了?

  從前她可不是這樣。

  跟著二當家訓練的時候她肩膀摔脫臼過,還受過更重的傷,每次二當家都鼓勵她,「真棒!真勇敢!都沒有哭!」

  還有一次,同伴任務失敗死掉了,楊度還吼她,「哭什麼?哭有個毛用!把槍端起來宰了那幫混蛋!」她當時只想端著槍對楊度大喊,我哭了可是不耽誤我宰人啊!

  至於寵物的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規律,更沒什麼好哭的。小孩子才會因為花朵枯萎太陽下山哭。

  我是從什麼時候變了呢?要是小黑豆豆死了,我會不會哭呢?

  嗯……我,是不是,被0079潛移默化了?

  妮妮想了一會兒,對自己說,不,我是被這個星球異化了。這裡不是泰和。不是任何一個國度。沒有社會規則。所以我也不用再遵守楊度、二當家教給我的那些規則了……嗎?

  她胡思亂想了一路,回到營地,先看看小黑豆豆,放它出來溜達溜達,順便提著小籃子採摘一些漿果。小黑豆豆cosplay起來小獵犬毫無壓力,尤其是在尋找食物的時候。它在草叢中不緊不慢跑著,妮妮牽著繩子跟在它後面,很快找到了許多果實,有她上次吃的那種紅色的酸甜漿果,還有一種黑紫色的,像小棗那麼大的橄欖形果子。這種果實果皮很厚,肚子裡有一顆尖尖的核,賣相也不好,但竟然意外的甜,還有種很特別的後味,難以用她已有的經驗來形容。妮妮採了很多。皮厚的果實易於保存。

  妮妮帶著野果回來了,齊盛真在做飯,0079依舊抱著他的「小寶貝」不放手。

  妮妮坐在他旁邊又觀察了一下這種小動物。它的體型和豚鼠們差不多大,不過尾巴更長些,和家貓一樣長著肉墊,這些小肉墊是黑棕色的,一捏肉墊,藏著的爪鉤就會伸出來,這點和家貓也一樣。

  豚鼠們這時已經意識到這個危險的新來的動物暫時無法傷害它們分毫,而且,這新來的狗東西十分會撒嬌,弄得0079對它寸步不離,要是對它發出吱吱的尖叫,只會得到主人的斥責。

  小豆豆們沒再對著小貓的籃子狂叫或者噴尿了,離得它遠遠的,不愛搭理的樣子。

  不管怎樣,小動物們之間的氣氛總算不那麼緊張了。

  今天的午飯是最後一部分熊肉和幾粒小土豆,搭配用滾水燙過的異星莧菜,還有飯後水果。不過,這頓飯吃完,就沒有土豆也沒有肉了。

  妮妮正經地問0079,「下午我要去打海牛。你會不會有心理障礙啊?」

  0079猶豫一下,「我們盡量打年輕的公海牛好不好?」

  妮妮故意說,「為什麼?小海牛的毛色多漂亮啊!我要打一頭小海牛做一頂白色的帽子!還有毛靴子!毛手套!毛背心!毛圍脖!嘻嘻。」

  0079起初皺著眉,聽到後來就明白妮妮是在逗他了,他唇角一彎,含嗔帶笑,「你……怎麼這麼壞啊?」他說這話時嘴唇還微微嘟著表達不滿,妮妮心裡癢癢的,很想抓住他按到地上狠狠地怎麼一番,又一時想不出到底要怎麼他一番,她又覺得自己兩隻手也欠欠的,想要伸出去再摸摸他的狗頭!

  這時齊盛輕咳一聲,「我們打兩隻海牛就夠了。」

  午休時天陰了一陣,但沒下雨。

  齊盛把挖坑燒的海藻用木鏟翻了一遍,全部都燒成灰了。這些灰就是天然蘇打了。

  下午兩三點時到了海灘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海牛群懶洋洋地躺在海面上,隨著海浪起伏,帶著崽子的海牛媽媽們和剛學會自己游泳的小獸則躲在高大礁石投下的陰影中。活潑的小獸們還會玩一些游戲,叼著一團海草游來游去,你搶我的,我再搶你的,有些更小的幼崽也想游過去玩耍,擺動著肥肥的四肢游了幾下就被媽媽叼住脖子拽了回來,媽媽們聚在一起,腦袋碰腦袋,不時發出咕咕咕的低叫聲,像是在閒聊八卦。

  妮妮用手肘碰碰0079,低聲問,「觀察好了麼?選好獵物了?」

  0079對她撇了下嘴角,趴在岩石上,不動聲色地連發兩次。

  兩頭年輕的雄海牛前一秒還在海浪中翻滾,下一秒就真隨波逐流了!海浪把它們的身體翻了個個兒,灰白色的肚子翻到下面,黑棕色帶斑點的背部朝上,像在洗衣機滾筒中旋轉的衣物在海水中轉了幾個圈,鮮血才逐漸蔓延開。

  起初海牛群和上次一樣沒發現發生了什麼事。但當血腥味隨著浪花翻湧,傳播到空氣中,海牛們大驚失措,海牛媽媽們暴躁地把頑皮的孩子們叼起來放在肚子上,擺動身體快速像深海游去,有幾個媽媽太心急了,把小海牛咬得發出一陣陣小鴨子似的嘎嘎聲。

  熱鬧的海灘轉瞬間清場了。

  只剩下在海中隨著血水上下起伏的兩頭海牛。還有一隻飛到礁石上看熱鬧的白鳥。

  他們沒費什麼勁兒就把海牛屍體拉到岸邊,再用繩套拴住一條前肢,拖到離海牛鐘愛的那幾塊岩石較遠的地方,這才拖上岸,洗剝乾淨。那隻一直尾隨著他們看熱鬧的白鳥發出幾聲長鳴,天際很快飛來了幾隻同類,拍著翅膀落在礁石上,等著這些兩腳獸一走就飛下來啄食扔在海灘上的內臟。

  0079選的這兩頭海牛都是雄性,已經很接近成年了,每頭去除內臟後還有三十公斤,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脂肪,皮毛厚實油亮。

  妮妮把海牛皮毛捲起來扔在背簍裡,0079和齊盛各自背了一頭海牛,大家返回營地。

  忙碌的工作現在才要開始。

  皮毛要盡量晾乾,以防腐敗的氣味引來其他猛獸,獸肉更要趕快處理,這幾天一直下雨,海邊的氣溫卻沒怎麼降低,最熱的時候近三十度,白天平均氣溫在二十五度左右,這樣的氣溫下,新鮮的肉放上幾個小時就會變質。

  因為0079處理獸肉的經驗最少,齊盛讓他和妮妮學習,他自己則負責煉油。

  動物脂肪煉製之後再妥善保存,保質期可以長達幾個月甚至更久,但不煉製的話,就會很快隨著殘留在脂肪上的組織腐壞變臭。此外,牛奶也要趕快處理。

  齊盛在空地上壘了兩個石頭灶,升起火,一個陶鍋裡放上切下的脂肪熬油,一個陶鍋裡放上牛奶小火慢煮。牛奶煮到鍋邊緣開始冒小泡時端到下陷的小土坑裡蓋上蓋兒慢慢放涼。至於脂肪嘛,固態的泛著紅色和淺黃色的油脂塊在陶鍋裡變成了透明的淡黃色液態,肉塊縮小成原先的幾分之一,邊緣焦黃,用筷子敲起來硬硬的時候就夾出來放在一旁,鍋裡有了些熱油後,新的脂肪塊投入後被煉製的速度就更快了。

  煉油的時候並不用全程看著,齊盛在油鍋旁邊挖了兩個小坑,剛好能讓竹筒放進去的大小,他把用來盛油的兩個竹筒放進去,輕輕敲打筒口讓它們立平。

  妮妮昨天晚上用細藤條編了一個漏勺,還用一截竹子做了一個長柄的勺,把漏勺放在竹筒上,長柄杓舀上一大勺油倒進竹筒,油渣雜質留在漏勺上,清亮的油淅淅瀝瀝流進竹筒裡。

  齊盛在裝滿油的竹筒蒙上一塊傘布,打算等油涼了之後再蓋上蓋子。

  另一邊,0079跟著妮妮把海牛的肉分成不同部分,再分別處理,五花肉切成兩指厚的塊,塗上鹽和一點蜂蜜放在陶罐中,埋在樹蔭下,等回到營地之後再慢慢醃製做成培根,排骨抹上鹽,切成兩掌大小的塊,邊緣穿孔,用繩子掛成一串等待煙熏。

  妮妮教0079用小樹枝做了幾個薰籠,其實做法跟簸籮、筐子差不多,但是枝條之間的空隙能塞進一根手指,能讓煙鑽出來。薰籠做好後,在地上挖幾個坑,放進柴炭,燒起來後再蓋上半乾的枝葉,讓火變小但不滅,樹枝樹葉就不斷發出青煙,這時把薰籠倒扣在上面,排骨塊掛在一根樹枝彎成的圓圈上,在薰籠上平平鋪好,每隔半小時翻個面,等肉質表面變成凝著一層油脂的焦糖色,香味讓人直咽口水,就薰好了。

  至於腿肉,妮妮還是用的石坑慢煨烹製。

  之前齊盛用海藻燒製蘇打的那個坑現在剛好派上用場,坑底重新鋪上柴炭,火燒旺之後再扔進去幾塊大石頭,再燒一會兒,把石頭都燒得燙燙的,鋪上樹葉,放上洗乾淨的八條腿子,灑上鹽,再灑上切好的辣椒絲,再蓋上一層樹葉,壓上石頭,重新埋上土,這就行了。等到晚上肉就熟了,一次吃不完也沒事,剩下的第二天走的時候挖出來當早餐。

  小條肌肉處理起來最耗時,上次妮妮要專門做個烤架把它們烤成肉條肉乾,但這次就方便了,直接抹上鹽,穿上繩子,掛成一串一串的,放在火上慢慢烘乾就行了。

  處理好了肉,他們開始處理牛奶。

  所有原始的保存食物的方法其實就一個原理,去除多餘的水分,這樣才能防止變質。在處理的過程中,可能還有存在於空氣中的、看不見的酵素、細菌在偷偷幫忙。

  牛奶不停攪拌就能做出黃油。

  做輻射探測器的時候妮妮從0079的戰機座椅下方拆下來一個小風扇。這個裝置是為了避免戰機過熱灼傷飛行員的重要部位而設計的,妮妮覺著沒準改裝之後能用來驅趕偷糧食的鳥,現在把小風頁拆下來換成筷子,剛好可以用來攪拌牛奶。

  海牛的奶比常見的牛奶更濃稠,用小風扇改裝的攪拌器攪了一會兒,牛奶裡很快開始出現淡黃色的小顆粒,顆粒聚在一起,形成越來越大的塊,牛奶也逐漸變成半透明的水狀,水乳分離了。

  這個還沒有很硬的團狀物,就是牛奶中的黃油了。

  用漏勺把小顆粒、小塊都撈出來,放在一塊洗淨的傘布上,控乾水分,再輕擠壓成團。

  齊盛準備了一塊木板,剛成形的黃油團放在木板上,用兩片竹板輕輕壓製成方塊,放在陰涼的地方,牛油就基本做好了。就是這麼簡單。如果成團時加上細鹽,那就是加鹽黃油,可以保存更長的時間。

  「要是有小海牛的胃,我們就能做出奶酪了!」妮妮言若有憾,看看0079,「唉,算了,不能為了一點口腹之欲就殺小寶寶啊!是不是?」哺乳期的動物幼崽胃裡有凝乳酶和其他消化奶的酶,在沒有工業化凝乳劑的時代,人們把小牛的胃風乾,切成小條,做奶酪的時候扔一條在牛奶裡,酶依然能夠發揮作用,奶酪就是這麼做出來的。

  0079臉紅了紅,不說話。

  妮妮又問他,「你的小寶貝要是主要食物是牛奶怎麼辦啊?那你回到營地之後怎麼餵它啊?」

  0079摸摸小貓的腦袋,不吭聲。

  他烤肉的時候撕了一小片肉餵小貓,它很快吃掉了肉。不知道它送給海牛的是什麼堅果。這小東西可能是雜食性的,他要是帶著它回營地,怎麼餵它呢?這種小貓的分布範圍顯然沒有豚鼠廣泛。齊盛在營地附近抓的三隻豚鼠,和妮妮在這裡抓的這隻並沒什麼分別,它們幾乎什麼都吃。但是這種小貓怎麼辦?如果它的主要食物之一真是海牛奶怎麼辦?

  他嘆了口氣,又摸摸小貓的腦袋。

  小貓揚起讓猛男融化的小腦袋:「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2:38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四章 D43

  第二天清晨,三人收拾了行李,拔營出發。

  這時太陽還沒升起,天空和大海都是一種空濛的藍,來到海邊時,昨天那些小貓又出動了,它們從山地的草叢中鑽出來,三五成群來到海灘上,叼著準備好的禮物爬上岩石。

  0079胸前籃子裡的小貓見到同類激動地咪咪咪低叫著,0079蹲在地上,把它抱出來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小頭,「再見了,小家伙。」

  小貓毫不猶豫地邁開小短腿跑了起來,和海灘上的同伴們重新相聚,交頭接耳一番,排著隊去蹭牛奶了。0079想象中的偎蹭、回頭、凝眸、不捨……全都沒出現。

  他目送它遠去,轉眼之間,就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一隻是給他當了一天小寶貝的那隻貓了。

  妮妮和齊盛互相看了一眼,都對這時候的0079有點同情。

  妮妮呼了口氣,轉身走去草地,摘了些野花和幾束長草做了個花環,「我要去再取點牛奶!」

  她戴著花環爬上岩石,看到了昨天那位用草結給寶寶玩的海牛媽媽,它也看到了她,然後盯上了她手裡的花環,它甩動後肢,低頭發出噗噗嗤嗤和馬匹發出的響鼻有點像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本來排在它旁邊準備蹭奶的幾隻小貓頓時散開跑了,有一隻從妮妮身邊經過時還咪咪咪地叫了幾聲,不知道是不是在講髒話罵她這個插隊的!

  妮妮把花環從頭上摘下來,小心地遞過去,令她意外的是,這次海牛媽媽沒有等她把花環放在它肚子上,而是伸出右邊的前爪接住了花環。

  妮妮愣住了。

  在她發愣的時候,海牛媽媽叼起了花環,把它套在了幼崽的頭上。海牛們的前爪短粗笨拙,但是媽媽伸出舌頭舔了舔幼崽的腦袋,把花環調整到了一個它滿意的角度。

  妮妮交換了牛奶回來,還處於震驚中,她跟齊盛和0079講述自己剛才的經歷,「……有那麼一下子,我覺得它們也許真的是這星球上高級的智慧生命。」

  0079突發奇想,「你們說,再過上萬年後,它們會不會成為這個星球的人類?」

  「很難說。」齊盛的思路有點辯證,「數十萬年前的穴居人,可能智商也不會比這些海牛高很多。」

  「可是現在這個進程已經被破壞了。那些來過這裡的人——假設他們來過不止一次,怎麼可能不把這個星球記錄在星路圖中?」妮妮還有其他疑問,「要組成一個探險隊,定期往返在已知星圖中不存在的星球,人才,財力,統籌,這個組織各方面的能力都不會弱。海盜團是不可能做到的,看你們的樣子,也知道兩大帝國並不知道有這麼回事!那麼到底還有誰有這種能力呢?」

  她又看了齊盛一眼,「不過,也難說,沒準明天大家一睜眼,維熙帝國來找你的飛船和艦隊就在天上了!」

  齊盛沒說話,倒是看了0079一眼,這位小少爺到底何許人也?遺留下生物實驗室的人,會不會是路德帝國的探險隊?如果是,他為何對此一無所知?還是他其實隱瞞了什麼?

  從路德帝國建立以來,就孜孜不倦地進行著拓荒,每一代皇帝都對開闢疆土具有狂熱的欲望,星際探險的支出和軍費支出是兩項最大開支,拓荒,屯軍,移民,建立新殖民地,這一系列行動是支撐路德帝國擴張的固定程序。

  這使得維熙帝國不得不也投入探險和拓荒,積極地與之競爭。

  最終,對未知星域探索產生的摩擦無可避免地引起了兩大帝國的戰爭,也導致了探索事業的停滯。

  除了這兩大帝國,如果還有誰能組成一支探險隊的話,那只能是星際聯盟了。

  所謂的星際聯盟,其實並非一個國家,而是在帝國勢力鞭長莫及範圍內的國家和由海盜、雇傭軍搖身一變成為的自由商人組成的聯盟。

  星際聯盟號稱遵循古老城邦制,對加入聯盟的成員一視同仁,不論領地大小、武力強弱、資源多寡,彼此守望相助。目前成員有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多個,成員中既有以星球和小行星帶為單位的國家,也有很多是沒有固定領土但有成規模的組織,比如各種擁有船隊的海盜團和雇傭兵團,以及來往於星系國家之間的自由商團。

  海盜們和自由商人、星際聯盟的關係千絲萬縷,打交道最多,不少自由商人會充當海盜的中間商和掮客。

  泰和,也是星際聯盟的成員之一。

  無論是這些小國家,還是各種組織,一旦和兩大帝國發生爭端,他們單獨站出來是根本無法討價還價的,甚至連坐上談判桌的資格都沒有,但加入了星際聯盟後就不一樣了,大家按自己能力分配份額,有錢出錢,有資源出資源,有身經百戰的職業雇傭兵(海盜)充當軍隊,再坐在談判桌上,說話的底氣就多了。

  不過,星際聯盟成立後,幹得最多的事是欺負沒加入他們的更弱小的國家,打劫壓榨人家的時候成員們行動一致,至於分割利益時吵起來打起來再說。因為聯盟成員國和組織各自為政,有不同的法律、習俗,當然也不是完全和睦,有的兵團之間也不止一次還發生過齟齬。比如,泰和就和幾個兵團打起來過,海盜們之間搞個黑吃黑,太正常了。有的時候為了方便行事,海盜團還會宣布「退出」聯盟,聯盟也會在某些時候宣布「開除」「譴責」某個成員,但是,這些「退出」「開除」「譴責」都是具有時效的,很快大家又會坐在同一張桌上大口喝酒大秤分金啦!

  單說實力的話,聯盟確實不缺人才和財力,但是探索未知星域是一項前期投入不小卻不一定能保障收益的買賣,聯盟的人不太會感興趣。

  妮妮就從沒沒聽說過聯盟有什麼探險隊。

  看來,要想知道實驗室的主人是誰,只有把它挖出來。可這個實驗室會不會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打開,各種妖魔災厄都飛了出來。在他們之前來的那批人裝備、人數都遠超他們,都扔掉實驗室跑了,他們怎麼敢貿然打開?

  討論之後仍然沒有進展,但至少為趕路的時候提供了點話題。

  三人回程的一路非常順利。

  他們返回到礦山所在的山地,放在樹下的筐子安然無恙,裡面的礦石、大貝殼等等輜重也沒有被動物動過的痕跡。

  為了避免意外,大家在這裡重新裝了背簍,把礦石平均分配,每個人都背一些,如果再發生0079被鱷魚鴨嘴獸襲擊的事,犧牲了一個背簍,依舊能有一些礦石可以背回去。

  這一路並非坦途。三個人每人負重幾乎四十公斤,還需要翻山越嶺,所經之處幸運的話有依稀能認出的獸道,但動物們的身高體型和三個人類相差甚遠,它們的林中高速公路隱藏在灌木叢和草叢中,人類想要通過時需要一人在前不斷揮動匕首砍斷藤蔓樹枝開路。

  幸而天氣一直還不錯,雖然翻過山頭後開始下山時就一直陰沉沉的,但並沒下雨。三人輪流開路,每走一個小時休息一會兒,喝幾口水說上幾句話,倒也走得不慢,但是在天黑前無論如何是沒法下到河谷了,只得在半山腰露宿一晚。

  妮妮想起自己上次從海邊走向河谷的經歷,覺得有了兩個同伴也不錯。只要他們一直這樣就好。不過,從一起去遺跡到現在,哪怕朝夕相處,一共也就一周時間,並不足以了解彼此。這個時候不保留些戒心,那就是傻瓜。

  營地紮好,篝火點上,大家稍微休息準備做晚飯。

  0079好奇地打開了那兩筒沒做成黃油的海牛奶,然後發現它們被搖晃了一整天後真的發酵成了散發酒味的飲料,但是沒人提出要喝。齊盛一向克制,本來也就對酒沒什麼興趣;妮妮表面笑眯眯心裡對這兩個人還存著戒備;0079倒是嘗了一小口,甜甜的,有點像醴酒,酒精濃度最多不到5%,但是另外兩個同伴都表示「明天還要趕路,我們就不喝啦」,他有點擔心只有自己喝了,萬一發酒瘋出醜被嘲笑一輩子。

  於是,妮妮用一塊傘布蒙在竹筒口,將奶酒過濾了一次,重新封在竹筒裡。

  大家都有點好奇明天再走一天這些奶酒會不會繼續發酵。沒準酒精濃度會再提高呢?

  0079想到甜米酒過了一段時間繼續發酵甜味就會變成辣味,很是遺憾,妮妮教他把其中一筒奶酒放在陶鍋裡煮上一會兒,經過加熱,奶酒中負責釀酒的細菌酵母都嗝屁了,發酵停止,酒自然不會變辣了。

  0079嘗了嘗蒸過的奶酒,味道真的沒有什麼改變。

  另一邊,妮妮已經做上飯了。她頭天晚上在做黃油剩下的漿酪泡了一把燕麥,這些燕麥全都脫殼處理過,泡了一夜一天之後漲大了兩三倍,竹筒裡幾乎倒不出液體了。這些泡漲的燕麥再加水煮上半個小時,就是一鍋香氣濃鬱的粥了,奶香和燕麥特有的香味相得益彰,撒上幾粒在路上隨手採摘的漿果,再奢侈地淋上一小勺蜂蜜,不管是趁熱吃還是放冷了再吃味道都很好。

  「這是我來到這個星球之後吃過的最好吃的主食!」0079這麼評價。

  妮妮也是這麼想的,她再一次遺憾,要是能養一頭海牛多好啊!

  主菜當然是海牛肉。海牛的腿腿兒肉還剩不少,早餐之後妮妮把剩下的肉全都從骨頭上剔掉放進竹筒裡保存,這樣能減輕一些重量。齊盛把海牛腿肉放在陶鍋裡,和一小段裙帶菜一起加上水煮。今天早上經過海邊那片浮木時果然又有不少海苔掛在枯枝上,0079又做了兩個傘形的架子,這下每人都一個了,綁在背簍後面,蓋上一大片海苔,還能遮陽。他用竹筒打了水把一塊岩石沖洗乾淨,又撿了十幾片海苔一層層摞起來,捲成一卷,滿滿地塞了一竹筒,準備背回家晾曬。

  撿海苔的時候大家也撿了不少海牛們用來纏在身上的海草,這東西看起來和泡發後的海帶、新鮮的裙帶菜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生嚼起來雖說沒什麼味道但也沒有怪味,有種黏黏的膠質,還挺彈牙的,吃完之後還有點很難形容的回甘,有點像鹹味的梅干,難怪海牛喜歡吃。既然海牛吃了沒事還長了一身那麼好吃的肉,那人吃了應該也問題不大。0079反正是這麼想的。於是他也搞了不少這玩意,還命名它為裙帶菜。

  齊盛和妮妮覺得,海帶裡富含碘,還能提煉出味精,那麼平時煮湯加一點補充碘和微量元素應該不錯。今晚和海牛腿肉一起煮了湯,果然十分鮮美。

  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頓飯,負重走了一天山路,又披荊斬棘的,都很累了,稍微聊了幾句就各自休息。

  深夜時,妮妮被小黑豆豆的尖叫聲吵醒,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頭野獸的黑影被篝火映在帳篷邊緣,那頭野獸伸著一隻前爪,像是想要弄明白怎麼打開她帳篷的門,帳篷外面,不知是齊盛還是0079大叫了一聲,野獸被驚走了,長長的尾巴在帳篷上畫了一條弧線,周圍樹影一陣紛亂的晃動,不知它跳到了樹上還是藏在了什麼地方。

  妮妮拎起槍出帳篷,0079和齊盛站在篝火前,背對背警戒,篝火不住跳動,讓他們的影子也跟著晃動。

  妮妮立即跳過去加入警戒,齊盛小聲說,「不止一隻。」

  她已經看見了。

  在他們頭頂的樹梢上,有一對綠色小燈泡在黑暗中閃動,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影影綽綽,幾簇綠色小燈在緩緩移動。

  「瞄準!開槍!」齊盛發令之後才察覺到自己的職業病又發作了,不過妮妮和0079很配合,兩人非常果斷地對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發射。

  在黑夜中,光能槍的效果比白天要炫目得多,暗紅色的光線射出後變成一條白熾的線,無聲無息,擊中目標後才發出聲響,不過,不是槍響,而是野獸的慘嚎。

  0079和齊盛有熱感探測頭盔的幫助,瞄準的是野獸心臟,妮妮沒頭盔,但她的槍法比這兩人更勝一籌,她瞄準的是兩個小綠燈泡之間,獵物瞬時倒斃,慘叫聲倒比背後的少。沒辦法,暗殺是雇傭兵們最常接的活兒之一。她也有職業習慣。

  一頭身體差不多有一米長的大型貓科動物中槍後從他們頭頂的樹上摔了下來,砸斷了好多樹枝,重重摔在地上。妮妮心說「好險」!這東西差一點就摔在篝火上了,要是把火砸滅了可要壞大事。

  令三人心驚的是,這一波慘嚎還未停歇,山林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像是所有野獸都被驚醒了,又像是收到了召集的信號,快速朝著這裡聚集起來,黑暗中到處是綠瑩瑩的小燈泡,由遠有近,遠處的還在不斷移動。

  妮妮後背冒了一層冷汗,「回去之後我們就把火藥趕緊搞出來!」這時候哪怕扔幾個炮仗出去也能嚇走一些野獸吧?

  齊盛叫0079,「敲竹筒!敲什麼都行!發出聲音,越大越好!」

  0079沒多說話,趕緊跑過去把儲水的幾個竹筒倒扣在地上,隨手拿起兩根樹枝乒乒乓乓亂敲一頓,一邊敲還一邊狼嚎似的叫了起來。

  他嚎了幾聲後,野獸們的嚎叫忽然停止了幾秒鐘,然後又此起彼伏迴蕩在山林中。

  妮妮感到齊盛的後背一僵,他無奈嘆氣,「你還跟它們合唱起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2:53 PM

第三卷:集體活動‧GIF 第五十五章 D44

  三個人和叢林中不知數目不明種類的野獸僵持到黎明,沒有野獸再敢進入射程範圍,但三人也不敢有絲毫放鬆,這麼多野獸,如果群起而攻之,他們三個可要糟。

  也不能爬到樹上。人家野獸都證明了,爬樹人家更在行。

  那怎麼辦?只能輪換著兩人警戒守衛,一個人乒乒乓乓亂敲竹筒發出響動,恐嚇野獸。0079後來突發奇想,他找了根細竹管,做了個竹笛,希望笛子能發出讓野獸們驚恐的聲音驅散它們。

  齊盛和妮妮十分期待,齊盛想起這次出門探險前0079曾用竹管做出音階不同的風鈴,對他很有信心,還跟妮妮說呢。

  但是,竹笛一做好立刻被打臉了!

  0079的竹笛吹起來完全沒他們想像中的什麼「聲可遏雲清且長」,更沒「笛聲吹破五湖秋」,嗚嗚嗚噗噗噗的,齊盛如同石化,妮妮目瞪口呆。

  這什麼玩意?這根本就是楊度召集海盜們開會時有人夾緊屁股不敢大聲放屁的聲音。

  0079的臉色在篝火下明暗不定,他想了想,「竹笛得有笛膜才行。我這還不如做個哨子呢!」

  這時大家才想起來,對啊,為什麼不用哨子呢?他們每個人不都有一個求生哨子麼?

  三人立即掏出哨子放在嘴上吹,吹了幾下,尖利的哨聲刺得每個人的耳朵都疼了,小豆豆們在籠子裡蹦跳尖叫,樹林裡的小燈泡們也受不了這波音頻攻擊,只見黑暗的樹叢不住晃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野獸們頓時散去了不少。

  三人信心大振,不過,他們依舊不敢掉以輕心,每隔一段時間就音頻攻擊!

  就這麼熬到了天色將明,在緊張(音頻攻擊)之下更容易感到疲勞。三個人神睏體乏,但哪敢休息啊!

  雖然明知道樹叢裡還躺著幾頭獵物,但大家一致認為這個時候跑去撿獵物是弱智行為,趕緊跑路要緊,皮毛以後還可以打!所以只馱上了從樹上落下的那頭大型貓科動物就拔營走了。

  下山的一路上沒再遇到什麼波折,到了正午時分,順順利利到了河谷邊上。接下來,只要沿著河水逆流而上就能到家了。

  到了這個時候,妮妮才想起要把那頭爬上樹準備偷襲他們的大貓給剝皮了。

  這動物的毛色和花熊有些像,棕黑白三色,只是身上還有環狀的花紋,尾巴幾乎和身體一樣長,頭大口闊,下顎發達,牙齒鋒利,腳爪非常大,幾乎和手掌一樣大,長著厚厚的肉墊,爪鉤像鷹爪一樣。

  午後兩點多,大家終於看到了那道久違的閃電形石壁,齊齊舒了口氣,相視而笑。

  齊盛問妮妮,「我們是把礦石直接背到木炭林旁邊,還是各自先回去,明天再集合?」

  妮妮早就想好了,冶煉金屬還是要三個人一起出力,何必小家子氣,偷藏一塊礦石沒意思,「直接背過去吧。」

  木炭林在乾涸的河道左側,河灘上到處是巨大的鵝卵石。齊盛看到一個地方有幾塊高大的岩石,「那裡倒是挺合適建工坊的。」

  妮妮笑了,「你還真有眼光。我搬到沼澤之前就在那裡搭了個臨時庇護所,住了好幾天呢。」

  0079驚訝,「啊?真的?」那幾塊石頭離他的住地直線距離不到一千米,根本就在他眼皮底下,他竟然一直沒發現她。

  妮妮不由再次感到自豪,「嘿嘿。我用木炭搭了個窩棚,白天看起來就像岩石的一片陰影,誰能發現我?」

  大家到了窩棚的舊址,放下背簍,重新取出物品。礦石不怕風水雨淋,更不會被動物偷走,就放在簸籮裡擱在岩石邊上;海牛的肉平分成三份,一人一份;海牛奶做的酒分成了兩份,妮妮一份,齊盛和0079一份,黃油也是這麼分的;鱷魚鴨嘴獸的兩張皮一早說好了歸妮妮所有,大貓的皮也給她,兩張海牛皮齊盛和0079一人一張,熊皮也是他們的,竹兔的皮無所謂,反正以後還要去抓幾隻回來蓄養;海鹽一人一份。

  分好了這次冒險所得的戰利品,0079勸妮妮,「你要把你的幾張獸皮也拿到我們那裡泡著麼?我們那裡陽光充足,水流方便些,而且我也建好了泡獸皮的池子了。以後如果你要泡香蒲莖,也可以放在那裡。」

  妮妮就把獸皮交給他了。

  她剛要走,齊盛又叫住她,「我們臨走前收了一批燕麥,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你和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如果曬乾了就也分一下。」他抬頭看看天空中快速流動的雲,「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再下雨。」

  和海邊比起來,他們所住的山區雨水相對少很多。但這一路上因為各種原因,返回的時間比原計劃的晚了幾天,誰知道燕麥現在怎麼樣了。

  來到齊盛和0079的營地前,遠遠就能聽見一陣陣叮叮泠泠的悅耳響聲,妮妮這才知道,原來齊盛真沒誇大其詞,0079做的風鈴真的音色十分優美。

  廚房和石壁下金燦燦的,燕麥草的草葉隨風輕擺,走近了,能聽到沙沙沙的輕響。

  不過,大概周圍的小鳥在近十天裡習慣了風鈴的聲響,它們也發現「稻草人」和普通樹木並沒什麼分別,一些膽大的鳥兒還是把這兒當成了自助餐廳,還邊吃邊拉,許多草穗被糟蹋了,淋上了鳥糞之後發黴了。

  但即使是這樣,收割好的燕麥草還有近九成是完好的,也晾曬乾了,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妮妮想,要是我們養了竹兔,這些草就可以當草料啦。唉喲,我得把松雞也趕緊逮幾隻養上,我還得趕快弄個地窖。

  她問兩個小伙伴,「昨天來那麼多野獸,會不會是海牛肉的氣味引來的?」她上次在樹林中遇到的大貓偷走了海牛肉,還到她的營地窺探,幸虧有小黑豆豆警報,不然可糟糕了。不知昨天那頭想要抓開帳篷的大貓是否就是從樹上掉下來那頭。

  齊盛和0079對視一眼,「有可能。」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趕快做地窖,還要加固房子。」0079忍不住勸妮妮,「你要不要搬過來?我們三個住在一起,更安全,還能節省燃料。分工合作,效率更高。」

  齊盛默默看著妮妮,覺得她暫時不會答應的。

  果然,妮妮說,「再說吧。」

  0079皺皺眉,正要再開口,齊盛忽然插話道:「我們很幸運。我們現在所在的區域,不知為什麼,沒有太多猛獸。」

  確實是這樣。花熊,鱷魚鴨嘴獸,毒蛇,大貓,幾乎全都沒有。

  妮妮也想到了,「在石壁另一邊的叢林裡,有個小水潭,周圍的泥地上有大型動物出沒的足印。可是從那裡開始,直到竹林邊緣,這個區域我再也沒有見過什麼大型猛獸的足跡。」

  0079也有同感,「這裡最大體型的動物,是小鹿,還有一種大松雞。」

  「為什麼呢?」妮妮思索,「蛇的話嘛……這裡海拔更高,凍土季更漫長,氣溫也要比臨海的地區要低一些,爬行動物對氣溫很敏感的。可是花豹、熊這些動物呢?還有,你們不覺得我的沼澤地其實很適合鱷魚鴨嘴獸們出沒嗎?」

  這種討論是沒有結果的。大家傾向於這樣的推測:多年前飛船在這裡起降,撞倒樹木,引起過林火,可能還不止一次!對竹林那邊的森林大改造動靜也不會小。所以動物們都認為這片區域——以河谷為界,從閃電形的山崖到竹林邊緣是非常危險的!不能去!去了會沒命。

  這種危險對於獵食者而言更高。它們在其他區域是食物鏈頂端的動物,可進入這個區域後就變成了和它們食譜上的動物一樣的地位。

  也有可能,哺乳類的大型掠食動物的智商更高,它們對飛船起降、人類來臨、開林伐木等等可怕的事件印象深刻,把這種恐懼傳授給了下一代,當幼崽們好奇地要去踏入那片危險區域時母獸們會發飆叼著脖子把小家伙們叼回來再痛打一頓告誡它們不能去那裡。久而久之,代代相傳,野獸們也許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那片區域不能去,但是又把自己母親教給自己的知識傳給了自己的孩子。

  而對於豚鼠、竹兔、小鹿、小鳥這些本來就處於食物鏈底層的動物而言,沒有了大型掠食動物,這片區域反而成為了一個庇護所。

  其實,兩腳獸們沒有先進武器和智慧的加持,在叢林食物鏈上的地位恐怕也不會比豚鼠竹兔高太多。

  齊盛將燕麥草也分成了三份,捆成高高的一垛,裝在網兜裡。妮妮要回家時,0079趕緊舉手當志願者送她回去。

  到了妮妮家,0079先幫妮妮打水清掃屋子,兩人喝茶休息的時候,他拿出自己準備的幾樣小禮物:幾塊粉紅色的魚皮,一小筒做好的魚子醬,還有一條用香蒲線織的,織法很復雜,有立體小菱形格子的髮帶。

  妮妮絲毫不掩飾對髮帶的喜愛,她微笑著拿在手裡欣賞,髮帶兩指寬,戴在頭上可以把當髮箍,讓額前的碎髮聽話地貼在頭上,髮帶一端留了個扣眼,另一端是一塊磨成圓形的小貝殼做的扣子,貝殼正是當日0079堅稱是「珠光貝」的那種。

  「謝謝你!」

  0079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憶妮妮這麼說的時候淺笑嫣然的樣子。

  他美滋滋地回到家,看到齊盛這隻工蜂正在勤勞地把燕麥草的草籽一根根捋下來放在竹筒裡,他腳邊堆了一大捆碼得整整齊齊的乾草,每捆大小一致。

  0079把妮妮送給他們的一罐薄荷水蓮花茶放在桌上,「你都不會累的麼?來,妮妮請我們喝茶!」

  齊盛頭都不抬,「快點來幫忙吧。我們明天的事更多。煉鐵、燒石灰、加固房子、修地窖,儲存更多食物,硝製皮貨……還要再去竹林一次,收蔬菜瓜果,修理灌溉系統,抓竹兔……」

  「啊——」0079叫了一聲,「別念了!」他喪喪地坐下,帶著情緒捋草籽,「你怎麼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呢?」

  齊盛忽然輕笑了一下,看看0079,「你覺得妮妮更有生活情趣?跟你打賭,她現在也忙著挖地窖呢!」

  齊盛說的沒錯。

  妮妮燒了一鍋水,一半灌進竹筒裡,再往鍋中的熱水裡灑了一把脫殼的燕麥,等燕麥泡漲,她就能煮晚飯了。然後她提著熊腿骨做的鏟子和小黑豆豆出去溜達了。

  她要趕快挖一個地窖,或者想點什麼辦法儲存食物,不然她的海牛奶黃油就要化了!壞了!

  她的這塊地不像齊盛他們的那塊山地,只要沿著山壁找一塊陰涼通風的地方,挖個四五十釐米的坑,哪怕用柴火堆蓋一個房子都可以當食物儲藏室了。

  她的地挖出一個坑,一天之後肯定會變成一個水坑。別地窖了,直接挖井吧。

  妮妮在領地附近轉了幾圈,最後決定做一個沉入式的冰箱。

  冰箱也不用離得很遠,就放在她廚房旁邊的泥潭裡。

  「冰箱」的外殼是用兩指厚的木板釘成的立方體,開口在頂部。冰箱做成兩層,夾層之間填上沙土、乾草,隔熱防潮,冰箱的外殼還要塗上一層樹膠,讓水分不能滲入。

  冰箱做好後,她用四根大竹子捆成一個四方長柱,兩端的竹節裡填上鵝卵石,慢慢地沉進泥塘中,她又秤了秤冰箱的重量,試驗了幾次,暫時先將四方柱用繩子栓在岸邊的一棵樹上,等冰箱外殼完全乾了,經過滲水測試後就能安在四方柱上了。這時再做一個絞盤滑輪,冰箱不用時隨著裝了石子的四方柱沉入泥塘中,涼冰冰的泥沼常年溫度在十度以下,可以延長食物的壽命了。要取食物時把拉動鉸鏈,冰箱浮起來,就能取出食物了。為了防潮,她打算再準備幾個竹筒,扎上小孔,裡面填上大貝殼燒成的生石灰。

  到了冬季時,不知道泥塘會不會上凍,如果凍上了,就讓冰箱一直露在外面就好。

  至於現在嘛,她把食物裝在竹筒裡封好,裝在幾個大簍子裡提到附近一個活水池邊,讓簍子一半浸在水中,裡面再扔上幾塊大石頭,只能先借助流水降溫保存了。沼澤裡動物不多,但她還是用藤條紮緊了簍子蓋,再壓上幾塊石頭。

  唉,這塊地先天條件有限,暫時只能做到這樣了。

  妮妮放好食物,抬頭看看天空,雲朵很多,風速也慢了,也許傍晚又會下雨。

  她趕緊去了生長香蒲的地方,割了很多香蒲莖,提到浸泡香蒲的小水池邊。池中是她臨走前放進去的香蒲莖,已經泡軟了,散發著古怪氣味。她把這些香蒲撈起來,掛在一邊的木架上瀝乾,再將今天割的香蒲浸入水中,壓上石頭。

  她提著半乾的香蒲莖回到家,把它們掛在廚房棚子下繼續晾著,這時,雨滴落下來了,打在樹葉和廚房棚頂上,滴滴答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3:12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五十六章 D45

  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夜,在黎明時停了。

  太陽出來後,齊盛和0079來到河灘岩石邊,準備建造冶煉金屬的工坊。

  現在看來,這塊地並不是適合做工坊,除了靠近木炭儲備和一條溪水的支流外,它並無其他優點,河灘上布滿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和不規則的石塊,四周沒有樹木遮掩,而且地面還是傾斜的。

  齊盛用一根小竹管和一塊木板做了一個簡易的水平尺,竹管中間削出一個薄而平的長孔,不影響竹管儲水,可以看到竹管內部。將竹管固定在木板上,從長孔中注入水,再放進去一片小葉子當標記,平放在地面上,看葉子向竹管哪一側流動,那一側的地勢就就較低,如果葉子能停留在長孔中,地面就是幾乎水平的。

  從水平尺中葉子流動的的情況看,這片河灘的傾斜度大約超過十五度。

  妮妮來了之後也認同齊盛的顧慮。

  於是大家便把礦石背走,到了溪流對面尋找平坦的工地。

  最後,他們在0079原來庇護所的下游找到了一塊合適的地。這裡地勢平坦,周圍還有許多樹木可供砍伐,離溪流也很近。

  地址選好了,接下來就要建工棚了。

  妮妮傾向於只建一個能擋風遮雨的棚子就好,先把鐵煉出來,其他慢慢來,但是0079和齊盛更傾向於一勞永逸,蓋一個有門有窗的屋子。

  商量之後,大家折中了一下,先搭建一個棚子,然後分成兩組輪流進行工作,一人負責在棚中開始煉鐵的最初步驟,兩人負責收集、搬運煉鐵和建房子的各種材料。

  計劃好了,他們先砍了一棵大樹,這樹應該是冷杉的一種,有十幾米高,樹幹卻並不很粗,直徑大約二十釐米,木質結實緊密,沒有什麼多餘的樹枝。

  砍樹時要很小心,盡量讓樹倒向溪流或是空地上。

  大樹最後倒在了溪邊,樹冠枝椏壓倒了一片灌木叢。

  接著,大家將樹幹最粗最均勻的部分切成了三米長的圓木樁,在每段木樁中間纏上繩子——用妮妮在沙灘上滾動樹木的方法,只要拉動繩子,木頭就會朝著他們想要的方向滾動。

  這些木頭是用來搭建工棚的柱子。

  0079和齊盛還用大樹最粗的一段做了個夯土樁。他們用粗繩在木樁上纏了兩圈,兩邊拉出繩圈,一人一邊,抬起木樁再重重摔下,地面就會被夯實。

  三人用樹枝插在地上,栓上繩子,圍出了一個近二十平米的方塊。這個範圍裡所有露出地面的石塊會被撬出來,再用木樁夯平。

  齊盛讓大家把較大的石塊堆在一起,留著用來壓工棚房頂,使它不會在大風天被風吹跑。

  三個人行動一致,效率高得驚人,幾個小時後,工坊初具雛形,地面平整,四角各挖了幾個深坑準備放進去建工棚的支柱。

  到了中午吃飯時,柱子已經立起來了,用來建棚頂的木材也搬運過來了。

  吃過簡單的午飯,三人又開始工作。

  工坊的立柱固定之後,接下來加上橫樑,再砍些樹枝架在棚頂就能暫時遮雨了,以後再慢慢改進。

  按理說,這個時候就可以按原計劃開始煉鐵了,可是0079和齊盛卻一致認為,房子可以再加一些側牆,這樣雨就吹不進來啊。萬一正打鐵的時候下起大暴雨怎麼辦?風一吹,冷雨澆在上面,完蛋了。而且,房子做好了之後不一定非要打鐵用啊,硝製皮貨,做陶器,晾曬香蒲莖,抽絲紡線,以後彈棉花……全都用得上這麼一個工坊。

  妮妮被說服了,於是大家又在立柱之間釘上三片木板橫欄。

  釘木板的釘子全是用竹子劈的,要釘進去不太容易,需要用光能槍事先在橫欄和立柱上打上比竹釘略細的小洞,兩廂對準之後,插上竹釘,兩人在左右扶好,另一人再用木槌、石斧之類的工具暴力敲擊竹釘。每塊做橫欄的木板大約都是一掌寬。

  橫欄做好之後,妮妮以為這下該完事了吧?

  可是齊盛又說,這樣還是不保險,倒不如把窗子也安上吧!0079一聽使勁點頭。

  妮妮就有點不爽了。她認為窗子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又不是在裡面住,只要安上可以從裡面打開的「推窗」就好。推窗可以用蘆葦桿編成一片,上方用軸固定在立柱或橫樑上,要打開時向上推起,用一根樹枝卡在半截牆上支撐起來就行了,通風,透光。不用的時候只要把支架收起來用繩子在裡面捆緊就行。

  類似蘆葦的植物在沼澤和溪水邊有很多。這種草能長一人多高,所有蘆葦的桿子粗細差不多,兩指粗細。

  三人到了溪邊砍下許多蘆葦桿,剝掉桿上的葉子,切成一米二左右的長度,大約十五六根並在一起,就大略能看出「推窗」大概是什麼模樣了。

  齊盛想用繩子編蘆葦桿,妮妮趕快攔住,這樣編出來的蘆葦推窗是漂亮又結實,可這得花多少時間啊!我想趕快煉鐵呀!有了鐵製工具,煉銅就更容易了,煉好了銅,就有銅鍋了,能炒菜了!

  妮妮實在是等不及。

  她劈開了六片竹片,竹片的兩端和中間都切出一個凹槽,分別放在蘆葦桿兩頭和中間,上下各是三片,繩子穿過蘆葦桿的縫隙,在竹片的凹槽繫緊之後,這片推窗就做好了。再把它掛在牆上不是什麼難事。

  齊盛一看這方法簡單可行,決定工坊屋頂也這麼做。於是他又和0079去砍了好多的蘆葦桿,三個人手腳不停,趕在天黑前把房頂和推窗都做出來了。

  當天晚上又下起了雨,但第二天大家到了工坊工地,只有門口的那一塊地濕了,因為昨天實在沒來得及做門,只用了些樹枝堆在門框上。除了這一小片,工坊裡面的地是乾乾的。

  妮妮帶來了幾根長竹竿,插在圍欄上,把蘆葦桿推窗撐起與牆體大約75度的角,工坊裡頓時明亮通風。

  有了做推窗的經驗,再用蘆葦桿做門也簡單。

  安上門和門栓,這個房子就算徹底蓋好了。新割下來的蘆葦桿是青綠色的,顏色十分悅目,襯著帶著樹皮的木板木樁,有種樸實自然的美感。

  要讓妮妮說,工坊蓋成這樣已經成了,比他們三個現在哪一個人的房子都還好呢,可是齊盛和0079一致認為還得把屋子裡面的地面應該做得更好些。既然都花了一天時間蓋房子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這最後一步了呀。

  他們倆大概昨晚回去時討論了地面該怎麼做,已經有了幾個方案,一個是去挖些土,加上水,和沙子、木炭碎屑混合在一起,倒在地面上,用木鏟推平,再用木樁來回壓幾次,等地面乾了就是類似混凝土的灰漿地板,另一個方案差不多,但是需要的時間更多,就是做地磚,先做木模,然後用泥漿混合切碎的乾草,倒在模具裡,跟做夯土牆一樣,等濕度合適了夯瓷實,放乾了,就能鋪地啦!

  妮妮聽他們說方案時心裡一直在吐槽——她忍夠了好嘛?!剛開始不是說只是建個棚子就分組的麼?就開始煉鐵的麼?這特喵的現在房子牆也有了(雖然漏風),窗戶也有了(雖然是推窗),你們又想鋪地磚?

  她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你們到底是要蓋房子還是要煉鐵啊?還鋪地面呢?怎麼不乾脆燒些地磚啊?去吧,去搞個磚窯嘛!那麼多木炭呢,白放著不用簡直浪費資源!」

  她是在吐槽,萬萬沒想到卻給了這兩個偏執狂靈感:對啊,為什麼不燒些磚呢?這附近有的是木炭!

  於是這倆人輪番跟妮妮安利標準化磚塊的好處,不僅可以蓋房子,可以鋪地,可以蓋爐台,還可以盤火炕呢!呵呵呵,用不完放在那兒放上幾年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等我們蓋起了磚房還有火炕你可不要太羨慕哦!

  妮妮再次吐槽:「那你們是不是得先做出來幾個獨輪車啊?幹什麼?把你們燒好的磚頭從磚窯運回去呀!神經病!」先把鐵搞出來啊朋友們!你們昨天還嚷嚷著煉鐵煉鐵呢,這怎麼蓋房子蓋上癮了呢?

  她決定以行動把跑偏的兩人給揪回來,管你們幹什麼,我就要煉鐵!老子現在就去把木炭背回來,然後一層炭一層礦石燒起來!

  但她低估了神經病偏執起來的可怕。尤其是低估了齊盛這個工蜂、工作狂、基建狂魔的可怕。

  她背了一筐木炭回到工坊,這倆人不見了,她四下看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影,只好先把木炭卸下來。

  等她再背了一筐炭回來,遠遠看見齊盛和0079在溪流對岸,一人推了個怪模怪樣的車!

  我法克哦。這兩人真去做獨輪車了!

  齊盛和0079的獨輪車……呃,姑且這麼叫吧,其實那玩意兒是一個比三角架稍微也就復雜那麼一丟丟的東西,有兩個把手,把手之間有一道橫樑,橫樑下是一個支架,推起車的時候支架就也抬起來,車停下時能支架就垂直,能讓車穩穩地站在地面上,前面是一個木頭輪,手工拙劣,有的支架上木頭的樹皮都還沒剝下來,但只有輪子真能軲轆,又能推著走,架子再捆上一個藤筐,那它就是獨輪車了。

  我靠。

  我始終不能理解你們男人的浪漫。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0079很嗨皮地跟妮妮安利他的獨輪車,「厲害吧?這麼快就做好了!你說,你想搬什麼,我幫你!用車推回來!沙子也能推回來,我在藤筐裡墊了一層樹葉,沙子就不會漏出來了!」

  妮妮嫌棄地看看「獨輪車」,再看看0079,最後看看齊盛,連你也……

  齊盛無辜又平靜地說:「人與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會製造工具。這不是你說的麼?」

  總之,車都造出來了,難道還能扔了麼?妮妮只好說,「那你們去運一些木炭回來吧,再挖一大塊苔蘚,不要撕開,要完整的。」

  你以為這兩個蠢貨就這麼推著車去運木炭了麼?你太天真了。

  從這裡去抬木炭要越過一道小溪,還要走過滿地大石頭和鵝卵石的乾涸河灘,就算是怪物越野車那種和腰一樣粗的輪子也走不好啊何況是這種木頭輪?於是這兩個憨卵又開始琢磨著要修一條快速通道。

  妮妮在心裡把她能想到的辱罵男性的詞匯過了一遍:沙雕、蠢蛋、憨卵、傻嗶嗶——、淦嗶嗶嗶——的嗶嗶嗶——。

  不再搭理他們了。她要自己單幹。

  法克了個雞兒的,你們修工坊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在心裡罵罵咧咧,行動卻有效迅速。她在工坊外面找了塊略平整的地,又馱回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當砧板。先把背回來的木炭放在砧板上用石斧敲成小塊,這樣更便於燃燒。

  然後她搬了一筐碎石頭塊放在工坊地上,圍成一個直徑大約一米的圈,圈裡先鋪上一層木炭,再架上柴草點燃。

  她從背簍裡挑撿出黃鐵礦礦石,差不多四五公斤重,帶到溪流邊洗淨,背回來也放在石砧板上敲成小碎塊。

  回到工坊後,木炭已經燒起來了,她用竹管吹了幾下火,讓木炭燒得紅彤彤的,再把洗掉雜質的礦石碎塊平平鋪上一層,再蓋上一層木炭,金屬被火紅的木炭加熱,很快把上面一層木炭也點燃了。

  這時兩個混蛋終於回來了,齊盛拿了一塊大大的苔蘚,剛好能蓋在上面。

  妮妮用她之前打到的那塊海牛皮做了個簡陋的風箱。她在海牛皮的肚子兩邊各縫上一根樹枝,再把頸部和屁股縫合,只要將肚子上的兩根樹枝合上,海牛皮就變成一個大皮包的樣子,分開樹枝,再合上,空氣就會從海牛屁股上留的一個孔吹出去。這個孔是有用的,往裡面插一根竹管,另一頭塞在苔蘚掩蓋的炭堆中,反復開合風箱,大量的空氣就加入其中,加速其中的化學反應。美中不足的是,竹管不久之後就冒煙了,燒成了竹炭。

  他們這點礦石還用不著建高爐。苔蘚的作用是密封,這樣就形同一個高爐了。這個法子是大家看0079那些考古學紀錄片推敲來的。

  這個方法是用化學對礦石進行還原,對高爐中的溫度並沒太大要求,高溫只起催化作用。黃鐵礦礦石的成分是硫、鐵和一部分銅,和氧氣、木炭發生化學作用,最終變成了一塊塊金屬。

  這是他們在這個星球上得到的第一批金屬。最大的一塊比拳頭略大,是深黑色的不規則圓球,上面布滿氣孔,這是一塊生鐵。較大的金屬塊在冷卻後可以直接挑出來,小塊的則要用陶盆淘洗分揀。

  別看這些金屬此時的賣相不好,像一團腐爛發黑的海綿似的,可是它們是如假包換的金屬!敲起來鏘鏘作響。沉重,鋒利,用繩子捆綁在木棒上,能當致命武器。

  妮妮用生鐵錘子敲碎了碗口粗的竹子,興奮得臉都紅了——哈哈哈哈,我們煉出鐵了!從陶器時代進入鐵器時代了!文明里程碑大飛躍啊。

  不過呢,作為會製作工具使用工具的人類,當然不會只滿足於此。

  有了生鐵,接下來就可以煉鋼了!

  妮妮現在能理解齊盛和0079的浪漫精神了,既然搞事情,就搞大事情嘛。

  要煉鋼可不能這麼搞法,必須要蓋爐子。

  她改進了齊盛和0079設計的做磚塊的模具,用幾根竹管、木板還有做風箱時割下的海牛皮皮條做了一個壓模機,用竹鏟鏟起一團攪好的泥巴,打開模具蓋,放進去,另一個人用力壓下扳手,噗嗒,一塊泥磚就落地成型了。她改進後的模具多了兩個竹管,成型的磚塊中間有兩個圓孔,這樣的磚不僅省料,更容易脫模,還更保溫。

  0079十分佩服,「哇,你可真是個設計小天才!」

  妮妮當仁不讓:「那當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3:28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五十七章 規模化生產

  設計小天才並不滿足於單塊壓模成型磚塊,她還要繼續改進模具和生產技術。

  一天之後,她搞出了新方法。

  可以進行規模化、大批量生產的新方法。

  先在地上鋪上一塊木板,一張大約一米寬一米五長。然後,在木板上放上改進後的木模,長方形的模子只比木板小一圈,接著,把準備好的泥漿倒進模子中,這個新方法的技術難點就在這裡,泥漿要一次準備充分,大家試驗了幾次才設計出了最合適的模具和木板的大小,剛好同時倒入三大竹筒的泥漿,泥漿倒入後,要盡快讓它均勻流動,先兩人一人坐在模具一邊,用一塊木板推平泥漿,然後用一個特別工具抹平邊角,這東西也是妮妮做的,是一塊木板,一頭尖一頭平,能讓泥漿在模具的邊角處都抹平,最後,兩人抬起木板再輕輕放下,敲擊模具邊角,讓泥漿中的氣泡都出來。

  這時,在模具上再蒙上一層草墊子,這些墊子編的薄而鬆散,讓泥漿在陰涼通風的地方(工坊裡)晾乾,表面又不至於乾得太快。

  大約十二小時後,泥漿的乾燥程度達到了最佳狀態,掀開草墊子,用最新壓模器沿著木模四邊如同蓋印章一樣咔咔咔往下按就行了。最新模具是用打磨得很薄的竹片做的,切軟泥不在話下。蓋過章之後,再讓泥磚繼續風乾,二十四小時後,拆開模具,抽出木板,泥磚就分成一塊一塊的了。再把磚塊翻面,放在草墊子上,再等二十四小時,讓另一面也晾乾。

  用這種批量生產的方法做出的泥磚難免會有些瑕疵,但是速度快啊。

  三天之後,他們足足做了四千多塊磚,足夠壘起一個三米多高的四方磚窯。

  磚窯蓋在了原來準備蓋工坊的那片河灘上。

  這裡四面空蕩蕩,不怕燒窯時產生意外燒到樹木,引起火災。

  把大塊的石頭搬走後,0079和齊盛又拖來一根三四米長二十釐米直徑的圓木,拴上繩子,一人拉著一頭,把地面上的鵝卵石推平了些,再用獨輪車推來了幾車河沙,灑在地面上,推平整之後就能可以起磚窯了。

  他們先把大量的木炭放在中心,堆起了一個巨大的圓錐形木炭堆,再圍著這堆燃料堆起磚窯。

  關於磚窯怎麼堆放,三人等待泥磚乾燥的時候用小木頭塊推演過許多次,不能說是萬無一失,但也對如何讓磚窯的牆盡量保持平衡,如何留氣孔,等窯火熄滅,磚窯冷卻後如何開窯等等細節問題都有譜了。

  三個人還分別做了些陶器,也一起放在磚窯裡燒製。

  妮妮用齊盛做的木輪拉胚器做了水杯、水壺、碗、鍋等物,齊盛試著做了個七十釐米高的大水缸,0079做的東西就稀罕了,他也做了個水缸,不過肚子更大,和齊盛的水缸比矮很多,但其實兩個缸的體積差不多,他做缸的手法就和小孩兒玩泥巴一樣,把陶泥搓成一根手指粗細的長條,另準備一個盤子大小的缸底,沿著盤子邊把泥巴條一圈一圈盤上去,期間再打濕雙手,蘸上陶泥,用指尖在泥巴條圈圈之間涂抹,把縫隙都填滿了。他這個水缸,或者說水甕是按照他電腦裡的考古紀錄片裡模擬古人製作陶器的視頻製作的,誰知道能不能燒成功,但是水甕的樣子確實古拙可愛。

  此外,大家還做了很多可以充當坩堝或者模具的陶器,為接下來鍛打鐵器銅器,以及打製鋼做準備。

  這些陶器全都用放在磚窯內部,用磚塊搭的架子上。

  磚窯的最外層還留了幾個氣孔。

  蓋磚窯花了整整一天時間。

  期間還有那麼一會兒,烏雲低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味,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大家很是擔心。這時候要是下大雨,他們辛苦了幾天做出的東西就會重新變回一堆陶泥。

  好在建磚窯之前天氣狀況也被考慮到了。為了應付燒窯時突然來襲的大雨,他們用細長的竹竿搭了一個簡易的棚架,將妮妮和齊盛的降落傘做成了兩片捲簾掛在最上方,只要一下雨,拉下繫繩,簾子落下,就能為磚窯遮擋一些雨。

  這些細竹竿是離開竹林時齊盛砍的,他把竹竿捆成一捆扔進河谷中,竹竿順流而下,停在閃電崖在河流中天然形成的堤壩前。不過,他並沒跟兩個同伴提這事。

  妮妮再次嘆服,人家能當指揮官確實不是僥幸。她就想不了這麼遠。

  齊盛在他們不留意的時候提前做的準備不止這一件。

  點燃磚窯之後,大家要整晚留在這裡守著,千萬不能讓爐火熄滅。這是很疲憊的活兒,齊盛早早想到了為大家提神的方法。

  現在獸皮在水裡泡得足夠久了,可以進行下一步製作了。獸皮上殘留的脂肪血肉被泡軟了或是腐爛了,就能很輕鬆地刮掉了。

  製作磚塊陶器的空檔,齊盛用粗木樁做了三個刮皮的台子,下有支架,讓木樁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將泡得奇臭的獸皮從水裡拎出來,肉面朝上放在木樁上,一頭用類似木楔子工具固定好,拿一把竹刀或是骨頭做的刀,刀刃橫放,緊貼皮子,兩手握住刀柄,從上到下用力一刮,腐爛的碎肉、皮下脂肪組織的殘留物,全都掉了下來,皮子露出了清晰的毛孔紋路。如果要光滑的皮子,刮完肉面之後再把皮子翻過來,把毛也如此刮下來即可。但是他們三個沒人樂意這麼做。刮一遍就夠累的啦!而且他們現有的這些皮毛,毛面都細密柔軟,雖然不夠豐厚,但足以保暖。

  刮掉殘肉之後的獸皮再次繃在木架上防止它發皺、收縮,晾乾之後就能硝製了。

  因為目前還沒發現硝石,所以齊盛想到了另一種硝製皮草的方法:用動物的腦子。沿途收獲獵物時,他把獵物的腦子都倒進了一個大竹筒裡,這時可派上用場了。

  也不用多說了,竹筒打開那一刻,妮妮覺得自己的鼻腔被刺激得當場整個升天了。犯睏?不!不犯睏!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

  更噁心的步驟還在後面呢,齊盛用花熊尾巴和海牛尾巴做了三把刷子,把腦子攪和均勻,來吧,一人一把刷子,蘸上腦花,均勻地涂抹在獸皮的皮面,要多塗幾次。

  有這個氣味,守著磚窯那幾天大伙兒都很精神。哪怕是0079,都不睏了呢!

  四十八小時後,磚窯可以熄火了。陶土在這段時間裡完成了神奇的質變。可是,這個時候它依然是脆弱的。陶器在退火也就是慢慢降溫的過程中如果遇到溫度驟降,就會立刻碎成渣渣。

  偏偏這時刮起了風,風裡似乎還能聞到水汽,天上也烏雲滾滾。

  似乎上天跟他們開了個玩笑,只是想等他們再多煎熬一會兒才把這場雨降下來。

  大家都很焦慮,可能做的一切都做了,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一滴雨滴落在妮妮腦門上時,她難過極了,可是還是努力笑著說:「沒關係。這次的陶磚燒不好也沒事,我們就用磚塊砌一個永久性的窯。不怕雨的那種。」

  0079見她眼圈都紅了,也順著她的思路說,「對!還要再蓋一個五六米高的永久性棚子。」

  齊盛倒還是一貫的鎮定,「不至於你們想的那麼糟糕。至少有一半磚能倖存下來,窯爐最裡面的陶器完好的機率更大,最外面的那些磚塊即使碎了也能湊合用。何況,我們還有雨棚呢。」

  妮妮抬頭看看齊盛說的「雨棚」,都想哭了,您這是什麼瞎雞兒雨棚啊?齊盛降落傘上的洞比她頭還大呢,還不止一個,雖然臨時東拼西湊縫補了一番,可有好多地方露著變成鬚鬚的線。

  雨點滴滴噠噠落在棚上,0079開始念念有詞,妮妮和齊盛不由一起皺眉,這還禱告上了?然後,他們發現0079這禱告詞不對味啊,都說臨時抱佛腳,0079這抱得有點多,他把漫天神佛抱了個遍,這不是抱佛腳,這特麼是漫天神佛都在他開的演唱會上當粉絲,他唱嗨了跑著步和台下粉絲擊掌呢吧?臨時擊佛腳?

  0079對持有異議的兩人瞥了一眼,義正言辭理直氣壯,「看什麼?真有神明的話,誰知道負責這個星球的神明是什麼?長什麼樣?沒準我求告的各路神仙當中有這個星球的神的朋友呢?朋友多了,不拘是誰跟祂打聲招呼咱們的磚窯就保住了!愣著幹什麼?妮妮,你們海盜信什麼神?趕快念起來!齊盛你呢?你也別愣著!」

  齊盛愣了愣,「我……我那個星球的神大約已經死了。」

  泰和的海盜們什麼地方的人都有,信仰自然不同,楊度和二當家從來沒管過誰信什麼。不過,楊度一向倡導科學迷信,什麼叫科學迷信呢?就是在牌桌上贏了錢是有幸運女神眷顧,輸了,是自己出老千和數牌的水準不夠,數學沒學好。最重要的是要選擇性迷信,只信好的不信壞的。

  妮妮被楊度養大,自然也是個堅定的科學迷信者,當她聽到齊盛那句話,不由凝視他,「啊?為什麼?」信則有,不信則無的神,怎麼還能死呢?

  齊盛微笑了,「我們那個星球的信仰,是神是由星球上的萬物生靈供養,既然星球不存在了,那麼神自然也死了。」

  要跟齊盛抬槓的話,那0079可就精神了,「聽起來是符合邏輯,不過——既然你說神死了,那必然是先承認了『神存在過』,也就是說,你承認萬物有靈,神被萬物生靈供養,那麼,人死了之後有靈魂,神死了之後不也應該有靈麼?」

  齊盛沒料到0079這一刻哲學之神附體,一時啞口無言,這讓0079更得意了,「你可以呼叫祂的靈呀!靈是不滅的,就像塵埃,像光!像雷電!」

  轟隆隆隆——

  他們頭頂閃了幾閃,一排炸雷趕著捲動翻湧的烏雲滾滾而來。

  三人不約而同抬頭看天,齊盛和妮妮死死盯住0079,異口同聲:「你請的哪路神仙?」

  0079:「呃……再給我個機會?」

  上天沒打算再給0079機會。

  豆大的雨滴啪啪落地,打得原本殘破不堪的遮雨棚被狂風撕扯,齊盛那塊傘布雖然補了一次,可是有個破洞被撕開了,纖維線頭和遠處溪流邊的草一起舞動,偶爾還能從破洞中看到飛向太空的樹枝、葉片、羽毛和亂草。

  「求神不如求自己!」堅定的科學迷信者妮妮抓住一根竹竿爬到棚子頂部,緊緊拉住炸線了的棚頂,正要用繩子重新加固,轟隆一聲巨響,她頭頂炸了一個雷!

  妮妮頓時虔誠地順著竹竿出溜下來,雙掌合十對著金蛇狂舞炸雷狂飆的天空禱告道:「感謝上蒼不殺之恩。信女願餘生葷素搭配報答上蒼。」

  這個天氣爬得高就是找雷劈。

  眼看雨嘩嘩下來了,棚子暫時沒漏雨,可他們發現另一個問題,傘布做的棚頂太過柔軟,雨水很快將棚頂壓出了一個一個坑,全是一汪一汪的水,支撐的竹竿也隨著積水重量快速增加而變彎了。遮雨棚很快就要失守了!怎麼辦?眼看著幾千塊陶磚變成渣渣麼?

  絕對不行。

  齊盛當機立斷,「妮妮,你和0079去沼澤樹林裡找些苔蘚,整塊的!我在這裡守著!」

  苔蘚蓋在磚窯上面,能保溫,還能讓雨水導流。現在不是後悔怎麼沒早想到這辦法的時候,妮妮和0079飛快去了。

  他們各撕了幾塊大片的苔蘚跑回來,齊盛正舉著竹竿捅遮雨棚頂積的雨水呢,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遮雨棚依舊完整,磚窯目前也還完全是乾燥的!

  妮妮像踩高蹺一樣站在兩根竹竿上,把一塊塊苔蘚蓋在窯爐上。

  然後三個人各執一根竹竿,只要棚頂出現一汪積水就趕緊捅一下,讓雨水順著棚布流下去。一蓬一蓬的積水嘩啦從棚頂摔到地上,打得雨棚外面的的小石子地一個坑一個坑。

  四面白茫茫,只聽到狂風驟雨肆虐的聲音。

  兩個多小時後,暴雨終於有了退散的勢頭,妮妮癱坐在地上,齊盛和0079也都在粗重呼吸。三個人全身濕漉漉的,又是汗又是雨。

  雨勢漸漸越來越小,又過了一個小時,雨過天晴,遠處的山峰之間浮動著薄紗般的雲霧,還出現了兩道彩虹交叉的奇景。

  接下來的兩天裡,三人不敢掉以輕心,輪換著休息,一直守在磚窯邊。

  磚窯終於冷卻好了,大家打開堵住的窯門口,驚喜地發現這次燒窯非常成功!所有的磚頭都從泥磚變成了陶磚,所有的陶器也都燒製成功了!

  0079高興地擁抱了妮妮一下,轉身想給齊盛一個擁抱,沒想到,他趕緊後退了一步。

  唉,這個工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3:53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五十八章 D56

  有了陶磚,用來煉鐵、煉鋼的爐子就能蓋起來了。

  不過,到了這時,齊盛反而放緩了推進文明發展的速度。

  他認為大家該適當地休息一下。從探險歸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天,幾乎每天都在忙碌和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中度過,即使間歇時間也用來硝製皮貨了,現在是不是該去一趟竹林和棋盤花園,收獲一些食物,打理花園,再砍些竹子回來呢?那些成熟的瓜果蔬菜放在花園裡可就成了鳥獸的食物了。

  之前儲備的食物在這十幾天中幾乎消耗殆盡,而且主糧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燕麥草幾乎收割完了,異星藜麥雖然被證實確實可以作為主食,但是數量不多,味道也不是很好。菜籽中含皂苷之類的物質,浸泡之後依然有淡淡的苦澀,而且,別看一粒粒和小米差不多大小,口感卻更偏向堅果,吃一口要嚼上很久。如果不和其他食物一起烹調,幾乎難以入口。

  妮妮試過把藜麥脫殼後放進陶盆中用石頭磨成粉,再加水浸泡,加入脂肪、肉碎、鳥蛋,還有鹽和蔥末調和成丸子,味道倒還很不錯,不過,把藜麥換成任何其他的主食,估計味道會更好。

  大家只得寄希望於棋盤花園中的那一小片玉米。還有土豆。

  上一次去的時候,因為無人照料,玉米穗還很小,玉米粒更稱不上飽滿,土豆也一樣。不知現在它們長得怎麼樣了。

  他們要在冬季來臨前儲備足夠的食物,不然,即使有了鋼刀,鐵鍋,沒有吃的照樣活不下去。

  齊盛提出去花園收獲的建議後,大家立刻做好準備。

  這一次,大家仍然走的是妮妮發掘的那條路。

  轉眼之間,距離上次來已經過了快一個月,林中的景色也出現了很多不同,樹木雖然依舊枝繁葉茂,但地上的許多落葉鑲著黃綠色的邊,原本藏在枝葉間的小果子都露出來了,有些青中帶黃,有的泛著紅暈,看來就要成熟了。只是不知道到時味道如何,能不能吃。

  到了竹林後,大家依舊在上次紮營的地方搭好營帳,然後去林中砍了許多大竹子,一些拖到溪邊扔進溪水中,一些拖進棋盤格花園中。這園中原先有灌溉系統,用合成材料管鋪設,這麼多年無人維護,有些被去而復返的本地植物根系破壞,有些被不知什麼小動物給啃破了(很可能就是竹兔),還在裡面建了窩。

  要想讓花園重新恢復生機,必須得重新搭建好灌溉管道。

  他們沒有合成材料管道,只能選用直徑十釐米左右的竹子替代。花園面積太大,三個人力有不逮,也只能暫時修整幾塊比較重要的區域,土豆,玉米,棉花,等等。

  幸而原先的管道是鋪在地面上的,修復工程才不是那麼復雜。

  兩天後,幾塊長著重要作物的花園都能重新通上水了。

  妮妮不愧是設計小天才,她用竹篾做成發條,做了一個可以當鬧鐘用的小裝置,又以0079那些考古紀錄片中古代計時器——滴漏為靈感,做了個可以循環計時的裝置,實現了自動灌溉!每隔二十四小時,傍晚六點鐘,「滴漏」計時器的鐘錘落下,竹子管道的閥門就會被拉起來,從小溪裡引來的水就會在幾個方格中流淌。

  其實,雖然原先的灌溉系統被植物根系、小動物還有自然環境的侵蝕搞得千瘡百孔,但原本的電腦控制系統依舊是完好的。甚至可以連接上她和0079的電腦,他們通過電腦可以隨時控制灌溉。不過,因為沒有網絡支持,當他們離開花園,控制系統無法接收信號,自然也就形同廢物了。

  除非他們留下一台電腦,設定好自動程序。

  齊盛立即想到自己救生艙裡的控制面板。雖然只有簡單的功能,但畢竟也算電腦,妮妮決定回去的時候把他的救生艙也拆了,取出控制面板改裝,下次來花園的時候帶上,沒準真能派上大用處呢!

  這次大家並沒找到太多的新食材,但已經發現的那些瓜果蔬菜經過一番挽救後都還挺爭氣的,玉米和檸檬長得尤其不錯,南瓜也又成熟了幾個,土豆、辣椒、長豆角和毛瓜也都長得很好。

  妮妮還在花園裡新發現了一種白色的香花,她起初以為是前人養著欣賞的,用小學生植物百科圖鑑鑑定了之後才發現那其實是薑的花。有用的部分長在地下呢!

  薑既可作調味料也可以做藥材。煮肉湯時可以去除腥羶,受涼了煮水喝能驅寒。

  妮妮小心翼翼挖了兩棵,準備帶回去移植。她還挖了兩棵玉米。在她看來,玉米桿和溪邊隨處可見的蘆葦桿應該是親戚,既然異星蘆葦能在溪邊長得那麼繁榮昌盛,沒理由玉米不行。

  齊盛也挖了幾棵小檸檬樹準備回去種。

  0079異想天開,準備帶一些土豆回去。他看妮妮用大竹盆做的「滴漏」後受到啟發,打算把土豆種在側面可以打開的大花盆裡,那不就隨時能觀察到土豆們的長勢了麼?收獲的時候只摘大的,小的留在花盆裡繼續長。

  這次的任務除了照料花園中的植物,收獲食物,還要一件,就是抓竹兔。

  獸皮硝製好了,大家發現,皮質最好的除了海牛,就要數竹兔了。竹兔的皮子柔軟堅韌,毛峰細密光滑。美中不足是竹兔個頭小。但是竹兔容易捉啊!可不用翻山越嶺到海邊。而且沒準還能蓄養。

  要是實現了蓄養,那以後就有穩定的蛋白質來源了。

  紮營當晚,妮妮就在竹林中設下了誘餌圈套,還有陷阱。

  第二天早上就有收獲啦!

  四隻肥肥的大竹兔,兩公兩母,正好!

  0079抱著竹兔,摸摸絨毛,又想起了他留在海邊的小寶貝。那麼可愛又那麼無情。他氣哼哼地把竹兔放進籠子裡,我可不會對你們產生感情。你們就是我養來吃肉剝皮的。

  三人在花園中住了三天,臨走那天又逮住了一隻竹兔。

  這隻竹兔純屬意外,因為大家不知道竹兔的習性究竟如何,暫時並不想抓太多回去,可妮妮忘了一個陷阱。這隻倒黴又頑強的竹兔比他們之前見過的都大,它掙斷了套圈,拖著藤條在林中蹣跚逃命,被去打水的0079碰個正著。

  大家也許忘了吧,在不久之前,0079並不叫0079,叫變態。

  所以他看到這倒黴的兔子後,悄悄跟在它身後。

  竹兔帶著傷腿回到巢穴,哪料到變態的人類會順藤摸兔呢?

  0079鏟平了兔子洞,還叫上齊盛和妮妮一起來參觀。

  竹兔的洞穴在地下四五十釐米的地方,洞穴四通八達,似乎還和其他小動物的洞穴相通,沒準還連上了竹兔們建在地下的高速公路,0079挖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已經非常驚人了。

  沒想到竹兔是一種非常講究衛生的動物,它的洞穴是三室一廳一衛,有專門的廁所(裡面有好多便便),臥室(墊著乾草和羽毛還有動物絨毛),休息室(放著一些磨牙用的樹枝竹片),還有儲藏室(存放著各種食物)。

  在竹兔的儲藏室中,他們發現了差不多兩公斤重的各種菜籽和豆子。菜籽中大部分是燕麥,還有一種和他們之前發現的異星藜麥相似的菜籽,豆子各色都有,紅豆黑豆黃豆花豆,還有花生和玉米粒。此外,還有很多帶著草穗的乾草。

  「這些豆子是在哪兒找的呢?」妮妮捏起幾粒紅豆,確定它們也是前人帶來的。這些豆子和二當家喜歡吃的紅豆毫無區別。紅豆可能做不少好吃的,紅豆年糕湯,豆沙餅,豆沙湯圓,豆沙麵包……啊,口水。

  花生也是!花生泡幾個小時之後可以打成漿,過濾後是花生奶,加上果凍粉做成奶凍特別好吃。啊,又要流口水了。

  有時候真的得佩服動物尋找食物的天賦。

  大家把小豆豆們放出來,牽著它們在雜草叢生的棋盤格花園中轉悠了一下午,成功地發現了各種豆子,有的豆莢已經成熟爆裂了,地上還能撿起幾粒沒被鳥獸吃掉的豆子,還有些豆莢還是綠色的。

  於是回程時間被推遲了一天,大家把種著豆子的花園仔細整理了一番,重新搭起讓豆豆藤蔓攀爬的架子,土地也翻一翻,澆澆水,再在田地邊挖個坑埋些這幾天的廚餘和整理花園時鏟除的異星植物,下次再來這些就變成肥料啦!

  這天下午,小豆豆們又找到了花生。花生和豆科植物不一樣,它是生在地下的,露出地面的是甜美的葉子,已經被小動物們啃得所剩無幾。花生在異星植物面前難以招架,苟延殘喘,長得一點都不好。

  大家也把花生地按照小學生植物百科上說的方法整理了一番。

  回程的時候,他們來到山下,順水漂下的竹子已經在河谷中等著他們了。

  這次竹子砍得很多,三人將最粗大的那些紮成了三支竹筏,其餘的都捆成捆,推入河道中,它們隨波逐流,早晚會到達山下的天然堤壩那裡。

  妮妮想起自己上次駕駛竹筏的經驗,還在竹筏上做了小椅子和能夠固定簍子筐子的支架。

  把收獲都搬上竹筏後,一人一支竹筏,撐起竹蒿,悠然而下,水波粼粼,涼風習習,十分快意。

  這次砍伐大量竹子是為了建橋。

  燒好的陶磚還在堆放在溪流對面,大家商量之後,打算將外層的陶磚留在這裡,建成一個永久性的窯,專供燒製陶器。其餘的磚塊搬到對岸的工坊,建成一個高爐,用來冶煉金屬。

  此外,他們還準備再燒一批陶磚用來建房子。

  如此一來,在溪流上建一道橋就很有必要了,不然難道要每次背著大筐子涉水把陶磚運去對岸麼?

  妮妮這時才發覺,齊盛設想的「快速通道」還真的非常有必要建。

  她不由有點洩氣。自己當時還腹誹他們是憨卵,現在看看,到底誰是憨卵啊?難怪0079也更願意聽齊盛的而不是她的。

  她反省了一會兒,很快又釋然了。二當家不是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嗎?這兩個人所受的教育和她完全不一樣,人家是系統的、正統的教育,有學制有文憑,她則是什麼有用學什麼,喜歡什麼學什麼。

  據0079說,他和齊盛所上的皇家軍事學院那可不是普通人能上的,不僅要十分出色,光是一年學費就好多呢(但具體多少他不知道。小少爺不關心錢的事)!

  為什麼?除了設置齊全,師資雄厚,課程設計先進,這種學校每年都會安排齊盛這種級別的、身經百戰的軍官來講課。雖然去講課是種榮譽和義務,但想想人家一年的薪俸是多少?

  現在這種學習機會給她了!兩大帝國的皇家軍事學院!還都是免費的!還都是一對一單獨輔導!雖然大家都是在偷師,但是0079這種敵國小奸細就算是偷師也不會比我學得更多。

  嘖嘖。這等於白給了她好多錢啊……

  往山上搬竹子的時候,妮妮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齊盛,你們維熙皇家軍事學院一年學費多少錢來著?」

  齊盛還沒回答,0079先怔了一下,立刻大聲咳嗽一聲,笑著看妮妮。

  她忽視0079擠眉弄眼做的鬼臉,認真地等著齊盛回答。

  齊盛再也想不到,在妮妮眼裡,他頭頂上現在頂著一個閃著金光的價籤,就等填數字啦!

  他略一思索,「我上學的時候,是一年十一萬。現在嘛……不太清楚。」

  妮妮在心中快速換算了一下,兌換率、還有十幾年來的通貨膨脹率……然後對齊盛露出了十分真誠的微笑,「真的,好貴啊!」

  齊盛不明白妮妮怎麼突然會問這個,但他沒問。問了她也不會直說的。

  得到答案之後妮妮看他的時候目光熱切,時不時就會盯著他看。

  他微微覺得不自在,可也只能裝作沒看到。

  對於建橋,身為機動兵的0079一竅不通,至於妮妮,她倒是幹過一些關於橋的任務,不過她的任務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做最大程度的破壞,橋樑的承重點在哪兒她心裡有譜,可是橋是怎麼建起來的就不關心了。但齊盛從前負責掃蕩叛匪的那段日子常要在各種復雜地形做地面近戰,他專門研究過怎麼快速架橋。

  他早在心中有了具體的規劃,本來可以直接說明怎麼用竹子建一座小橋的,但是妮妮一聽,立即把她的腕上電腦打開,調出畫圖工具,「你能不能畫個圖解釋啊?」

  齊盛看看她期待的小眼神,「嗯。好吧。」

  妮妮:又賺到了!開心。

  齊盛畫圖和他平時說話是一個風格,簡單明瞭有效,橋畫了三個角度,俯瞰,側面,正面,橋基和橋面怎麼搭,要再準備哪些材料,建橋步驟如何,大約需要多久時間能完成,全都寥寥數語解釋清楚。

  然後,他發現,妮妮不知什麼時候還開了錄音。

  他不免有些疑惑,她卻一臉理所當然,完全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還把圖紙和音頻打包成一個文件,加密保存在電腦裡。

  必須的啊!這一課18分鐘34秒,值好多錢呢。沒準以後還能拿去賣呢!艾瑪,想想都激動,帝國將星齊盛親自輔導您如何快速建橋!精品課程,買下就是賺到!物超所值到簡直違反廣告法!

  0079斜睨妮妮一眼,壞笑著,語氣卻是真誠求教的口吻,他請教不明真相的齊盛,「聽說藝術界常有這種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畫家才華橫溢,可被無良畫商盯上後百般打壓,就是不讓他出名,還壟斷他所有的畫作,等畫家死後,畫商立即大肆炒作,畫家的遺作就全都升值了,畫商大賺特賺,還要把畫家的畫燒掉一些,物以稀為貴嘛,這樣才能更保值……唉喲——」

  他話沒說完,被妮妮一拳杵在右肋上,趕緊側身護住要害,臉上還是那副冒著壞水犯著賤的笑容,明知故問,「你打我幹什麼?」

  妮妮瞪他,「我這種道德感高的人最聽不得這種故事!一時義憤發作,不小心誤傷了你。對不起。」為了示意這句道歉毫無誠意,她故意翻了翻白眼。

  齊盛大約是明白怎麼回事了。

  育兒疲勞、育兒疲勞、育兒疲勞。

  啊——真是令人頭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4:05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五十九章 銅鍋

  唉。

  待價而沽。

  囤積居奇。

  只等死後就漲價。

  齊盛幽幽地看了0079一眼,「你怕是有過同樣的心思吧?」

  「呃。」0079眼神閃躲,「呵呵,呵呵,怎麼會呢?」

  「哦?那你每天臨睡前寫的『回憶錄』是什麼啊?」齊盛無力地閉了閉眼睛,「別否認。我有好幾次聽見你念出來了!」

  「嘻嘻。」妮妮怪笑一聲,饒有興味地瞄著0079。

  好在這兩人沒再搞什麼讓老母親血壓飆升的玩意兒,在他的指揮下,大家花了一下午時間就把竹橋建好了。接下來只要在橋上鋪上一層木板,以後推著獨輪車上下如履平地。

  大家把磚塊運到工坊後,就可以建煉鋼爐了。

  他們在磚窯邊上挖了一個大坑,把帶回來的大貝殼放在一邊敲成碎塊,坑中放上柴炭,投入貝殼悶燒。

  貝殼的主要成分和石灰石一樣是碳酸鈣,鍛燒之後就生成了生石灰。

  把生石灰運到工坊前,倒在地上,用鏟子推成一個圓環狀,環中間倒上水,生石灰遇水膨脹發熱,咕嘟咕嘟冒著泡,漸漸就變成了熟石灰,再加上沙子攪拌,冷卻之後就是灰漿,雖然不及水泥,但用來和磚塊砌個牆不成問題。

  妮妮又做了些抹灰漿的工具,和之前批量做磚時用來抹平泥漿的工具很像,在一塊和磚塊長度大小相仿的木板上安一個竹管把手,木板一端是尖頭,可以輕巧地挖起灰漿,另一端是平的,方便把灰漿抹勻。

  三人都知道磚牆怎麼建,可並沒一個人親手做過,於是大家又在0079的考古視頻裡找了些視頻資料觀摩,然後在平地上一人分一堆磚塊,一筐灰漿,先練練手。

  怎麼才能把牆砌得筆直,怎麼才能讓磚塊之間的灰漿不多不少,磚牆拐角的地方怎麼砌,是用繩子栓上一塊碎石頭當鉛墜呢還是乾脆用木板做一個垂直標尺?牆的兩邊各放一塊石頭中間拴一根線就知道直線怎麼走了……

  試了幾次之後大家都有心得了,再蓋起煉鋼爐得心應手,只花了一天時間就砌好了,還有一個四米多高的煙囪。

  不過,爐子蓋好之後有點尷尬,因為他們的礦石統共也就不剩多少了。有點大材小用了。

  但大家還是興沖沖地用新起的爐子還原生鐵。

  妮妮又改進了風箱,她做了一個木架,底部放著海牛皮風箱,風箱原本是開膛的,現在完全縫上,用樹膠密封,只留著屁股上那個安竹管的洞,原先用來吹氣的竹管換成了上次在磚窯中燒製的陶管,可以伸進爐子裡,再長時間也不怕燒毀,風箱另一頭連上一塊木板,木板再用繩子吊在木架上,只要不停踩動,風箱就會把大量氧氣吹進爐子,爐子又有煙囪,爐膛中的木炭快速充分燃燒,放在其中的鐵塊很快變成了橘紅色。

  現在輪到妮妮用原始人的方法煉出的第一批生鐵塊大顯神威了。

  她把最大的那塊海綿狀鐵塊用藤條綁在木棒上做成了一把錘子,一塊較為平整的大石頭當打鐵砧,用竹片夾子把還是橘紅色的鐵塊從爐中夾出來擱在石頭上,一人用竹片夾子固定鐵塊,一人揮起鐵錘不斷捶打,做出了這個星球上第二把鐵錘的錘頭。

  接下來,他們把零碎的小生鐵塊和木炭末一起放在陶製坩堝裡,在爐中再次加熱,得到了比鐵更堅硬耐用的東西:鋼。

  竹片夾子夾著鋼球的時候無聲地冒著煙,很快就完蛋了,可是不怕,他們有很多竹片夾子,兩把粗糙的鐵錘輪流敲打錘煉,把這團不規則的金屬球砸成了這個星球上第一把斧子。

  斧子剛做出來時斧刃並不鋒利,0079不知道被戳到那根神經了,抱著這個斧頭到溪邊找了幾塊石頭,連夜磨了幾個小時,也不想睡覺了。

  第二天妮妮還沒走出自己的領地,就聽見0079又吹起哨子。

  她倒不覺得是出了什麼事,大概率是這個沙雕又要幹什麼沙雕事了。

  果然。

  她走到溪邊,他也不吭聲,對她舉起左臂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然後,揮起斧頭往旁邊一棵手臂粗細的樹上一砍,「咔嚓——」樹緩緩地倒下了。

  0079放下斧頭,挺直胸背,為自己的表演鼓掌。

  兩天後,他們又有了第二把斧子,一根十四五釐米長的撬棒(或者鋤頭),一把鐵鉗。

  至此,他們的鐵礦石全用完了。

  還有一些銅礦石,但是,妮妮覺得,憑他們這技術,就算是煉出純淨的銅,離做出她想像中的銅鍋的日子怕是還早呢。看看他們做的那把鐵鉗吧……少一點想像力都看不出來這玩意是鉗子。

  雖然長得有些抽象,但三人誰都不否認鐵鉗的身份。有了鐵鉗之後,大家開始琢磨怎麼用模具鑄鐵。按理說應該不難,用陶土做成模具,鐵放在爐子裡融化成鐵水,用鐵鉗夾起坩堝往模具裡倒鐵水,就成了。

  至於銅鍋,那應該也不至於太難吧?

  已經有現成的陶盤了,只要把銅融化了,倒進一個深口的陶盤,冷卻之後就是個銅盤,銅的延展性比鐵好,把銅盤敲打敲打,底敲得凹進去,不就是個鍋了麼?再一邊鑽兩個小洞,安上把手,哈哈,銅炒菜鍋,get!

  把銅汁倒入陶盤裡這主意是0079想出來的。

  他問妮妮和齊盛,「知道馬蹄金是什麼嗎?」

  兩人對視一眼,反問,「是什麼?」

  0079得意,「要不怎麼說不能小看盜墓小說呢?馬蹄金,是古代王侯陵墓裡常見的隨葬品,一整塊純金,形似馬蹄,所以叫馬蹄金。用融化的金水倒入壇子中,金子在壇底凝固成一塊馬蹄鐵的形狀。你們想想金的熔點是多高?好像和銅的熔點差不多吧?」

  這個法子還真的成功了。

  銅礦石變成了純淨的銅,銅在坩堝裡繼續加熱融化成液態,倒進了陶盤,凝固冷卻,變成了銅盤!

  但是大家忘了一件事——他們的鐵錘,至今還是一團海綿狀的生鐵錘,用來敲粗糙形狀的東西完全OK,可是敲銅鍋?一錘下去銅鍋就完球了。

  0079對盜墓感興趣,但是他的考古紀錄片裡卻沒有古代工匠究竟是如何打製金屬日用品的。只能找到零零星星幾個鏡頭,總之就是古代工匠敲敲打打,然後銅鍋銅壺什麼的就做出來了——暫停、放大視頻後,大家失望地發現,考古紀錄片不講究啊!道具不專業啊!根本沒有一點參考意義。

  看來基本原理大家都知道,更為精細復雜的手工活兒具體怎麼做的,考古紀錄片的製作者也不甚清楚,或者沒法拍攝。估計得參考專業論文。

  齊盛沉思片刻,找來一塊木樁,先用斧頭把樁頭砍成一個粗糙的半球形,再用匕首修了修,較為平整了,「把銅盤放在這上面,用木槌敲?」

  大家現在缺的不是礦石也不是力氣,而是技術啊!

  銅盤要怎麼固定在木樁上呢?

  妮妮想到的辦法是用樹膠黏。然後,讓臂力最大的0079按著銅盤兩邊往下壓,這兩邊立刻向下捲了,再換上兩邊往下按。這麼以「十」字方式按了幾次,銅盤變成了「銅盞」,已經能看出點「鍋」的雛形了!

  三人大喜,用木槌叮叮噹噹敲了一會兒,齊盛急忙喝止,「糟糕!」銅盤倒是越來越像鍋了,可是也牢牢地卡在木樁上啦!

  最後,大家只好用火把反復加熱銅鍋的屁股,再用木頭楔子沿著邊緣敲敲敲,總算把它撬下來了。

  現在的銅鍋,像是一朵小鬱金香。

  鍋一取下來,齊盛立刻在半球木樁的兩邊切了幾個三角塊,這些小木頭可以隨時取下來,這樣就不怕再製作銅鍋的時候卡上了。

  妮妮又做了一個橫放的圓頭木樁,這次做的比鍋子要小很多,她把銅鍋套在木樁上,想要再用木槌敲打側邊讓它更規整些,但這時銅鍋已經太硬了。

  她又將銅鍋加熱淬火,再噹噹噹地敲,再淬火,敲打,足足敲了幾個小時,終於得到了一個她滿意的鍋。

  只要安上把手就行了。

  她撫摸著銅鍋凹凸起伏的表面,正微笑著,忽然意識到,哎,剩下的銅可不夠再打一個鍋了!做出這個鍋三個人出的力都不小,可沒說要給她。

  齊盛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他先和0079對視了一下,才說:「這個鍋你先用吧。我們過幾天再去採一次礦石。這一次,我們再帶回來一些煤。」

  0079補充,「還有貝殼!」他想要建房子,要燒更多的陶磚,還需要石灰做灰漿。

  冶煉工程暫時告一段落,他們得抓緊時間建房子了。

  過去的這段時間中,氣溫持續下降。而且,下降的速度加快了。有一天,夜晚最冷的時候只有十四度。目之所及處,樹葉的顏色明顯變了,不再是深深淺淺的綠,遠處的山巒更加明顯,綠色中多出了金黃,和幾抹橘紅。

  秋天的腳步已經靠近了。

  這十幾天中有一半在下雨。但再沒有電閃雷鳴的滂沱大暴雨了,總是傍晚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一直纏綿不斷,到了黎明時漸漸停歇。

  為了慶祝銅鍋的誕生,妮妮在齊盛的廚房裡用銅鍋炒了一次菜。

  就像她跟菩薩許願時說的一樣,葷素搭配。

  肉是她用魚籠抓的一條大魚,0079把魚肉片成片,加上洗淨的野菜——新生的香蒲莖的嫩芽和小黑豆豆最愛吃的那種木耳形狀的苔蘚,再放上一把青辣椒絲,融化海牛的脂肪,大火快炒,出鍋時灑上一點鹽。

  啊……太香了。太好吃了。

  妮妮被自己天才的廚藝感動得都要流淚了。這個時候要是再給我一碗米飯就完美了。

  三人分享了野菜炒魚片和燕麥土豆飯,互相看看,默默笑了。

  「再做幾個銅鍋吧!」0079看看廚房外面飄落的一片葉子,「我們做個銅火鍋,再冷一點就可以吃涮肉了!」

  這個銅鍋妮妮並沒帶回自己的營地,而是留給齊盛和0079,他們接下來要去背礦石和收集貝殼,銅鍋可比陶鍋方便攜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5:14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章 一人

  銅鍋做好的第二天,齊盛和0079就再次出發了。

  妮妮送別他們後直接去了齊盛著陸的地點。等他們取回礦石,大家就要再去一次棋盤花園了,她希望能在那之前把控制面板改造成功,如果可以連上原先的自動灌溉系統,那可省了大事了。

  落木林中這時也隨著季節變換了景色,許多草葉的顏色變成了燦爛的金色或是紅色,也許是因為有了它們做對比,苔蘚的綠色更加濃了。

  她拆下了齊盛救生艙裡的控制面板,本想就此離開,想了想,又把艙中的座椅也拆了下來,背回了他和0079的營地。

  幾隻竹兔帶回來之後養在柴房裡。齊盛和0079給它們做了個圈,因為它們會打洞,他們在地上鋪了一層陶磚,圈周圍也是用石塊和磚頭壘起來的。

  竹兔一見到她來,紛紛站起來發出咕咕咕的低叫。

  它們五個一起生活了快十天了,還是天天打架,還集體孤立一隻竹兔,把它趕到大家用來當廁所的那個角落,食物來的時候一起咬它,咬到它不敢過來搶食。

  這次妮妮給竹兔們食物的時候也是如此,兔子們咕咕咕叫著跳著,最大的兩隻先跑到圈邊,那隻被排擠的兔兔還沒走過來就被另外兩隻狠狠咬了幾次,委屈驚恐地跳回廁所邊,縮成一個毛球。

  唉,真是可憐。

  竹兔們的食物是燕麥草和一些細竹子,燕麥草是主食,手指粗的細竹子是用來磨牙的零食。

  齊盛還給兔子們做了兩個喝水用的竹筒,用樹枝吊在兔圈的兩邊,竹筒下方鑽了個孔,斜插進一根小竹管,這竹管是雙層的,管口很細,只要竹兔趴在竹管上舔舐,竹筒裡的水就會不斷流出來,沒有兔兔喝水的時候,水珠的表面張力就會封住管口,水就不會一直流出來。

  妮妮給竹兔們換了新鮮的水,拿著鏟子和撮箕跳進兔圈裡打掃兔兔們的廁所。竹兔的便便和小豆豆們的便便很像,不過更大一些,這些便便收集起來挖坑埋上,以後都是好肥料。掃完便便,她灑了一把草木灰蓋在廁所的地磚上,希望這樣能把兔兔們的臭尿味給壓住一些。

  那隻可憐的竹兔一直蜷縮在角落,她掃便便的時候掃把碰到它的尾巴,它也一動不動,很顯然是自閉了。

  妮妮嘆口氣,在柴房裡找到一個從前齊盛不知道是用來裝小鳥還是豚鼠的籠子,把自閉兔放進籠子裡,提著它回到自己的營地。

  小黑豆豆這時正在廚房屋簷下的籠子裡抱著一根小乾骨頭打盹,看見主人提著一個大兔子回來立即警惕地站起來,骨頭也不要了,小鬍子不斷顫抖,背脊上的毛都炸起來了。

  自閉兔早已聽天由命了,無精打采瞥了小黑豆豆一眼,癱坐在籠子裡一動不動。

  妮妮放好控制面板,給自閉兔一個小竹杯,裡面放了些水,又往它背上撒了一把乾草。自閉兔還是一動不動。看來只有等它自己慢慢調整了。

  她坐在廚房的台面前拆開控制面板,把用得上的元件拆下,重新連結,組合,測試。

  0079和齊盛出發時她還以為今天會是個晴天,沒想到這時太陽被雲朵遮住,天陰了。

  妮妮抬頭看了看天,皺眉嘀咕,「什麼時候能把玻璃燒出來啊?做一個能測空氣濕度的晴雨表。」他們搬走陶磚陶器打掃磚窯時,發現地面上有一些不是小石子的小顆粒,有大有小,最大的比妮妮的小指尖兒還小一點點,小的就和藜麥籽差不多大,洗淨之後是非常渾濁的半透明小球,又磨了磨,用石頭砸碎了幾粒,大家才恍悟,這是玻璃啊!蓋磚窯的時候他們用河沙鋪平了地面,一些沙子在高溫下變化了。

  雖然沙子和玻璃最主要的化學成分都是二氧化硅,不過,看這些「玻璃」的樣子就知道,要想做出真正的玻璃,還早呢。但是他們信心滿滿,按人類的文明進程來看,有了鐵器之後,接下來就能製造玻璃了。

  製作玻璃不能光用沙子,還要加入石灰、鹼和一些硫酸鹽調節顏色,玻璃可不像陶泥,它在高溫下是液態的,製作玻璃器皿需要用鐵製的吹管,把空氣吹起一團半凝固的玻璃中,就能做出瓶子,趁著玻璃熔液還熱著,把瓶口擴大,就是玻璃碗了,有了鐵製的切割工具,能把玻璃切成各種形狀,要是能找到熔點低的金屬,比如錫,沒準還能把玻璃熔液倒在錫的熔液上,做出大塊的平整玻璃。

  這些可以以後慢慢來。

  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依然是儲備食物。

  妮妮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改裝控制面板。她吃了些簡單的午餐,拎上小黑豆豆和竹兔的籠子,去了河谷邊。

  從棋盤花園回來的時候砍了很多竹子,還有很多漂在河裡並沒拖上岸。閃電崖從山上伸入河谷中的部分形成了一道斷斷續續的天然堤壩,又像原本有座石橋,可是年深日久,石橋坍塌,只剩下橋墩。

  他們把剩下的竹子橫著攔在河中,幾捆綁在一起,把這道堤壩徹底合攏了。

  河水原本的流速因此減緩了,從上游來的魚也被攔在了這裡。

  妮妮跳到石頭上,就能看見許多比她手臂還長的大魚被困在堤壩前,它們倒也不怎麼驚慌,在翠綠的竹竿前游曳搖擺,天上浮雲流動,陽光如劍刺入水中,有些魚的青藍色的脊背就反射出彩虹色的光,非常美麗。

  當然這種魚也非常好吃。魚骨用來做針也很耐用。它們脊背上反射陽光的鱗片非常大,最大的直徑可達三四釐米,取下之後是半透明的,在光下晃動還有幻彩光暈,大約可以做什麼裝飾品吧,她暫時還沒想好用途。但總之,這魚全身都是寶!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妮妮從工具袋裡取出一個新編的網兜,撈起一根竹子做了個撈魚網,網口是個足有半米直徑的大圓圈,撈起一條大魚就往岸上一甩,河裡水花亂濺,摔在岸上的魚又蹦又跳,尾巴把地上的草拍倒了一片,還擊得幾塊小石頭骨碌碌滾進河裡。

  妮妮撈了七八條魚停下,跑回岸邊用預備好的大石頭把魚挨個敲嗝屁了。有一條大魚僥幸跳回了河裡,背上幾塊鱗片不知蹭在哪裡掉了,在水中滲著血絲。

  岸上,小黑豆豆聞到了血腥味,在籠子裡「蟈蟈蟈」地激動亂叫,自閉兔也聞到了,它把兔頭從籠子的縫隙裡伸出一點,好奇又興奮地看著兩腳獸。

  妮妮坐在河邊,把抓到的魚挨個開膛破肚,挖掉魚鰓,再次清洗。

  魚的內臟分成兩部分,大部分全都倒進一個大竹筒裡。這些也是儲備肥料。他們準備在家附近開一塊地,今秋翻整好,埋上肥料,明年春天種上移栽來的各種作物,到了夏天就有收獲了。

  另一部分魚的內臟扔進河裡,河水一陣撲騰,魚兒們爭食著同類的內臟。

  妮妮站在岸上觀察了好一會兒,並沒看見類似鯉魚的喜歡啃泥巴的魚,這河裡大部分魚是喜歡吃肉的。小蟲子,昆蟲的卵,更小的魚,甚至不慎落入水中的雛鳥,全是它們喜歡的食物。

  妮妮又把魚洗了一遍,給魚刮鱗。她暫時還沒想好這些鱗片能做什麼,但是先儲存著吧。魚鱗和魚鰾一起熬製,能熬出黏性非常大的膠,也許用得上。

  妮妮將洗剝乾淨的魚用一根竹竿穿成一串,竹竿另一邊掛上兩隻小動物的籠子,挑擔一樣挑到了工坊前面。

  她打開工坊門,撐起兩面側牆的窗子,把魚掛在一面牆邊的架子上。幾乎和房頂一樣高的架子上已經掛了三排魚了,靠牆立著一根頂端做成Y型的木桿,她把最上面的那排魚移到最下面,再把今天收獲的魚架在上面。

  有了陶磚之後,工坊裡的地重新鋪了一遍,齊盛在一側牆邊留了個四方形的坑沒往裡面鋪磚,這個坑裡放上柴火點燃就是一個火塘,洗剝好的魚和其他獵物懸掛在火塘上方就會被慢慢熏製。

  不過,試過一次之後,大家發現工坊太大了,用來當熏製肉的屋子不太適合,而且氣味難聞。所以還是等他們回來後再建一個專門薰肉的小屋吧。

  但收獲的魚可以暫時放在這裡風乾,然後塗上鹽,放進壇子裡醃製,然後再煙熏,味道更好,也能保存更久。

  妮妮掛好了魚,只給工坊窗子留了條小縫,拎著小動物們又去河邊了。

  她又往返了兩次,把新抓的魚掛上後,昨天抓的魚就可以放在壇子裡醃上了。有了生薑,還有辣椒和蔥,醃魚的時候味道就更豐富了,聞著就很香。

  他們對這個星球的了解太少,不知道冬季到來時會是什麼樣的,只能盡可能多儲備食物。誰知道那時魚會不會都游走了?竹兔松雞和小鹿也許會冬眠,也許會飛到南方?

  妮妮回到自己的營地,給竹兔脖子上也拴了根繩套,把它從籠子裡提出來,打算帶它和小黑豆豆到樹林中散散步。

  小黑豆豆早就習慣了每天散步,一戴上繩套就知道到了放風的點兒了,激動得大胖屁股亂扭一通,咕咕亂叫,竹兔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嚇得蜷成一團。但它不傻。看到小黑豆豆在草叢間撂著蹶子蹦跳,自在地啃這啃那,它漸漸放鬆下來,跟在小黑豆豆後面,行動鬼祟,撅著屁股也這啃啃那啃啃,還刨了一會兒地。

  妮妮看見竹兔在啃它刨出來的什麼東西,好奇地蹲下,發現這小東西找到了一塊根莖大嚼,小黑豆豆也發現了,它蹦跳著過來,看了看,又跳走了。顯然,那東西是竹兔喜歡的食物,但小黑豆豆不感興趣。

  因為之前有過可怕的過敏反應,妮妮不敢直接用手觸碰那種植物的根莖,只默默記下這個地點。

  愉快的遛彎時間過去了,天色也漸漸黯淡。

  妮妮看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多。日照時間也在不斷縮短。正如齊盛所說的,他們所處的這個島是在星球的北回歸線附近。

  齊盛不是隨口說的,人家木頭做了個原始的六分儀,測量日影後得出的結論。

  臨睡前又下起了雨。

  妮妮的小屋子裡燒著炭盆,點著蠟燭,倒也很溫馨。蠟燭插在她用三個貝殼黏成的燭台上,燭光搖曳,她用把竹子做的燕尾剪剪短一點蠟燭芯,火光跳動得不那麼厲害了。

  她坐在燈下纏香蒲的線。

  探險回來後,她熟練地掌握了用香蒲抽出的線編織襪子的技術,沒想到這種襪子真挺舒服的,柔軟,透氣,還容易晾乾。

  她仔細研究了0079分享給她的視頻,覺著自己可以試試織一些女孩子的內衣褲。

  來到這個星球已經快六十天了。她用傘布做了兩套內衣,不甚舒適,然而總比沒換洗要好。唉。

  雖然老子是個海盜,但是老子好歹也是泰和的技術骨幹啊!就是從前離家出走的時候也沒這麼狼狽過。

  儘管有了之前兩次做內衣褲的經驗,但這次用的是新型材料,妮妮不敢不慎重。她先在林中搜集了許多大樹葉。這些樹葉是一種三四米高的樹的,樹葉是心形,每一片都有兩掌平鋪那麼大,葉子薄而柔軟,放在陰涼處曬乾之後還能保持柔軟,用來當廁紙再好不過了。現在她需要一些來當打板紙。

  按照在電腦裡反復推敲後畫出的圖紙,把葉子剪成小塊,用細線縫合,試穿之後稍微做些改動,再拿出傘布依照修改後的葉子打板紙裁成小塊,再做一次,這次的內衣比上兩版都舒適,更貼身了,但不知道換成用香蒲線編織的有彈性的材料後效果如何。

  為了加快纏線的速度,她做了一架小小的「紡車」。其實就是一個木架上的風車輪。原理和0079的考古紀錄片中的水車相仿。不過,她的紡車不是用水力推動,而是人力,用腳一踩,小風車輪就被皮帶牽動,骨碌骨碌轉起來,把香蒲莖劈出的線不斷續上,就能得到好像一掛掛麵的線了。線纏成線球也容易得很,她做了另外一台小「纏線機」,同樣是踩動踏板就會轉的木頭小機器。

  妮妮還考慮過把幾台機器連接在一起,再搞一個「編織機」,然後再把0079戰機上的動力核搞出個低能量的電池,連上機器,這就基本是自動的啦!如果再能連接一個控制板,編上簡單的程序,哈哈,這不就是「自動織毛衣機」麼?

  不過步子先別邁太大,容易扯著蛋。先試驗了再說,慢慢來!

  為了織出針孔非常細小的布料,除了將香蒲莖劈成十分細的線,妮妮還準備了與之配套的細竹針。

  編織這個活兒,只要技術熟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做。

  妮妮這陣子每天晚上天黑後就幹這個了,今天終於要做好最後一片布料了。別看一件胸衣就那麼大點,可它是由十幾片布料拼接而成的,這樣才有塑形、減震、支撐的作用。要想美觀又舒適,那更要精益求精。

  妮妮把十幾片做好的小布料放在燈下欣賞了一會兒,將它們收進一隻竹盒裡。等明天光線好的時候再縫合吧!縫合這道工序可是很重要的。

  她吹熄了燈,看著炭盆裡冒出的微弱紅光,合上了眼睛。

  快要睡著時她想,不知道齊盛和0079他們現在到了哪裡。已經收好礦石了麼?現在也在睡覺了吧?海邊的雨會不會下得更大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6:20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一章 等待

  齊盛和0079離開的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妮妮帶著自閉兔和小黑豆豆去了高山平原。

  一路上她仔細地尋找著松雞的窩,但從海邊返回後,就很難再發現松雞的蛋了。今天也一樣一無所獲。

  蛋都變成了小雞,灰撲撲的,已經長得和鴿子差不多大了,但尾羽還沒長出來,翅膀也是小小禿禿的,當然不會飛。它們三五成群,安靜地跟在爸媽身後。

  松雞也感受到了氣候的變化。它們叼了很多樹枝回窩裡,原本在樹根之間不起眼的窩現在擴張了一倍,樹枝上還掛了很多乾草。

  妮妮發現自己低估了松雞,人家根本不像她從前懷疑的那樣笨,擴建後的松雞窩雖然還是亂糟糟的,但其實樹枝和樹枝之間都用乾草繫緊了,草也不是東一撮西一撮地放的,暗含規律。

  也不知道這些雞是怎麼做到的。

  她盯準了幾個松雞窩,準備再過些日子,等小雞長得更大些了,把它們一網打盡,連著雞窩一起搬走,就在竹兔的圈上面搭一個大養雞籠。

  看見松雞煥然一新的房子,妮妮心裡不禁憂愁。

  她辛辛苦苦建好了房子,可是選址先天有缺陷。

  氣溫下降後,沼澤地裡更加陰冷了,連綿的夜雨增加了濕度,每天早上醒來,她的房子牆裡牆外都凝結著一層細細的小水珠。外面的多點,屋子裡的稍微少些。

  這種潮濕陰冷的環境隨著氣溫繼續降低只會越來越糟糕。而且,潮濕還是保存食物大敵。熏肉等蛋白質食物經過醃製還好一些,可是燕麥、藜麥和豆子之類的碳水化合物受了潮就很容易發黴。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可以用生石灰去潮,但這就要耗費時間製作去潮的容器,還要隔幾天就把糧食放在太陽下曬一曬。

  最大的問題是水源。沼澤叢林中的活水都是細小的溪流,平時可以取活水池中的水,但到了冬天,恐怕不僅水池會凍上,溪水也會凍上。最近沼澤池中的魚也少了很多,不知它們是不是也感覺到了季節的變化,隨著溪流到了山下的河谷中,再遷移到下游更廣闊的水系中了。

  要想長久地解決問題,方法似乎只有一個:搬家。

  可是……搬到哪裡呢?0079的舊宅?離他們那麼近?她暫時還是難以完全放下戒備。

  妮妮嘆了口氣,不再想這些了,向著高山平原走去。堰塞湖邊的燕麥草還剩下一小片沒有收割,這些晚熟的草籽明顯比一個月之前收獲的那些個頭小了些。但在找到其他能代替它的主糧之前,它們依舊是非常寶貴的食物來源。

  收割完麥草,妮妮牽著兩隻小動物散步,小黑豆豆已經來過幾次了,它在燕麥草茬中興奮地跳著,咕咕咕大叫著,誰都能輕易看出它的快樂,它跳的時候一蹦一蹦,兩隻後爪騰空,毛絨絨的胖屁股就在半空中一撅一撅,在兩腳獸主人眼裡可愛到了極點。

  竹兔在被俘虜之前大約一生都住在棋盤花園和竹林中,它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色——滿地都是吃的!香香的,充滿甜味的草!

  它蹲坐在地上,半直立起身體,向前探著頭,鬍子不斷抖動,兩隻圓圓的耳朵豎起來,然後小心地在燕麥草茬中行走,這兒看看,那兒聞聞,慢慢地,也和小黑豆豆一樣撒起歡了。

  收割後的燕麥草茬只有二三十釐米高,任何野獸都無法隱藏在草叢中,妮妮很放心地在地上插了根棍子,把兩隻小動物的繩套拴在上面,讓它們吃自助餐去了。

  她剝著草穗,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輕風把草葉割斷後散發的香氣吹拂過來,十分愜意。

  這塊高山平原倒是一個建房子的好地方,尤其以後要開荒搞種植的話,都有現成的平地了,也有水源,日照充分。

  撿完了草穗,妮妮把收割的麥草塞進一個大網兜,搖搖晃晃地背著它下山了。

  因為要經常上下,樹林裡開出了一條可供兩人並排走的路,現在路面都踏得實了。

  回到營地,她把前幾天收割的麥草抱回了房子。這些麥草已經曬乾了,全由青綠色變成了淺黃色。妮妮要用它們給自己的房子做保溫層。

  她原打算建一個閣樓,可是天氣變涼後,建在泥沼上的房子出現各種問題,她就猶豫了,是要花多點時間搬家,重建一個沒有潮濕問題的房子?還是要不斷花時間彌補現有房子的各種短板?

  猶豫也是要花時間的。

  猶豫了幾天,天氣更冷了。

  她只好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在房子中建一層保溫層。

  她的小屋子因為是單坡房頂,所以一面牆更高,她在四面上釘上了幾根竹釘,把之前編的幾個大網兜拆開,合併在一起,掛在竹釘上,緊緊拉起,頭頂就有了一層好像安全網的東西,現在只要把乾草從網眼裡塞進去,在網上厚厚地鋪一層,房子就有隔熱層了!

  不管網兜拉得有多緊還是有彈性的,乾草會漸漸地在重力作用下聚集到網子的中間,垂下來。於是她又在房頂釘了幾排竹釘,拴上藤條,盡量把網子給拉起來。現在,她頭頂的網子就像還沒鋪橋面鋼索吊橋,幾道橋連在一起了。

  曬乾的草有種讓人感到安心舒適的氣味,那大約是植物積攢了幾個月的陽光後緩慢釋放的氣味,是光合作用的餘味。

  乾草一束一束地塞進網眼裡,像鋪設吊橋的橋板那樣攤平,再用竹竿捅幾下,讓它內部鬆散,這樣一來,草之間保留著許多空氣,就起到隔熱保溫的作用了。

  到了傍晚,房子的保溫層已經做好了,屋頂由原先的竹子的翠綠色變成了乾草的淺金色,好像一下子亮了很多,兜住乾草的網兜是用香蒲莖抽出的細絲做的,給新天花板打了些銀灰色的網格。

  妮妮仰著頭看了好一會兒,輕輕說:「還挺好看的。」

  在做保溫層之前,她用這樣的方法給自己做了個床墊,一樣也是用大網兜和乾草,不過床墊做的稍微硬實一些,她把乾草紮成一握一握的,和用編草墊子一樣的方法,用粗大的竹針穿上樹皮劈成的線,把乾草束穿起來,這麼幾層厚實的「草墊子」穿在一起,再套上一層網兜,床墊鋪在樹枝木板做的床架上,軟硬適中,再鋪上硝製好的花熊皮當褥子,這床就又暖和又軟乎。還香香的。

  妮妮還有同樣的方法給自己做了個枕頭。可惜沒有布料,只能用細草莖編個枕頭套湊合著,但除了翻身時偶爾會掛頭髮,草枕頭也挺舒服的。

  這天傍晚又下起了雨。

  妮妮將今天的魚獲掛好,從工坊回來後,就滴滴答答落下雨珠了。

  她看看窗外,不免有點擔心。

  她在紡車上安了一個今天削好的線軸,想試試新裝備能不能將「紡紗」和「纏線」一舉合併,沒想到踩了幾下,線軸轉得太快,「咯嘣」一聲,線斷了。

  她想要續上線,可油燈昏黃黯淡,她拈了幾次線,都沒能把線拈成一股。

  她把油燈剔亮一點,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牆上微微晃動,窗外是細雨敲擊樹葉屋頂的聲音,她發了會兒呆,重新續上線,抽掉線軸,調試了一會兒,忽然感到煩悶。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麼出發的當天下午就應該能到礦山,礦石遍地都是,不到半小時就能撿滿筐子了,然後再去取貝殼……最快的話,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回來了。因為路已經開出來了,所以要比上次走得快。

  但願他們別再遇上什麼花熊花豹綠油油的小燈泡眼睛了。

  齊盛和0079離開的第三天。天氣晴朗。

  妮妮早上醒來穿上了新縫製的內衣褲,在屋子裡走了幾圈,自我欣賞了好一會兒,「唉,天才!我以後退休不當海盜了,靠賣內衣也能豐衣足食!太美了!」她撫摸著自己的腰線,拗了幾個記憶中內衣模特的姿勢,嘻嘻笑了幾聲,拿起戰鬥服,正要穿上呢,一看衣服領口磨得光溜溜禿的一圈,又長嘆一聲,「我得趕快做點外衣。」這套衣服可真是穿了洗,洗了穿,有時候為了天亮時能穿上還得放在火上烤,有時候天亮了也沒乾透只得潮潮的穿上。

  天氣涼了之後,連睡覺都得穿著它,磨損更快了,而且……沒空兒洗啊!

  還有鞋子。這個天氣再穿草鞋就不再是清爽舒適而是有點凍腳了。怎麼把草鞋做得厚點呢?或者用皮子做鞋也可以啊!

  衣服這事兒她琢磨得比較久,因此也有了幾個方案。上次去海邊時不是找到了一些異星大馬哈魚麼?這些魚的魚皮非常漂亮,背部是淺粉色,腹部是雪白,0079還送給她幾張魚皮,起初她想用魚皮做個燈籠,因為魚皮比其他皮子薄,還透光。硝製皮貨的時候她出於好奇把魚皮也和熊皮豹皮一樣硝製了,沒想到硝好的魚皮堅韌有彈性不說,還有一層其他皮子沒有光澤和天然花紋。

  於是妮妮動了心思,為什麼不用魚皮做套衣服呢?

  她研究了一番如何剪裁衣服,明白為什麼鱷魚皮蛇皮蜥蜴皮都只用來做裝飾性的手包之類的東西了,因為皮子太小了,需要很多拼接,拼縫多了,衣服容易出現變形的問題,還不耐穿。

  但是研究出來怎麼編織富有彈性的布料後,這就不是問題了。

  有了做內衣的經驗,妮妮又如法炮製,先用廁紙替代品的大葉子打版,再用傘布試著剪裁,修改之後拆開拼布當模板裁剪皮革,縫製的時候拼接處加上用細竹針織出的布料。

  她忙碌了一天,到了傍晚,一件樣式奇特但穿上絕對好看的魚皮外套已經幾乎完工了!現在就缺扣眼和扣子了。

  這個時代的衣服尤其是軍服大多使用無縫拉鏈,只有軍禮服或是其他裝飾感極強的衣服才會使用紐扣。

  這陣子大家為了研究怎麼煉鐵,怎麼打製銅器鐵器看了很多考古紀錄片,其中也有涉獵古代服裝的,妮妮悄悄保存在自己電腦裡,又看了幾次,覺得0079可能比這些視頻更懂怎麼做紐扣和扣眼。他送給她那條髮帶上就有貝殼扣子。

  0079出發前,妮妮悄悄央求他去收集貝殼的時候帶些漂亮貝殼回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帶呢?

  她摸摸魚皮外套,有點惆悵。沒有鏡子,她只能把腕上電腦放在桌上,看自己的投影欣賞自己的傑作了。唉。

  她現在還缺條褲子。

  不知道那些青色的魚的魚皮是否和大馬哈魚的魚皮一樣能製作衣物。

  嗯,明天撈魚的時候把魚皮剝下來試試。

  唉,他們兩個明天該回來了吧?回來了就可以再燒一窯陶器了!現在魚是盡有的,就是醃魚的壇子不夠用啊!還有海鹽。

  這天夜裡又下起了雨。妮妮用一張鱷魚鴨嘴獸的獸皮當被子,還是覺得冷,只得把炭盆又燒上。

  不知道齊盛和0079現在在做什麼。等他們回來了,我們就再把高爐燒起來,這次多煉些銅,做個銅火爐,安上竹子做的煙囪,那就可以放心地睡了。不像現在的炭盆,還總擔心會不會一氧化碳中毒。

  0079說可以用陶磚蓋個火炕。火炕是什麼樣的呀?他到底在哪兒找來的那麼多的考古紀錄片啊?有些片子根本不像紀錄片像是單口相聲……

  她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一看時間,都快十點了!雨還沒停,天也依舊陰著。

  她慌忙坐起來,匆匆洗漱,抓了片肉乾邊吃往他們的營地跑。

  隔著小溪就看得出,他們依舊還沒回來。

  已經第四天了。

  妮妮悶悶地給竹兔們打掃兔圈,餵食換水,然後回到自己的營地。

  她劈開幾根竹子,開始編竹斗笠。這種東西就像戴在頭上的雨傘。0079的考古片裡有「青箬笠,綠蓑衣,和風細雨不須歸」的畫面,大家最初看到還很欣喜,視頻定格放大後才發現「青箬笠」和「綠蓑衣」都是合成材料仿製的。

  天曉得真的蓑衣是怎麼做的。至於青箬笠嘛,妮妮覺得問題不大,這不就是一個底收的特別尖的簸籮或者藤筐麼?不行咱還可以編草帽戴。草帽她會編!養豚鼠的時候她有陣子特別喜歡給它們做各種小衣服小帽子讓它們cosplay,還做劇場和舞台讓它們表演節目(其實就是給豚鼠們穿上小衣服塗上從二當家那兒偷來的口紅後讓它們在舞台上吃東西和拉便便),楊度命令每個海盜都得去看豚鼠表演節目,每個觀眾得付給她一塊錢。哈哈。

  妮妮編著斗笠傻笑了幾聲,有些悵然,不知道楊度和二當家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這一天,妮妮撈了四條魚;編好了三個斗笠;把十天前收獲的一批燕麥草籽拿回家脫殼——它們已經晾曬得乾乾的了;還做好了自動開關水源的電路板。

  可直到晚上,依舊不見另外兩名倖存者回來。

  難道他們遇到了什麼危險?

  暴雨導致山體滑坡了?發洪水了?

  又遇見漫山遍野小燈泡了?

  她心裡慌慌的,想了想,她現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在工坊前的空地上點燃一堆篝火,給他們做照明的燈塔用。但是臨走前大家並沒商量好,要是他們本來好好的,只等天亮再回來,現在看到河對岸點燃了篝火,會不會以為她在求救?趁夜趕路反而更容易出危險。

  想來想去,妮妮沒點篝火,提著竹燈籠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6:33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二章 不見了

  第五天。

  這一天,妮妮依舊忙得不可開交。

  趁著早上陽光正好,她去河邊砍了很多蘆葦桿回來。然後在廚房外的空地上搭了一個很小的小房子。

  小房子不到四平米,三米多高,「坐」在一個三四十釐米高的竹子做的框上,地面鋪了石頭,沙子,用石塊和灰泥壘了一個圓形的火塘,小房子的四壁和房頂都是用竹片夾著的蘆葦桿做的,有個尖尖的雙坡房頂,不僅房頂有五條橫樑,用來加固牆壁的兩面牆上也釘了木框,上面挖出可以放橫桿的凹槽。

  這間小房子是專門用來熏肉的。醃製好的肉穿上一小段繩子,用橫桿一排一排掛起來,從上到下可以掛上幾十個根橫桿。

  不過,她現在沒那麼多肉和魚。沒熏肉熏魚之前可以先把硝好的皮草熏一熏啊!

  晚上用鴨嘴獸皮當被子,唉,這一晚過的,不蓋它呢,冷,蓋呢,又會被臭醒。

  她又回憶了一遍考古紀錄片裡關於皮貨的古法製作,決定燒點好聞的枝葉,把皮子都熏一熏,熏過的皮草能防蟲蛀,當然,最主要的是能把皮毛上的臭味變得可以忍受。

  妮妮把幾塊皮草都掛在橫桿上固定好,在火塘裡堆上了幾根冷杉和松樹的枝條,點燃柴草和一些細樹枝,又加了塊炭,把小屋的門栓上,過了不一會兒,青煙從蘆葦桿的縫隙裡緩緩冒出。

  熏皮草用不著很久,大約一個小時就行了。

  妮妮打開屋門,把還在冒煙的樹枝挑出門外,澆上水熄滅。等小屋放了放風,煙氣散盡了,她才把皮草都取下來。從色澤上看,皮面變黃了一些,毛面大約是本來顏色就深,大多數皮子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是氣味嘛,是真的從臭烘烘變成了針葉植物特有的淡淡清香,雖然仔細聞還是有皮革特有的味,但比原先好太多了!

  妮妮把熏好的皮子通通放在廚房的棚子下繼續吹風,暗暗想,這下今晚能睡得好點兒了吧?

  這一天,他們依舊沒有回來。

  夜裡又下起了雨。

  妮妮坐在燈下,把一張鴨嘴獸的獸皮縫成一個睡袋。這個活兒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把皮子對折,對齊,用一根竹尺壓著,裁掉多餘的部分,再縫上就行了,皮面朝外,毛面朝內,鑽進去後暖暖的,甚至還有點熱。唯一美中不足是肩膀那裡沒法收緊。

  等明天我再想想辦法吧……妮妮迷迷糊糊想著,往下鑽了鑽,睡袋裡的絨毛蹭在她臉上,軟軟的,有點癢。

  第六天了。

  另外兩位倖存者依舊不見蹤影。

  妮妮這一整天心不在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揚起頭,向著對面的山上眺望。

  可惜,除了晃動的樹葉,山間的雲霧,偶爾掠過的飛鳥,並無任何動靜。

  鳥獸的鳴叫也沒有更頻繁或是更熱鬧。

  她告訴自己不要亂想,這兩個人都是優秀的戰士,足以應對這個星球的危險,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不由自主設想,如果這個星球上只剩下她自己了,怎麼辦?

  日頭落下山邊時,她的心也隨之落日一點一點沉下去。

  最後一點餘暉照在頭頂的樹葉上,只剩下小小一塊金色的光斑。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妮妮盯著這點光,目不轉睛。大約是盯著一個地方太久了,當那一點光斑最終消失時,她的眼睛流出了淚。她抹了一把臉,用手背揉揉酸痛的眼睛,對自己說,不可以哭。

  她提著兩條魚,還有兩隻小動物的籠子,往自己的營地走。

  小黑豆豆和自閉兔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似乎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緒,回到家,妮妮打開籠子,把它們放出來,拴在廚房裡,拿出乾草,它們吃得很開心。

  妮妮坐在廚房裡默默看它們吃草,一點也不覺得餓。

  她又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要點上燈。

  晚上,她躺在獸皮睡袋裡,總是覺得冷。

  齊盛和0079到底怎樣了?

  也許……在她去取礦石的路上,她會發現他們的遺物。走運的話,沒準還能找到屍體。但最可能的,是他們就此消失無蹤。

  海盜們的生活從不缺乏危險。有些時候海盜船緊急迫降在奇怪的地方,也會有人失蹤。有時能找回一些遺物和部分遺骸,有時人就這樣沒了。只能找到一些血跡或是搏鬥過的痕跡。有些,甚至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她其實是很害怕沼澤的。

  她第一次見到沼澤,是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她和楊度去他的那個泥巴星球處置一些事情。

  在一片沼澤中,楊度抓住了幾個人,他說他們是叛徒,他並沒立刻處死他們,而是給了她一根兩三米長的木棍,讓她把木棍直立著插在泥沼中,然後鬆開手。

  那根木棍就這麼直直地沉入了泥沼中,咕嘟冒了個泡,沒了。接著,楊度叫人把叛徒們挨個扔進了泥沼。他們的手臂和腿被捆得緊緊的,嘴也用繩子勒住了,一個接一個沉進了稀泥裡,就像剛才那根木棍,唯一的不同,是他們在下沉時能預見自己的滅頂之災,雖然無法說話,但口鼻中發出「呵呵」的聲音,拼命扭動脖子,大睜著眼睛。

  淤泥就這樣漫過他們的口鼻,再淹住他們的眼睛。他們消失時,稀泥糊裡冒出的氣泡並不會比沉入木棍時更大。

  她當時想,這泥塘下面像是有一張大嘴,能把所有扔在上面的東西吸進去。

  楊度能感到她在害怕,他用大手摩挲她的頭頂,「看到了嗎?處置叛徒就得這樣子。」

  「他們去哪兒了?」她忍不住問。

  「哈哈!大約是去了別的星球吧!我小時候總聽人說,泥沼下面其實是通往奇異空間和異星球的蟲洞!」他拍拍她,在她毛絨絨的小頭上親一下,「走吧,我的小南瓜頭,我的小毛豆子!」

  她抓緊睡袋的邊緣,把臉埋在絨毛裡,齊盛和0079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這個星球吞噬了。連正式的告別都沒有。

  她接下來要怎麼辦?

  即使只剩下我獨自一個人,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生活無疑會更艱難。可我還是會好好地活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要想想接下來要做什麼,要具體,要詳細,要專注當下,要把情緒的影響降到最低。

  接下來,她要繼續儲備食物。也得搬家。

  她會搬到齊盛搭好的庇護所。唉……看到那裡的東西一定會很難受,一定會想起他們,但是她會熬過去的。然後,熬過冬天,等春天來了,種上一些移栽的瓜果蔬菜,為夏天做準備,接著,按照原計劃,改裝蜂鳥號,離開這裡,回家。

  一切照舊。只是少了兩個人。

  她忽然想到,0079至今沒有告訴她和齊盛他的真實名字。她甚至沒保存任何他的影像或是聲音。他究竟是誰?也許以後能查找路德帝國陣亡及失蹤人員的名單找出來。然後呢?她要找到他的家人告訴他們他究竟「失蹤」在哪裡麼?

  她胡思亂想,做了許多記不清的怪夢,早上醒來時,一時間忘了兩個小伙伴失蹤的事,心情輕鬆舒暢,但清醒後立即又滿心沉甸甸的,胸口像是塞了塊生鐵塊,又像是消化不良了。

  她按部就班吃了早餐,去餵竹兔,打掃衛生。齊盛的廚房桌面上落了一層灰,她提了一桶清水回來,用一團乾草擦拭乾淨。他原先打算給廚房也安上四面牆和推窗的。這樣冬天坐在裡面也不至於太冷。或者在他和0079的屋子之間加蓋一間廚房,再把儲存柴草的棚子也挪挪位置。

  他還想在廚房地上挖個地窖。

  現在,這些事只能等她來做了。

  妮妮推上一個獨輪車去了河邊。河谷轉彎的地方沉積著大量的陶泥,她要再運回去一些做陶磚、陶罐。現在只剩她一個人了,原先批量做陶磚的方法恐怕還要再調整,氣溫更低了,陶磚陶胚晾乾的時間也會更久。

  她把陶泥卸在工坊前的空地上,把兩壇子醃製好的魚裝上車,從竹橋上推過河,準備放在熏棚裡熏製。

  獨輪車在竹橋上走的時候發出有韻律的咔咔聲,雖然鋪了一層木頭,竹橋還是會在行走時發出聲響。0079說他要做一支不只是會放屁的竹笛……

  忽然間,胸口噎著的那塊生鐵向上翻湧,弄得她喉頭一陣輕抽,眼淚又冒出來了。

  她用袖子擦一下臉,繼續推著車往前走。

  從她的營地到河邊的這條路也是他們倆幫她修的。灑了碎石子,還有木炭灰,幾天時間,小石子裡竟然冒出了一些草芽,她有時間了得把這些草給清理了,不然它們很快會奪走她的這條路,重新把它埋起來。就像通往遺跡和棋盤花園的那條路。那些人,是一起消失的?還是一批一批消失的?

  她一個人真的能生存下來麼?

  妮妮搖搖頭,不再想這些。

  壇子裡的魚醃了好幾天了,滲入了鹽和辣椒蔥薑的香味,肉還是富有彈性的,她拎起穿在魚嘴裡的草繩,把它們一條條取出來,穿在橫桿上,掛在熏棚裡。

  然後點起柴草,關閉棚門。

  下午,她在齊盛的廚房裡挖了一個大坑。

  做地窖的法子也是大家一起推敲出來的,本來是要等鐵礦石取來後,打製幾個鐵鏟再挖的。

  不過,有了鐵棒,把它安在一根木棍上,就能當鐵鎬或是鋤頭用,絕對的挖地利器。

  妮妮先挖出一個兩米乘兩米的方格,把地裡的大小石頭塊、樹根之類的雜物取出來扔進筐子裡,再在格子中間挖出幾個十字,接下來慢慢翻挖吧。只要在凍土期來臨之前挖好就行。

  她挖著挖著,忽然想起不久前0079還說,要在小溪上再建一座小橋,橋上蓋起房子,分割成洗漱間和廁所,還要有沐浴的地方。她當時聽完看了齊盛一眼,若有所憾,啊,以後可就難看到了……現在。她坐在地上,捏著濕潤的泥土,長長地,緩慢地呼了幾口氣,又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半壺水,重新拾起鋤頭挖地。

  她一直挖到快天黑的時候。

  太陽從山巔緩緩落下時,她再次到了河邊,對面的山林中有不知名的動物發出的怪叫聲,像是鳥,又像是獸。

  四野蒼茫。

  她在河邊站了好一會兒,什麼都沒看見。

  這是他們離開後的第七天。就這樣結束了。

  妮妮回到家,把所有的油燈都點燃,放在陶鍋裡,陶盤上,擺在廚房和屋子裡,還有浮橋兩側的竹節上。

  林子裡有許多昆蟲還在唱歌,啾啾唧唧,此起彼伏,也許這是它們生命結束前最後一次演唱會了。

  吃晚餐的時候,妮妮把小黑豆豆和自閉兔的籠子放在餐桌邊上,大家一起進食。

  吃完飯,她抱著小黑豆豆,用小木梳給它梳毛。

  二當家不養寵物。她也不喜歡活著的小動物。但她房間裡有一隻用真的豹皮做的玩具貓,毛都快被摸禿了。她說,人類的哺乳動物天性決定了他們撫摸動物皮毛時會產生各種讓心情緩和平靜的激素,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動物。這是因為神創造人之後,曾把所有的動物叫到他們面前,讓他們命名。那個時候,人類和所有動物和睦地住在一個天堂中的大花園裡,不必日夜勞作,不必擔驚受怕,動物也不會去傷害人類。

  妮妮從來沒相信過二當家講的故事,但是後來她看過一些資料,撫摸動物的絨毛確實能讓人血壓穩定,並且釋放出腦內啡和促乳素,產生欣快感。不止人類,所有的哺乳動物都是如此。就連孤兒小猴子也更喜歡絨毛玩具猴「媽媽」,哪怕塑料猴媽媽有奶瓶。

  小黑豆豆現在已經很像一隻寵物了,它舒服地趴在她腿上,眯著眼睛。

  妮妮給它梳完毛,抱起來親親它的小頭,「現在我只剩下你這個小伙伴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8:12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三章 第十天

  新的一天,太陽照舊升起。

  從小溪邊打來的水冰冰的,洗臉時凍得臉頰發麻。適當的寒冷是有好處的,能讓人快速清醒振奮。

  妮妮吃過早餐,又重復一天的工作,打掃兔圈,餵兔子,撈魚,廚房裡的地窖大約今天就能挖好,之後放上木頭柱子支撐在四角,再在坑上面做一塊大木板,開一個小門,等魚熏製好了,就能放進地窖儲存了。

  在廚房建起四牆之前,為了防備野獸偷食,還得用大石頭把地窖門給壓實了。

  蓋磚窯的時候齊盛讓大家計算過一平米的牆面需要多少塊磚,所以她量好了廚房的尺寸,就估算出這次至少要做多少陶磚了。

  她默默給自己鼓氣:今天下午就開始做磚!

  一個人做磚時,單是攪拌泥漿就很費力。

  妮妮忙了一個下午,筋疲力盡。

  日落時,她又來到了河邊,向著對面的山林眺望。

  今天氣溫有明顯的下降,太陽剛一落,林中就升起朦朦薄霧,山林籠罩其中,變成了黛青色。

  天黑得也更快了些。太陽才消失那麼一會兒,四下就是黑黢黢的了,山林、溪流、岩石、草叢……全都被暮色塗上了一層冷色調的藍。

  「幸好我早有準備!」妮妮小聲說著,點燃竹燈籠裡的蠟燭。

  她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小黑豆豆的籠子,慢慢走回家。

  晚上,她坐在燈下,悵然看著桌上幾根細竹條。這些是還沒做成的牙刷。竹條手指粗細,一頭削成橢圓形,鑽上小孔,海牛爪子上的短毛割下來,一簇一簇用繩子紮緊了,穿進孔裡當刷毛。海牛爪子上的毛又硬又細,做牙刷毛相當適合。

  現在,這幾個牙刷都歸她了。可以用上好一陣子。沒準能用到乘著蜂鳥號離開。

  她悶悶嘆口氣,趴在桌上,打開牙刷旁邊一個貝殼做蓋的小竹盒,盒子裡是潔白的牙粉,散發著薄荷和檸檬的香氣,牙粉非常細膩,牙刷毛上蘸上水,再蘸上牙粉,除了不會大量起泡沫,和平常用的牙膏沒太大區別,香味還更好聞呢。嗯,可能就是少氟。

  她本來想要做好了牙刷之後一起送給兩個小伙伴的。

  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暫時做什麼都沒那麼大勁頭了。

  這是她恢復「獨自一人求生」的第八天。

  有點可笑,開始的幾天她並沒意識到。

  接下來的兩天依舊如常。

  妮妮做好了地窖的門,但沒安上,暫時就蓋在上面,讓它先通通風。

  她還做了差不多一千塊陶磚,全都放在工坊中晾乾。

  獨自一人求生的第十天傍晚,妮妮完成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依舊站在河邊眺望。

  天黑得更快了,快到太陽一消失,她就得點上燈籠,不然只能在影影綽綽的昏暗中憑著記憶行走了。

  走進沼澤林的時候,她似乎聽到有人在遠處叫「妮妮」。她停下來,先看看周圍,再提起小黑豆豆的籠子看看,再側耳傾聽,四周只有秋蟲唧唧的聲音。沒有風,連樹葉晃動的聲音都沒有。

  她繼續向前走,腳下的碎石子和木屑被踏中時發出咔嚓咔嚓的輕響,燈籠的光所及的範圍只有她周身兩三米,灌木草叢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又緩緩向後移動。

  就在這時,她又聽見有人在呼喚她。

  一瞬間,她童年聽過的各種志怪故事通通浮現在腦海——丈夫外出打獵不幸身亡死去七天後魂魄飄回家呼喚妻子;熊將上山採藥的男子吃掉後被男子怨靈俯身,又跑回村莊,吃掉了為他辦喪禮的親朋;精怪聽到喪偶的妻子哭泣呼喚丈夫的名字跑來作祟……

  妮妮背後寒毛直豎,當即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下來。

  她轉過身,快步向著溪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將槍握在手中。

  妮妮跑到了竹橋上,向著河谷的方向眺望,這時夜幕已經籠罩四野,即使再怎麼努力,目力所及之處也只能看見一些模糊的輪廓。

  她又提著燈籠向河谷走去,突然間,對面的山林中亮起了兩個小光點!

  「我在這兒!」妮妮看見那兩個小光點的時候激動地往前跑了兩步,大喊著,她隨即意識到對面的人可能聽不到她的叫喊,但他們一定能看到她提的燈!

  妮妮放下小黑豆豆的籠子,把背後的斗笠摘下來,擋在燈籠前,擋一下,拿開,再擋住,拿開,反復幾次,明知他們聽不到,她還是大喊,「我在這兒!你們好麼?」

  等了好一會兒——也可能是幾秒鐘,對面的光點也像她剛才那樣閃動,有規律的一明一滅。

  「哈哈哈!」妮妮笑了幾聲,伸手抹抹臉上的淚。

  他們還活著!

  她緊接著又擔心起來,一定是有人受了很重的傷,或者發生了什麼意外。

  天哪……

  她急得團團轉,可是又做不了什麼。

  他們是在向我求救麼?

  正在著急的時候,對面山上的光點又多出一個。她很快想到,那是他們升起的篝火。他們要在對面住上一夜,天亮才能繼續趕路。

  那也就是說,他們應該沒有大礙?

  還能怎麼辦呢?只能這麼想了。

  她又讓手裡的燈籠閃動幾下,對面很快也做出同樣的回應。唉,要是大家懂摩斯密碼就好了,那就可以用燈光打訊號了。可是這個時代,除非是考古迷,誰會懂那玩意呢。

  這點懊惱很快被巨大的歡喜沖淡,妮妮又哈哈笑了幾聲,提起小黑豆豆向山上跑去。

  她跑到齊盛的營地,把他立在小溪邊的陶燈籠挨個點亮。

  這些陶燈籠是當路燈用的,樣子像兩個扣在一起的陶碗,不過兩個碗上下有很多小洞洞,讓光從裡面透出來,碗的側面還缺了一個大口子,下面的碗裡裝著一個陶土捏的小碟子,裡面盛著脂肪和燈芯,點燈時把引火柴從缺口裡伸進去就行。這路燈的光亮不算很大,但只要不是特別大的風雨,燈就不會被淋熄。

  路燈每隔兩三米一個,從溪邊一直延伸到廚房旁邊。

  點亮了所有的路燈,妮妮站在廚房外用來做陶器的大台上,向著對面的山上看,只見一個小光點不斷忽閃,像是在用極快的語速跟她說話。

  這肯定是0079。

  她跳下台子,一路微笑著走回自己的營地。

  也許是太開心太興奮了,妮妮這一夜睡得糟透了。

  她朦朦朧朧睡了一會兒就醒來,抱著小黑豆豆自言自語一會兒又睡去,到了兩三點的時候忽然覺得很餓,吃了一把燕麥爆米花後又躺下,躺了一會兒又餓了,乾脆起來給自己煮了一鍋魚湯。

  今天下午收獲的魚她提了一條回來,原本是要明天吃的,既然現在餓了,就現在吃吧!

  廚房的土灶裡燒著火,雖然四周黑黢黢的,可是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害怕。紅紅的爐火和魚湯漸漸散發出的香味讓她不住微笑。

  她煮湯時把魚腹兩側最肥厚的肉片下來,只煮了魚頭魚骨。這種大魚幾乎沒有細小的亂刺,魚肉剁成泥,加上薑蓉,鹽,蔥花調味已經很香了,她毫不吝惜地把最後一顆松雞的蛋也加進去了,攪啊攪啊,再加上一點水,攪成黏糊,抓一把攥在手裡,輕輕一擠,虎口處就擠出一個肉丸子,用竹勺一刮,丟進滾出花的魚湯裡。

  這條魚挺大的,她一共做了三十幾個魚肉丸子。

  魚丸湯趁熱吃味道最棒了!

  妮妮洗淨手,盛上一碗香噴噴的魚丸湯,一邊吃一邊呼熱氣,要是有白胡椒粉就更好了,灑上一點,又香又辣,這麼一碗湯喝下去,渾身都暖洋洋的。

  竹兔和小黑豆豆早被妮妮這番折騰弄醒了,聞見魚湯魚丸的香味,竹兔沒敢發出什麼動靜,小黑豆豆早就沒有半點矜持地吉吉吉了。

  妮妮從魚骨上剔了些肉,分別放進它們籠子裡,「今天你們也加餐吧!」

  吃飽了,她就更加不睏了。她重新取出做牙刷的幾片竹板,趁著他們還沒到家,趕快做好!

  天亮之後,妮妮按捺住喜悅,先做好自己的日常工作,到小溪邊提了水,把昨晚的碗筷等等都洗好,認真洗漱,這才去了河邊。

  這時太陽還沒升起,對面的山谷中飄蕩著薄紗一樣的幾絲霧氣,還有一道青藍色的煙——是他們的篝火所在之處。她看清了這個位置,回憶一下上次他們三人回來的路程,估摸著他們怎麼也要中午才能回到山下了。

  妮妮給竹兔們餵食之後,想了想,像齊盛原先那樣點燃了室外的篝火堆,往裡面扔了一束紮成麻花的草繩,很快有一束青煙直升起來。他們看到這股煙,就知道這裡是我們的營地了。

  咦?我們?

  我們?

  妮妮怔了怔,又笑了。

  她把竹兔的便便依舊倒在肥料堆裡,然後到工坊去。

  她做的一千多塊陶磚需要翻面了。照現在這種速度,大約還要兩天陶磚才能完全乾透。

  這個活兒沒法取巧,只能一塊一塊翻。

  翻完了所有陶磚,妮妮站直了伸展一下酸痛的肌肉,在工坊內的火塘裡升起火,準備給自己煮一壺熱水喝。

  天氣涼下來之後想要喝口熱水也難多了。

  陶罐、竹筒即使蓋上蓋子也不怎麼保溫,滾燙的水倒進去,不到兩小時就會變涼了。

  她得趕快做點什麼能夠保溫的東西,不然半夜醒來想喝口熱水難道還要現燒麼?或者打製出銅的器皿。裝上水可以一直放在炭盆裡,即使是現燒水也比陶鍋陶罐快得多。

  可惜上次去棋盤花園的時候,棉桃幾乎沒有成熟的,全都落在地上了。不然的話,弄點棉花多好啊,可以做保溫套,可以做棉被和棉袍……沒準還能紡布呢。

  妮妮在燒水的陶罐裡放了一把松針。

  茶水煮好後在灰白色的陶罐裡呈黃綠色,香氣幽幽。

  妮妮給自己倒上一杯,用一根樹枝撥散柴火,陶罐就留在火邊煨著,等會兒還是熱的。

  她搬了個小木凳坐在工坊門口,捧著茶慢悠悠地喝了幾口,忽然想起齊盛雖然很會種檸檬,檸檬茶也做得很好,但他其實並不怎麼喜歡檸檬茶,他更喜歡松針茶和一種像杉樹的樹皮熬成的茶;0079的口味一直偏甜,分給他們的那些蜂蜜估計幾乎全是他吃掉的,他不管喝什麼茶都要加蜂蜜,哪怕是已經很香的花茶……

  哦對了,我得趁著水蓮花還開著趕快再採一些陰乾封在陶罐裡,這樣冬天也有花茶喝了。

  她正胡思亂想呢,猛地看到對面的山上有一道青煙在緩緩移動。

  啊——是他們!

  哈哈,他們一定是看到了我升起的煙,如法炮製,這樣我就能知道他們走到哪兒了。

  妮妮望著那股細細的青煙,想起好像誰教過她一首山歌,歌詞怎麼也想不起來,但講的是兩個人隔著山頭,可以看到彼此,可要真的見面的話,要翻山越嶺,要大汗淋漓,要走上好幾天。

  快到正午了,那股裊裊的煙仍然在對面的山上,眼看著更近了,不知怎麼轉了幾轉,又好像更遠了些。

  妮妮覺得自己從沒這麼焦躁過。她準備好了午飯,可是這時根本不想吃。

  她胡亂夾了幾根野菜丟進嘴巴裡,索然無味,又勉強喝了幾口湯,吃了一個魚丸,氣呼呼把筷子拍在桌上,「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等誰!」

  到了下午兩點多,青煙不見了。

  妮妮跑到堤壩上,心不在焉撈魚,魚群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焦躁,撲騰得厲害,她撈了幾下,一條都沒撈著!一條大魚掙扎亂跳時還用尾巴拍了她腦門幾下,拍得她滿頭滿臉黏唧唧的,全是魚腥味。

  妮妮連道「倒黴」,蹲在一塊低低的岩石上撩水洗臉,她洗了兩把,身後突然有人喊:「妮妮——」她忘了自己蹲在一塊並不平穩的石頭上,猛地轉過身,「哎唷」了一下在石頭上晃了兩下,還是沒能找回平衡,只得跳進水裡,冰涼的河水直沒到她大腿,水花亂濺,她被冰得咧嘴嘶嘶,0079飛快從樹林裡跑出來,「撲通」一聲從岩石上跳進水裡,又濺了她一頭一身水!

  妮妮為小伙伴終於重逢的感動頓時給澆熄了一半,她還沒來得及罵0079這冒失鬼呢,他一把拉住她,狠狠給她一個擁抱,「妮妮!你好麼?我想死你啦!」

  他的肢體語言裡流露毫無保留的親切,又點燃了妮妮心裡對小伙伴的思念和重逢的感動,她「哈哈」一笑,正想說「我也很想你們、你們還好麼?是不是路上出什麼事了」結果一句都沒能說出口,就給0079接下來的舉動弄得口吐芬芳——「你這個傻貂嗶嗶!鬆手啦!」

  「哈哈哈我不!」

  這個沙雕不知道哪根弦鬆了,熊抱了她一下之後把她舉起來舉高高了!

  妮妮一巴掌拍在他鼻子上,0079「哎唷」痛叫一聲放下她,可還嘻嘻哈哈跟她打鬧,還不停問她,「我們不在這些天你都幹什麼了?昨天晚上你聽見我叫你對吧?齊盛還說我叫了你也聽不到,嘿嘿,這笨蛋,你聽不到怎麼會把路燈都點亮呢?你想不想我們?」

  妮妮明白那些回家後被大型猛犬拼命歡迎表示親熱的主人是什麼心情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痛揍0079——狗狗歡迎主人回家反被主人一腳踢飛??那也太可憐了。可不揍他吧,這個狗還好像上臉了,還玩上癮了!

  正在糾結的時候,齊盛從樹林裡走出來了,他皺眉說了句,「別鬧。」

  0079悻悻鬆手,妮妮對他做了個凶狠的鬼臉,一把推開他,奔向岸邊,原本想說的話全給齊盛了,「齊盛——你們怎麼了?遇到什麼危險了?怎麼耽擱這麼久?」

  0079側身扭頭看著,嘟起嘴,酸溜溜地哼哼,「跟工蜂就這麼多話說,跟我就只會罵人……」

  齊盛當然也很開心再見到妮妮,她不知怎麼忘了要先爬到堤壩上,竟然就這麼在河裡涉水走過來,他哪能就這樣等著她走呢?他幾步走到河邊,向她伸出雙手,她笑著,握住他的手,卻不用力,似乎在等著他把她拉上來。

  齊盛微微一怔,手臂自然用力,就在這時,她大概是踩到河底一塊圓滑的石頭,腳崴了一下,向右側歪倒,他低聲說了句「小心」,身體卻先一步行動,踏進了水裡,左臂一攬,扶住了她肩膀,幫她恢復平衡,讓他沒想到的是,她誤會了他的肢體語言,以為他此時表達的也是「擁抱」,她伸開雙臂,摟住他,面帶微笑仰臉看他,「你們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你還好麼?」

  和她目光相觸的瞬間,齊盛被她額心閃動的一簇亮光弄得微微眯眼,他仔細一看,原來那是一片魚鱗,在陽光下閃動虹光。

  他也不知這時自己是怎麼想的,伸手輕輕摸了摸她額心,揭下那片魚鱗,想說的話全堵到了喉頭,只能含糊地「嗯」了一聲。

  我很好。

  我也很想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09:37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四章 意外

  「你們餓不餓?我做了一大鍋魚丸湯,可好喝了,放上一把燕麥爆米花就能吃。魚丸也特別Q彈!」

  「你們怎麼晚了這麼多天才回來啊?知不知道我都急死了!」

  「哼,我前天都想好了,你們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搬過來,霸佔你們的房子!」

  「有沒有帶礦石回來啊?怎麼這麼沉啊?一個人背兩個背簍?負重多少?七十公斤!就算有扁擔也不好走啊!你們怎麼這麼貪心?」

  「貝殼呢?貝殼也帶回來了吧?」

  「嘻嘻,看我養的兔子,是不是幾天沒見肥了一圈?」

  「那一隻啊,自閉了!被我宰掉吃了!」

  「黑鬍子和黃耳朵呢?」

  「我吃過了!不過呢,我也還能再吃一點……」

  妮妮坐下和齊盛、0079一起吃飯,捧著碗連喝了幾口湯,告誡自己,要冷靜,要矜持!話那麼多幹什麼?嘖嘖。剛才還說0079那表現是大型猛犬和主人久別重逢呢,我這麼噠噠噠不停說話的樣子不也像一隻小狗麼?激動得小尾巴甩來甩去,即使坐在地上,小胖尾巴還在動,把地板敲得噠噠噠響。矜持。矜持!

  於是,餐桌上詭異地安靜了幾秒鐘,又被0079的怪笑打破。

  然後,齊盛也笑了,他有點歉疚地看著妮妮,「讓你擔心了。」

  妮妮抿了抿嘴唇,「哼,我才不擔心呢!」

  吃飽了,三人說起這十天的事情。

  齊盛和0079一開始出發時很順利。在當天下午就到達了銅礦、鐵礦豐富的礦山,收集到了足夠的礦石。

  第二天,他們把礦石留在回去的必經之路上,去有大貝殼的海灘收集貝殼,再去收集煤炭和海鹽。

  按照原來的計劃,第三天他們就會返回的。這天早上,0079想到海邊再收一些海苔。

  變故就從這時發生了。

  暴風雨來了。海牛們把自己纏在海藻長長的帶子上。齊盛和0079在山崖下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山洞。突然從岬角的另一邊游來了另一批海牛,全是成年的雄性。它們並不是來逃避海上風暴的,而是來打仗的。

  兩群海牛混戰在一起,場面和人類的戰爭場面並無太大區別。更可怕的是,入侵者們專找婦孺作為攻擊目標,或者這是種戰術。它們潛入水底,用頭不斷撞擊一頭帶著寶寶的母海牛,讓小海牛掉進海裡,或者把它和它的媽媽咬得慘叫,海牛群中的雄性自然會被引來,然後立即被圍攻。這種戰術卑鄙無恥卻非常有效率。

  海牛大戰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入侵的雄海牛們獲得了勝利。

  它們圍成一圈,包圍住還活著的母海牛,迫使這些俘虜跟著它們游向了岬角另一邊。

  綠色的海帶中浮著戰敗的雄海牛和慘死的小海牛的屍體。

  有一隻小海牛被海浪沖到了岸上,它受了不輕的傷,還活著,在沙灘上蠕動,發出呼喚媽媽的尖叫,可是只喚來了白色的尖爪鳥群。

  0079看到這時早就忍不下去了,他揮著木棒衝出去,驅趕鳥群,把那隻受傷的小海牛抱回來。

  「要是妮妮在這兒就好了!她縫合傷口的技術可好了。」0079也會縫合傷口,但是小海牛顯然不如小奶貓懂事,可小奶貓也許早已成年了,它還是個寶寶,它昂昂尖叫著,大眼睛裡都是淚。

  齊盛看到它脖子上那道傷口從頸項一直延伸到左前爪上,鮮血不斷湧出,把白色的毛都染紅了,他覺得與其盡力施救後讓這頭失去父母的幼崽慢慢餓死,還不如痛快地給它一槍更人道些。

  0079猶豫了片刻,同意了。

  風暴停止後,海牛們的屍體大多被海浪吞噬。沙灘上只剩下一頭雄獸的屍體。它的下顎被同類撕裂了,無法呼吸,淹死的。

  那些白鳥又來了,撲打蹦跳著爭相啄食。

  0079滿腔鬱悶,趕走了這些鳥後,卻也無可奈何。

  兩人把雄獸的屍體拖到了岩石上,剝掉皮毛。

  0079本想把小獸的屍體埋葬了,看看仍然不甘心地站在岩石上窺視的鳥群,他嘆口氣,知道即使這麼做了,鳥群也會很快扒開土堆。

  這個時候,兩人根本沒想到,這兩頭海牛的皮毛會成為他們之後求生的關鍵。

  因為天氣實在不好,眼看又要下雨,兩人只得推遲返程計劃,在上次雨夜中僥幸找到的那個山洞前重新搭上帳篷。

  這天夜裡,風向變了。

  雨倒是停了,但氣溫突然驟降。整個山林也突然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謐。

  0079這個睡神也給凍醒了,氣溫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他和齊盛來到山頂空曠處眺望,星空下隱約可見海面上起了一團霧,距離海面四五米的高度,緩緩向著內陸移動。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這是海上來的寒潮,只是慶幸,幸好有了兩頭海牛的皮毛,裹在身上可以稍微保暖。

  即使把篝火燒得更旺一點,兩人也依舊冷得睡不著。

  兩人守在火旁,接近凌晨五點時,隱隱約約聽到林中有種噼噼啪啪的輕響,再向海邊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潔白的線已經從沙灘蔓延到了山下,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所到之處,樹木、草叢、岩石、溪流,全都變成了白色。那種白在還未掀起的夜幕下罩著一層灰藍。

  「那是什麼?」0079驚呆了。

  「……是霜凍。」

  齊盛擔心篝火不足以和霜凍抗衡,兩人趕快砍了些樹,在四周堆了一個直徑四五米的大圈,用的木頭全是等身長的,再把海牛脂肪煉出的油和松脂塊扔在上面,點起火。

  冰霜帶來的白線繼續上升,這次離得更近了,兩人驚畏地發現,霜凍所到之處,樹木草葉上凝結一層冰花,靠近篝火堆的一塊大石頭,足有小腿高,被冰霜侵染時咔啪一聲裂開了,霜凍又迅速將石頭裂縫也凍上了。

  有脂肪助燃,他們周圍用木頭堆起的圈快速燃燒起來,抵抗著嚴寒。海牛又救了他們一次。

  他們兩人現在所處的的火堆,是上下遠近唯一一處沒有被霜凍佔領的地方。

  又過了半個小時。快要六點了。

  寒霜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這時他們知道那種隱隱傳來的噼噼啪啪聲是怎麼回事了——石頭、樹木被凍裂的聲音。石頭吸收了一天的陽光,內部的餘熱來不及消散,在外部的極寒作用下裂開了,樹木中含有的水分凝成了冰,快速膨脹,從內部裂開了。

  盡管周圍燃著大火,可0079和齊盛並不覺得熱,他們呼出的氣在空氣中變成了白色。

  如果他們沒被凍醒,那麼,也許現在已經在睡夢中變成了冰塊。

  可這場與大自然的對抗,何時才能暫停呢?

  「時間會給我們答案的。」齊盛這麼回答時,0079想,要是時間也被凍上了呢?

  這一天的黎明來得格外晚。

  或者根本沒來。

  0079和齊盛再次聽到一陣嗶嗶薄剝的奇怪聲響時,沒想到要向自己的腳下看,他們還以為是附近哪棵大樹裂開後要倒下了,都緊張地仰著頭觀察周圍的樹木。

  這陣怪聲戛然而止時,兩人互視了一眼,都覺得哪裡不對,下一秒,他們腳下的土地轟然陷落——火圈的整個範圍突然塌陷了!

  0079當時想:完了。生沒有跟男神同衾,這就死同穴了?

  當然,跟妮妮重述這段經歷時,他略過了這個感受,只說自己一時之間難以比較是被凍死慘還是被燒成熏肉慘。

  齊盛和他燒火自救時完全沒想到他們腳底下是空心的!土地只有幾米厚,下面是一個溶洞!

  只有火圈中圓圓的一圈沒被嚴寒侵襲,再這麼一熱脹冷縮,洞頂他們所站的那一圈就塌陷下去,要是只是摔個幾米也不怕,但是大量的土方,再加上那一圈熊熊燃燒的圓木,生存率頓時下滑幾十個百分點。

  「我當時想到了你挖坑燜海牛肉的方法。我和齊盛也險些成了海牛肉了!」0079認真地說。

  妮妮和齊盛哭笑不得,生死關頭,0079想到的居然是這個?!

  妮妮問齊盛,「你呢?你當時想到什麼了?」她問著齊盛,可眼睛還斜睨著0079,嗐,人家齊盛肯定想的是怎麼活下去,才不像你!

  齊盛猶豫了一下說,「我……忘記了。大概,只想別被帶火的圓木砸到吧?」他說謊了。當時他想的是,如果這次妮妮也一起同行,也許她會有什麼奇招能讓大家化險為夷。還有,他不能死,他不想讓她一個人在這個星球!他還騙了她,蜂鳥號……他必須活下來!

  齊盛垂下眼,「你接著講吧!」

  0079和妮妮並未發現他的異樣,還在鬥嘴,兩人又說了幾句話,0079才繼續講。

  著火的圓木和土石一起落下,照亮了崩塌的地洞,地下有河!河水很深,而且很急。齊盛和0079落入河中,各自抱住了一根圓木。

  水花撞擊在岩石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山洞的形容像是一連串大大小小的氣泡,可小的氣泡也要比他們的庇護所還要大多了,大的氣泡可以裝下金盞花劇場(維熙帝都最著名的劇場,有四五百年歷史),地下河把石洞的牆壁沖刷得十分光滑,以至於他和齊盛無法抓住任何東西停下來。

  幸好在木頭上放了海牛的脂肪,木頭上的火並不會因為沾了水而熄滅,兩人抱著浮木,前後各有幾根浮木,雖然隨波逐流,可這一路倒是亮堂堂的。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地下河的河水溫度大約在四度左右,再這麼下去,他們很快會凍死。

  兩人幾經掙扎,在水裡拉住了手,把他們抱著的圓木靠近,捆在一起,再設法橫在河面上,攔住落在他們身後的圓木,扎了一個木筏。

  可是木筏只能解眼前之困,他們完全不知道這條暗河通向哪裡,合理的猜測應該是順著山勢通向大海,山洞在海底有個出水口,這個出水口距離海岸有多遠?海上的寒潮如果沒退,他們浮出海面,照樣會凍死。

  如果一路上有別的出口,那自然最好,如果沒有呢?如果地下河通往的不是海底,而是更深一層的地底呢?

  這個小島是火山噴發形成的,岩漿噴出之後困住了空氣,形成了氣泡空腔,誰知道這氣泡有多少層?

  0079想起了很多關於地底洞穴的神話故事,這股地下河沒準最後會變成地底世界從天而降的一股瀑布,然後形成河流,是地底人的重要水源,地底世界的光源是一種特殊的晶石,生在上面的發光細菌會讓它們發出夜明珠似的光芒,為其他植物提供能量。

  當然了,這是個美麗的故事,還有地底深淵中的巨獸之類嚇人的故事呢。

  盡管兩人想了各種辦法想要讓木筏停下來,可是水流湍急,有時還有漩渦,石壁又滑不留手,他們在暗河中漂流了半個多小時(0079趴上浮木之後齊盛讓他開始計時)後,河流分岔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19 11:52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五章 洞穴

  這下更完蛋了。

  怎麼辦?往哪兒走?

  前面不遠處是兩個並列的洞穴,一個稍大,一個小一些。水流在兩個洞口前打著旋,還在燃燒著的圓木有的被捲進了大點的洞口,火光在洞口閃了幾閃就不見了,被水流快速帶去了更加幽暗、更接近地底的深處,而在較小洞口前,一條圓木不停轉圈,它身上的火苗在轉動時搖晃得厲害,晃得光影亂轉,卻無法看清那個小洞穴裡有什麼。

  齊盛決定,向著更小的那個洞穴去。

  這個小洞穴的入口不到一米,他們成功地把木筏卡在了洞口。又以此為借力點,抓住了後面沖來的幾根浮木。

  兩人一人站在木筏一頭,緊緊扒住洞邊,將那根還在燒著的木頭推進洞穴,它隨著水流前進,漸漸速度放緩了。然後,它緩緩停下來了。

  他們扒在洞口向裡張望,一眼就能看到洞穴盡頭的石壁。這個小洞穴是大氣泡迸裂後形成的一個小氣泡,不和其他氣泡相連,只要鑽進去,就不會再被水流沖走了!

  兩人又折騰了一番,把木筏也弄進了洞穴。

  洞中雖然也有旋轉的水流,但流速和外面那種激流相比平緩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兩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木筏一直浮在激流中沒被掀翻,這時終於可以鬆口氣,稍微休息會兒了。

  齊盛拉過一塊圓木,讓0079劈下來幾根木條放在木筏上,他們又把其他還在燒著的木頭也一一熄滅。誰知道接下來會在黑暗中停留多久,省著點用吧。

  然後,借著光亮,他們清點了一下各自都還有什麼物品。

  除了日常隨身攜帶的物品,0079腰上掛著一把斧子,還有光能槍,口袋裡裝著兩片肉乾和一把燕麥爆米花。但是爆米花現在已經泡開了。齊盛建議他趕快吃掉。

  齊盛背著K330重槍,沒有任何食物。但有一小筒油。

  當時他正要把更多油脂往木頭上淋,還沒來得及打開竹筒蓋,地就塌陷了。大約是緊張失重時人們都會無意識地握緊手裡的東西,他沒失手扔掉竹筒,現在裡面還是滿滿一筒油。

  油脂既可以當燃料,實在沒東西吃的時候也可以當食物。

  為了抵禦寒冷,他們身上還裹著今天收的海牛皮。他們兩個剝皮的技術都遠不如妮妮,因此獸皮上留著許多殘肉,這時倒成了好事。

  最寶貴的東西是一根妮妮借給齊盛的打火棒。用匕首或者任何金屬一刮就會出火花。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話,他們就得一直燒木頭保留火種。他的火折子淹了水,完蛋了。

  至於帳篷,銅鍋,乾糧,還有兩隻小豆豆,全軍覆沒。

  齊盛逮的這三隻豚鼠遠不及小黑豆豆命好。

  這個時候可沒工夫惋惜它們,他們兩個能不能逃出升天還難說呢。目前唯一所知的出口在塌陷的地方,不知道山體塌陷之後會不會出現連續的山體滑坡和塌方,洞口可能已經被堵上了。順著水流漂流,誰知道會流到什麼地方?有的地下河的長度可達幾千公里。他們對這個星球的地理狀況的了解,目前僅限於這個小島的一部分。妮妮去過大海更深更遠的地方,漂流了幾天,並沒看見其他陸地。

  至少地下河的水是淡水。

  兩人喝了點水,稍微休息,開始探索這個小洞穴。

  齊盛把油脂抹在小木頭片上,紮成火把,0079又用斧頭砍了兩支槳,齊盛高舉火把,他則划著木筏向洞穴深處前進。

  這個小點的洞穴,也只是相對而言的「小」,別看入口只有直徑不到一米的小洞,裡面卻和能坐上五百人的劇院一樣大,穹頂像一個倒扣的碗,水面距離穹頂至少十米,水深不知是多少,用火把照著,只能看見沉沉的水,深不見底,0079從口袋邊角搜刮了些泡爛的燕麥碎渣扔進水中,等了大約兩三息的時間,幾條灰白色的魚游了上來,吃掉了燕麥渣。

  有淡水,有魚,還有火,這就讓人先安心了不少。

  木漿劃水時發出的聲音在洞穴中迴蕩,0079劃得很慢,齊盛舉著火把,仔細觀察穹頂,希望能找到一個裂縫,一個小口子,快到那片最先浮進洞穴的圓木時,水面出現了一個拱起的包,像一個小小的島。

  齊盛舉著火把照了照,發現「小島」沉入水中的部分遠比露出水面的要大得多,是一個比他們現在所處的「氣泡」更大的氣泡,究竟有多大,竟然看不出來。

  這地底果然像他們猜測的那樣,是火山爆發岩漿流動形成的,新的爆發造成的氣泡凝固在上一次爆發時形成的「氣泡」上,也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層,也不知道火山下一次爆發會是什麼時候。

  0079突然驚呼,「有人!」

  或者該說,曾經有人。

  這兩個人的屍首藏在氣泡形成的小島和洞穴壁的夾角處,被隆起的氣泡形成的陰影遮住,所以沒能一下就發現他們。

  「是之前來過這裡的人!」妮妮聽到這兒激動地站起來,「是不是?是留下實驗室的人!他們怎麼會在那兒?」

  齊盛和0079對視一眼,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妮妮追問,「能看出他們是怎麼死的麼?餓死的?不,那應該只剩下一個人的骸骨才對。病死?中毒?一起自殺了?」她看得出齊盛和0079神情怪異,很困惑,甚至還有一點點恐懼。

  什麼能讓齊盛感到恐懼呢?

  妮妮更好奇了。

  這兩人的屍體腐朽多年了。有些骨頭都已經坍塌在一起了。

  「等等——」妮妮揮手,她凝思一下,看著齊盛和0079,「你們是說……難道……不對啊……」如果是上一次來的人,那麼他們死去了十年左右,屍骨會腐爛,衣服並不會那麼快腐爛,可他們卻說,骨頭倒在一起了?

  「沒錯。他們都沒穿衣服。什麼都沒有。赤裸。」0079說完,繃緊了嘴唇,忍了幾忍,還是問妮妮,「你覺得,他們有必要這樣麼?或者……出了什麼意外,讓他們這樣?」

  妮妮皺著小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搖搖頭,「不知道。」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那麼有可能是衣服上黏上了劇烈腐蝕性的物質,必須趕緊脫掉,可洞中有什麼?淡水?

  她看齊盛,「你覺得呢?」

  「我原以為,他們是殉情。但是,後來在其中一個人的頸骨上發現了這個。」齊盛說著,拿出一條項鏈放在了桌上。

  這不是普通的項鏈,純鈦鋼製成,項鏈上掛著一個刻著編號,鏤刻著一個穿著斗篷的天使,手中抱著一個骷髏,有一條蛇從骷髏一隻眼睛中鑽出來,吐著信子。

  妮妮大吃一驚,「啊?黑天使?」

  「是的。黑天使。」

  黑天使。

  和泰和一樣,是大名鼎鼎的雇傭兵團。

  但是黑天使比所有的海盜團、雇傭兵團都要神秘。他們沒有加入星際聯盟,也不去幹打劫之類的事,服務對象也全都是匿名的。因為他們幹的全是見不得光的事。

  兩大帝國曾不止一次互相指責對方雇傭了臭名昭著的黑天使兵團屠殺平民,暗殺官員,更暗示對方就是黑天使雇傭兵團的幕後金主。

  當然,所有人都否認他們雇傭過黑天使,更不承認他們是黑天使的幕後金主。

  妮妮當然不止一次聽說過黑天使的事跡。能確定的只有,這個雇傭兵團毫無人性,他們享受殺人。不知道創始人是怎麼想的,居然自稱天使,惡魔的代理人也比他們更高貴。

  黑天使的成員很多是犯下重罪的逃犯。如果只是這樣,那和大多數小有名氣的雇傭兵團並沒太大分別。黑天使的特別之處在於,它會確保每個通過擢選的成員徹底喪失人性。加入黑天使的第一步,是進行基因改造和一系列手術。天使沒有性別,也不會感受人類的歡喜或憤怒的,他們甚至可能也沒有做人類時的記憶,只剩下對殘虐和金錢的無窮欲望。

  楊度曾和二當家吐槽,他覺得黑天使根本用不著閹割手術,他們本來就全都是性無能,心理變態的虐待狂。

  所以,一位黑天使,怎麼可能選擇自殺?脫光了衣服去殉情?死前還和愛人纏綿?

  妮妮說了她對黑天使兵團所知之後,大家一起沉默了一會兒。

  她又問,「那另一具屍體呢?你們看出了什麼?也許他們並不是愛人呢?」

  另一具屍體是一位處於盛年的女性。留著長髮,身高大約一米七。應該也是位軍人。受過不少傷。多處骨頭有骨折又癒合的痕跡。她少年時家境應該不錯,做過牙齒矯正。

  從兩具遺骨的姿勢來看,即使他們不是愛人,但在死前的一段時候,至少他們是非常享受彼此的陪伴的。

  妮妮不太能想象,「你們是怎麼憑著兩具骷髏得出這個結論的?」

  看過0079電腦中儲存的影像資料後,她默然同意了這個推論。

  投影中,這兩人的遺骨以人類所能達到的親密的極限擁抱著,女性坐在戴著黑天使項鏈的男性身上,兩腿盤在他腰上,他靠著石壁,兩腿盤坐,兩手放在她背後,右手的指骨穿在她的頭髮中,像是在撫摸她的長髮,兩個骷髏頭緊密地貼在一起,都微微張著嘴,似乎在死亡到來前一秒還在纏綿熱吻。

  這畫面讓妮妮感到極度不安,情慾、親密、死亡、神秘……全都交織在一起了,再加上另一個人的身份是位剪除了人類感情的黑天使,更加詭異了。

  在看到這畫面之前,她從沒想像過,沒有了皮肉,只剩下枯骨和幾縷頭髮的骷髏還能表現出如此熱烈的情慾。震驚之餘讓人感到恐怖和噁心,可這種恐怖與反感中還摻雜著美……

  想來齊盛和0079的感受也是如此,而且更強烈,所以他們才會有那樣的表情。他們可是親眼近距離觀察。

  因為沒有其他遺物,遺體也只剩下骨頭了,大概就只能看出這麼多。

  他們也曾懷疑過,另一具遺骨並非黑天使,可顱骨上有做過記憶閹割手術的痕跡,黑天使的項鏈更難以偽造。

  妮妮忍著胸中翻湧的種種不適又觀察了一會兒影像,「你們聽說過一種宗教性的修行麼?他們這個姿勢,和一些宗教畫中的樣子有些像。」

  許多古老的,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宗教確實有類似的繪畫或雕塑,認為只有堪破情慾,才能超越凡俗,肉欲被認為是「劫」,是「試煉」,因此修行者常會有修行伴侶。

  「會不會,這是黑天使們特有的修行方法?」妮妮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臨死前兩個人會這樣子,「也可能他們死前服用了什麼藥物。」很多藥物可能導致譫妄和幻覺,讓人做出反常的舉動。黑天使只是進行了閹割,但只要人體的基本機能沒被改變,自然會對藥物有反應。

  單憑骨頭是很難判斷他們生前有沒有中毒的。

  最奇怪的是這兩人為什麼跑到這個地方來。

  齊盛當時想的是,太好了。既然他們能來到這裡,就意味著這個地下洞穴有別的入口。

  0079震驚了很久之後,聽到齊盛的第一條建議,覺得齊盛搞不好也是個「黑天使」。他對他說:「拿上他們的腿骨和臂骨,可以當火把。」

  洞穴中暗無天日。兩人舉著火把,仔細找了一遍,確定這兩個人是從別的地方進入這個洞穴的。

  問題是,他們從哪兒來的?可能是從上游什麼地方來的。

  也可能前面還有地下河的分支。他們逆流來到了這裡,前途仍然是無盡的黑暗,最終,他們選擇了死亡?

  他們的武器呢?扔掉了?沉入了水底?衣服呢?

  他們的同伴知道他們失蹤了麼?或者說,他們的同伴去了哪裡?

  我們會不會重蹈覆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9:07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六章 抗爭

  「幾點了?」

  「七點零七分。」

  「熄滅火把。」齊盛輕聲說。

  兩支火把一前一後浸入水中,發出輕輕的「嗤」聲,洞穴中再也看不到一絲光。

  齊盛想等天亮。

  天亮後,如果另一個洞穴通往出口,或者這裡有一絲裂縫,那麼,光亮就會投進來。

  在黑暗中,流水的聲音和呼吸聲都被放大了。

  除了這些聲音,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這個時間,在平時已經天光大亮。這幾天的日出時間齊盛都讓0079記錄下來了。

  也許今天是個陰天,也許地下洞穴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深,更長,沒有光能透進來,除了他們手中的火把,再看不到一絲光亮。

  齊盛終於不得不接受現實。

  他和0079把木筏拆開,各自抱一根木頭,其餘的都堆放在「小島」上讓兩位前輩看護,他們重新點燃火把,趴在木頭上,出了洞口,將一根火把折成幾份,分別澆上油脂投入水流,看著它們順流而去,又消失在更加濃稠的黑暗中。

  光亮所及的地方長達數公里,可只能見到湍急的水流和被水流沖刷得十分光滑的石壁。

  齊盛和0079退回了小氣泡洞穴。

  支流的另一端即使有出口,也不在目之所及的範圍內。而且,支流還有支流呢,到時該走那條路?所選的那條會不會是死路?如果有更多的分支呢?甚至地底河流就像迷宮中的道路一樣蜿蜒盤旋?

  如果選擇漂流,他們是無法退回來的。

  水流太急了。

  「如果是你,會怎麼做?」齊盛望著妮妮。

  0079笑了一下,也看著妮妮。

  妮妮早就想好了,「有水,有火種,水裡還有魚,你們還有槍,是我的話,根本不會再去浪費柴火去觀察另外一條支流。」她翹起食指指了指天,「向上走啊!」

  既然之前掉下來是因為岩漿形成的「氣泡」突然碎裂了,那麼現在所處的「氣泡」,打開它,也許就能看到天空了!

  「K330重槍能量增幅調到最大,可以造成相當程度的破壞。假如這個『氣泡』上覆蓋的土壤層和你們掉下來的地方差不多,也就幾米的厚度,一槍打不透的話,可以打上一圈孔,等上幾個晝夜,洞穴中的水汽蒸發,再凍上,再被太陽照射,反復收縮之後,就會掉下來。」妮妮抓抓下巴,「如果上面還有一層氣泡,甚至多層氣泡,那只能說太倒黴了。不過,那也不是壞事,岩漿形成的氣泡,碎了那就是岩石,把岩石放在木筏上,再打些魚,用魚皮,或者把海牛皮割成小條做成繩子,實在不行,把除了洞之後,把大塊的岩石綁在身上腳上,逆水行走,回到掉下來的地方!甚至不需要回到準確的塌陷地點,接近就行了,用同樣的方法打洞,就能出去了!」

  0079海狗鼓掌,「好辦法!我和齊盛就沒想到!」他說完,看了齊盛一眼,「嘿嘿,我是說,我們倆根本用不著再想其他辦法。我們挺走運的,洞穴上方只有三米多的泥土,還有樹,灌木什麼的,打開之後直接就重見天日了!」

  妮妮笑了笑,追問道,「那你們是怎麼上來的?」剛才他們說了,即使是站在「小島」上,洞穴的穹頂距離水面還有十幾米,他們倆身上的繩子一共也就四米不到,用來捆木筏都湊合。

  齊盛微笑,「我們沒有搓繩子。用了別的方法。」

  0079也笑,「你猜猜!要我給你提示麼?」

  妮妮做個「停住」的手勢,思索一會兒,「啊,利用了壓差!」

  0079立刻又海狗鼓掌,真心實意地吹起彩虹屁,「你真聰明!」

  齊盛和0079決定把洞穴打開一個天窗逃生後,立即想到了這十幾米的難題。怎麼才能讓水面上升呢?

  妮妮想到她小時候和二當家在浴缸裡玩的物理游戲——怎麼才能讓大水槽裡的小水槽水面更高呢?利用氣壓差。水會從氣壓高的地方流向氣壓低的地方。

  天窗打開後,土石、草木嘩啦嘩啦落下來,齊盛和0079躲到洞穴入口旁,用大海牛的皮封住洞口。海牛皮上的殘肉,加上松脂,糊在岩壁上,當然是不牢的,可是洞口內外都攔著兩根木頭呢!當明顯能感到湧入的水流變小後,齊盛一秒鐘也沒耽擱,一槍打爆了那個「小島」!

  他假設「小島」裡充滿了水,因為在地底更深處,壓力也更大,打開一個缺口後,水就會冒上來,讓他們現在所處的洞穴水面上升!

  「嘭——」

  一股水柱直沖而上,彷彿噴泉一樣噴湧,水柱沖擊到石壁頂,發出巨大的轟隆聲,從「天窗」投射進來的陽光讓他們清楚地看到了水柱中還有幾條模樣古怪的魚!

  噴濺的水珠落在兩人臉上,0079抹了把臉,「鹹的!是海水!」

  齊盛之前設想過,這個冒出一角的氣泡裡也許根本沒水,也許有水,但是和其他地下河流相通,裡面的情形和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個洞穴一樣,有水,但是水沒裝滿,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下面這個「氣泡」連通海底!鬼曉得這個「氣泡」究竟有多大,有多深!為什麼水壓這麼強啊!

  洞穴中的水面如他們所願快速上升,可是噴湧的水柱造成的水流太強,他們根本沒法游到天窗下面,更不可能從哪裡爬出去!更可怕的是,水柱碰到的地方附近,洞穴的頂壁脆弱得就像一個雞蛋殼一樣,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痕!

  隨著轟隆隆隆的悶響而來的是四濺的水花,洞頂坍塌了一個新的洞,水柱直沖向天。

  0079和齊盛被強勁的水流推到了石壁上,兩人無法向前一步,只能勉強貼著石壁移動。

  「快走!」兩個人心裡都是這麼想。如果海底的氣泡也在壓力下繼續崩塌,那麼瘋狂湧入的海水會形成什麼樣的水流?會不會出現漩渦?用海牛皮暫時封住的洞口還靠不靠得住?天哪,海水會倒灌進地下河麼?會造成什麼樣的局面?

  這時候誰還會想這個啊!快逃命啊!

  齊盛和0079拼命靠近他們打開的天窗,那是一個直徑大約兩米的洞,洞口倒掛著一棵海邊林中常見的樹,邊緣懸著許多樹根,兩人抓住什麼是什麼,向著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攀爬,其間還有許多泥土碎石亂七八糟的東西落在他們頭上臉上,這時那還在乎這些!都恨不得再生出兩條胳膊來!

  兩人爬出了洞口,0079摔倒了地上,齊盛大喊,「快跑!」拉起0079,手腳並用,連骨碌帶爬又跑得遠了點——後來回頭看時才發現他們其實也就又跑遠了五六米,轟隆一聲巨響,一條銀龍般的水柱沖了出來,向著天空高高噴起,落下的水把周圍十幾米的植物都打濕了,緊接著又是咔咔嚓嚓的一連串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妙,不久前經歷地陷時他們也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怎麼辦呢?繼續跑唄!

  這次真的是頭都不敢回地繼續跑,還好沒有慌不擇路,齊盛的方向感天生比0079強,他拽著他向著低處跑了一會兒,漸漸能看到海灘了。

  一直跑到海灘上,他們才喘著氣停下,這時再看山頂,那道水柱已經消失了,空中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把山頂的樹木用力摁了下去,那些樹木連帶著周圍的山石,泥土,全都消失了,空氣中浮著一層各種東西的碎末組成的霧濛濛的塵,隱隱還能聽到山腹中的轟鳴還未停息,像是地底有頭巨獸,暫時吃飽了,打了一連串的飽嗝。

  「所以你看,還是你的法子更安全。」齊盛真情實感地看著妮妮。吹彩虹屁誰不會呢?

  妮妮臉頰紅了,她向兩個小伙伴伸出手,一手按在0079手腕上,另一隻手握住了齊盛的掌心,也真情實感,「你們能回來太好了!」

  齊盛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明白、主動地示好,得到是和0079其實是同等的待遇。他怔了怔,合攏手掌,緊緊反握住妮妮的手,沒想到0079把他另一隻手握住了。

  呃。

  你要幹什麼?

  齊盛默默注視0079。

  0079右嘴角翹起,惡劣地笑了,轉過臉,熱情又純真地握緊妮妮的手,「是啊,我們三個又在一起了!」

  「嗯!」妮妮用力點了點頭,又使勁回握兩個人的手,她有一大堆問題,「那你們是沿著海岸線走回來的嗎?你們出去之後的那片海灘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物產?地陷對礦洞有影響麼?鐵礦石還能找到麼?」

  齊盛和0079僥幸逃出生天,可生存率仍舊不高。

  如果今晚依舊有寒潮,他們仍然可能被凍死。而且,他們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地下河的河道像幾條頭尾相接的毛毛蟲,每一條都在扭動,他們被水流沖走的時候根本沒法辨明方向。

  他們只能沿著海岸線急行,希望可以在路上找到大型動物,得到它們的皮毛和脂肪後,他們的生存率就會顯著提高了。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海浪不知疲倦地沖向沙灘,捲起浪花,目之所及,沒有任何動物。就連0079最討厭的那種白鳥也沒有一隻。

  寒潮來過的痕跡幾乎看不出了,只有幾塊新裂開的礁石中還有些殘存的冰塊。

  兩人一直急行到正午時分,又累又餓又渴,只能找個地方休息。

  0079靠在大樹上,捏起幾根凍得稀爛的草莖放在嘴裡,含糊道:「現在知道為什麼這裡杉樹松樹長得最好了。」這些樹木也許是樹幹枝葉中含水量少,寒霜一退,跟沒事兒似的,照樣綠油油的。可它們旁邊的草木在一夜之間全都伏倒在地上了。草葉尤其可憐,還是鮮嫩的綠色,可是細胞壁全破了,一抓稀爛,綠色的水從指縫裡瀝瀝拉拉滴落。

  齊盛砍了一截樹枝,做了個簡陋的小木頭筒,把一些草葉裝起來。草汁暫時解決了乾渴,兩人依舊飢腸轆轆。0079隨身帶著的那幾片肉乾吃下去之後,倒覺得更餓了。

  又走了兩三個小時,都沒能看到任何動物。

  哪怕凍斃的動物屍體也沒有一隻。

  0079實在不解,「海牛們昨天這時候還在打架呢,白鳥也有,這之後它們去了哪裡呢?」

  齊盛也餓得有氣無力,「也許……它們躲進海底的地下洞穴了?海牛會潛水,脂肪又那麼厚。」

  0079砍了根樹枝當手杖,「我實在太餓了。唉,咱們早就應該想到啊,只有極寒的地方才會出現海牛那種生物。唉,為什麼連兩隻凍死的兔子都沒有呢?它們總得有一兩隻沒來得及躲起來被凍死的吧?」

  確實可能有。可是都在山上呢!要偏離海岸線到山上去打獵麼?

  眼看就要黃昏了,齊盛決定,不管怎麼樣,先到山上,找個庇護所,把火燒起來。這次千萬別在地下洞穴的頂上紮營了!

  他們上山的途中找到一些松球,裡面的松子還沒被小動物吃掉,這就是今晚的晚飯了,配菜是稀爛的草葉。

  然後,他們搭起庇護所,砍倒了幾棵大樹,用樹枝插在地上,支撐著圓木,壘起了四面一人多高的牆。牆內外都放上大量的木頭,澆上油脂,只等寒潮來襲後點燃。

  齊盛和0079建好了庇護所,認為以後可以在礦山附近也建造一個這樣的四方形堡壘,不過要建成兩層,距離外牆一米遠的地方挖上壕溝,裡面放上松脂木柴,兩道牆之間也如此照辦,如果有寒流來襲,就點燃兩道火溝。

  但是選址非常重要。希望回去後妮妮能搗鼓出什麼探測器,看看地面兩三米下是不是空心的。或者做幾個真正的探鏟,能探入地下幾米地方的那種。

  兩人可好久沒嘗試餓肚子的滋味了,一顆松子含在口中半天才捨得咽下肚子,就跟吃糖果似的,可是肚子卻不領情,咕嚕得更大聲了。

  0079說好了輪換守夜,但齊盛對這位睡神實在不放心,乾脆不睡了。他這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失眠了。從前那個一天只睡三個小時的自己,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寒潮如約而至。

  海上先是起了一團白霧,接著,白霧向內陸侵襲,靜謐無聲,行動迅速。就和前一晚一樣,一線白霜向著山上前進,所到之處響起細小的咔啪聲。

  0079和齊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咽了咽口水。怎麼辦?硬抗。

  人與自然的抗爭常常是這樣,你覺得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了,小日子過得正滋潤呢,每天都享受著征服成功的快樂,突然有一天,大自然給你一耳刮子,搧得你牙都掉了幾顆。

  0079又開始和漫天神佛Hi Five擊掌了,齊盛看他這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樣子,心有戚戚,世上有沒有堅定的無神論者呢?他覺得是沒有的。

  他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現在,他們只能祈禱了。

  雪線繼續向上攀升。

  一塊石頭發出爆豆般的一串悶響後裂成了幾塊,滾下山,跌跌撞撞。冰雪、日曬,還有發芽的種子,覆蓋在石頭上的地衣和苔蘚,就是這樣把岩石變成了土壤。他們現在正在見證這一偉大的過程,搞不好還會為土壤的肥沃做貢獻。

  和上次一樣,雪線一點點逼近,最終在火堆前止步不前。

  冷熱兩股氣流在齊盛和0079頭上不斷盤旋相撞,木頭上的火焰有時會突然向他們撲來,跳動的火舌幾乎要撩到他們臉上。

  等待。堅持。繼續往火堆裡投入燃料!一定不能讓燃燒停下!

  這是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日出來臨時,0079歡呼一聲,大力地擁抱齊盛。

  這一次,他沒再躲開。

  他在0079肩膀上拍了幾下,微笑道:「我們成功了。」

  下山時,兩人被冰霜凍住的世界驚豔,樹枝、樹葉、岩石、石頭上的蒼苔,暴露在草根之間的土壤……全都鑲著一層銀邊。翠綠的草葉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輕輕一碰,就整條摔在地上,斷裂成幾段。

  0079收集了一些冰凍的草葉當淡水,又叼了一根放在嘴裡,還遞給齊盛一根,「冰棍。」

  齊盛把冰棍塞在嘴裡,含了一會兒,再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就不是白霧了。

  初升的陽光照射在冰晶上,到處都是小小的虹點。

  這個世界如此冷酷,又如此美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9:20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七章 密碼

  下山之後,他們繼續沿著海岸線,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

  這個時候的海灘上,沙子還凍得硬硬的,灑著一層鹽花似的霜雪,有些地方的海浪被凍得凝固住,就保持著流動奔湧的姿態,再往海中去十幾米,冰塊互相撞擊,不斷斷裂。

  冰層反射著陽光,太過耀眼,以至於他們無法看清究竟多少海面是凍著的。

  他們餓著肚子走了兩小時,太陽越升越高,海水開始重新湧動,浪花推著碎冰撲向海灘,把滯留在海灘上的冰塊敲得泠泠作響。

  快到中午時,他們終於看到了熟悉的風景——一片遍布大大小小的礁石的海灘,幾道巨柱橫臥在海中。

  這是妮妮最初登陸的那片海灘!

  景色依舊,但一片蕭瑟。

  海牛群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海浪依舊不知疲倦地沖上岩石,將上面還沒融化的寒霜舔食掉。

  齊盛和0079在附近的草地上找到一些草的根莖,嚼起來略帶甜味,一人抓了一把邊走邊啃,反正也找不到其他的食物了,就連海牛們喜歡吃的那種海藻也找不到了。也許是海面形成冰層後它們無法再被沖到沙灘上了。

  飢餓已經伴隨著他們幾十個小時了。他們上一次正經吃飯還是寒潮第一次來臨的那天晚上。

  齊盛跟0079傳授怎麼把草根吃得津津有味,秘訣就在於你吃的時候腦子裡在想像什麼,草根難嚼了,你就想像這是一塊煎得比較硬的牛排,廚子手藝太糟糕了,肉汁還留著那麼一點,慢慢嚼,還有點甜味,嗯,咽下去,肚子是不是飽了一點?

  0079把草莖當成甘草糖,味道又甜又苦,還怪怪的,很難咬斷,一口要嚼上半天。

  兩人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想象,0079挺驚訝的,「你挨過餓?」

  齊盛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是啊。很意外麼?」

  「你不是……」0079猶豫了一下,又笑了,都到這時候了,咱們倆都差點死同穴了,這還有什麼不能問的!於是他坦然問,「具有權威的資料都說,你是齊將軍好友的遺孤,十二三歲的時候被他收養。齊將軍一直對你很不錯。你怎麼會挨餓?好像還很有應對的經驗?難道,齊將軍說謊?你並非他好友的遺孤?」

  齊將軍是平民沒錯,但是家境一直優渥,他的好友應該也不至於淪落到家中孩子要餓肚子的地步,而且,齊盛以「天才」之名進入軍事學院之後就備受矚目,他的言行舉止,興趣愛好,全都符合家庭教養非常優秀的公子標準,誰能想到齊盛曾經時常餓肚子呢?

  齊盛也笑了,「資料沒錯,他也沒說謊。他只是沒說出全部的事實。我說過我的家鄉是顆已經死掉的星球,對吧?一個無國籍流民,挨點餓算什麼?」

  0079定定地看著齊盛,半天才小聲說,「哦……你的故鄉是那顆行星?奎木317?綠海珠?文三?」

  「它過去叫什麼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已經是宇宙中的塵埃了,沒見過塵埃還有名字的。」

  「你說的彷彿很對。」0079想到齊盛曾說過「星球死了星球的神也就死了」的話,懷疑自己當時在想什麼?竟然只顧著跟他辯論了!「那你……做過一段時間的無國籍浪民?」

  齊盛還是在微笑,「不止呢。我的養父是個正直高貴的人。他和我父母只有一面之緣,只為了一句話,他為我做了很多事,還忍受了很多侮辱。」

  0079凝視了齊盛好一會兒,「嗯。齊將軍是個讓敵人也肅然起敬的人。」

  要是在從前,或者「死同穴」之前,無意間得知齊盛身世的隱秘,還是這種大起大落的劇情,0079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我的回憶錄又有新素材了!」,但是現在,他只是為齊盛感到難過。

  不過,又過了一會兒,0079又蠢蠢欲動,想要先褒揚齊將軍一番,再怒斥維熙帝國陰暗腐敗的政治來策反齊盛——為什麼好人並不常常會得到好報呢?連敵人都肅然起敬的人啊,看看你的祖國對他做了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最終轉了幾轉,還是沒能說出口。

  這麼利用齊將軍,利用他和養子之間的感情,這種行為的卑鄙程度不亞於那些迫害他的人。

  於是,0079罕見地沉默了很久。

  齊盛對於這一點毫無不滿。這樣更好,他們前進的速度能再快一點了。

  到了下午兩點多,他們終於發現了「食物」!

  到了那群喜歡用海裙菜固定自己的海牛的棲息地了。

  如果海牛群也有國家,那麼這群海牛的國已經亡了。成年雄性和幼崽被屠戮殆盡,母海牛們也被俘虜走了。當時海浪帶走了被屠殺的海牛的屍體,現在又把一些海牛送回了沙灘。

  他們最先看到的是一群白鳥。那些鳥有上百隻,站滿了海灘,尖叫著,爭奪著,撲打著同類,飛起來互相用腳爪猛踹對方,吵得幾公里外都能聽到。

  齊盛和0079走近了一些,看到這些鳥一群一群圍在沙灘上,拼命去啄凍上了一層冰殼的海牛屍體。

  兩人相視而笑,我們有救了!

  他們趕走了一群白鳥,用幾根樹枝撬起一頭海牛,把它捆在木棍上向山上抬。

  山上的溪水水流小了很多,可是仍然在流動,有時水流中還會出現從上游沖下來的碎冰渣。0079和齊盛沒走很遠,就在溪水邊找了塊平地,收集柴火,先做點吃的吧!

  經過兩天的霜凍,山上高大的樹木還挺立如常,有些針葉樹的葉子依舊是蒼翠的,矮點的樹和小灌木的葉子全落完了,偶爾有那麼一兩片鮮豔的紅葉倔強地掛在樹梢,草全都倒下了,翠綠的葉子化成了水,被踩過之後和泥土一起化成了看不出顏色的泥湯子,草根的部分也變成了淺黃色。

  只兩天時間,臨海的山林已經徹底改變了季節。

  齊盛和0079升起火,把還凍得硬邦邦的海牛放在篝火旁一塊向陽的岩石上,又打了些水淋在上面,希望它能快點解凍。

  想到今晚還要再和寒潮作戰,昨天凍得直打哆嗦,兩人忍著餓,趕快又到海邊抬了幾頭海牛上來,扔到溪水裡化凍。

  忙活了一通,最先抬上來那頭海牛的屁股按著軟軟的了,兩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連皮帶毛割下來一塊後臀,再剝出肉,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烤。

  雖然餓的酸水直往嗓子眼冒,齊盛還是很克制,他吃了兩片肉,就停下來,還叫0079也不要再吃了。給腸胃一點適應的時間。

  這時已經快四點了,太陽光照的威力開始減弱,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可溪水裡的幾頭海牛還硬得和石頭一樣。難怪那些白鳥也只能圍著它們大打出手。它們的尖嘴和利爪也對冰塊沒用。

  齊盛和0079必須趕快找到一個可靠的營地,像昨晚那樣建起堡壘。

  他們抬著那頭缺了半拉屁股的海牛向山上走,再也不敢往上次的營地去了,繞過那些形如五指的岩石後,在一個背風的小山坳裡紮營生火,砍了好多樹圍在山坳周圍。

  這時缺屁股海牛才完全化凍了。他們趕快把獸皮剝下來,脂肪也來不及煉油了,就先扔在樹堆上吧,趕緊再去溪邊看看另外幾頭海牛,皮能剝下來就好,這時候也不用再考慮什麼剝皮的技術啦,這兒戳了個洞,那兒連著一大塊肉都沒關係!

  回到山坳,齊盛和0079以最快的速度用海牛皮搭了個圓錐形的帳篷,這下,他們的堡壘內部不再是露天的了。

  他們又砍了些樹枝,豎起來圍蓋在帳篷上,希望這樣能更保暖些。

  有了兩次對抗寒潮的經驗,這一夜過得有驚無險。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別說0079了,就連齊盛都睡著了一會兒。沒辦法,太累了。太睏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接近正午。

  陽光從倉促搭建的帳篷縫隙裡投射進來,照在他們的眼睛上,全身暖洋洋地醒來,揭開帳篷門口的獸皮,山坳周圍還能看到冰霜的殘跡,幾道銀線一樣的水流順著倒斃的草葉涓涓滴滴流向山坳,他們燒的篝火只剩下一些灰燼了。

  他們又活過了一天。

  他們一共抬上來了五頭海牛,肉和脂肪都還剩很多。

  活下來之後就要考慮接下來怎麼才能繼續活下去。

  這時他們才開始擔心,不知道妮妮在營地那裡過得怎麼樣,還有,這樣的氣候會一直持續麼?

  寒潮來襲時的晝夜溫差很大,這種反常的氣候是如何形成的?

  沒有衛星雲圖,沒有天氣預測,對這個星球的季風、氣流、洋流是如何運行的連「一知半解」都稱不上。

  他們現在的狀態,和看著天空敬畏地思考的原始人差不了太多。

  齊盛和0079把解凍的海牛剖開,幸好這些海牛死後很快就凍上了,夜間冷得可怕,不然隔了三四天,內臟早就腐爛了,肉也不能吃了,可現在打開海牛肚子一看,內臟還凍得硬硬的呢。

  他們這趟出來是要取礦石的,現在礦石什麼都沒拿到,就回去麼?當然不行。

  去掉內臟的海牛肉按照妮妮教的方法切成塊,掛在樹枝上熏烤,再找些樹枝藤條編幾個藤筐,重新收集礦石!

  兩人還去了坍塌的山洞看了看,那裡現在變成了一個大坑。直徑足有十四五米,坑底早就被滾下來的樹木山石填上了,如果不是泥土還是濕潤的,並且沒有草皮覆蓋,根本看不出原來這裡是個山包,還有山崖山洞。

  唉,現在想想,原來那個他們躲雨的山洞,不也是岩漿包裹的「氣泡」形成的嗎?在大自然的力量下碎了,只留下一小塊「山洞」。

  大坑裡還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樹木。這些倒斃於此的樹木屍體邊緣還有一些冰霜,顯得更加淒慘了。還有幾棵樹站在坑邊,要倒不倒。

  別說要找到他們的帳篷、礦石什麼的了,真的是天翻地覆了。

  齊盛和0079從坑邊拖了些樹木,順著山坡滾下山,抬到他們的山坳裡,充當今晚保護堡壘的燃料。他們不想把周圍的樹都砍光,它們多少能夠阻礙一些寒流。

  下午他們就留在山坳裡編筐子,加固「堡壘」,煉油。

  黃昏時兩人飽飽地吃了一頓,躺在帳篷裡打了個盹。

  0079醒來時,齊盛真愁眉苦臉地坐在篝火邊,手裡拿著一截燒焦的樹枝。

  他揉揉眼睛,才看出來齊盛拿的其實是一個木筒。

  「你醒了。」齊盛轉過頭,緊蹙的眉舒展開,又恢復了那副萬事不過心的淡定神情。

  「你幹嘛呢?」

  齊盛這才嘆口氣,把手裡的木筒扔給0079,「我想弄點熱水喝。」

  0079舔舔嘴唇,是啊,要是有熱水多好啊……

  兩個人一起坐在篝火邊想辦法,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當初妮妮什麼都沒怎麼喝上的「海藻風味肉湯」了——上次大家一起來海邊的時候,她得意地說過她上了岸,就煮起肉湯喝了。

  既然她能做出來,沒理由他倆不行!0079完全忘了他當初看見齊盛徒手取火成功後自己經歷了什麼。

  兩人試了好幾次,最後只弄出帶著燒焦木頭味的溫水。不過這也比吃「冰棍」喝涼水好多了!

  有了足夠的燃料,豐富的食物庫存,連續幾天的經驗,這天晚上是最近這幾天過得最輕鬆的一晚。

  兩人輪流守夜,到了黎明時,可以看到雪線停在了山尖,不再向上,在日出之後,這道雪線又緩緩地回落到了海岸上。

  有了固定、安全的庇護所和充足的食物、淡水後,終於可以安心工作了。

  0079建議分頭行動,但齊盛擔心大型獵食動物會在冬眠前做最後的脂肪儲備,這才逃出升天多久啊?別浪了。就老老實實猥瑣發育不好麼?

  這樣的工作效率不是最高的,但生存率肯定更高。

  花了一天時間重新收集礦石、貝殼、煤炭,又度過一個與極寒抗爭的夜晚,齊盛和0079終於踏上了久違的歸途。

  山塌了之後,原本開闢好的路也有一段消失了,他們又花了不少時間,好在總算在日落前翻過了山峰,總算不必再擔心寒潮來襲了。

  這時,距離他們告別妮妮那天,剛好是第十天。

  夜幕降臨後,他們還沒能到達半山腰。

  齊盛決定就地紮營,剛放下行李,兩人一打量四周,又是一股寒意直沖天靈蓋。

  這裡是他們上次回程時夜宿的地點。

  為什麼這麼確定呢?

  因為不遠處的幾棵樹上還掛著野獸的屍體呢!

  來的時候他們也經過了這裡。

  小燈泡們死後卡在了樹上,過了這麼多天,早就被鳥獸吃得七七八八了,該腐爛的地方也早就腐爛了,可臭味還會隨風而來。

  當時為了趕路並沒理睬。

  齊盛和0079互相看看,怎麼辦?

  雖然大概率寒潮並不能翻山越嶺而來,但是兩人還是決定,多砍點樹吧。

  這幾天也顧不上心疼光能槍用一次少一次了,砍樹都是用光能槍直接上,現在也一樣。齊盛和0079背對背,端著槍,調好射程、功率,勻速轉動一圈,停住。

  幾秒鐘後,周圍十米以內的樹木散發著被高溫燒焦的氣味,一棵樹倒了,撞到另一棵樹,又撞到更多的樹,這些樹木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陸陸續續都倒了。

  清理完這片樹木,他們的視野突然開闊了不少。

  齊盛正要去撿柴火升起篝火,0079「啊」地驚叫一聲,拽住他的右臂,指著對面的山,「快看!」

  霧靄忙忙,四野已經被夜色籠罩,齊盛盯著對面看了幾秒鐘,「什麼?」

  0079甩開他的手臂,向前跑了幾步,站在剛清理出的空地邊緣,雙手攏在臉前大喊——「妮妮!」

  「是妮妮!一定是她!你看——」他又笑又叫,指著山對面,「那個小亮點!那一定是她!」

  齊盛看看0079,覺得「小鷹」這個代號沒準名副其實。他就什麼也沒看見。

  難道……我最近攝入的維生素太少,我夜盲了?

  齊盛盯著漸漸陷入黑暗的對面山峰看了半天,只能分辨出山巒的模糊形狀,還有一條銀色的帶子蜿蜒而下,大概是他們營地前那條溪水。

  這個期間,0079一直不遺餘力地在喊「妮妮」。

  齊盛皺了皺眉,「你叫她幹什麼?她聽到了又能怎麼樣呢?」

  0079這才停下來,怏怏不樂,又緊張起來,「糟了!她不會以為我們在呼救吧?」

  你早想什麼了?

  齊盛不吭聲,默默點燃了兩支火把,遞給0079一支,「揮一揮吧,假裝是在告訴她,我們沒事,我們很好。」

  0079訕訕笑了兩聲。

  這時夜色漸漸更深了些,齊盛終於確定了,自己不是夜盲了,只是眼力真的不如0079好。

  對面的山上出現了一個快速移動的小亮點,越來越亮,像是從樹林中走到了空曠地。

  「哈,我就說她能聽見吧?你看,她回來了!她現在一定是站在空地上了!」0079揮動著火把,又大聲叫妮妮,還毫不忌諱地喊道,「我好想你啊!我每天做夢都會夢到你——你好麼?」

  齊盛偷偷地看了0079一眼,「她聽不到的。」

  「齊盛,你會摩斯密碼嗎?」0079不看他,原地舉著火把轉圈圈,「要是能把訊息傳達給她多好啊!」

  「那種古老的東西,誰會啊。」齊盛言不由衷,即使我會,妮妮會麼?但他叫0079切割了兩片直徑二三十釐米的木頭片,當成隔扇擋在火把前一下,再拿開,光點就忽明忽滅了,這樣,也許妮妮就能想到,既然還有心思搞這個,他們應該並無大礙。

  果然,不久後對面山上的小光點也這樣忽明忽滅應和。

  齊盛先是欣喜:她沒事。然後不免微微有點失望:她果然不懂摩斯密碼。

  可他還是用自己的火炬發出一段信息。

  我也很想你。

  你好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9:47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八章 獎品

  吃過魚丸湯後已經要黃昏了,妮妮帶他們去自己的營地,得意地給他們看她做的熏肉小屋:「厲害吧?我一天就做出來了。」

  還有一隻養得肥肥的竹兔。

  她對0079眨眨眼,「逗你的。沒吃。唉,它可可憐了,其他兔子都欺負它!不讓它吃不讓它喝,把它攆到廁所睡覺,還把它都咬自閉了!」

  0079蹲在籠子前面想看看它,這兔子立刻縮到一個角落,蜷成一團。顯然,是自閉了。

  於是他也不敢伸手摸它了,只讓妮妮把小黑豆豆放出來給他擼一擼,順便悼念一下不知道葬身何處的兩隻豚鼠。齊盛抓的豚鼠,命都不怎麼好。

  妮妮把自閉兔從籠子裡提出來,它還是嚇得縮起來,兩個前爪垂在胸前,兩個大腳板蜷曲著貼在肚肚上,放在地上半天才敢動一動。

  妮妮輕輕摸摸它的腦袋,又給它一粒加了鹽的炒黃豆,它慢吞吞吃了,偷偷觀察齊盛和0079,見到小伙伴黑豆豆並不怕他們,終於不再那麼怕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像放牧那樣多放放它們。」妮妮領著大家往竹兔發現的根莖植物那兒走,「不僅是為了它們身心健康,能長得更肥肉更好吃,也能讓它們幫我們發現新的食材。」

  對啊,藜麥就是豚鼠們幫忙發現的。還有,如果不是竹兔的洞裡發現了豆子,他們根本不知道棋盤花園裡還種了豆子和花生。

  現在竹兔又發現了一種新的主食。

  妮妮領著竹兔和小黑豆豆在沼澤林中四處散步後發現,竹兔的挖掘能力能甩小黑豆豆幾條街。難怪人家的房子建在地下四通八達,還是三室兩廳,小黑豆豆的房子就是幾個破草放在山洞裡。

  竹兔第一次挖出根莖後,那片樹林被她重點保護起來,她帶著它到別的地方溜達,很快它又挖出了好幾次同樣的根莖。從它吃這根莖植物時的表現來看,這種食物是很可口的,至少在竹兔看來是這樣。根莖的橫截面是雪白的,質地細密,所含的水分比土豆還有之前的異星山藥要少得多,但也不是纖維化的。妮妮始終沒敢去觸摸它。

  0079就不怕了。

  他用竹鏟挖出了埋在土裡那截根莖,順著這植物的藤條找到了更多的根莖,一會兒就挖了一小堆。

  這東西的表皮是黃褐色的,還算光滑,上面長著許多觸須一樣的根系,最粗的比0079的拳頭還要粗,但不會長得很長,最長也不過二十釐米左右。

  「不知道這東西的味道究竟如何。我們先帶回去幾塊試試。看起來好像澱粉含量很高,而且,聞起來也沒什麼怪味,還有淡淡的甜味。」0079把根莖舉起來觀察,「可是也難說啊,畢竟竹兔也覺得肥皂很好吃!」

  妮妮哈哈笑了。她覺得她今天笑得腮幫子都酸了,可是還是不停在笑。

  三個小伙伴重逢的這天晚上,大家在妮妮的營地吃飯聊天,順便做了點閒活兒。

  0079看到妮妮做的魚皮外套羨慕死了,趕快獻寶一樣拿出幾枚漂亮貝殼,「給你做扣子用。能不能教我怎麼做衣服啊?」

  還有漂亮的貝殼牙粉盒子,海牛爪爪毛牙刷,薄荷和檸檬香氣的牙粉。

  齊盛小聲說,「不是才用傘布做了衣服麼……」

  0079假裝沒聽到他說什麼,繼續跟妮妮討論衣服的彈性,袖口怎麼收,魚皮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耐穿怎麼辦啊?唉,早知道咱們硝製皮子的時候做幾張光皮就好了……

  聊天不能乾聊啊!得有好吃好喝的陪襯才行。

  妮妮這幾天過得神不守舍,昨天半夜知道兩個小伙伴沒死才神魂歸位做了一大鍋魚丸湯,這時候也來不及做別的吃的,就把泡了一天的藜麥和一塊海牛肉一起蒸了吧!

  有了主菜,還得有飲料啊,0079最愛喝的蜂蜜花茶,齊盛喜歡的針葉茶,都煮上!珍藏的海牛奶酒也拿出來了!

  這個時候不喝說不過去了。

  吃完了飯,還得準備點零食,下酒小菜,這樣才能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啊。

  零食只有爆米花,不過有兩種口味,蜂蜜黃油味,還有海鹽辣椒味的,配著海牛奶酒都不錯。

  0079原以為齊盛不喝酒的,沒想到他今晚興致也很高,三人把本來就沒多少的酒一會兒就喝完了。

  這時夜深露重,可是大家都不覺得冷,妮妮把屋子的小窗子打開兩個對流,又抱進來一個炭盆,炭火燒得紅紅的,地上鋪一張鱷魚鴨嘴獸的皮當毯子,大家就坐在地上說話。

  0079和齊盛逃出洞穴之後拍了很多圖像資料,調出來投映,大家一起欣賞,沒有了生存的危機,再回溯那時的情景,只覺得景色壯麗無比,尤其是雪線沿著山峰向上攀爬時,那是一種無聲的殺機,但是又那麼美,樹葉上的冰花,枝條和岩石邊沿的霜掛,紅葉下藏著的白霜,海上互相撞擊的冰塊,凝結在沙灘上的海浪,被整塊舉起來後折射著陽光。

  沼澤中的小屋子時不時爆發出歡笑和激烈的討論聲。

  齊盛看著0079和妮妮被炭火薰得紅撲撲的臉頰,心想,這個畫面肯定會成為我這一生中最溫馨的畫面之一。我會在很久以後時不時想起這一刻。

  妮妮吃掉最後一粒爆米花,「我真想親眼看看那是什麼樣子。你們說,為什麼寒潮會從海上來呢?通常海上應該比陸地暖和啊……」

  0079看看時間,「如果在海邊,寒潮這時候就開始爬山了。」

  「這個時候我都睡了。」妮妮把床上的熊皮褥子掀起來裹在身上,又隨手撈了一塊皮毛揣在懷裡,「走,我們到河邊看看。我總是不放心,誰知道山峰能不能擋住寒潮呢?如果不能,我們得趕快搬到別的地方去。」

  要搬到哪兒呢?更深一層的山中麼?越過高山平原,向著東邊走,就會漸漸走下山,山下又是一道河谷,對面還有山峰,這一層山峰環抱著一個巨大的湖泊。也許,到湖邊去?

  在那裡他們會遇到什麼新的危險麼?大型獵食動物成群活動的話,他們三人的生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會很困難。最重要的是,現在才遷徙,來得及麼?

  一路跋涉,必然要耗費大量的食物,如果到了那裡不能找到足夠的食物,或者在路上就餓死了,怎麼辦?

  繼續留在這裡,如果寒潮來襲,他們能做的,也和之前並無太大分別,加固房屋,準備充足的燃料和食物。

  看這樣的冬季要多久才會結束?留在這裡,至少今年冬季的燃料是不必擔心了,他們有一整片樹林的木炭,只要準備更多食物和加固房子。

  三個人提著燈籠走出了沼澤叢林,站在小溪的竹橋上,你一句我一句討論了一會兒,氣溫突然驟降,一陣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0079連打了兩個哆嗦,兩個燈籠裡的燭光也輕微晃動。

  妮妮知道他這件戰鬥服的保溫性不好,早就給他也準備了一條海牛皮,讓他披上。

  齊盛看著妮妮,沒說話,可是眼神裡表達的情緒可不少,哦,我就不會冷了?你怎麼就沒想到也給我準備點什麼呢?

  妮妮抿著嘴角笑了,展開自己身上的熊皮,就想說「要不,你和我一起湊合湊合?」,嘿嘿,她怎麼可能沒準備呢?出門前就計劃好了!

  「啊,齊盛——你冷不冷?來來來!我們一起圍著海牛皮!」0079突然從妮妮身後繞到齊盛左側,熱情地拉開海牛皮,把一半海牛皮蓋在他身上。

  三個人的站位從「齊盛妮妮0079」變成了「0079齊盛妮妮」。

  齊盛和妮妮都側目看著0079,不過,齊盛是略帶譏諷——呵呵什麼時候我也有站C位的資格了?這個位置你不是一直保留給妮妮的麼?而妮妮是略帶憤恨——媽的老子的妙計被你毀了!我好不容易想到這個法子不動聲色佔齊盛便宜的!可惡。

  0079毫無自覺地對著兩個同伴微笑。似乎還想等他們表揚呢!

  這時,幾縷霧氣從山峰的裂口緩緩流出,就像虛空中有人將一桶白色的顏料傾倒在深沉的夜色中。

  妮妮從沒見過這樣濃的霧,和清晨山谷中出岫的霧靄不同,這霧不會飄浮,是沉重的,像從山的另一頭潑來了許多牛奶,無聲地從山峰流淌下來,浸潤叢林,因為牛奶是不透明的,所以很快將樹林全都掩蓋住了。

  這就是齊盛和0079見識的寒潮。

  只是爬過了山頭之後,它的威力減弱了許多,籠罩住樹林山巒後像被夜色稀釋了,漸漸散開,沒到半山腰就消散殆盡,只有山尖的幾處還是白色的。

  這證實了齊盛之前的猜想:寒潮暫時是無法越過山峰的。所以他們目前的營地是安全的!

  他對兩個同伴說:「我們還是留在這裡吧。盡快加固房子,儲備食物。」

  「嗯!」兩個小伙伴一起答應。

  就在這時,齊盛感到一團毛絨絨的東西碰到了自己的右手,他稍微詫異,一隻微涼的小手就從那團絨毛裡伸出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側首低頭,妮妮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表情不知為什麼和0079那一貫的樣子有點像,有點得意又憋著點小壞,她和他對視了一下,又移開目光朝著0079,示威似的眯了眯眼睛,嘴角的弧度又彎了一點兒。

  齊盛順著她的目光再側首看0079,這小子正跟妮妮較勁呢,一副「你那點道行也好意思跟我炫耀」的勁兒。

  齊盛呆了一呆,哦,我原來不是C位,是……獎品?

  送妮妮回家的路上,齊盛跟他們說起接下來的計劃,必須再去幾次棋盤花園,自動灌溉恐怕得停下,再澆水的話地都凍上了,地裡的植物都凍死了!上次還有什麼沒收的瓜果蔬菜趕快再收一次。最後,等新一批鐵器打出來了,有了合適農具了,如果地還沒上凍趕快去把地刨一刨,灑上肥料,有些多年生的樹木果菜還要圍上草衣,蓋上草墊子,有的果樹還要塗一層石灰防凍防蟲。

  當然了,第一大計還是蓋房。

  他鄭重地問妮妮,「你要不要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這孩子偷摸佔他便宜時膽子挺大,可是想到這個問題,還是在猶豫,「我再考慮考慮。」

  「那你可得快點考慮!」0079促狹地笑,「你聽過醜小鴨的故事吧?醜小鴨在湖上,頭一天還能游泳呢,一晚上就給凍在湖面上了!還是農夫用鐵鎬把它連著冰塊撬下來帶回家才救活的!你的小房子說不定哪天就凍在冰上了!」

  妮妮默不吭聲,半晌才問,「你知道火坑和火牆怎麼做麼?別擔心我了,趕快找好資料吧!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可是打了一千多塊泥磚呢。」

  到了家,妮妮說「等等」,她奔進屋子,拿出一塊獸皮,對0079皮笑肉不笑,「這個給你回去的時候披。唉,怪可憐的,凍得哆哆嗦嗦的。」

  0079只好接過獸皮,「哼。謝謝啦!」

  妮妮輕蔑地回以一哼。哼,想和我搶男人?

  齊盛更加確定了。他,就是個獎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0:05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六十九章 打鐵

  小伙伴們重聚的第二天,工蜂齊盛恢復了勤勞、自律的本色,不管頭天晚上多晚才睡的,天微微亮就起來了。

  室外的溫度現在不到10度,溪邊的草葉上露珠凝成霜花,周遭的草木樹葉全都帶著秋意,許多葉子經過霜凍,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邊。溪水的溫度倒要稍微高一點,有些流速緩慢蜿蜒的溪流上方還有蒸騰的白霧。

  他洗完澡,站在岸上穿衣服的時候才想到,他的「大計」裡缺少了重要的一部分:禦寒的衣物。別說禦寒了,至少得有點替換的衣服吧?他和0079用傘布做的衣服貼身穿並不算舒適,要用香蒲線再織一些,實在不行的話,之前他剝的那些樹皮,可以再泡一泡,劈成細絲,纏成線……

  還得快點在溪流上建一個水房。

  有了水房,冬季取水也會方便些,但願溪水不會完全凍上。總不能冰天雪地了還站在白地裡洗澡吧?

  齊盛吃了點簡單的早餐,給竹兔餵食,然後就去了工坊。妮妮做的一千多塊磚大約原先是想要把廚房的四牆砌起來。

  等0079和妮妮醒來,齊盛已經運回來兩車陶泥了,他跟兩個小伙伴說,「我計算了一下,如果燒陶轉蓋房子,恐怕來不及了。所以,我們做一些土磚,用竹子做筋骨,建外牆,或者做夯土牆。如果時間實在緊迫,我們就砍樹造木房子吧。但是陶磚還是要燒。不管是什麼房子都可以用陶磚蓋壁爐和煙囪,我們還得再做一些儲水和食物的陶罐。」

  「不過,這之前,我們還是先把鐵煉出來。」

  不知不覺間,齊盛已經是三個倖存者中的實際領導者。

  有了充足的鐵礦石、銅礦石,三個人運來木炭,把爐子重新燒了起來。

  忙碌了幾天後,他們收獲了一大批鐵器,這個星球正式進入了鐵的時代。

  煉鐵爐的溫度到達八百度時,爐膛裡的火是橘紅色的,溫度繼續上升,到達一千度之後,爐膛變成了明亮的金色,不斷踩動海牛皮做的鼓風機,大量的氧氣和木炭使溫度繼續上升,陶製坩堝裡的鐵塊就變成了一團金黃色的熔液,用鐵鉗夾住坩堝,將鐵水注入模具,冷卻後就製成了各種鐵工具。

  他們最先做的是兩個形狀規整的鐵錘。

  模具是用陶土混合河沙做的,是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比拳頭略小,中間有一個方柱,金黃色的鐵水注入模具中快速冷卻,那種代表超高溫的金黃色在幾秒鐘之內變成橘紅色、暗紅色,然後呈現出固態的鐵的顏色——黑藍色。

  傾倒模具,一個鐵錘的錘頭就出來了。模具上的方柱使錘頭有一個方孔,用來安木把,敲實之後,就是一把錘子了。

  用陶土混合河沙製作模具是妮妮想出的法子,大家做了幾個泥沙比例不同的模具進行試驗,選出最耐熱,不易斷裂的,澆鑄時仍然會有模具出現細小的裂縫,這些裂縫使冷卻後的鐵器上有一些小鐵刺瑕疵,但無傷大雅,用兩件鐵器互相摩擦就能很容易地把它們去除掉。

  他們用同樣的方法做了三個鐵棒,或者也可以說是鋤頭或鐵鎬。這種東西對他們而言類似傳說中的工具,沒人知道究竟是什麼樣子的,0079的紀錄片中少有農耕的,只能憑著想像製作,再參考妮妮使用上次製作的鐵棒挖地窖的經驗來改進,但安上粗細順手的木棍之後,使用感受還不錯。如果以後發現需要改進的地方,可以把鐵融化了重新做。

  這些鐵器中,最重要的是兩口鐵鍋。

  好不容易做成的銅鍋意外失去了,妮妮發誓這次要多做幾個金屬鍋子。

  鐵鍋一大一小,大的直徑近四十釐米,小的差不多三十釐米。

  鐵鍋也是用模子澆鑄成型的。但是制作鐵鍋的模子可比制作鐵棒、鐵錘的要難做多了。

  鐵鍋模子也是用陶土和河沙的混合物燒製成的,像一個頂部留有一個小洞的大盤子。澆鑄之前,把這個盤子倒扣在砂土堆成的半球形小丘上,小丘堆好之後用反復拍打結實,弧度、體積一定要和模具盤子配合,在盤子周圍放上小支撐物後,要確保它們兩者之間有一個均勻的空隙,當鐵水從模具盤頂部的小洞澆進去,凝固後移開模子,就得到一個鐵鍋!

  這個過程說起來容易,可是要進行大量的先期計算,要是鐵水不夠,或者模子做得太大,鐵水還沒流到模具底部就冷卻了,那是做不出來什麼像樣的東西的。

  但總之,他們成功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鐵鍋的屁股上也就是澆鐵水進去的地方留有一個小疙瘩,不過不要緊,再次加熱鐵鍋,屁股上這小疙瘩燒紅的時候用鐵鉗反復擰就能擰掉。至於鍋耳朵和邊緣的那些小鐵刺,也都可以打磨掉。

  最後得到的鐵鍋表面有許多小坑凹,這些是沙土模具受熱後產生的痕跡,妮妮很驕傲地覺得這是獨一無二的特色,一點也不影響鐵鍋的質量!

  現在,在鐵鍋的兩個「耳朵」上再安上兩塊打磨光滑的竹片當把手,這鍋就完美了。

  有了鐵錘之後,他們又做了專門用來打鐵的鐵砧,有了這東西之後,剩下的鐵礦石可以加入木炭二次性煉化,用陶土模子做成三種大小的鐵條和鐵片,之後要做成刀、槍頭還是鏟子,都可以用加熱、敲打、退火的方法打造,或者加入木炭碎煉成鋼。

  有了鐵錘鐵砧,還有上次做出的鐵鉗,煉銅和打製銅器的工作就比原先容易了許多。

  他們用泥模和澆鑄的方法做了幾個輕巧的銅鍋和一些銅餐具。這些東西以後野營時非常有用。因為銅的延展性遠比鋼鐵要好,所以出模之後,大家可以再根據喜好用木槌鐵錘改變銅鍋、銅碗、銅盤等等的形狀,甚至還能在器具表面用摩擦或者捶打的方法做出各種花紋。比如,把銅鍋放在裝了小石子和砂礫的「攪拌機」裡,踩動踏板,攪上十幾二十分鐘後,銅器上就出現斑駁的劃痕。

  差點忘了「攪拌機」這個大發明。

  他們目前所用的「桶」全是大竹子的竹節做的,直徑最大的也不超過三十公分,但是有了鐵錘鐵砧之後,澆鑄成的銅條鐵條就能打成薄而長的條,可以用來箍木桶啦!

  齊盛說他聽說過古代某些工匠可以用麻繩箍木桶,可是他們沒這個能耐,做一個木桶費了老大的勁。用鐵片做了刨刀,用鐵條做了鑿子之後,大家本以為這下做木器的手藝要精進了!之前只是因為沒有趁手的工具!然後試了一下,發現,根本不是工具的事。三個人誰也沒長木工的手。

  勉強搞出了十幾塊大小相同的木板,反復試著箍木桶都沒成功,最後,還是用了取巧的辦法。妮妮之前撈魚的時候不是存了很多魚鰾麼?泡發曬乾的魚鰾,加上魚皮,熬成了非常黏稠的膠,木板用膠黏在一起,勉強成了一個木桶的形狀,再用浸泡過膠的繩子把木桶從上到下纏幾圈,等膠乾了之後,再箍上鐵條,拆掉繩子。

  這樣做出來的木桶自然是漏水的。

  但是沒關係,大桶裝在架子上,用人力推動,或者再安上踏板皮帶踩動,總之,讓它轉起來,這就是個滾筒!可以用來攪拌一切想要攪拌的東西!

  別小瞧這個攪拌機,用來給他們製作粗糙的金屬器皿、工具打磨拋光可好用了。小石子、粗砂、細沙這麼走上一遍,再把一塊邊角皮子貼在小木頭上做成拋光刷,給金屬器塗上一層油脂,蘸上極細的沙子磨上幾遍,鐵器還罷了,銅器就會變得光可鑑人。

  0079準備以後打獵的時候活捉一頭小鹿,讓小鹿替他來幹推攪拌器的活兒。

  第一批精美的銅器製作出來後,妮妮提議再做幾個能裝半升水的銅瓶子,不僅便於攜帶,還可以直接放在火上加熱。

  怎麼做出底小而平的銅瓶讓三人費了許多心思,因為沒法焊接,所以要麼得直接用一塊銅敲出來,要麼用模子澆鑄。杯子的形態可不像鐵鍋,只要是個小丘就行了,不太圓也沒事,敲打敲打就好了,杯子比鍋小得多,有了什麼瑕疵就更明顯。

  試驗了幾次之後,澆鑄出的杯子都不盡人意,有的銅水在模子中起泡了,形成一個空洞,還有一次澆到一半,銅水噴濺出來,差點燙到人。

  但是他們也不氣餒,以最像樣的一個杯子為範本,先在砂漿裡加入魚皮魚鰾熬成的膠攪拌均勻,杯中塗上一層厚厚的油脂,再將砂漿填滿杯子,墩實了之後等它凝固,倒出來,就是杯子的內模。製作外模時,妮妮先用木板釘了一個直徑比杯子略大的長方柱,底部打洞,杯子倒扣在做好十字中心標記的木板上,長方柱倒扣在杯子上,這一次,杯子外壁塗上厚厚油脂,倒模的砂漿比之前的要稀一些,倒進長方柱時,還要不停地以均勻柔和的力度敲擊木板,用震動的力量讓砂漿進來均勻,盡量沒有氣泡,魚膠加的多了,凝固的時間也長,但等整個外模凝固後,就得到了製作杯子的套模。

  沒有真空抽壓技術,澆鑄時只能碰運氣。但他們也不是要批量生產,十個裡面總能選出三四個成功的!

  妮妮抱著成品愛不釋手,精心打磨過的銅杯是漂亮的淺粉色,柔和的金屬光澤上能映出人臉。

  她早就想好怎麼給銅杯保溫了,用細藤條編織一個雙層的杯套,兩層之間填上動物皮毛、絨絮之類的東西,嘻嘻,這不就行了?到了很冷的時候,再用邊角皮料做個皮套,毛面向內,皮面向外,哈哈,水壺也穿上皮襖了!再縫上帶子,就可以隨身攜帶了。

  不成功的銅杯也沒有全部回爐重造,0079將一個缺角露洞的銅杯錘大了杯口,黏上一個木頭底座,這就變成了一個古樸美麗的花瓶。

  齊盛受到啟發,選了兩個不成功的銅杯做成了燈,再加上竹篾編的燈罩和木托底,也很漂亮。

  妮妮照著他們這樣子敲敲打打,杯口加上一節竹子把手,做成了一個花瓶,還可以用它來取水倒水。

  這一輪冶煉工作結束,齊盛回來的翌日做的那些陶罐、水缸、陶磚等等東西也晾乾了,可以入窯了。

  季節在他們瘋狂打鐵的時候悄悄更換,放眼過去,所見的樹葉幾乎全都變成的金黃色,偶爾點綴著一兩簇橙紅色。到了這個時候,日間平均氣溫也降到了15度,最熱的時候,也不會超過18度,夜間氣溫更低,但還沒到0度,溪水依舊流淌不止,水量也沒有減少。

  氣溫降低了,但是天氣一直晴朗,已經有連續近十天沒有下雨了,正是燒陶的好時機。

  這次燒窯之前,他們在窯爐四周搭了很多架子,把山下堤壩前困著的大魚一網打盡。但是只要腦袋不能用雙手合抱的大魚,不符合這個標準的魚通通放行。

  要按妮妮的心意,魚獲當然是多多益善,放什麼行呢?誰知道冬天什麼時候會到來,又會持續多久?

  可齊盛說,如果不讓這些魚去下游溫暖的地方,有可能到了春天就沒有魚返回產卵,到了那時,儲存的食物可能變質了,就連草木都還沒長出來,他們可就要餓肚子了。

  好在河裡的魚非常多。

  按照齊盛定下的標準,手臂長的,兩手不能合攏腦袋的魚就有兩百多條,魚的內臟裝滿了七個大竹筒,剝好的魚放在臨時做的木箱裡,灑上海鹽醃製。

  齊盛沒有將魚一網打盡,也是因為他和0079這次出行並沒能如願收集大量的海鹽。原先收的鹽倒是不少,可是地陷後上哪兒去找?後來的幾天雖然也有收集,但岩石凹槽上都是和海鹽顏色相同的白霜,融化之後全變成了水。只有靠近山地附近的岩石上才能找到鹽。

  沒有鹽,就不能大量儲存肉類食物。

  希望到了棋盤花園後能再捉一些竹兔帶回來養著,當儲備糧。

  醃好的魚掛在窯爐周圍的架子上。當窯爐的火升起時,周圍的溫度更高,又通風,魚很快就風乾了。

  窯火熄滅後,大家並沒等著退溫,匆匆忙忙地帶上剛出爐不久的鐵製工具去了棋盤花園。

  這一次,他們是推著車去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0:40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章 秋收‧上

  從沼澤林地到棋盤花園的這一路確實適合推車。

  通往實驗室舊址的大道,還有花園中的小路全都很平坦,妮妮在沼澤叢林裡也鋪設了四通八達的小路。這也是她猶豫著要不要搬家的原因之一,如果搬了,那前面這些勞動,鋪的路,蓋的房子,不就全都要荒廢了麼?

  齊盛自然明白她的想法,但他不再勸說她,她總得自己學會「取捨」。什麼都不願意放棄,也許到頭來失去的更多。

  出發的那天,三個人早早在妮妮家門前匯合,一人推上一輛獨輪車,上面分別放著幾個肥料桶,磨得亮晶晶的鐵製農具,幾筐木炭,禦寒的皮草,一大筐貝殼,還有碩果僅存的豚鼠小黑豆豆和自閉兔的籠子。

  通往棋盤花園的路倒是還算平穩,饒是這樣,走到半路妮妮就累得夠嗆。

  齊盛這才想起來,三輛獨輪車都是按照他和0079的身高臂長做的,妮妮比他們要矮上十幾釐米,推起車當然更費力。

  他讓大家停下休息,做了條皮帶掛在妮妮的小車上,不要再推車了,把皮帶套在脖子上,拉著車走,這樣肩膀就能分擔一部分重量。

  妮妮嘟起嘴,委委屈屈抓著皮帶套在身上,對齊盛抱怨,「像驢子。」

  齊盛:「……不像。不像驢子。」哪有你這麼可愛的驢子啊!

  0079噗嗤一聲笑出來,趕快又把臉轉到一邊,假裝自己從沒笑過,翻翻自己的包,「我有消除疲勞的藥膏,你塗一點吧!」

  又出發時,齊盛讓0079打頭,妮妮走在中間,他幫她套好皮帶,又安慰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坐竹筏,不推車了。等回家了,我再做一個手柄和輪子都高一點的車給你。」

  「嗯。」妮妮還是委屈巴巴皺著眉毛。她忽然想起來,大家認識快三個月了,齊盛好像只送給她幾罐吃的?還有……這個驢車?

  到了棋盤花園,妮妮放下獨輪車揉揉肩膀,把小黑豆豆和自閉兔放出來,讓它們放放風,撒撒尿。

  養了一段時間後,她發現竹兔是比小黑豆豆還要愛乾淨的動物。那四隻被圈養的就不說了,自閉兔自從知道每天會有放風時間後,它就會盡量控制自己便溺的時間,專等著放風時才拉尿,最初戴項圈和牽繩的時候有些抗拒,後來就很配合。這真是種適合當寵物飼養的小動物啊,又長得這麼可愛。

  0079也覺得自己應該也養一隻竹兔,填補朵朵三鼠不幸離去後的空虛。

  妮妮給兩隻小動物戴上繩套,領著它們沿著竹林邊緣亂走。

  竹兔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環境,高興得不得了,也不自閉了,自信心蹭蹭上漲,在草叢間一蹦一跳,還發出一種有點搞笑的「咴咴」聲。

  妮妮讓它信步由韁,竹兔也不跟她客氣了,很快找到了一處,嚓嚓嚓就開始打洞,不多久挖出一塊有點像胡蘿蔔的根莖植物,捧在兩隻前爪中大快朵頤,小黑豆豆見了,也跳過去,竹兔大方地往一邊挪了挪,跟它分享。

  養了一段時間後,妮妮認為小黑豆豆的智力和竹兔應該不相上下,但是小黑豆豆的叫聲更多,能表達出更多的情緒,也就能從它發出的聲音中判斷出對她有用的信息,比如現在這種愉快的「吉吉吉」,就是說竹兔找到的食物很好吃。

  但是反過來一想,豚鼠是不是傻?找到了好東西這麼叫喚,不是會叫來分享食物的人?沒準還會招來天敵。

  可是再轉念一想,它在野外自由生活的時候會這樣吉吉吉叫麼?還是,找到了我這個強大的主人後才學會這樣的?目的是告訴我它喜歡這種食物?那它還真是不笨。

  妮妮胡思亂想一會兒,又領著兩個小動物去了別的地方溜達。

  萬萬沒想到啊,這一溜達又溜達出來好多收獲。

  狡兔三窟嘛!

  她和小黑豆豆都是跟著竹兔隨便走的,走著走著,竹兔就把大家領到它原先的一個窩旁邊了,嗖一聲鑽進草叢中就不出來了!

  原來上一次人家竹兔被刨的那套住房只是鄉間別墅,人家也有在CBD區域的高級公寓哦!

  想逃?

  沒門!

  妮妮砍了根竹枝插在地上,把竹兔的繩套拴在上面,往後拽了拽,竹兔還在掙扎,從草叢裡噴出來好多沙土。

  這下它的窩在哪裡就徹底暴露了!

  妮妮抽下腰帶上掛著的小鋤頭,三兩下把人家房子扒了窩刨了。

  竹兔倉皇逃出洞,灰頭土臉的,妮妮沒搭理這個妄想逃走的小俘虜,專心刨洞,在高級公寓的儲藏室裡發現了一大堆豆子,花生,還有各種菜籽。因為房子建得好,全部儲備糧都乾乾的,沒有一粒發黴的。

  妮妮回到營地時,0079和齊盛已經修整好了上次他們來時蓋的庇護所,重新割了些乾草,還收集了樹葉,堆在樹枝做的床上,再用網兜套好。

  妮妮上次來也是用的帳篷,看到他們的庇護所真羨慕呢,齊盛指指地上一大堆竹子樹枝,「等會在隔壁給你加蓋一間小屋子,好不好?」

  妮妮立刻猛點頭,還提出了定做要求,「好啊!不用太大,就小小的,這樣才暖和,還要做上前牆,只留一個小空檔,可以用獸皮當門。」

  齊盛靜靜聽著,不由微笑,「好的。」

  於是齊盛留在營地繼續建造,妮妮帶著0079去挖異星胡蘿蔔。

  午飯時大家就吃上異星胡蘿蔔了。

  這種植物露在土壤外的葉子經過霜凍,已經爛成了一灘淺綠色的泥,難以分辨它究竟長什麼樣子。0079在竹兔挖出來的那顆胡蘿蔔旁邊亂挖亂翻了一頓,挖出了不少,大約有兩三公斤重。只是有些被粗糙的鋤頭砍得缺胳膊斷腿的。

  異星胡蘿蔔的個頭也和胡蘿蔔差不多大,表皮光滑,是淺紅色,上面有細細的條紋,肉是白色的,沒有太多水分,聞起來略微有一點點辛辣味,但切成小塊烤到表皮皺縮後,屬於碳水化合物的甜味就散發出來了,口感介於蔓菁和山藥之間,很好吃。

  於是下午大家又在蘿蔔坑附近大肆挖了一番,收獲了總重不低於十公斤的異星胡蘿蔔。

  有了鐵製工具後,無論是刨坑,挖地,還是除草,全都事半功倍。

  三人先在竹林邊緣找了塊空地,挖了一個淺淺的坑,把貝殼敲碎燜燒,只等它燒成石灰後再加上油脂混合成糊,就能塗在樹皮上防治病蟲害了。

  試用了新農具之後,三人分頭行動。

  妮妮帶來了她做的控制板,要和原先的自動灌溉系統連接,看看能不能成功實現全自動灌溉。不過,即使成功了,這塊控制板暫時也不能使用。不知道這裡的冬天會冷到什麼程度,沒有經常的維護,控制板如果壞了,就麻煩了。

  上次她做的很原始的機械控制系統依舊在工作,到了傍晚,主閥門開啟,從小溪引來的水流會順著一截竹子一截合成材料管建造的通道流進花園。

  另一邊,齊盛和0079推著裝滿肥料的小車,在幾塊重要的花園旁邊挖上一個深深的坑,把肥料倒進坑裡,再填上落葉、除的草,最後重新蓋上土。

  這個活兒臭得要命,0079雖然早有準備,戴上了自己製作的口罩,還在口罩夾層裡放了幾片檸檬葉,但還是被薰得大發脾氣,「產量低一點能怎麼樣呢?難道我們會在這個星球上住一輩子啊?」

  齊盛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那可難說。」

  「啊?」0079差點把手裡的鋤頭扔了,「什麼意思?」

  齊盛還是那副什麼都淡淡的樣子,「什麼事都有萬一。萬一蜂鳥號到了夏季並沒被沖上岸呢?萬一我們沒能改造成功?它的破損程度遠比我想像的要嚴重?或者別的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0079在口罩下撇嘴,齊盛心理素質真是絕了,被腐臭籠罩還能面不改色說教,絕不絕吧!

  妮妮測試了控制板,成功地實現了自動灌溉。她收起工具,再次由衷稱讚自己:「真是天才。」

  妮妮和0079的電腦連線之後,相互開了定位,在兩公里的範圍內能準確找到對方的位置。

  找到他們時,這兩人正在玉米地裡除草呢。

  如他們所料,今年的玉米收成一點也不好,植株出現了退化,結出的玉米穗比胡蘿蔔還小,飽滿的玉米粒寥寥可數,很多籽是癟的,曬乾當主食的話肯定不行,這還不如多挖幾個竹兔的洞收獲多呢!要是切碎當蔬菜炒來吃不知味道如何。

  齊盛嘆口氣,「全拔了吧!竹兔洞裡的玉米粒我們挑一些最大的留著當種子,明年再種。」

  也只能這樣了。

  拔下的玉米桿堆成一堆,能找得到的小玉米穗全摘下來,放在一個筐子裡,許多只有手指粗細。

  三個人按照考古紀錄片上的畫面,再加上些想像,用鋤頭把玉米地翻了翻,結果又發現了兩個竹兔的儲量洞!兔子不知道在哪兒,裡面的玉米粒加起來有兩公斤多。

  這下沮喪的氣氛一掃而空。三個人分片精翻,把玉米地以及周邊精耕細作挖了一遍,又找到三個洞,都有不少存糧。

  0079笑容滿面,還假惺惺地說,「唉,我們把這些小動物的過冬糧給拿走了,它們可怎麼辦呢?」

  妮妮給他出主意,「不如……把它們也抓走?」一家人就是要齊齊整整嘛!

  於是,這幫人洗劫了人家的家和糧倉後,還在刨禿了的玉米地原址做了幾個陷阱,誘餌嘛,自然還是人家的儲備糧。

  幹完缺德事,三個人相視一笑,提著工具推著車,去禍害下一片地了。

  秋季到來,草木乾枯,這倒使除草整理的工作容易了很多。

  乾掉的枝葉藤蔓摘下來堆在地邊,待會兒用車推回去,晚上大家圍坐聊天的時候就能擰成草繩,纏在樹上可以幫助樹木保暖過冬。

  收拾乾草的時候,又發現了一些混雜在異星藤蔓中的豆莢,裡面全是圓滾滾的黑豆,這可是意外驚喜,0079正要把豆子裝進口袋裡,齊盛阻止他,「還是用百科圖鑑先看看吧,也許是外星豆子。」

  小心謹慎總是好的。

  果然,用圖鑑對照比較之後,圖鑑無法識別這些豆子,可能是藤蔓葉子都乾枯了,僅憑豆莢豆子的特徵無法確定是哪種植物,給出了幾個可能性。

  0079和妮妮都感到失望,但也只好把這些無法確認身份的豆子裝進另一個袋子裡。

  齊盛看見這倆孩子喪氣的樣子,安慰他們,「可以當竹兔的飼料啊!」這兩人又立刻開心了。

  不過,說實話,齊盛並不覺得抓很多竹兔回去就能養活,當儲備糧,野生動物被蓄養會出很多問題,自閉兔就是個悲慘的例子,它們在野外的活動範圍有多大,是怎麼進行社交的,吃什麼食物——他們幾乎都不知道,怎麼養呢?而且,還得給它們準備飼料呢。

  也許,到了食物真的不夠的時候,他們還得去山另一面更溫暖的山谷中打獵。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0:53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一章 秋收‧下

  黃昏時,大家回到營地,妮妮開始做飯,0079和齊盛帶著自閉兔和小黑豆豆去了溪水邊。他們本來只是要取水,順便讓小動物放放風,沒想到自閉兔到了溪邊又開始挖掘了,挖出了之前在沼澤林地發現的根莖植物。

  0079急忙跑回營地取了鐵鏟鋤頭,還拿了一個燈籠,和齊盛挑著燈挖了一大堆根莖。

  這些根莖植物他們烹調過一次,生吃有一點點辣味,像大白蘿蔔,但是多煮一會兒,辣味就會徹底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甜味,澱粉含量可比白蘿蔔高得多,有點像木薯,粉粉糯糯的。

  竹林溪邊很多這東西,看來,很有希望成為他們今年過冬時的主食。

  今晚的晚餐非常豐盛。

  有兩種「蘿蔔」的主食!妮妮把它們切成條穿在竹籤子上烤熟,切開一個檸檬,擠上檸檬汁,再灑上一丟丟蜂蜜,一點鹽,味道絕佳!

  蛋白質、碳水化合物、脂肪、膳食纖維、維生素和微量元素全是維護人體健康必不可少的營養物質,缺了哪一種都會讓人體無法高效工作,蛋白質和脂肪他們一直不缺;山崖後有一整片果林,果實去核曬乾後,果乾就保留著膳食纖維、維生素和糖分;小黑豆豆喜歡吃的幾種苔蘚、水蓮花的花蕾和嫩芽、香蒲和蘆葦細嫩的桿和根莖都可以充當蔬菜;就是主食太難得了。

  燕麥草畢竟是一種野草,和經過人類反復改良後的稻米、麥子沒法比,稻麥的穗子成熟後會沉甸甸地垂下頭,燕麥草的穗子可不會,它的一根穗子上長的草籽也就幾十粒,辛辛苦苦收割、抽穗、脫殼,忙碌了一整天可能只能得到不到一公斤的種子,費了那麼大力氣,三個人全部的收獲加在一起可能也不到十五公斤;至於藜麥籽,還有洗劫竹兔收獲的各種豆子,那就更少了。

  還有根莖類植物,土豆似乎是退化了,最大的也就那麼大點,小的只有鵪鶉蛋那麼大,0079不是移栽了一棵回去麼?不管怎麼精心照顧,也就那樣子。

  之前發現的異星山藥,妮妮對它有強烈的過敏,她沒法採摘,本來如果沒出意外,齊盛和0079按原計劃回來後還能再收一波,晚了一周之後,再挖出的根莖就變得硬了,纖維木質化嚴重,除非到了什麼食物都沒有的地步了,沒人樂意吃它。

  所以這兩種新發現的「蘿蔔」不啻於為碳水化合物救星!最棒的是,妮妮小心地取了一些汁液塗在手臂內側,過了二十四小時後,她並沒有任何過敏反應!

  因為兩個都是她最先發現的,她理所當然地行使了命名權,命名它們為「白蘿蔔」「紅蘿蔔」。另外兩位小伙伴對此毫無異議。

  這天晚上,夜幕降臨後氣溫快速降到了12度,呵氣成霜,但是營地氣氛很好,大家美美地飽餐了一頓碳水化合物,在棚子下放了一個用泥土和炭灰做的爐子,升起火,爐子上放上一個銅壺,煮一壺竹葉茶,水氣裊裊上升,炭火紅彤彤的,三個人圍爐而坐,天南地北胡扯,手裡各自幹著閒活兒。

  這次齊盛和0079沒帶回充足的海鹽,倒是意外收獲了六七張海牛皮,都已經硝製好了,妮妮展示了自己的鴨嘴獸皮做的睡袋後,這兩人也依樣畫葫蘆,縫制睡袋,他們用的針還是魚骨做的,線是樹皮線。

  妮妮在用香蒲做的線織一件上衣的袖子,她一邊織,一邊跟小伙伴討論怎麼才能做一台織機。她已經憑著考古紀錄片裡的零星片段研究出了怎麼做紡車,紡錘,織機應該也不會太難?

  竹葉茶煮第二次的時候味道最好,沒有了澀味,保留著竹葉特有的香氣,茶色也很漂亮。可惜,沒有上釉的白瓷杯可供欣賞。

  妮妮還搞出了配茶吃的新零食——椒鹽油炸魚皮和酸辣海帶絲。

  上次大家一起去海邊的時候0079不是收集了大量的海裙菜麼?這東西曬乾之後堅如磐石,大約可以儲存到天荒地老,要吃的時候折下來一截,放在水中浸泡一夜,就會恢復柔軟,顏色也從深褐色恢復成褐綠色,邊緣柔軟,按著很有彈性。本來大家一直用這東西煮湯補充碘,順便增添鮮味,這次出發時覺得它輕便易攜,就帶了一些到這裡。下午採摘了今年最後一批檸檬後,妮妮突發奇想,為什麼不能用檸檬汁和鹽、辣椒醃漬一下海帶絲呢?沒想到成品還真的很好吃。

  酸、辣、鹹、香,還有點海帶特有的回甘。

  妮妮決定,回去之後醃漬一批,再晾乾,就是能隨時攜帶的零嘴了。明年天氣暖和之後搞條小船去近海,說不定還能撈到些海產吃。

  0079還猶自不滿足,「要是再加點糖就更好吃了。」

  妮妮對他眨眨眼,用狼外婆跟小紅帽說話的語氣道:「愛吃甜食的小弟弟,要不要跟我再去採點蜂蜜啊?」

  0079的臉「騰」一下紅了,含嗔帶怒看了她幾眼,把臉扭向一邊,嘴角噙笑,「好、好啊……」

  ——耶?我怎麼覺得,我的目的沒有達到呢?妮妮疑惑皺眉。

  齊盛想起上次兩個泥巴猴站在眼看就要崩塌的大坑裡,泥水都埋住腳脖了還在對掐呢,就輕輕笑了。

  他的笑聲讓這倆潑猴一致盯著他,皺眉問,「笑什麼?」

  齊盛往爐子裡投入一根樹枝,「只是覺得你們兩個很可愛。」

  妮妮聽了這種評語,就抿著嘴低頭暗爽:不愧是齊盛,眼光就是好,泰和上下幾百號人也這麼覺得呢。

  0079戳她胳膊一下,「你開心什麼?『可愛』就是幼稚、笨蛋的同義詞!」

  妮妮才不上當,笑眯眯看著他,說:「那齊盛也沒說錯啊!」

  0079氣得喉結上上下下噎了幾下。

  齊盛一看兩個小朋友又開啟撩貓逗狗模式了,趕緊岔開話題,「咱們還有好多生鐵呢,回去之後澆鑄個鐵皮爐子吧?再做幾個銅腳爐,手爐,冬天踩著一個抱著一個,再冷也不怕。」

  妮妮立即想起做壞了的銅杯,「哎呀,對啊,把它敲扁一點就是小手爐了吧?」

  0079嗤之以鼻,「手爐和腳爐都要有蓋子的,小姐!蓋子上還要鏤刻出圖案,有空隙,這樣才暖和。」

  「說的就好像你親眼見過這些古董似的!」

  「我就是親眼見過!」

  「嘻嘻,對哦,你還穿過帶黑點點的白鼬皮大衣呢!」

  0079氣得長長出了口氣,一不小心手裡的針紮了自己一下,「哎唷!」

  妮妮一看,繃緊嘴唇,不再逗他了,輕輕咳嗽一聲,說:「我保證,這次絕對不讓蜜蜂蟄著你。」

  0079斜著眼睛瞪她,一秒,兩秒,三秒,嘴角憋不住翹起來了,「嗯。」

  齊盛冷眼旁觀,忽然覺得0079這聲「嗯」,其中包含的許多情緒和今天早上妮妮聽到他回去要給她做一輛新的推車時的「嗯」很相似。不過——他偷眼看看妮妮,你真的想要一輛獨輪車麼?我是不是該送點別的什麼?

  夜深了,妮妮將一塊卷成聖旨狀的海牛皮展開,在她的小庇護所門口拴緊,鑽了進去,對兩個小伙伴揮揮手,「晚安。」

  0079打了個呵欠,「晚安。」

  齊盛又料理了一遍篝火,才走進庇護所,掩上乾草和竹枝做的「門」。

  上一次他們來時,還有蟲子唧唧啾啾叫到天明,這一次,真的是萬籟俱寂。偶爾能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兩聲夜間活動的鳥鳴。

  第二天,石灰燒好了。

  三人用鋤頭將石灰搗碎成粉末,揮起木鏟把白色的粉末倒入竹桶裡,再加入熏魚時收集的魚油攪拌成糊。魚油的氣味實在不怎麼好,即使用來做肥皂也不行,用來做這個倒是物盡其用。

  石灰、油脂攪均勻後分別倒進三個竹筒裡,放在小車裡推到了果樹園中。

  雖然園中有蘋果、梨、桃、棗等果樹,但是因為多年無人照料半死不活,桃樹更是被蟲蛀的千瘡百孔,小桃子只有彈珠大就落了,樹幹上分泌出了許多棕褐色琥珀似的東西。0079說這是桃膠,泡發之後剔除雜質,可以煮甜湯,據說有美容養顏的功效。妮妮和他胡亂摘了一些,沒指望能吃。

  上次他們來的時候很是費了些力氣,又是打頂,又是擇優選果,又是除蟲施肥,但是收成仍舊不佳。

  勉強能收十幾個蘋果,二十幾個梨子,還有一小籃子棗子。棗青紅相間,每顆比松雞的蛋小一些,表面是蠟質的光澤,很漂亮,但是味道一般,脆脆的,不怎麼甜。

  核桃和橄欖的收成看起來比其他果子好。核桃大概是因為外皮很厚實,一個個青黑色的圓球就那麼爛在地上也沒鳥獸蟲子搭理,隨便一拾就拾了兩筐。妮妮是第一次看到核桃沒脫皮的樣子,她撿起一個一半果肉已經完全腐爛掉,露出裡面果殼的核桃,「怪不得叫核、桃呢。」她又問,「殼外面的果肉不能吃麼?」那麼厚,真可惜。

  橄欖和她從前吃過的也不一樣,是青色的,但是齊盛說已經熟了!她摘了一粒,咬了一小口,澀得她臉都皺成核桃殼了,她轉過頭想把它吐了,齊盛說,「再嚼一會兒就會甜了!」

  這話要是0079說的,她才不信呢,但是齊盛說的,她就又皺著眉毛嚼了幾口,0079也摘了一顆放在手裡,本來都要咬了,看到妮妮這樣子,手停在嘴邊,一直問她,「怎麼樣?甜了沒有?好不好吃?」

  一點都不吃!甜?甜個幾把!妮妮心裡這麼說,可是眯起眼睛一邊假裝大嚼,一邊做甘甜無比直咽口水的樣子,還回味悠長說,「嗯……」

  0079就上當了。他強忍著苦澀,嚼了幾口,俊俏的小臉越來越皺巴,再看妮妮,她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啊——」

  「真的要多嚼一會兒。唉,你們啊……」齊盛無奈搖頭,摘下一粒橄欖,整個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地嚼了一會兒,淡定的神情凝固在臉上,然後,他張開口,把那顆橄欖吐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再看看鬱鬱蔥蔥的橄欖樹,「……?」

  他們一直以為橄欖樹是檸檬樹之外在所有移植到這個異星球的果樹中是長得最好的,原來不是長得好,是入鄉隨俗了?橘生淮北則為枳?

  齊盛懷著深深的震驚,把幾棵橄欖樹上的果子嘗了個遍,最後痛苦地發現(是真的苦,很苦),只有一棵樹的橄欖味道還是他熟悉的滋味。

  他罕見地不快了好一陣子,一向淡然寧和的臉忽然間變得冷峻深沉,0079和妮妮對視,悄悄用拇指指指齊盛,用眼神交流:看,我的男人。太他媽酷了!

  齊盛沒掩飾自己的壞心情,耷拉著嘴角把竹梯拉到背叛他的橄欖樹邊,爬上去大刀闊斧給樹剪枝打頂,希望它們接受這個教訓,明年老老實實地長橄欖。

  至於0079和妮妮,兩人完全不懂什麼園藝技術,僅有那點知識是從植物百科裡學的,只能看著齊盛比葫蘆畫瓢,也瞎胡剪枝打頂。一會兒工夫,橄欖樹全禿了,只有那顆沒忘本的還留了點體面。

  這棵體面的樹交給他們一小籃子果實,齊盛說清洗之後可以用來醃漬鹹菜,他們常吃的幾種小葉子植物都能拿來醃,先脫水,用大量油和許多鹽炒過,密封在小罐子裡,每罐菜中間放一顆橄欖,不用去核,放上兩三周之後就會入味了,用來佐餐味道極佳。

  橄欖還可以和檸檬一樣蜜漬,或者只用鹽漬也行,還有去核之後在肚子裡釀入一小塊辣椒的漬法。

  妮妮只吃過蜜餞式的橄欖,對齊盛說的其他吃法很嚮往。這次,她含了一顆經過齊盛認證的橄欖,真的有回甘。

  果樹的收成差強人意,但三人已經有所預料,有了心理準備就不會太難過,最令人難過的是棉花。

  0079和妮妮設想「永生花」最後長成的只有寥寥三四朵,其他的棉桃還未長大就落了。看來,棉衣、棉被、棉布是不用想了。

  妮妮一氣之下舉著她的光能槍沿著棉花樹叢走了一遍,把樹冠全都削掉了。她管這個叫統一剪枝。

  齊盛勸她說,這些棉花是非常古老的品種,現在留存的品種都是一年生的,所以棉桃才又大又飽滿。也不知道當初種下這些棉花的人是怎麼想的。

  最不辜負人的果實還是檸檬,足收了三大筐,許多是金黃色的,還有不少是墨綠色。齊盛還砍了很多帶著葉子的檸檬枝條。曬乾了可以當香料。

  收檸檬的時候他又失望了一會兒。真是的,本來以為用橄欖榨油之後加上檸檬的香味,就能做出護髮素了。

  這天下午,他們在竹林的小溪兩岸又挖掘出了很多白蘿蔔。自閉兔領著他們又找到了不少紅蘿蔔,在玉米地設的陷阱成功抓到了三隻兔兔。

  因為蘿蔔大豐收,三個人還連夜編了幾個大竹簍。

  翌日一早,他們砍伐竹子,推進小溪,準備離開了。

  庇護所裡的三張床統統推起來,豎著靠在牆上,以防有小動物在裡面做窩或是偷走他們辛苦收集的乾草,泥爐子和沒用完的木炭、柴草也收進庇護所中,最後,用簡陋的竹門和繩子封上入口,再壘幾塊石頭堵著。三輛獨輪車也留下了。

  臨走前,妮妮拆掉了控制板,先帶回家吧,明年春暖花開再來安上。溪邊的總閥門也關上了,還得讓灌溉系統中殘留的水都流出來。要是冬季管道中殘留的水結冰了,體積膨脹,就會把管道撐破。原先的管道很多就是這麼壞掉的。

  收拾好一切,三個小伙伴像往巢穴中搬運食物的螞蟻一樣來來回回了幾次,把所有收獲搬到山下河邊,紮好竹筏,順流而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1:13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二章 美食

  回到家中,三隻小螞蟻辛辛苦苦把一筐一筐的收獲搬回山上。

  這些收獲暫時全都堆在齊盛的廚房裡。

  大家看著一屋子滿滿當當的食物,相視而笑。

  地窖已經修好了,就等大陶罐、陶缸出爐就能裝這些食物了。

  妮妮暫時還是沒想好要不要搬過來,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兩人會背著她多吃什麼,相處兩個多月了,雖然離肝膽相照還早呢,但怎麼也算是患難與共了,齊盛和0079的人品如何她也有數了,最重要的是,食物這時並不是特別稀缺。

  放好食物,大家匆匆跑到窯爐前,經過三天的退火,磚窯外面摸起來還是溫熱的,已經可以打開爐門了。

  這是他們第二次大規模燒制陶器,在建這個大磚窯之前他們還各自燒過幾次,經驗多了,成功的機率也越來越高。這次燒製的最多是陶磚,有近兩千塊,其次是各種大小的陶罐,陶碗,還有一些其他形狀的容器,比如方方正正的陶盒,0079做的幾個奇形怪狀的花瓶、花窯、高腳盤,三個人還按自己的喜好做了些蠟燭台、燈罩、裝燈油的小碗等等。

  最難燒的是超大型的陶缸,這幾個大缸做的可真不容易,因為體積大,重量大,妮妮專門改進了拉胚器的轉盤和踏板,在轉盤上起型之後,兩個人合力把盤子端起來放上轉輪,讓0079全力踩踏板才能保持轉速,成型之後小心翼翼端下來晾曬,生怕陶胚還沒曬乾就塌了,晾上一晝夜之後還要翻面,讓底部朝上晾乾,這個過程也十分驚心,一個不好就前功盡棄。

  其中兩個大缸,靠近底部的地方還開了一個出水的洞。齊盛記得妮妮想撿大貝殼回來當浴缸的事,現在他做出浴缸了!總不能到了冬天還露天洗澡吧?多冷啊。

  有了鐵製的刨刀、斧鑿之後,做木工活兒容易多了,齊盛真的給妮妮專門做了一架小獨輪車,他和0079的車相對簡陋得多。

  大家把做好的陶器用一指粗的草繩紮了,防止在搬運過程中互相碰撞,放進小車斗裡,從竹橋推到溪水對面,擦洗乾淨,放在太陽下晾曬。

  他們提前篩了許多沙土,先在陶缸底部墊一層,還有曬乾的乾草,一層一層交錯鋪進陶容器裡,蘋果、梨子、果乾、肉乾都能這麼儲存,然後搬進地窖裡。至於這次帶回來的大白蘿蔔、紅蘿蔔,也一樣放在地窖裡,不過不用裝罐,妮妮編了一個孔眼很大的竹筐,裡面放上乾草,蘿蔔們用濕潤的沙土埋住。

  反復翻看0079的考古紀錄片後,再根據每個人的個人經驗,大家總結出幾個基本方法。在運輸不便也沒有普及家庭冷庫時,人們挖地窖儲存大白菜、白蘿蔔——這種窖藏保鮮蔬菜的技術含量並不高,關鍵在於選取蔬菜的品種,似乎只有大白菜和大白蘿蔔這兩種選擇;另一種方法是用鹽和醬料醃製,發酵,放在密封容器中,這種方法對技術要求更高,一個細節做錯,保存的蔬菜就會完蛋,但對蔬菜的品種沒有太大限制,似乎不管什麼菜都能如此保存。

  齊盛之前提過的橄欖菜,也是其中一種。但是他只知道橄欖菜中有橄欖,並不知道其他的菜是什麼,因為醃製過程菜被切得很碎,還變成了黑綠色,看不出本來面貌了。

  最後一種方法就是把蔬菜脫水,曬乾,吃之前泡發,這個方法失誤率很低,但是保存的蔬菜看來讓人毫無食欲,營養成分和滋味大約也會流失很多。

  現在,窖藏蔬菜的工作完成了,就可以把醃菜、乾菜也搞起來了。

  做醃菜最重要的步驟之一是用高溫清潔容器。新出爐的小壇子小罐子通通用滾水燙一遍,然後倒立在桌子上晾乾備用。因為誰都沒親手做過醃菜,所以先拿出一小部分做試驗。

  第一批試驗品包括一些長豆角、辣椒還有一些香蒲的嫩莖。香蒲的莖也可以吃,是妮妮發現的,她想要做更多的線,卻發現一些新長出來的莖太過柔嫩,一掰就斷,裡面全是水,於是帶了一些回家,削皮後和切成薄片的臘肉一起炒了,味道鮮美,口感爽脆,和蒜薹或者嫩竹筍有些像。說到竹筍,這又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那麼大的竹林,竟然找不到一棵竹筍。從第一次去的時候到現在都沒有。可能是季節不對吧。唉。

  品嘗過香蒲莖之後,大家覺得,既然香蒲莖可以吃,那和香蒲長得很像的蘆葦莖是不是也能吃呢?

  也是可以的。但是味道遠不如香蒲莖好吃,纖維太多了,跟微微有點甜味的甘蔗口感很像。倒是0079偶然發現,蘆葦的根系粗壯發達,抖掉沙土之後白生生的,有點像一種叫銀翹的蔬菜,不如……

  自從發生過疑似輻射傷害的過敏事件,三位倖存者對新食材的態度比之前謹慎多了,除了讓小動物幫忙試吃,還會抽籤一個人為大家試菜,等一段時間沒有不正常的反應後再正式引入新食材。

  在植物百科中,蘆根是一種可以入藥的食材,但異星球的蘆根暫時沒發現有那麼多功能,就多汁爽脆挺好吃的,無論是炒,還是煮湯,或者稍微焯水涼拌,味道都很好。

  最常吃的幾種異星蔬菜還有小黑豆豆喜歡的苔蘚,有一種葉片肥厚,上面長有一層銀灰色的細毫毛的苔蘚最好吃,其次是水蓮花的嫩葉嫩芽,古詩中說「參差荇菜,左右採之」,詩句中的荇菜也是一種水生花卉的嫩葉,可見類似的食材古已有之;還有就是和異星藜麥的葉子。上次帶回來的藜麥籽妮妮用綁成蜂巢狀的小竹筒試種了一些,天氣漸涼後肯定是無法再次結子的,但是她本來要的就是嫩葉,她還用竹子做了把燕尾剪,當嫩芽長到六七釐米高時,一手薅住嫩葉,一手持剪,咔嚓嚓剪過去,就有一把綠油油的菜了。剪完之後,再過上一周到十天,新的葉子又會長出來。

  妮妮準備冬天時在屋子裡做個小暖棚,能讓藜麥的葉子一直長,就能一直有新鮮菜吃了。

  究竟如何醃菜,別說三人毫無頭緒,就連0079收藏的紀錄片裡也沒有說。只能憑著想像搞了。

  大家先將洗淨晾乾的菜投入壇子,加上鹽,攪拌一番,靜置幾小時後,植物析出了大量的水,把水倒出來,再加上切碎的辣椒、薑絲,為了幫助發酵,還需要一些含有糖分的東西,那就再切半個蘋果也切絲放進去吧,剩下那半個大家分吃了,都覺得不夠甜,於是又切了半個梨放進去,乾脆再倒進去點蜂蜜,之後充分攪拌,蓋上蓋子,放在陰涼通風處等著吧。如果沒有發酵成功,兩三天後,菜就會發黴腐爛了,到時候再試試改變調料,增減鹽分。

  可喜的是,他們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壇子裡的菜又析出了一些水,水裡有很多氣泡,菜的顏色沒有太大改變,口感也依舊爽脆,還增加了蘋果、梨、蜂蜜的甜味和一些更復雜的味道。估計是這星球空氣裡的有益菌努力工作時揮灑的汗水的香氣?

  因為鹽數量有限,所以每次做醃菜析出的水都保存在一個大壇子裡了,又做了幾壇子菜之後,齊盛提出,要不,咱們試試直接把菜放進菜水裡?

  沒想到這樣做出的醃菜味道也很好,析出的菜水還能反復利用,每次浸泡的蔬菜醃製成功後取出另外存放,再加入新的蔬菜,補充鹽、辣椒、薑等調料。

  醃製保存蔬菜時,妮妮也想過異星大白蘿蔔說不定也可以做成香辣小蘿蔔條,切蘿蔔條時她發現,案板和刀刃上很快留了一層白霜,異星白蘿蔔的澱粉含量太大了。

  她拿著蘿蔔條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我真笨啊!我怎麼沒想到做粉絲粉條呢?二當家最喜歡的家鄉食物粉條不就是澱粉做的嘛!

  跟齊盛、0079商量後,三個人興沖沖地把一塊鐵片拿出來,用鑿子和鋼釘打出孔,做了一個刨絲的工具。用這個刨子,他們把五公斤重的白蘿蔔刨成細絲,再剁碎,倒進一個大陶盆裡,加水,還沒攪拌呢,水就變成乳白色的了,全是澱粉!

  蘿蔔絲淘洗攪拌之後,撈出來,放進一個布袋裡,又擰出了許多白花花的水,袋子裡最後剩下的蘿蔔絲被榨乾了最後一點澱粉,軟巴巴無力地倒在晾曬蔬菜用的竹匾上,晾乾了之後還能當菜吃。

  至於留在陶盆裡的水嘛,靜置幾小時後,把上層清澈的水舀出來,沉澱在底部厚厚一層細軟粉糯的白麵就是澱粉!

  有了澱粉,接下來就能做更復雜更精致的食物了!

  這簡直就是本星球食物歷史上的里程碑啊!和鐵器的重要性不相上下!

  有了鐵鍋之後,妮妮教兩個小伙伴做了幾個配套的蒸籠,正好派上用場。她在蒸籠裡鋪上一塊傘布,舀出澱粉平鋪在蒸籠上,輕輕壓平,鐵鍋裡添上水,上火蒸。

  蒸了二十幾分鐘後,掀開蒸籠蓋,裡面的澱粉變成了一大塊淺黃色半透明的圓坨。

  0079和齊盛都呆了,這……這東西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好吃的樣子啊。

  妮妮沒看出來兩個小伙伴在懷疑她,興致勃勃指揮他們,把粉垛倒在竹匾上,等上半天,表面出現細小的裂紋時就能進行下一步操作了!

  為了進行這一步,妮妮還專門現做了一條圍裙,往那一坐,非常有儀式感。

  她把粉垛抱起來放在腿上,用膝蓋夾住,兩手握住刨刀,像刨蘿蔔絲那樣把乾了的粉垛刨成了絲。

  這時粉垛還是有一定水分的,越往中心越柔軟,刨刀從膝蓋開始刨,到了腿根的時候把粉垛順時針轉動一下,繼續刨,刨出的絲連續不斷,而且質地也變了!不再是淡黃色的半透明了,變成雪白的細絲了!

  這個神奇的變化讓齊盛和0079都呆住了。

  妮妮看他們這樣子,嘻嘻笑了,要不是二當家思鄉情切,我也不知道怎麼做這玩意呢!誰能想到有一天會派上用場呢?

  她拈起一根長長的粉絲給他們倆,「嘗嘗!」

  0079咬了一口,品品味,笑道,「像八分熟的龍鬚麵!」

  齊盛是有點擔心,「這麼大,我們能吃完麼?」

  「可以曬乾,什麼時候想吃了,提前泡軟,和新鮮的一樣!」

  齊盛放心了,他接過刨刀,「我來試試吧!」

  0079已經跟妮妮商量起怎麼吃這種新獲得的食物了,「好久沒吃到麵了。今晚我們吃麵吧?」

  「好好好!炒魚片麵!你快去撈一條鮮魚!」

  異星白蘿蔔的水分少,出粉率高得讓人狂喜——五公斤蘿蔔做成了兩三公斤的粉絲!當然了,這是還沒曬乾的粉絲,可以吃粉絲的時候不也要泡水之後才能烹煮麼?

  這天晚上,三人圍坐在廚房餐桌前,一人面前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開心大喊,「我們有粉絲了!」

  他們很快想出了效率更高的粉絲製作方法。

  晾得半乾的澱粉加上滾水攪成團,稍涼之後揉得均勻光滑,然後放入「壓麵機」裡壓。

  壓麵機,其實不過是個架在竹架子上的竹筒,筒底的竹節換成了一片鐵片,上面鑽著分布均勻的小孔,每個孔三毫米粗,竹筒頂部有一個木槌,把揉好的麵團放進筒(壓麵機)中,支架在一鍋滾水上,用力壓下去,麵團就變成連續不斷的麵條落入鍋中,滾上幾滾,用竹筷子撈出來,盤成一盤掛在架子上晾乾,等到又硬又脆時就能收進地窖裡了。

  搞出來粉條粉絲之後,三個人每天一天四次一人領著一隻竹兔在溪邊潮濕的地上,還有沼澤叢林中溜達,想要讓它們幫忙找出更多的異星白蘿蔔,果然收獲頗豐。

  齊盛和0079從七隻竹兔中篩選出了兩隻嗅覺最為靈敏的,給它們特別優待,在竹兔圈中專門闢出一塊地,萬萬沒想到,這兩隻竹兔賊精賊精的,不知怎麼琢磨出了主意,把一塊陶磚給翻起來,打洞,越獄了!等到天亮時,齊盛來餵兔子才發現,這時兩兔早已逃得無蹤無影了。

  竹兔,終於在與異星奴役者不屈不撓的戰鬥中取得了第一次勝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1:24 A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三章 廚房和鐵皮爐

  做醃菜、粉條這幾天,大家也忙活著給廚房加蓋四牆。陶磚都燒好了,還等什麼呢?尤其是地窖裡現在放著過冬的存糧呢,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雖然大家之前已經練習過怎麼砌牆了,但蓋的都是磚窯、煉鋼爐,正經蓋房子還是頭一回,起初工程進度很慢,有時還要停下來一起討論一下,但上手之後速度就快起來,兩天內就蓋好了四面牆。

  正對溪水的那面牆上留了三面窗戶,每面一米二高,一米寬,每個窗戶之間有半米左右距離,不過,現在還沒窗戶,只有幾道十二三釐米厚的木樑留出的框。

  爐台本來在這面牆下,現在拆掉,改成用六十釐米寬的圓木木台,木台下放上幾個置物架,還有一個有木輪的小推車。

  齊盛原先建廚房時就早有準備,他砍了好些樹,還在山崖下專門搭了個柴棚,把這些木材立在崖壁上晾曬,這時木材都乾了,正好用來做門板窗戶框和木台等家具。當時他並沒有刨刀斧鑿之類的工具,切木頭全是用光能槍,速度倒是快,但切好的木頭斷面會有一層高溫燒灼後的黑色,這次做木台和置物架時,他和0079把餐桌又打磨了一次,磨掉那層焦黑,和新做的家具一起拋光,再塗上一層厚厚的油,隔天用擰成團的乾草擦去,油脂滲入了木紋,木質溫潤光滑。

  在臨溪這面牆的右側牆邊,搭建著新的爐灶。這次的灶台有兩個火口,還有煙囪,火灶旁邊還專門留了個空位,是給水缸的!只可惜,現在他們還沒辦法做出水槽,不然這個廚房就和雜誌上鄉村別墅的廚房沒什麼太大分別嘛!

  廚房的地也重新鋪了。竹兔圈的地都鋪上磚了,人類天天要用的廚房還是土地,這說不過去啊。

  經過這番大整修後,煥然一新的廚房裡充斥著各種氣味,新做好的木器、油脂、乾草、泥灰和陶磚……還有房樑上懸掛的熏肉、熏魚、乾辣椒、檸檬葉等食物的氣味。

  大木桌上還鋪了用香蒲絲線編織的一塊桌布,0079在他之前做的諸多陶花瓶、花窯中挑了一個得意之作放在桌上,這時森林中已經沒有什麼還在開花的植物了,但他找了些長著紅色小果子的樹枝插在瓶中,又剪了一條長著金黃色葉子的藤蔓纏在邊上,本來只有原木色和灰白色陶磚兩種主色的廚房一下子變得亮眼。

  0079不是還做了不少怪模怪樣的陶盆、陶碗麼,他選了一個邊緣黏著一圈又像是辮子又像是麥穗花邊的大陶碗,放進幾個青黃相間還帶著綠葉的檸檬,粗糙的白陶大碗立刻看起來高雅起來,檸檬的香味漂浮在空氣中,彌補了深秋花卉有色無香的缺憾。

  齊盛擔心各種氣味會引來好奇的小動物,每天臨睡時都會用木板從外面把窗戶封死,早上才卸下木板,打開竹編的推窗。

  三面窗戶的採光非常好,從光線經過窗子的軌跡,還可以看出一天中時間的推移。

  不過,推窗只是暫時的。他們要準備燒製玻璃了。

  第一次燒磚窯的時候,他們打掃磚窯中殘留的炭灰時發現了許多細小的小圓珠子結晶,清洗之後才發現這些小東西是混入窯中的沙子燒成的玻璃。這說明什麼?這裡的河沙含有大量的硅,很適合燒製玻璃。

  但要製作透明的、高質量的玻璃,他們還需要其他的材料和裝備。

  為什麼人類歷史上玻璃出現的時間在鐵器出現之後?因為製作玻璃需要用鐵器工具。

  現在,他們已經有了鐵砧——可以使玻璃熔液在上面成型,鐵鉗——可以剪斷或修整玻璃胚的形狀、大小,鐵棒——用它碾壓玻璃熔液,使之變成平面,缺的是蘸取玻璃熔液的鐵管。想要做出玻璃瓶、碗等器皿,沒有鐵管不行。

  他們在考古紀錄片中看過很多次——熟練的玻璃工匠用一米多長的鐵管蘸取一團玻璃熔液,鼓起腮幫吹氣進去,然後像甩動一坨黏糖或是麵團那樣來回甩動玻璃,再吹氣,玻璃就漸漸變薄,成型,再將鐵管一端的玻璃伸入爐子中加熱,然後放在鐵板上,用鐵錘、鐵鉗揉壓,就能使它隨心所欲改變形狀,滿意時,就用鐵片將之從吹管上割下來,等它冷卻之後將切口打磨光滑,就做成了。

  所以,製作玻璃最關鍵的設備,是一條至少一米半長的鐵管。這條鐵管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3至5毫米是最好的,管子的內外直徑也有要求,最好是在外徑最好是5釐米以內。

  為了製作這條鐵管,三位倖存者再次燒起了煉鋼爐。

  在燒爐之前,他們做了許多準備,主要是製模和計算。

  鐵管的模子尤其不好做,妮妮試了各種方法,最後,她先將一根長短、粗細都適合的竹子劈成兩半,內外都打磨到滑不留手,先將它固定在一塊木板上,將混合好的砂漿倒入兩層竹子之間,輕輕震動底部的木板,務必使砂漿均勻成型,脫模之後,這根實心的砂漿柱子就是內模。

  接著,製作外模。

  選一根更粗的竹子,要能剛好能套在第一根竹子外面,兩根竹子之間的空隙不超過5毫米,空隙還要均勻,將它劈成兩半,內部打磨光滑,兩根竹子固定在木板上,在它們之間的縫隙倒入砂漿,晃勻,砂漿乾燥後脫模,這根空心的砂漿柱子就是外模。

  將內外兩根砂漿柱固定在木板上,就可以開始澆鑄了。

  為了提高澆鑄的成功率,妮妮還用獸皮做了個臨時的真空機,把模具整個包裹起來,只留下倒入鐵水的一塊小口子,暫時也封上,踩動踏板把模具內部的空氣抽出來後,一個人固定模具,一個人讓獸皮盡量保持密封,當第三個人拿著鐵溶液準備澆鑄時,快速移開頂部的小口子,澆!

  這樣的砂漿模子,妮妮一氣做了七個,大家都覺得澆鑄成功的機率不高。事實也確實如此,即使動用了真空機,試著把模具中的空氣抽走,但脫模之後,最終七根鐵管中只有一根接近理想,距離最底部一釐米的地方還是有幾個氣泡,必須鋸掉,其他幾根的瑕疵更多,要麼是在中間部分出現了大的氣孔,要麼乾脆從上到下都有小氣泡。

  將這根碩果僅存的鐵管鋸短、修平之後,妮妮秤了秤它的重量,還是很滿意的。現在她手裡這根鐵管的重量和按照體積和鋼鐵的密度計算出的結果只有兩三克的誤差,這說明鐵管內部是實心的,沒有大的氣泡,不會在使用的時候出現斷裂、變形之類的意外。

  剩下的鐵管也很有用處,沒有太多氣泡的地方都留下了。

  0079給一根四十釐米長的鐵管兩邊安上了竹子把手,這就能用來碾玻璃了。

  除了鐵管,三人還終於打造了念了好久的鐵皮爐。

  這個爐子是齊盛根據幾部考古紀錄片中一閃而過的畫面設計的,妮妮聽他講解圖紙的時候又「偷偷」錄了下來。

  爐子是個橫臥的長方體,腹部是圓柱形,肚子很大,有近五十釐米高,爐門開在肚子前,這是填入柴炭的地方,爐子裡還有一個鐵條做的架子,柴炭放在架子上面燃燒,灰燼就會從鐵條之間的空隙落到下面,很容易清理。

  爐子頂部有兩個圓口,靠近屁股的是煙囪口,正中的是灶口,茶壺,小鍋,陶盆全都可以放在上面。鐵皮爐用來取暖的時候用圓蓋子把灶口蓋上,能讓室內快速熱起來,煙囪嘛,理想的情況當然是用薄鐵皮或是其他金屬做,但現在他們還沒有把鐵片壓薄的技術,就暫時用竹子代替吧!

  做爐子的時候,大家對怎麼製模有了不少心得,平面的澆鑄是最容易的,而且可以在較柔軟的材料上做出更多細節,比如雕花之類的裝飾,然後將木模或者陶土模壓在半凝固的砂漿上,等砂漿凝固成形後取下模具,再對砂漿進行一些小的修整,比如雕花缺了角可以補上。

  0079自詡為鐵皮爐的藝術總監,其實,他不過是把亂七八糟的各種想法告訴妮妮和齊盛——這兩個人才是掌握了陶土藝術的大師。

  最終做出的鐵皮爐有四個獅子腳(0079堅稱是獅子腳,但妮妮和齊盛都覺得像蒜頭),爐門把手是一朵水蓮花花苞,爐身上還有幾種樹葉拓印的葉脈花紋,爐門用合頁固定,可以向左打開至近180度,爐子的邊緣還有四季花卉和象徵豐富食物的麥穗和魚。

  鐵皮爐造好之後三個人興奮得把玻璃的事暫時忘到一邊了,抬著幾片鑄鐵,先搬到廚房組裝好,點上火,插上竹子煙囪,看看它通氣的效果如何,鐵皮爐的效率很好,過了一會兒爐子就燙燙的了,用竹子做煙囪也有金屬煙囪沒有的好處,它不會燙手,冷的時候手可以直接抱在煙囪上捂暖。

  打開爐門,爐膛裡的火燒得旺旺的,乾柴發出特有的氣味。

  妮妮蹲在爐子前,把涼涼的手放在爐門口,「要是有紅薯就好了。」

  楊度最喜歡吃烤紅薯。雖然海盜船有溫控,一年到頭都是常溫,可是每年年底,他都會懷念他那個又冷又髒又潮濕的泥巴球老家,在他臥室有個電爐,他就在那兒烤他的紅薯,洗乾淨的紅薯包上錫紙,放在爐子裡慢慢烤熟,特別香,甜味飄得整艘船的人都能聞到。

  不過這東西一次不能吃得太多,不然會放超臭的屁!

  她小時候還常和楊度比賽誰的屁更臭,強迫二當家和其他海盜當評委。她那時大概八、九歲?仗著體型小,偷偷摸摸走到某個人身邊,無聲無息放了個臭屁再悄沒聲遁走,躲在一邊看受害者掩鼻大罵……

  唉,楊度這臭屁老東西現在在幹嘛呢?該不會放棄尋找我了吧?

  0079和齊盛看妮妮對著火爐出神,兩人對視一眼,並不說話。

  0079蹲在妮妮旁邊,也伸手放在爐火前烤手,他很快也陷入沉思。

  齊盛心想,他們都有思念的人。

  他抬頭看看這個他們已經盡力打造可依舊簡陋的廚房,用心記住房樑上突起的樹節,煙熏肉上一層油膩膩的黑灰,熏魚扁扁的臉,紅紅的辣椒串,桌上的檸檬和粗瓷花瓶……還有他旁邊蹲著的這兩個人。

  真好。以後我也會思念這一刻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2:19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四章 玻璃

  有了製作玻璃最重要的工具吹管,鐵砧、鐵鉗,黏土坩堝是現成的,富含硅的沙子乾涸的河灘上簡直取之不盡,貝殼可以充當白堊,之前燒海藻做成的蘇打也還有很多,加熱黃鐵礦黃鐵礦還金屬時還得到了硫酸鹽,煤和木炭也有,所有原料和工具都備齊了。

  鐵皮爐完工翌日,倖存者們開始燒玻璃了!

  大家鄭重其事把硅砂、貝殼粉,蘇打等原料倒入坩堝,攪拌好,放入燒旺的爐子,踩起鼓風機,爐溫越來越高,坩堝中的混合物也開始變色了,它先變成了灰黑色,然後漸漸變成了暗紅色,接著又從暗紅變成橘紅,這時,它的形態也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很明顯,由固態變成了液態。這時要用一根細鐵棍伸進爐子中,小心地攪拌坩堝中的液體,攪動的時候要盡量勻速,一直朝著一個方向攪,攪動的時候,能看到熔液中空隙變成了氣泡,偶爾還會有幾個氣泡蓬鼓起來,炸裂,變成金色的液體重新落入坩堝。繼續攪動,直到坩堝中的液體中氣泡越來越少,幾乎看不到氣泡了,這時液體也變成了和太陽一樣的金黃色,把坩堝拿出來,到了好不容易做出的吹管上場的時候了!

  吹管握手的那一頭纏了幾圈碎布,妮妮把它握在手裡,快速伸進坩堝,蘸取了一坨,拿出來,鼓起腮幫用力吹!一個氣泡眼見在金色的熔液中出現了,她趕緊轉動吹管,再吹,把氣泡吹大。

  這可不是個容易活兒。

  紀錄片上的玻璃工匠們幹這個活兒的時候看起來舉重若輕,吹管上蘸的玻璃熔液就像是一團琥珀似的糖塊,隨著他們的心意甩動、變細、拉長、吹成氣球、再在上面加裝飾……

  妮妮第一次嘗試的時候心裡直叫我的老天鵝呀!完全搞不來,還差點燒到0079。玻璃熔液冷了,變成了一坨灰蒙蒙半透明的鬼曉得是什麼的東西,只好再回爐重造。

  放下吹管,她全身都在冒汗,因為不知道究竟該如何用力,太過緊張了,現在肩膀、脖子、手腕的全都在酸痛。

  連肢體最靈巧,最擅長掌握力量的妮妮都幹不好這個,齊盛和0079也沒太走運。

  齊盛做出了一個類似球形的東西,大家一起歡呼,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容器用鐵片割下來,他手一抖,玻璃球又黏成了一團糖塊。

  0079眼看要成功了,在妮妮的歡呼中一口氣沒用對,玻璃球上頓時多了個小包,他又趕緊甩動鐵管,這下更糟了,變成歪嘴葫蘆了!

  坩堝裡的玻璃熔液所剩無幾,一樣像樣的東西也沒做成。

  但是大家獲得了寶貴的經驗。

  第二次嘗試燒玻璃時,三人都戴上了頭盔,玻璃熔液的退火時間比金屬熔液要長很多,一直盯著象徵一千度高溫的金色熔液,時間久了眼睛都花了。

  難怪許多古代的玻璃工匠都有眼疾呢。

  為了防止切割、整形玻璃時被飛濺出的碎片燙傷,妮妮和齊盛在0079加熱熔液的時候趕製出了三件皮圍裙,皮面朝外,頸部和腰部用帶子固定,希望這個新裝備能增加5點防禦。

  這一次熔液燒好後,大家還是讓妮妮先嘗試。上次只有她做出的東西最接近成功。

  妮妮活動了一下手臂,在心中回放紀錄片中那些玻璃工匠宛如行雲流水的動作,她用鐵管蘸了一團玻璃液後,沒先急著吹氣,先把它放在鐵氈上滾了幾滾,當它變成一個長圓形的球狀時,她拎起一個鐵塊,豎立在鐵砧上,然後把鐵管架在鐵塊上,這才鼓起腮幫連綿不斷地往裡面吹了一口長長的氣,同時將鐵管在鐵塊上來回推動,鐵管另一端的玻璃現在像一團紅色的橡皮泥,散發著高溫,在鐵砧上滾動時,碰到鐵砧的部分顏色就會變暗一點。

  妮妮在這一瞬間領悟到,要讓這個糖球的顏色均勻,才能做出像樣的器皿!

  她繼續轉動鐵管,叫0079,「來,你來吹氣!」剛才三個人輪番試驗時她看出來了,0079的肺活量最大。

  鐵管另一邊的「糖球」在0079吹動時又變大了一圈,變成了一個直徑大約十二三釐米的圓球。

  妮妮觀察著玻璃球的顏色,它變成暗紅色了,她當機立斷,「好,停下,先退後!」

  0079一退開,妮妮立即舉起吹管,將玻璃球的頂端放在鐵砧上,向下一擠,圓圓的頂部變平了一些,她高興地叫,「好了!」

  齊盛一直站在一邊觀察,在妮妮發出指令的時候準備好了用冷水冰得冰涼的鐵片,妮妮接過鐵片,在玻璃圓球的中間劃過,同時另一隻手繼續在鐵塊上推動吹管,一個暗紅色的半球緩緩倒在了鐵砧上,晃了幾下,向著鐵砧邊緣滾去。三個人頓時驚得背後直冒冷汗——糟糕了!怎麼忘了最後一步!這要是軲轆到地上就完蛋了!前功盡棄!

  幸好0079機警,他隨手抓了兩塊鐵條,擋在玻璃碗滾動的路線上,玻璃輕輕碰撞在鐵器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停住了。

  齊盛遞給妮妮另一把冰冷的鐵片,她果斷地將另一半玻璃從吹管上割了下來,這時玻璃已經變成了灰紅色,邊緣像有黏度的糖稀一樣拉扯出許多細絲,冷卻之後,全都是鋒利的玻璃針。不過沒關係,這些小瑕疵都可以用鐵條敲掉,然後再打磨平整。

  三個人互相看看,喘了口氣,一起傻笑起來。

  成功了!他們做出玻璃了!

  現在,他們有了一對玻璃碗(缸)了!

  這對玻璃缸(碗)的厚度足有一釐米多,帶著極淡的青色,淡得幾乎看不出來,底部因為更厚所以那點青綠色的暈也更深了一點點。這兩個碗一個高十二釐米,另一個十四釐米還多,而且形狀也不對稱,一個扁圓底厚,另一個相對修長,更像一個小玻璃缸,因為太厚了,也不知道能用來做什麼,玻璃完全冷卻之後也不是他們想象或是在紀錄片中看到的那樣晶瑩剔透,因為儘管在熔煉過程中盡量攪拌了,但熔液中還是有很多細小如針尖的氣泡,像凝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可是——它們美極了好嘛!

  因為邊緣還很鋒利,0079用一塊皮子捧著它們對著光線看,「太美了,像整塊的水晶雕刻出來的!」

  妮妮一臉驕傲,那還用說?我可是手工天才啊!還有什麼是我不會幹的?老子的技能樹都快點滿了!哈哈哈哈。

  齊盛是一貫不愛說什麼的,但是他一向平靜淡漠的眼睛一直有笑意,平時繃成一條直線的雙唇揚起一個十分好看的小弧線,還用多說?

  這星球進入有玻璃存在的時代了。

  雖然這對玻璃器皿還需要進一步打磨才能使用,但大家大受鼓舞。

  這時太陽已經西沉,四野茫茫,三個人忙了一天也沒怎麼好好吃東西,忽然間都覺得飢腸轆轆。

  他們帶著寶貴的玻璃碗回到廚房,還搬了許多工具,在廚房裡點著油燈將玻璃碗打磨到完美。

  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三個人信心大增。他們輪番上手,試驗了幾次,邊做邊討論,成功地做出了一批形態各異的玻璃容器。到了傍晚,0079憑借超群的肺活量,終於吹出了厚度三毫米多的玻璃球,做出了四個玻璃碗。

  燒玻璃的第三天,隨著經驗猛增,大家膽子也大了,他們用幾塊鐵條和砂漿在鐵砧上圍出了一個邊長20釐米的正方形,這次把玻璃熔液直接倒在鐵砧上,熔液很快由金色變成紅色,再快速用鐵搟麵杖把它搟平——這就是一塊窗子玻璃了!

  做平面玻璃的難度比吹玻璃泡泡還要難,期間會出各種意外,導致失敗,但是也很好玩。搟玻璃的時候,許多次眼看要成功了,冷卻時玻璃卻突然出現裂紋,咔咔啪啪碎成蛛網,還有些時候玻璃冷卻太快,還沒搟平就凝固了,做出的玻璃板出現岩漿或是海浪凝固的樣貌,層層疊疊,不過,這樣的玻璃板也不會浪費,在底部黏上一個木台,它就是一個別具特色的蠟燭台。

  大家繼續忙碌了幾天,終於做出了廚房裡三扇窗戶需要的玻璃,每塊的最終尺寸變成了15釐米,事實證明,平面玻璃越大越難做,失敗率越高,他們只能減小窗玻璃的尺寸。

  除了窗玻璃,三個人還按照自己的喜好審美(以及製作時發生的各種隨機情況)做了很多的玻璃器皿和用具。

  讓人驚訝的是0079,雖然他之前在做陶器和織毛線的時候都表現出過另類的創造力,但是沒想到人家天賦點點在這兒呢,他仗著肺活量足夠用,蘸取很少量的玻璃液,吹出的玻璃球小而薄,這還不滿足呢!他做了幾個木頭槽,可以在製作玻璃的中途將吹管、鐵條插在上面,再騰出手重新加熱其他的鐵條——他把鐵條當成了製作玻璃的工具!不光是用來攪拌,鐵條也能蘸取玻璃液,塗在已經半成型的玻璃製品上做出花紋和裝飾,如果膽子夠大,還可以直接把玻璃熔液從坩堝裡倒出來,在重新加熱的器皿上澆出錯綜的波紋,再加工成藤蔓、枝葉、水波、海浪、雲朵、花瓣、果實、葉片等等,帶手把的玻璃器皿也能做,只要用鐵鉗把搟成麵條狀的玻璃捏彎再重新加熱黏在一起就行了。

  他還做了幾個高腳杯,「等可以釀酒了就用得上了!」

  妮妮認為最有用的是玻璃燈籠罩,其他的玻璃碗、杯子、花瓶、長頸瓶、各種奇形怪狀的容器,都是增添生活情趣的。

  但是,不可否認,生活情趣是非常重要的。就比方說,蜂蜜裝在陶罐裡,和裝在玻璃瓶裡,那視覺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她重新加熱那些碎玻璃塊,當燒到通紅時用鐵鉗把它們夾出來放在鐵板上,用一根細鐵條在邊緣戳上小洞,冷卻之後,和細沙子、水一起放進一個竹筒中,連上攪拌機的踏板攪動。玻璃塊被細沙和水打磨得十分光滑,洗淨之後放在傘布上晾乾,像一塊塊正在溶化的碎冰塊,邊緣圓滑,馬上就要變成水了,中心還凝著一層水霧。

  她挑選出最漂亮的玻璃塊當做墜子,用香蒲絲線編成繩子穿起來,放在漂亮貝殼和竹片做的小盒子裡。等明年修好了蜂鳥號,她回家了,這些就是送給楊度和二當家他們的紀念品。嘿嘿,看看,老子流落到猴子都沒有一個的野蠻異星球上還能搞出這個!牛不牛吧?還有什麼比這種紀念品更厲害的?異星球的沙子、木炭、鐵等等元素再加上本人的勤勞和智慧打造出的!獨一無二!

  她選了一個有點三棱型的小玻璃塊掛在廚房的玻璃窗上,白天,陽光照進來,正對窗子的木桌上就會出現一道小彩虹,當小彩虹移動到爐灶的牆上,就要天黑了。

  妮妮還把十幾顆玻璃墜子串成一個簇球,從她的房樑上垂下來,0079和齊盛都以為她做了一顆晶簇球,但是妮妮知道,她想做的是一個玻璃燈球。

  楊度的在主船上的客廳裡有這麼一個東西,會轉,燈球旁邊有個小燈,燈一開,球一轉,就會折射出無數彩光。每次楊度搞他那些充滿土味和酒精的慶功趴體時,他就會叫人把這個燈球打開,立刻彩光亂轉,不管什麼音樂聽起來都十分迷幻。且土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2:31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五章 香

  窗玻璃做好了,廚房的最後一步——製作窗戶也終於完成了。

  做窗戶的過程同樣一波三折。三個人誰也沒有做精細木工活兒的經驗,0079的興趣是考古向網文(澀文)和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他類型澀文),所以他電腦中的紀錄片雖然數量很多,卻完全找不出相關的。

  怎麼辦呢?

  齊盛覺得,做木窗總不會比搭建竹橋更難。

  還沒做出玻璃時他就準備了一些小木條,每天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擺弄,搭建出令他滿意的5:1比例模型後,再聽聽小伙伴們的意見,大家又用粗厚的大木頭做出了一個專門刨平木頭的「車床」,仍舊是人力腳踩驅動,安上鋒利的鐵片,還可以調整切割的尺寸,能確保放上車床的每根木頭都刨得一樣大小,非常平整。

  做窗戶框的木頭條切割好之後,大家又給它們塗了一層油脂、樹脂和魚膠的混合物。等晾乾後就能防止受潮變型,也不會發黴了。他們目前活動的範圍內都沒找到可以當做「油漆」的東西,但之前給餐桌和木台打磨上油後效果很不錯,妮妮結合自己用竹子在泥塘裡蓋房子的經驗,就琢磨出了這種上漆方法。用齊盛的模型小窗子試驗之後,效果相當不錯,於是就推廣到其他木器家具了。

  於是,現在廚房的木台上又多了幾個小置物架,每個都泛著油潤晶亮的光澤,上面擺著灰白色的粗陶盤碗,還有顏色繽紛的小玻璃罐,罐子裡裝著蜂蜜醃漬的檸檬,山崖後那種像甜李子的果乾,曬乾的薄荷葉、檸檬葉,雪白的海鹽。還有一個玻璃缸,裡面放了幾顆彩色的石子和一株水草,養著幾條小小的藍背魚。

  有了這些小東西,廚房的色彩更多了。

  有了玻璃窗之後,這個廚房看上去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玻璃中有許多小氣泡,因而有些混沌,還帶著青綠色的暈,但是,這可全是手工做出來的!從製作的工具開始就是手工做的!

  這個廚房讓三個人非常驕傲,裡面每一樣東西都凝聚智慧和辛勞。

  安上窗戶之後,妮妮突然想到,他們三個人,至今還沒有一張合照呢!於是,她建議大家各自站在一扇窗戶前,把她的腕上電腦用支架放在室外,設定好聲控開關,拍了些投影和視頻。

  0079收到妮妮傳送的影像後,皺著眉摸腦袋,「我這髮型可真是難看。」

  「不難看!」妮妮安慰他,「再留長一點,我給你做個髮繩,你把頭髮紮起來就好了。」

  兩位男士並不認同,打算下次打鐵的時候做出能修剪頭髮的剪刀。

  剪刀其實不難做,但要是能修剪頭髮的,要做好了也並不容易。

  全新的廚房成了三個人最喜歡聚集的場所,也是使用率最高的。

  妮妮現在只有早餐在自己家吃。中餐晚餐都是在大廚房吃的。

  新廚房完工一周後,齊盛再次問她要不要考慮搬來溪流對面。

  他選擇「溪流對面」而不是「和我們一起」的措辭,是想盡量減少妮妮的尷尬和憂慮,你看,你只是搬到環境更適合生活的地方,並非投親靠友,依賴我們,你還保留著你的所有獨立權力。

  可是,妮妮依舊在猶豫。她說:「我想試試只憑我自己能堅持多久。」本來她是沒這種想法的,但上次兩個小伙伴遲遲未歸,她經歷了焦灼的等待和接受厄運的痛苦,又有了重聚的反轉後,她雖然為他們安全歸來快樂,但夜深人靜時卻也不免自問:倘若,他們沒有回來呢?我一個人,可以在這個星球堅持多久?能順利離開麼?哈哈,要是我真能辦成了,那可是能吹一輩子的牛啦!

  她的想法令0079有點汗顏,齊盛也想到,最初他著陸時看到0079投射的照明彈時特別欣慰:自己不是一個人落在這孤零零的星球上。

  人類是群居動物。

  可孤獨是每個人的宿命。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主動或者被動,人生的某個階段,或長或短,都要和獨孤打交道。怎麼對待它?不同的心態,感受天差地別。

  最後,齊盛說,「好啊,那你就放手去試試吧!不過,我們可以提前做好建房子的準備。」

  妮妮嫣然一笑,「準備?你不是早給我做好了麼?」

  0079一怔,立刻看著齊盛,齊盛故作鎮定,心裡卻像有隻在刨地的竹兔,抓抓抓抓。

  0079想了一下,嘟起嘴輕哼,「難怪呢,一間打鐵的工坊啊,又不是天天都要打鐵,怎麼還要夯地基,鋪地磚呢?還專門留了個地方蓋壁爐呢!」他憐惜地托起自己兩腮,垂眸自語道:「我怎麼這麼天真?這麼輕易就被人利用、剝削?」他嘟囔著,幽怨地看妮妮,「那個準備,我也出了不少力啊……」

  妮妮也憐惜地撥拉一下他的腦袋,「好好好!知道了!明天帶你去找蜂蜜!」

  0079這才展顏而笑。

  齊盛一看這情形,隨口提議,「也順便砍樹。」

  0079一聽這話就知道齊盛是想要破壞他和妮妮的獨處機會,他歪頭看著齊盛,笑容裡泛著壞水兒,「那怎麼能順便呢?這樣吧,你先在家把午飯做好,我們取了蜂蜜,回來吃完午飯,咱們再一起去砍樹。」

  這樣安排勞力很合理。大家這些日子都是輪流做飯,明天剛好輪到齊盛。他還能有什麼異議?

  第二天0079起得很早沐浴更衣,坐在廚房一邊吃早餐還拿著他用沒做成功的銅杯改成的小銅鏡子照來照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東西,那頭鸚鵡毛一樣的頭髮梳理得服貼有型,從齊盛身邊經過的時候還有隱約浮動的香氣。

  齊盛很好奇,「你什麼時候做出來香水了?」他仔細分辨那個氣味,有松木、冷杉,其中似乎還有點辛辣的味道,此外,還有種陌生但十分特別的香氣,令人聯想到幽深的密林,靜謐的海面。

  0079得意極了,「啊,沒想到吧?你以為我每天晚上回自己的房間後就是在看無聊的網絡小說麼?我也有自己的愛好的!」然後他又徵求齊盛的意見,「怎麼樣?你都聞出來什麼了?」

  「松木、冷杉,嗯……薑?」那個辛辣的氣味是薑,但是,那最特別的香氣是什麼?齊盛閉目仔細思索,搖一搖頭,「還有什麼?」

  0079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是從雄海牛一種腺體裡提取出來的……」

  齊盛猛地向後縮身,大驚道:「屍油?!」

  「你在說什麼啊!哎唷,真是……屍油?」0079沒想到他會有一天對齊盛的反應的感到無可奈何,「你看我的考古紀錄片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說起屍油……呃不,雄海牛腺體提取物,這是個純屬偶然的發現。

  兩人在海邊的山上對抗寒潮時,齊盛負責蓋堡壘,0079負責燒火加燃料。

  當時他急著要讓冰凍的海牛化凍,好取出脂肪做燃料,雖然平時不擅長這類活兒,但也不至於分不清什麼是內臟,可這幾頭海牛不是新鮮的獵物,又給凍成一坨,他忙中出錯,切開海牛肚子後,掏出內臟和腹膜上那層厚厚的脂肪,忙亂時把一對包裹著一層黃色油脂的小圓球也給扔進火堆了,扔出這對小圓球後,火堆很快散發出奇異的香氣——不是烤肉的香氣,是一種非常幽雅,難以形容的香氣。

  這香味很快就消失了。當時他急於求生,哪裡顧得上在意這些。又燒了幾次內臟脂肪,再次聞到奇異的香味,0079時才注意到這對小圓球。

  他上了心,再解剖海牛時就專門找到這樣的小圓球,把它們放在一個小獸皮袋子裡帶了回來。

  雖然沒有及時拍攝資料,記錄解剖過程,但是0079認為,這對小圓球是一種腺體,就像某些貂鼠的香腺一樣。

  「我很早之前就對古代人民如何製作使用香料感興趣,咱們造出了玻璃之後,我不是做了好些奇形怪狀的容器麼?嘿,跟你說實話吧,那些才不是奇形怪狀的東西呢,都有用的!」0079領著齊盛到他的「香料工作室」參觀,指著一個好像長氣球的玻璃管,「這是冷凝管。」再指指另一個好像幾個玻璃模擬的鐘乳石套在一起的東西,「冷萃瓶。」他還有好幾個東倒西歪的長頸花瓶,「這些是蒸餾瓶。」

  齊盛半蹲在0079的工作桌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這些玻璃器具雖然模樣奇形怪狀,但被0079指出正式名稱之後,一琢磨就能看出它們確實具有他說的功能。

  「我們的陶器沒有上釉,表面都是小孔,只能用來當擴香器,可沒法做蒸餾冷萃什麼的,所以我回來之後只是把這些小球掛在房頂風乾。」0079把一個草編的小包從房樑上摘下來,給齊盛展示,「你覺得,它們是什麼?」

  齊盛急忙向後傾身,冷漠說:「睪丸。」

  「嘁!別的我看不出來,睪丸我也看不出來麼?這星球上的雄性哺乳動物跟我們一樣——」0079皺眉指指自己再指指齊盛,「為了不讓高溫損害技能,睪丸是長在體外的!你退什麼啊?你是不是有什麼怪怪的潔癖?」

  齊盛閉了閉眼睛,麻木而冷漠地讚美0079,「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小化學家呢。」

  0079笑納了「小化學家」這個稱號,「人不可貌相。我早就說過,聰明人看網絡小說也能學到許多知識。唉,本來我還想送你一瓶呢,現在看來……剛好省了!」

  甭管這星球上第一瓶香水是用屍油還是睪丸榨汁做出來的,總而言之,0079像頭去相親的孔雀一樣香噴噴地出門了。

  齊盛站在廚房外面,看到妮妮來到了小溪對面,他剛要對她揮手,0079如一頭猛犬跳過溪流,飛奔過去,拉住她的手,把他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親熱地高呼,「妮妮——」

  像是唯恐把他擋得還不夠嚴,0079又蹦跶了幾下,「妮妮,你早上吃了什麼?我吃的燕麥肉粥,上次咱們做的小鹹菜可好吃了,我跟你說……」

  0079語速很快,又連珠炮發問,每次這種操作都會讓妮妮短暫發懵,0079趁機拉著她向前走,還轉過頭對小溪對面的齊盛陰險一笑,揮揮手,「我們去採蜂蜜了!」

  齊盛也只好說了聲「哦」,目送他們向著山上松林走。

  從0079搖頭擺尾跳過小溪的時候,妮妮就聞到他今天身上有股特別的香味。

  說個實話吧朋友們,進入秋季之後很難痛痛快快洗個澡了,兩位男士什麼情況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只能打了水到小屋裡洗。洗澡時要升起兩個炭盆一個泥爐子,爐子上再燒上一鍋水,隨時添加,裝水的是一個大陶盆,放在一個竹架子上,竹架子擱在屋子中間,洗澡之前要先在地上一層木柴灰和乾草,熱水涼水兌好之後先洗頭髮,然後把髒水倒進裝廢水的大竹筒裡,再兌好一盆水,再次清洗頭髮,然後飛快地把衣服脫了擦擦洗洗,哆哆嗦嗦穿上衣服,披上熊皮,坐在火盆前面等頭髮晾乾的時候還要把地板上的碳灰和乾草掃進撮箕裡。

  因為洗澡不方便,所以她不敢經常洗,怕著涼,怕把屋子地板弄濕。

  天氣暖和的時候做的肥皂和皂液裡加了好聞的薄荷,現在讓洗頭洗澡的時候天靈蓋會被寒霜凍住。

  但也不能不洗澡啊!打鐵,燒玻璃,砌牆,全都是體力活,站在一千度高溫的煉鋼爐前一天,怎麼可能不出汗?

  可看看0079吧朋友們,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不說,還渾身散發香味。

  他一定是做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妮妮忍了一路,幾次剛想開口,就看到0079臉上明明白白閃動著光:「你問啊!你問啊!你快問我啊!」

  嘖嘖嘖。絕不可助長這種藏著好東西向同伴炫耀的歪風邪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12:45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六章 可持續發展

  妮妮和0079沿著溪流迤邐而上,穿過黑松林,期間還繞了點路看了看幾家松雞的窩,視察一下這些天然散養儲備糧的生活情況,他們還幸運地撿到一些還有籽的松塔,到了太陽完全升上天空時才來到高山平原。

  這裡的海拔比他們營地所在的地方大約高一百多米,周圍群山環抱,像個困在山中的盆地,又沒有幾棵大樹,日光充裕,因此氣溫並不會更低。

  上次來這裡還是十幾天前,當時樹木上還有些葉子,現在幾乎全落光了,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一絲綠意,許多本來齊腰高的長草現在成片匍匐在地上,不知道是被風霜侵襲還是被野獸踐踏過,草葉收集了一年的陽光長成的金色光澤現在全都變成了灰黃色、土黃色,顯然最後一點生命力也隨著寒冷散去了。

  那棵長著大蜂巢的樹挺立依舊,不過,蜜蜂們也不怎麼活動了,只有幾隻蜜蜂在蜂巢外爬來爬去。

  妮妮和0079走到附近一片還算挺拔的草叢,在草中間踩平了一個圈,坐在其中。她卸下背簍,拿出裡面的工具,防蜂網,竹筒,斗笠,水壺,還有一張獸皮。

  妮妮戴上斗笠,遞給0079一個,「你看我做過一次了,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0079點點頭,小聲說,「先用煙熏!」

  兩人分頭行動,0079取了些沾著露水的草,和乾草一起擰成繩子,妮妮用樹枝簡單編了個長手柄的托盤,將草點燃,放在盤子裡,再用一根長長的樹枝挑起來,看看風向,插在蜂巢附近,讓濃煙對著蜂巢吹去。

  然後,這兩個人就蹲在草叢裡等待了。

  到了這個季節,蜜蜂早就不活躍了,可誰知道異星蜜蜂是什麼樣?

  等了大約十分鐘,妮妮把防蜂網套在斗笠上。這次的防蜂網是改進過的,手臂處有洞,手伸出來後再拉緊束帶,肩臂可以自由活動,蜜蜂卻無法鑽進網中。

  她讓0079拿著竹筒在下面接應,自己三兩下爬上大樹。上次取蜜的時候她在蜂巢上劃了個圓口,取完蜂蜜又將那個圓蓋子原樣放回去,小蜜蜂們用蜂蠟蜂膠在圓口周圍補了一圈,她沿著微微凸起的修補痕跡割下去,和上次一樣把這個圓蓋子打開,可是,這次蜂巢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樣了,蜜蜂們完全沒有攻擊她,它們在蜂巢中央聚集成一個球,密密麻麻互相包裹,有些蜜蜂不停震動身體,這種震動是具有頻率的,像是一顆心臟在跳動,每跳一會兒,就會有一批蜜蜂從震動的蜜蜂下面鑽出來,替換它們。就像士兵換崗。換崗之後,有一些疲勞的蜜蜂就會爬到蜜脾上啜食蜂蜜,有一些爬在蜜脾上,又摔了下去。在蜂巢的底部,已經鋪了一層蜜蜂的屍體。

  妮妮打開腕上電腦,把自己眼前的影像傳給樹下的0079,「我突然有點可憐它們了。」

  0079深有同感,「它們震動身體是在發熱,用這個方法保持蜂群的成活率。你能看見蜂后麼?它一定被保護在最裡面。」

  確實如此。電腦探測顯示,周圍的氣溫只有15度,但聚成球的蜂群周圍,溫度達到24度。

  真是些可敬的小家伙,它們是在用自己的體溫甚至生命在溫暖同伴們。

  可憐歸可憐,妮妮還是割掉了兩個蜜脾。大蜂巢中有八個蜜脾,每個都是長近二十釐米、三四釐米厚的棕黃色長片,從蜂巢頂部垂到底部,上面布滿六邊形的小孔,這些小孔有的作為儲存蜂蜜的儲藏室,有的是蜂蛹的育兒室,因為氣溫降低,蜂蜜已經結晶了,凝固在六邊形小孔裡,像一顆顆小小的金色琥珀。

  0079接住妮妮丟下來的蜜脾,把它們裝進大竹筒裡。

  妮妮原本打算重新蓋上蜂巢就走的,可現在她有點擔心,不知道這些小生命會不會修補蜂巢,如果沒有修,大風會不會把破損的地方吹走?那它們不就全凍死了?如果要修蜂巢,肯定要消耗能量和食物啊,那被她打劫過之後,它們會不會食物不足呢?

  她趴在樹上猶豫不決,0079建議,「要不,咱們化點蜂蠟,你給它們補上窩?」

  妮妮跳下來,兩人捏碎蜜脾上的一些小格子,這些就是蜂蠟了,妮妮摘掉手套,把含有蜂蜜的蜂蠟放在手中捂了一會兒,就得到一團黃黃的,還有點黏的小圓球,完全可以當黏合劑用了。

  「唉,這真是……我們在幹什麼啊?」妮妮對自己變得太過具有同理心感到不爽,她瞪了0079一眼,都是被你影響的!老子變娘了!

  0079討好地笑,「你要這麼想,咱們這是用可持續化的方法收集資源。不是因為同情蜜蜂,是互利互惠,是為了讓它們更好地為我們提供資源。」

  妮妮又往返樹上三次才修好了蜂巢,滿意之後,她對著蜂窩小聲說,「你們可要好好過冬,明年春天做更多蜂蜜來報答我,知道麼?不然我就把你們一窩端了!」

  她說完,威懾性地拍拍樹枝,就要跳下來了,萬萬沒想到拍樹枝的時候手背被電了一下!

  「啊——」她驚叫著跳下樹,捂著手,看到手背上還在蠕動的一隻蜜蜂,「我艹!」

  報、報應啊!我就知道!果然!楊度和二當家一直批判「娘道」是有道理的啊!我一個海盜娘什麼娘?我有資格玩什麼動保主義大博愛那一套啊!

  報應!

  妮妮捏起那隻恩將仇報——呃,你挖人家窩偷人家過冬糧這還是恩了?好吧,那就……不知好歹!她把這隻不知好歹的蜜蜂扔得遠遠的,氣急敗壞握緊右手手腕,伸展一下手指,齜牙在心裡罵了一串髒話——真特麼的疼啊!好疼!

  那種劇痛是帶著電流的,在血管裡橫衝直撞,她的心跳每跳一次,劇痛就撞擊一次血管壁一下,咚!咚!咚!咚!一次比一次重!每撞一次,每個「咚」的字號都大了兩個號,感嘆號還得再加兩個!

  「你被蟄了?」0079先是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猛地想起妮妮對異性山藥強烈的過敏反應,頓時慌了,他衝過來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只見一個小黑點在她粉白的手背,這個小點周圍的毛細血管顏色快速變成了藍紫色,算是非常形象具體的中毒反應了,再看她的臉,隔著兩層防蜂網倒一時看不出什麼不妥,只是,她不回答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哈哈」的輕喘,像是在用力呼吸。

  0079腦袋裡「嗡」地一聲,他剛一伸手,妮妮就軟麵條似的倒在他身上了。

  「別怕!我隨身帶著解毒藥呢!別怕!」

  妮妮已經昏迷了當然聽不到,0079不知道自己這麼喊的時候究竟是讓誰別怕。

  他一把掀掉自己的斗笠和防蜂網,再把妮妮的裝備也摘了,讓她躺平,從自己的工具袋裡取出一支針劑,連抓帶用嘴撕開了包裝,把針筒叼在嘴裡,去拉開她的戰鬥服拉鏈,把她右臂拽出來,抓住針筒往她手臂上一紮。

  這支解毒針劑只有五毫升。注射的時間可能只有幾秒鐘,可時間被拉長了,他一邊推射,一邊焦急地看著她的臉色由通紅變成雪白,就連嘴唇的顏色也漸漸由粉紅變得有些發紫,她大睜著眼睛,可眼睛不會聚光,但是好跡象是她還在張著嘴用力呼吸,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就像一條摔在乾土上的魚。

  現在該怎麼辦?人工呼吸?心臟按摩?解毒劑有用麼?這異星蜂毒是什麼毒素?神經毒素?不管了!全都做!

  0079跪在地上一通忙活,突然間想起妮妮手背上的小黑點,再抓住她的手一看,天啊,藍紫色變成黑紫色了!但是好像沒有繼續蔓延!該怎麼辦?

  「妮妮——」他繼續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眼睛了!

  他撕了一塊防蜂網纏在她手上,又在妮妮的工具袋裡亂翻了一會兒,找到了打火機,點著一團乾草,對著她的手背去燒,他想到是的熱能夠破壞蛋白,毒液是蛋白,思路倒是沒錯,可是方法行不通,火苗差點把防蜂網燒著!

  這怎麼辦?

  他扔掉乾草和防蜂網,再看看妮妮,她的臉色像是好了一點?胸口起伏得也不是那麼劇烈了?針劑起作用了?

  「妮妮——妮妮?你能聽見麼?你眨眨眼睛!」0079喊了幾聲,覺得剛才那些都是他的幻覺,他徹底懵了,像是被劈面連擊了十幾個耳光,兩耳之間嗡嗡亂響,又趕緊來了一套新兵營教的急救訓練,心臟按摩,人工呼吸,又忙亂了一陣,他再摸摸她頸部的動脈,這次不能憑感覺了,感覺已經靠不住了!他用電腦計時,數著她脈搏跳動的次數:十七、十八……

  一分鐘七十六次。

  正常!

  「妮妮!」他又喊了幾聲,她沒有什麼反應。

  現在怎麼辦?

  0079呆了呆,抓起她的右手背看看,蜂針已經不見了,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唇上,用力一吸——

  「啊——疼死了!」妮妮大叫一聲猛地坐起來,腦袋正磕在0079右眉骨上,他捂著右眼大笑,「太好了!你醒了!」

  妮妮亂揮雙手,急喘了幾聲,低頭看看自己凌亂的衣服,拉到腰圍以下的拉鏈,光溜溜的手臂,0079趕緊後退了一步,無辜地說,「我可不是故意的。」

  她皺著眉毛,指著自己右臂上還紮著的針筒,「嗯?」

  0079:「……」趕快給她拔下來,再用拇指按著針孔止血。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呼吸順暢麼?」0079連問了幾個問題,妮妮只是微張著嘴喘氣,他又緊張起來,難道,解毒劑並沒見效?

  妮妮盯著他,抬起左手,指了指他的嘴唇,「你……」她只說了一個字,嘴角朝上翹起,兩眼一翻,又一頭栽倒。

  0079在她盯著自己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有了防備,及時扶住了她,「妮妮?」他摸摸她額頭,再摸摸頸部動脈,體溫心跳都沒有什麼不正常,他稍微放心了些,再抓住她右手掌心看看,小黑點還在,黑紫色的紋路顏色變淺了,那,要不要再吸一下?

  他舔舔嘴唇,再摸摸自己肚子,好像沒感到什麼不適,甚至也沒吸出什麼東西。也對啊,上次他被蜜蜂蟄了好幾下除了疼沒什麼其他反應,蜂毒對他無效。

  他再看看妮妮的手,他第一次把她的手握在手裡仔細看,發現她手指盡處還有胖乎乎的嬰兒小手上常見的小窩窩,顯得這手更嬌嫩可愛了,雪白的手背正中剛才被他用力吸吮的地方出現了一塊圓圓的紅印。

  他心中忽然升起強烈的不道德感。

  咳,或者,只是揉一揉按摩一下也有同樣的效果?

  他又摸摸右眼眶,還疼著呢。為了保險起見,他坐在妮妮身後,讓她背靠在他左肩,抓住她右手也不敢再盯著看了,胡亂按摩了一會兒,果然看到淤血消散得更多了,只是這次妮妮沒疼得醒過來。

  他不由又開始著急,怎麼辦?這種昏迷是正常的嗎?她等會兒就會醒來了對吧?我要把她背下山還是暫時留在這裡不要移動?齊盛會不會對怎麼處理毒蟲叮咬有什麼見解?啊啊啊啊——要是能聯繫他就好了!可是他今天出門連哨子都沒帶!就算有哨子,在這裡吹響他能聽得到麼?

  總之,先把她衣服穿好。不然她待會兒醒了不知道會對我做什麼。

  他將兩臂穿到妮妮兩腋下,給她套好袖子,正要拉拉鏈呢,她突然醒了,轉過頭,盯著他,語氣不善,「你幹什麼?」

  0079額頭冒汗,「給你穿衣服。」他全身僵住,為了表示自己純潔無辜,舉起兩隻手支棱在她身體兩側,努力離她遠一點。

  她威嚴地審視他,忽然一笑,壓低聲音問,「蜂蜜甜不甜?」

  0079暗覺不妙,這不對勁啊,他的汗冒得更厲害了,「妮妮?你哪裡不舒服?」

  她眨巴眨巴眼睛,神情迷茫,搖搖頭,「我想吃蜂蜜。還口渴。」她想要坐起來,用手肘撐起身,又跌回他懷裡,「我好累啊。」

  0079扶起她,讓她坐正,「你等著,我給你拿水壺!」

  他剛要站起來,妮妮反手抓住他,「不行!你不能走!」

  「啊?怎麼了?」

  她嚴肅地說,「你是我駕駛的飛船啊!你自己走了,我的氧氣怎麼辦?啊,你說,我會自己製氧麼?」

  0079腦子裡放空了幾秒,什麼情況?完蛋了吧這?該不會長期這樣吧?這是什麼可怕的後遺症麼?天哪!一隻小小的蜜蜂會造成這種傷害?妮妮可是能拿著毒蛇當鞭子的人啊!

  他正發懵呢,妮妮一雙手臂就纏在他脖子上了,還箍得很緊,她獰笑道:「你敢跑?」

  「不敢!」

  「叫我大王。不然弄死你。」

  「小的遵命,大王!」0079哭笑不得,「妮妮,你怎麼了?你知道我是誰麼?不不,你知道你自己是誰麼?唉,你叫什麼名字?」

  她拍拍他的臉,嘻嘻笑,「你神經病啊?你是小鷹0079,我——我是天才南瓜頭,泰和獨角獸,毫無人性的戰鬥魔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2:31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七章 毒素

  泰和南瓜頭毫無人性的獨角獸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不放手,堅稱他是她駕駛的飛船,一會兒讓他叫她大王,一會兒又陰惻惻讓他叫她主人。

  0079不敢違拗神志不清的妮妮,什麼都答應,還得以一種詭異又搞笑的方法馱上她,向草叢移動。

  他兩臂左右平伸,咬著牙向前走了兩步,迫於地心引力的淫威,只得停下,哀求道,「主人,你能不能往上面去點?」

  她漫不經心,笑眯眯地看他,「上面?上面是哪裡?」

  0079臉漲紅,太陽穴後面那根血管突突亂跳,他努力揚起脖子,吞咽了一下,「就是……就是……嗯。好一點了。走了!別動啊!保持!」

  她又嘻嘻笑了,鬆開一隻手,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他剛要舒口氣又驚叫起來,「啊——你你你,你摸哪兒啊!放手!」

  「那裡怎麼了?」她睜圓眼睛,警惕起來,「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沒有?」

  你也知道你沒有啊!那你還亂摸?!0079咬牙切齒,「你先鬆手。我跟你說啊,那可是很重要的部件,壞了可不得了。」

  「是引擎麼?」

  「……不是!」

  「排氣管。」

  「……」

  「對不對?」

  「對。」

  0079歷盡千辛萬苦把妮妮馱到草叢裡,累得滿頭大汗,他從筐子裡拿出水壺,先給自己喝了幾口才遞給她,她還嫌棄,「我要用杯子喝!二當家昨天送給我一個金剛鸚鵡杯子,上面貼著水鑽,bling bling的。」

  「船長,咱們現在飛到一個異星球上了,沒那種杯子。」0079這時算明白了,妮妮的的確確出現了精神紊亂,說不定還伴隨著一些幻覺,但只要心率呼吸這些主要機能沒出問題,等毒素代謝完應該就沒事了。

  她委委屈屈地接過水壺喝了幾口水,「什麼破星球啊,連杯子都沒。」喝完水,她又要求,「我記得我剛才採了些蜂蜜?在哪兒呢?拿來給我嘗嘗。」

  0079呼口氣,「好,我去拿,你坐在這裡,千萬別動。」

  他快步跑去樹下,剛提起裝蜂蜜的竹筒,就看見妮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對著虛空激動地地揮舞手臂,「我還在這裡!我在這裡啊!回來——回來!」

  0079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可她喊了幾聲後,「嗷」地嚎叫一聲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嗚嗚哭了。

  「妮妮,妮妮,你怎麼了?蜂蜜來了,來吃蜂蜜好不好,別哭了。」他拍拍她的後背,她用左臂擦淚,右手攬住他,把頭靠在他腿上,小聲抽泣,「0079?」

  「嗯?」

  「他們都不要我。因為我太小了,又生著病,我什麼都幹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得活。所以他們只要琪琪。」她眼睛裡噙著淚,「可是琪琪那麼笨,沒有我,她會死的。」

  「她沒有死!她活得好好的!」

  她抹抹眼淚,肯定地說,「不。她死了。楊度他們不讓我去找她。還說他們也找不到她。所以她肯定是死了。楊度怕我傷心不告訴我。」

  0079摟住妮妮的腦袋,「我不騙你,她真的沒死。我有她表演的視頻,你看,她現在是帝都最紅的大明星!」他調出那段視頻給她看。

  她靜靜看完了,又要求,「重播。」

  0079乾脆選了循環播放。

  琪琪輕舞衣袖,輕歌曼舞。

  看了幾遍,她搖搖頭,又用那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這不是琪琪。」

  「她就是琪琪!」

  「她不是。這只是一個……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人。」她凝望著遠方沉思良久,長長嘆了一口氣,「唉。我這是怎麼了?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轉過頭,對他微笑,「我記得,我們是來採蜂蜜。採到了麼?天氣這麼冷,蜜蜂都冬眠了吧?」

  0079大喜,「你醒過來了?啊妮妮,你不知道,我剛才要嚇死了!你……」

  「我要吃蜂蜜。」

  「……」

  這時的蜂蜜像是橡皮糖,柔韌有嚼勁,還能拉得很長,妮妮拿著兩股蜂蜜玩了一會兒,遞給0079一塊,笑得不懷好意。

  0079遲疑一下,還是接住了。

  「你也吃啊!」她繼續詭異笑著。

  0079看看被擰成了一小坨便便形狀的蜂蜜,「我……我捨不得吃。妮妮,咱們回去吧?」這個樣子的妮妮,讓他有點無法招架,他完全想像不到她接下來會做什麼。

  她果斷拒絕,吃著蜂蜜,含糊不清問,「你身上塗了什麼香?很好聞。」

  0079這會兒哪兒還有向她炫耀的心思,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玻璃瓶遞給她,「我做出香水了。」

  「這哪是香水啊,這叫……香油?不,香膏。」瓶中的金色油膏非常黏稠,瓶子傾斜時只輕微晃動。

  她樂呵呵地擰開瓶蓋,聞了聞,讚賞道,「真好聞。」她的鼻子比齊盛更靈敏,閉目想了想,「紫色水蓮花,檸檬和李子的甜味,蘆根淡淡的苦味和泥土味,還有海鹽。」她又聞了聞,「還有一種我沒見識過的材料,是什麼?」

  「是海牛的一種腺體!」

  0079講完如何意外得到海牛香腺後,妮妮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你懂得怎麼萃取香精啊?哎呀,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本事呢。」

  儘管知道她這個時候神智依舊不清醒,0079還是忍不住小小得意,「嘿嘿,這有什麼難的!你對我的能力一無所知。」

  不料,妮妮也嘿嘿笑了,並且意味深長壓低聲音,「我可比你想像得更、了、解、你!」她說完,還挑了挑眉。

  0079感到一股涼氣從脊椎直竄上來,穩穩神,問她,「你……都還了解什麼了?」

  妮妮咬著下唇笑,她不說話,雪白的牙齒把嘴唇都咬紅了,才對他招招手,聲音小得幾乎像是在和他耳語,「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這可是個秘密。」

  0079心跳如擂,肚子深處不知哪裡的血管像根彈簧似的蹦蹦亂跳,妮妮這個詭異的樣子近乎妖冶,像是什麼路過的精怪此時在借用她的軀殼,那種耳語般低沉的聲音附有魔力,蠱惑人心,他明明有些害怕,怕這位精怪誘惑他過去只是要狠狠咬他一口——他都能預見他被咬血肉淋漓慘叫的樣子,可他又無力抵擋她的誘惑,只能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像是慢放的視頻一樣,一個幀,一個幀地向她靠近。

  他和她還剩一手的距離時,她突然一把摟住他脖子把他拽了過去,他還沒來得及反抗,她柔軟的小嘴貼在他耳朵上笑了一聲,那聲小聲帶著細微的震動,溫熱的氣息裡還有蜂蜜的甜味,從他耳孔裡傳到大腦中,頭髮根立即全體起立,全身都麻麻的,她只是笑了一聲,卻像按下了一個按鈕,讓他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

  他這時心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她好像也能察覺到他在害怕,一隻小手按在他心口安撫似的揉了揉,於是,他的心臟就隔著胸腔向著她的手心狂奔,砰砰砰,砰砰砰,不知疲倦地去撞她的手心,她又輕輕笑了一聲,這一次,像是在講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前,為了不影響抖包袱時的效果用力忍耐。

  然後,她嘴唇一張一合,開合肉嘟嘟的唇尖擦著他的耳廓,低語了幾句。

  言畢,她鬆開他,又對他眨了眨眼睛,「嗯?」

  0079:晴天霹靂……

  他呆了幾秒鐘,雙手揪住頭髮,把臉埋在膝蓋上,對著自己大叫「啊——」「啊——」

  「嘻嘻,都這時候了還叫什麼叫啊!叫也晚了。」妮妮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全都看見了,還不止一次呢!我跟你說啊……」她說著又趴在他耳朵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不——不——」0079伸直了兩條腿慘嚎,他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妮妮就在他嚎的時候一直笑,一邊笑,一邊手也不老實了,先摸摸0079脖子後面那個越長越可愛的小桃子髮尖,再張開手掌,用掌心在他頭頂的頭髮上蹭蹭,有點癢癢的,她又縮手,一手挽著0079左臂,側過身,另一隻手去摸他耳朵和臉頰,再用食指指尖去摸他上唇和人中之間的小窩。0079的上唇比下唇稍微豐滿一點,平時還總喜歡歪著腦袋看人,不泛壞水兒的時候常有種幼犬式的單純嬌憨,嘻嘻,她早就想像呼嚕貓咪小狗那樣呼嚕呼嚕他了。

  0079這個時候心情的復雜程度是短短二十年人生中的最高峰。

  他哀怨地看看妮妮,這哪裡是個路過借宿的精怪啊,這本身就是個精怪!哪有這樣的!還……不止一次?看一次還不夠麼?是一天看了幾次?還是分成幾天看的?

  他剛才被誘惑時的種種激動、興奮、期待全都變成了懊惱、羞恥、震驚、尷尬,以及,仍然難以接受現實。

  他此刻簡直想抓住還柔若無骨趴在自己身上的這個漂亮小怪物搖晃大吼:你怎麼能這樣!你這麼做是犯法的啊!

  可他捨不得這麼搖晃吼她。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清楚,現在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了。於是他乾脆有點自暴自棄了,要是平時妮妮這麼摟著他,對他上下其手色眯眯地揩油,他肯定會跳起來嬌羞躲避,現在?現在還嬌羞個屁啊!他還配嬌羞?!

  他耷拉著嘴角,眉心微蹙,一副任任君採擷的樣子,懊喪得眼眶都酸溜溜的了。

  小魔怪倒也不至於毫無人性,感到他明顯的失落了,攬住他的頸項,用額頭鼻尖蹭蹭他臉頰,「你生氣了?」

  他還以為她要開導他呢,沒想到她接著說,「氣什麼啊,我不過是早一點看了提前預演,嗐,遲早你都要給我看的!早一點晚一點有太大區別麼?」

  啊——啊——啊啊啊——

  這個語言風格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更想哭了啊!你該不會已經想好要怎麼正式表演了吧?

  妮妮,我看錯你了。

  哈,你藏得可夠深的啊……

  難怪。難怪剛才要我叫你「大王」「主人」呢,哼,你這家伙看著純真得和童話裡的小人魚公主一樣,其實呢……恐怕看的澀文不比我少吧?搞不好還有好多奇奇怪怪連我都不敢看的tag的澀文!

  還好,妮妮雖然自稱大王和主人,但是並沒提出什麼古怪要求(提了我也是不會答應的!0079生氣地想),而且,她除了閉著眼睛把腦門鼻尖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也沒做其他出格的舉動(要是做了我可是會堅決制止的!0079生氣地想)。

  妮妮又像貓咪在主人身上留下氣味一樣蹭了一會兒,抱著0079睡著了。

  0079看著她的睡顏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意識到,剛才她那些舉動可能全是無意識的。也就是說,當她真正清醒過來,她可能不會記得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那……她說的那個秘密,是真的?還是她幻想的?

  要是她幻想的就好了!他剛僥幸了一下,立刻又洩氣了,幻想是不可能想出她沒見過卻詳細的細節。

  這時到了正午,原本這時就該回到營地了,唉,齊盛會不會著急找來呢?

  他將一張防蜂網蓋在妮妮頭上為她遮陽,忽然想到,眼前這個時候,不是他一直期盼的嗎?他和她的獨處時間。

  這麼一想,他又有點盼望齊盛不要太早找來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用指尖撥撥妮妮眼尾那幾根特別長又特別翹的眼睫毛,歪頭端詳她,「嘿,你還做起夢了!」

  妮妮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轉動,她的面容十分平靜,不知道這個夢是美夢,還是噩夢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3:00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八章 喚醒

  妮妮做了一個漫長蕪雜的夢。

  她回到了四五歲的時候,和琪琪,還有另外十個小孩子圍坐在一張圓桌上。不過,他們是真的坐在桌上,背向桌子中心。那個圓桌緩緩地轉動,他們頭頂是一台圓形的吊燈,能讓每個人的臉被足夠的光線照到。這是唯一的光源,超出桌子的範圍是一片不知盡頭在哪裡的黑暗。

  許多聲音在黑暗中,有男有女,有的高亢尖利,有的陰沉冷酷,每一個都讓人害怕。

  「這個不錯!看那身白瓷一樣的皮膚!」

  「有這個女孩父母的圖像麼?我可不想買回去之後養了幾年養出個白皙的矮胖子!」

  「對啊,這麼小,完全看不出來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

  「各位,這些只是奴隸,不是有血統書的名種貓啊!如果有血統書,也不可能放在這裡賣了!」

  「是啊是啊,就當是撿漏吧!」

  「那個——那個太小了!怎麼也放進來了?」

  妮妮知道那說的是她。有種吃飯的大桌,桌上有個大圓盤,各種菜肴擺在上面,想吃什麼,就有人為你轉到面前。她和琪琪,還有這些孩子,現在就是轉盤上的菜,被人挑挑揀揀。她是一小碟花生米。

  琪琪非常害怕,她怕的時候總會緊緊握住妮妮的手,握到她很疼。

  妮妮明白為什麼。琪琪昨天掉了一顆門牙。就在一周之前,他們的屋子裡住著快二十個孩子,那些孩子也都曾經漂亮活潑,可許多人沒坐上這張桌子就消失了。有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每天傍晚回來檢查他們,拉肚子的,感冒發燒的,咳嗽的,全都被帶出去,再沒回來。

  沒想到,第一個被挑中的就是琪琪。

  他們要把她帶走,她尖叫著亂踢,死死抓住妮妮的手,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不——」

  妮妮這個時候早就學會了討好人,她忍著淚,微笑著哀求,「也帶上我吧!我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我吃的也不多。」

  一個貴婦人打扮的女人從黑暗中伸出了手,托起妮妮的臉觀察,這女人手上戴著一種奇怪皮革做的手套,妮妮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罕見的蜥蜴的皮,上面有火紅和黑色相間的小小的顆粒,蹭得她想發抖,可她一直努力微笑著。

  她看了很長時間,搖搖頭,「恐怕不行啊,親愛的,你太小了,還得了皮膚病,不知道能不能養活。但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用小辮子把膿瘡遮住。」

  妮妮四周響起沉重的鐵門落鎖聲,有人用力把她拉開,黑暗中,琪琪哭喊著,「不——別把我們分開——求求你們了,帶上她吧!她很乖的!」

  妮妮掙扎著,又急又氣又怕,「回來——回來——」

  這時有人摟著她,輕拍她的後背,溫言低語安慰她,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漸漸安靜下來。

  夢境曲折紛亂。

  她來到了一個無人的星球,在曠野中走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這裡是天堂啊!陽光和煦,清風徐徐,周圍是綢緞般抖動的綠色草甸,遠處是雪白的沙灘和碧藍海水,她腳下的草很柔軟,光腳踩在上面也是軟軟的,就像踩在厚實的羊毛毯上,還有很多漂亮的花,散發甜蜜的香味,有一隻翠綠色的蜂鳥在她頭頂的花樹上啜吸花蜜。

  那些花朵有小茶碗那麼大,是鮮豔的粉紅色,花朵中心滿溢著晶瑩的蜜,她用手指蘸了一下,撥動花朵,蜜就如泉水涓涓滴滴順著指縫流到掌心,她舔了舔手指,轉過身,把手指送進0079的口中,「你也吃啊!」他臉紅了,小聲說,「我……我捨不得吃。」

  她嘻嘻笑著,忽然聽到電鑽吱吱的響聲,看到自己的頭髮一縷一縷落在地上,落在腳上。他們給她剃了個光頭,塗上藥,可是膿瘡一直沒好,散發出噁心的臭味,發炎的瘡口不小心被碰到就會疼得鑽心,她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知道自己開始發燒了。她把手貼在冰涼的石頭牆壁上,當手變得和石頭一樣冰了,就趕快用手貼在腦門上。「醫生」就快來了,如果發現她發燒了,會被帶走。

  門被打開了,可走進來的不是「醫生」,是買下他們又賣掉他們的那個胖女人。

  她領進來兩個人,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他連脖子上的肌肉都很多,所以顯得脖子很短。他的頭髮和鬍子全是藍色的,戴了一副奇怪的墨鏡,把大半個臉都遮住了。另一個是女人,竹竿一樣又細又長,頭髮染成黑紅兩色,妝很濃很濃,眼線又黑又粗,睫毛像兩隻黑色翅膀的蝴蝶,嘴唇上不知道塗了什麼,像一顆亮晶晶的黑櫻桃。

  胖女人對這兩個人討好地笑,「都在這裡了,全是健康漂亮的孩子,最小的六歲,最大的十歲。」

  妮妮向後縮了縮,可胖女人舉起電擊棒,「給我站成一排!」

  竹竿似的女人向前走了一步,抬起一隻手,好像她手裡有根無形的尺子,在每個孩子的眼前掠過,然後,她停在了妮妮前面。

  妮妮知道,她被選中了。她小小的心臟在胸腔裡亂跳亂撞,指尖不由自主輕顫。無法預測她留在這裡和跟這兩個人走,哪一個結局會更悲慘。當然,不管哪種結局,都沒有她選擇的份兒。

  胖女人收到了五十個通用金幣,樂得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兩位,再有需要的時候一定要來啊!我這邊的貨品質有保證的。」她說著,把一枚電子鑰匙雙手奉上,「這可愛的小家伙現在是您的了!」

  竹竿女人接過鑰匙,按了一下,妮妮脖子上的項圈咔噠一聲打開了。妮妮怔了一下,看看買下她的這兩個人,趕快把這個讓她吃了不少苦頭的項圈摘掉扔在地上。項圈能發出電流,用鑰匙可以控制電流的強度,連老虎之類的猛獸都能電得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何況一個小孩子。

  那個一直沒說話的藍髮男人這時笑了一聲,似乎在讚賞她扔掉項圈的舉動。

  妮妮問他,「我現在是你們的了?」

  藍髮男人又笑了,咧開嘴,露出兩排大白牙,「沒錯!」他的聲音粗粗的,像用手指劃過粗砂紙的感覺。

  妮妮又看向細高個竹竿女人,「是這樣麼?我是你們的了?和這裡沒關係了?」

  竹竿女人眉心出現了深深兩道豎紋——她塗得粉太厚太白了,一皺眉粉就卡紋了,「沒錯。你已經問了一次了,小東西。」

  「太好了!」妮妮笑了,轉過身,對胖女人鞠了個躬,「謝謝您,照顧了我四十三天。」她抬起臉,臉上的神色變了,胖女人還沒察覺不對,妮妮猛衝過去,狠狠一腳踢在她的鼠蹊部。

  「啊啊啊啊啊——」胖女人捂著痛處尖叫,「啊——你這個賤種!啊——快來人啊!你們是死的嗎?給我教訓這個小壞蛋!」她身後那些保鏢一擁而上,一人的手眼看就要抓到妮妮的耳朵了,一道暗紅色的光閃過,一蓬暗紅色的水噴了妮妮一臉,那個保鏢的手不知為什麼飛了起來,然後在大家頭頂炸裂成無數肉渣,落了胖女人和她的保鏢們一頭一臉。

  妮妮微微一怔,趁著這幫人驚恐尖叫的時候,又狠狠朝胖女人的鼠蹊部踢了一腳。

  這一腳踢得更狠,胖女人的慘嚎在屋子裡震蕩,突然間,她像隻被抓住脖子提起來的雞,慘叫和咒罵全卡在嗓子眼裡了,哆哆嗦嗦地說,「是、是……原來是您二位啊!」

  一道暗紅色的光線在胖女人的鼻尖前畫了個圈,消失了,妮妮急忙轉過身,藍髮男人摘掉了墨鏡,原來,他的右眼是機械眼,眼球經過改造,像一支光能槍的槍口,他抬起左手,對妮妮勾勾手指,「小孩,你叫什麼名字?」他的手指也是金屬的,在燈光下反射著銀白色的光。

  妮妮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你媽媽沒跟你說過,問人家姓名之前要先介紹自己麼?」

  竹竿女人悶笑了一聲,畫著大黑眼圈貼著長睫毛的眼睛對藍發男人眨了眨,又看向妮妮,「嘿,你這小鬼。」

  藍髮男人揉揉鼻子,「我叫楊度。你呢?」

  「妮妮。」

  「走吧,你現在跟我混了!」他拍拍她被剃成禿瓢的腦瓜,「你的頭好像一個南瓜啊!」

  光。

  很亮很多的光。

  妮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河底。水流潺潺,河底的魚從她身邊游走,她也在順著水流移動,只是速度很慢很慢,偶爾還會穿過水中搖曳蕩漾的水草。水很清澈。河底有淡黃色的砂礫,還有一種開著半透明小花的水草,花朵也是淺黃色,像一口小小的倒鐘,偶爾會有一條魚跑來吃那些花朵。

  水面上的天空蔚藍,漂浮著白雲,天空和雲朵都隨著水流聲不斷輕輕晃動。

  她現在已經搞懂這個連綿不斷的夢的規律了,她又返回了天堂。

  真舒服啊……順服得想要閉上眼睛……

  可是有人在叫她。讓她不能在天堂中安睡。

  「妮妮——」「妮妮——」

  她睏倦地睜開眼,聽到歡呼聲,然後看到兩個帥哥。

  她眨了眨眼睛,先是覺得光線不對,她剛才採蜂蜜的時候明明是白天,這時的光線很昏暗,還燒著蠟燭。等等,蠟燭?為什麼會有蠟燭啊?我這是穿越到古代了?不是天堂了?還是……天堂的另一種版本?嘿嘿嘿。該不是那種版本吧……

  眼皮像是有膠水,又要黏上了,那兩個夢中帥哥又拼命呼喚她,「妮妮——」

  「哎呀,就算是夢裡的帥哥也不能這麼聒噪啊……」她小聲咕噥著,有人用溫熱的濕毛巾擦她的臉,又輕輕催促她,「快醒醒!」

  真是煩人。睡個覺這麼難。她下定決心閉上眼睛,不理這倆聒噪的帥哥了,可是,這個夢有意思啊,接下來會怎麼樣?哎呀,會不會是不可描述的那什麼……嘿嘿嘿嘿!肯定是!

  「你在想什麼啊笑得這麼猥瑣!」嗯,這還是個有點小脾氣的帥哥呢。行,待會兒我再好好馴服你。

  「妮妮,真的不能再睡了!快醒醒!」這是個年紀大點的,溫柔,體貼又內斂。唉,兩個聲音都超好聽啊,可是能不能現在別再吵了?

  「哼。我看還是用針紮她吧。紀錄片裡怎麼說的?用針刺指尖能使昏厥的病人清醒!」哎?真有人抓住我的手了?不是吧?這個夢不該是這個走向啊?說好的酒池肉林不可描述呢?這就直接來S了?不對啊!這個方向雖然也是R18的但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啊!快停下!

  「再等一等。針刺感染了怎麼辦?」還是溫柔帥哥心疼我!等會兒我多疼疼你!

  「那就用竹針!能讓她得到有效的刺激又不會刺破皮膚!」好好好!你個狗東西心真狠啊!我還以為那些什麼「在雪白的皮膚上留下青紫的瘀痕」就夠限制級了,你這更高級啊?這是什麼技能點?你看的那都是什麼不正經的片子!可惡。等會兒我一定得好好收拾你,讓你雪白的皮膚上留下青紫的瘀痕,我再像撫摸大理石雕塑一樣細致地撫摸這些隱藏著歡愉的痛苦和秘密的快樂的傷痕……

  「唉,那就試試看吧!」等等!怎麼回事?帥哥你不是溫柔體貼的人設麼?你怎麼回事?噯喲——你來真的啊!啊痛痛痛!啊——又來!痛痛痛痛啊!

  「啊——」妮妮疼得蜷起手指,握拳重重敲在兩邊,她撲騰了幾下,睜開了眼睛,一骨碌坐起來,顫著兩手舉到面前,果然見到左右食指上都有一個小紅點,現在還一跳一跳的疼著呢!

  她再看看一左一右兩個帥哥:「……呃咕。」原來,不是在做夢啊……

  「妮妮!」

  「你終於醒了!」

  「你餓不餓?」

  「你知道自己在哪裡麼?」

  她揮揮手,這兩個人立刻閉嘴了,她看看周圍,「幾點了?我怎麼在……這兒?」

  「你能記起自己是誰、在什麼星球、昏迷之前在做什麼嗎?我們是誰?」

  妮妮吞咽一下,覺得喉嚨乾得像沙漠,聲音也啞了,「你是齊盛。你——」她怒視一臉歡喜的0079,「是那個建議用針紮我的狗王八!」

  這倆混蛋歡呼一聲,撲過來擁抱她,壓得她坐著的小床嘎嘎嘎亂叫。

  狗王八0079開心得不得了,「你可算醒了!你昏迷快十二個小時了!」

  妮妮想起來了,「啊,我被蜜蜂蟄了!」這幫忘恩負義的小東西!她又怒視0079,「都怪你!要不是你攛掇著,我怎麼會想到要去修補蜂窩?又怎麼會摘掉手套融化蜂蠟?」

  「怪我怪我!」0079喜氣洋洋,又撲過來要抱抱她,妮妮趕緊縮身,怒目瞪他,「幹什麼?」

  0079咬咬下唇,還在笑,「嘻嘻。」

  妮妮不再理會他,問齊盛,「我是怎麼回來的?」

  齊盛說得很簡單:「我去找你們。然後做了個擔架。」他遞給她一杯水,又問,「你餓不餓?」

  妮妮咕咚咕咚把水一飲而盡,「有點餓。」她好奇地打量四周,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小藏寶洞,周圍全是五光十色的裝飾品,幾乎沒有空著的地方。

  山壁一面牆上掛著藤條、樹皮、香蒲莖、蘆葦葉還有乾草編成的壁毯,五彩斑斕,因為編織的材料軟硬不同,顏色、粗細也各異,所以織孔很大,做這壁毯的人把它當做展示收集品的地方,織孔中插著不同形狀、顏色的樹葉,還有同種樹葉從淺綠到金黃插一排,另一種樹葉從金黃到橘紅插一排,此外還有不同鳥類羽毛,乾花,帶著小紅果子的樹枝等等。

  床頭後面是一片圓木做的牆,每隔一條圓木,就給鑿出了五釐米深的槽,裡面同樣放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從樣子奇特的小石頭,深綠色、湖藍色的銅礦石,到天知道原本想做成什麼的玻璃球,粗陶做的哨子,黏土捏的海牛、小貓、兔子,還有乾花,貝殼,草穗……

  「這肯定是0079的房間。」她笑了。

  齊盛點點頭,0079不知為什麼有點羞澀,要是在平時,他肯定早就得意地問,「怎麼樣?不錯吧?」可今天他意外地很安靜。彷彿剛才歡蹦亂跳的王八狗不是他似的。

  0079的房間不大,除了這張床還有一個貼著山壁而放的床頭櫃,上面放著一個銅鑄的燭台,扣著玻璃罩;貼著門牆,緊靠著床的另一邊,是一張長桌,桌子上的東西更是多不勝數,稀奇古怪,琳琅滿目。

  牆上釘了棚板,也放著許多東西,無法一一細看。

  妮妮低頭揉揉臉,這才注意到,0079用香蒲莖編了一個小毯子,還有配套的枕頭套和床單。

  還挺講究的呢。

  不過,確實更舒服。我回去也要做一套!

  雖然醒來了,可仍然十分虛弱,她被兩人攙扶著去了廚房。

  齊盛端上來一碗香噴噴的肉粥,0079又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還奢侈地加了幾片蘋果!

  可是……

  「小伙伴們,我昏迷了這麼久,還沒上廁所啊!」我現在真的非常需要一點單獨的空間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3:11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七十九章 痊癒

  妮妮被蜜蜂蟄過之後,產生了強烈的過敏反應。幸好0079及時給她注射了解毒藥,不然後果難測。

  當天晚上兩個小伙伴強烈要求她留宿在這裡,以免再出什麼問題時身邊連個可以求助的人都沒。齊盛建議她暫時住在0079的房間,0079就在廚房住一晚,反正獸皮乾草足夠多,廚房餐桌可以當床。

  妮妮也怕自己半夜再出什麼事,就請一位小伙伴陪她回沼澤的家取些必需品來。

  她這麼說的時候自然地看向0079,要是在平時,他肯定早就喊「我去我去」了,可是今天他一反常態,目不斜視,假裝沒聽見妮妮說什麼。

  齊盛也覺得奇怪,他試探道:「我陪你去?」

  不等妮妮回答,0079搶先說,「好啊!我剛好在家收拾一下廚房。」

  這樣安排也很合理。

  妮妮在柴房裡挑了一根木根給自己當手杖,齊盛提著竹燈籠走在她另一邊。

  兩人沉默著在沼澤中的小路上走了一會兒,妮妮問齊盛,「我是不是在昏迷的時候對0079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

  齊盛搖搖頭,「我中午一點的時候找到你們的,當時你已經昏迷了,躺在草叢裡沉睡。0079就坐在你身邊守著。我沒看出有什麼不對的。之後,一直到你醒來,你都沒有再說話。」

  妮妮仔細回憶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情,堅信絕對是在自己中蜂毒之後發生了什麼。

  和0079完全不同,齊盛即使沉默寡言,和他獨處時也不會讓人感到怪異或是尷尬,依舊覺得安心舒服,妮妮這麼想著,和齊盛走到了家門口。他在廚房等著,妮妮去屋子裡將自己的被褥、洗漱用品和衣物裝進一個竹簍裡。

  往回走的時候,四野俱靜,星光寥寥,只有木炭和碎石子鋪就的小路被踩踏時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齊盛就連提燈籠也和他本人一樣是四平八穩的風格,光線只有輕微的晃動,一直投射在他們周圍。

  作為光圈的中心,他的臉龐上有一層橘黃色的暖融融的光,高高的鼻樑投出的陰影和微垂的睫毛形成的陰影在眼下交匯。

  妮妮看著他的側臉想,二當家總說從古至今評價美人骨相優越的標準是骨秀神清,真想讓她親眼看看齊盛啊,這不就是活著的標準麼?

  她正胡思亂想,冷不防齊盛問,「你手指還疼麼?」

  「嗯?」

  他舉起靠近她的左手,彎曲一下食指,「還疼麼?」

  妮妮縮了下食指,言不由衷說,「不疼。」

  齊盛停下腳步,靜靜看看她,又看一眼她藏在身側的手,笑了,「你為什麼說謊呢?」

  妮妮一想,也是啊,為什麼我會不假思索說不疼呢?明明到現在還是有點疼的。她這麼想的時候,依舊不由自主把手握得更緊了點,她微微皺眉,求助似的看著齊盛,「我……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眸被燈籠昏暗的光照得鍍上一層暖色,他嘆了口氣,「沒事的。」

  「哦。」妮妮其實沒聽懂「沒事的」是什麼意思,只隨口應了一聲繼續走,走了幾步之後,齊盛忽然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還用拇指在她食指指尖上摩挲幾下,像是在為她緩解疼痛,又像是在查看被竹針紮過的傷痕。

  妮妮覺得這個舉動說不出哪裡怪異,她呆立住,充滿疑問地看齊盛,可他好像沒覺得哪裡不對,依舊握著她的手,眼神似乎在問,你怎麼停下了?繼續走啊。

  妮妮只好和他繼續走。可是,走了幾步之後,她發覺自己哪哪兒都不對勁了,都走成一溜順了!被齊盛握著的那隻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渾身熱乎乎的,手心全是汗!

  太別扭了!她早就想不起來上一次被人這麼牽著手走是什麼時候了。在她小時候,楊度和二當家高興時會抱抱她,甚至親親她的頭頂和腦門,更多時候是粗魯地呼嚕腦袋毛,但是從來沒有人這麼牽著她的手走。從來都是她努力跟上。

  這麼手拉著手走路,圖什麼啊?能走得更快麼?能步子一致走得更好看?那怎麼沒見哪個國家閱兵式上這麼走?

  就連從0079這壞胚的電腦裡偷偷拷貝過來的那些不正經的小說裡也沒寫這個的呀!那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是……齊盛那個化為宇宙星塵的故鄉星球上特有的治癒病痛的方式?

  齊盛對她的不適當然有所察覺,他停下來,看著她,「妮妮,以後,你疼的時候,可以告訴我。你不用自己忍著。」

  「……」妮妮滿心疑問。

  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不自己忍著還能怎麼辦呢?就算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呢?不會有止疼藥的功效吧呵呵。

  她心裡亂糟糟的,她的直覺告訴她,齊盛是在對她表達善意,甚至是一種非常寶貴的親暱,可不知為什麼,她反而更難受了,像有一條細細的小鋸條纏在喉管裡,每呼吸一次都刺刺的難受。

  她覺得自己是個沒調對頻率的機器,接收不到他想傳遞給她的信號,只能默默地回視齊盛。

  從來都沒人這麼跟我說。從小到大,我經歷的事,還有我周圍的人,都在告訴我,疼了、受傷了,不僅要自己忍著,還要裝得若無其事!不然就會使自己陷於危險。不管是野獸,還是人,甚至家貓,受傷了,生病了,跟不上了,就可能面臨淘汰和遺棄,就會變成獵物,變成砧板上的肉。

  疼的時候可以告訴你?

  不用自己忍著?

  你憑什麼這麼跟我說?你是我的誰啊?

  她忽然生出隱隱的,類似痛恨的情緒,可她再看看齊盛,怎麼能恨他呢?他弄疼我,是為了救醒我,他說這些,也是出於好意。於是,她抽動兩腮的肌肉,嘴角向兩邊拉起,努力地向他微笑,「哦。」

  齊盛本就擅長揣摩人心思,何況妮妮這時沒做任何掩飾,臉上的細微表情把她心中所想展露無遺。他不由自感失言。他怎麼會說出那樣自大的話?像他這種連寵物都不敢養的人怎麼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他能對她做出什麼承諾?

  「對不起。」他垂下眼簾,鬆開她的手,「我太多話了。」他又對她笑一笑,「我們繼續走吧。」

  「……哦。」

  兩人無聲地走著,但不再是並排,齊盛保持著比妮妮向前一步的距離,還把右手提著的燈換到了左手,這個舉動看起來也很合理,燈籠在兩個人中間,燈光均勻地分布。

  妮妮握了握空空的右手,問自己,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握著手的時候覺著渾身不自在,人家鬆開手了,你該舒坦了吧?你又不開心了。你究竟是怎麼了?

  她默默地和他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齊盛立即回首,「怎麼了?」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溫和平靜,可她能感到微妙的不同。她張了張口,有點著急,又有點委屈,不知道說什麼,又覺得必須得告訴他一些什麼,可她在腦子裡搜刮了一陣,找不到該說的話,只好仰頭看著他。

  他怔了一怔,臉上緩緩現出很奇異的表情,像是有點擔心,又很高興,又有點發愁,他也張了張口,但說不出合適的詞語,最後,他只能又對她伸出手。

  妮妮低頭看著齊盛伸向她的手,這隻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猶豫了能說幾句話的時間,再抬頭看看他,星光灑在他頭頂肩上,他淡淡微笑著,她拉住他的手,先試探著輕輕搖晃了兩下,他沒有鬆開,她才漸漸握緊。

  齊盛臉上的笑容深了一點,回握住她的手,向著竹橋走去。

  過了竹橋之後,通向屋子的一路都有路燈,來時依次點亮的,暖暖的光下,妮妮看到她和齊盛的影子一會兒被拉長,一會兒又變短,不知不覺間,心情平靜下來,也不再覺得兩人牽著手走路別扭了。

  走到廚房前,齊盛鬆開手,輕輕拍拍她肩膀,吹熄了燈籠。他又微笑著凝視她一刻,才推開廚房的門。

  0079正坐在餐桌前愁眉苦臉發呆,見到他們回來,有一點慌亂,「你們回來了!」

  這一夜,三人各懷心事。

  妮妮以為自己換了新環境,白天又昏睡了那麼久,理應難以入眠,卻沒想到,她看著床頭櫃上那盞燭台跳動的燭光,沒一會兒就陷入夢境。

  就和白天昏迷時一樣,這一次,她依然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在夢中擁有兩個視角,一會兒是夢中那個幼小的自己,一會兒是個隱形的旁觀者。她夢到的是她跟著楊度和二當家離開人販子之後的事。

  他們兩個走得很快,她不敢落下,只能拼命地跟上。

  好在,他們的飛船停在並算不太遠的地方。

  上了飛船,楊度扔給她一根蛋白棒,「吃吧!」

  她這時正發著燒,渾身冷得想發抖,一陣一陣噁心,可是她接過蛋白棒,不敢不吃。家貓即使生病了,也會好好吃食,因為怕被主人發現病情。

  飛船起飛後,她吐了。

  二當家尖叫,「天啊!楊度,你是豬頭嗎?你為什麼要在星際跳躍前給這孩子吃東西啊?」

  「因為這小東西一看就餓得要命啊!」

  他們吵了一會兒,妮妮強忍著不敢再吐,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哇哇吐了,她害怕地看二當家一眼,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惹得這竹竿女人乾嘔了幾下,終於忍不住也吐了,一邊吐,一邊還在罵,「楊度你這蠢貨你看看你買了個什麼玩意兒回來哇哇哇——」

  楊度這蠢貨在嘔吐物的氣味中高興地哈哈大笑。

  這個夢是跳躍循環的。

  妮妮又一次跟著楊度和二當家離開了人販子的地方。

  她緊緊跟著他們,可這兩個人腿長腳快,很快她就得小跑起來才能跟上,但他們越走越快,她飛奔起來,還是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她急得大喊:「楊度——米然——等等我!等等我啊你們這兩個混蛋!」

  可是他們不知道是聽不見?還是忘了他們剛買下了一個小孩?或者是故意的?反正就是沒有回頭。

  這時她又聽到胖女人的尖叫聲:「抓住她!抓住——狠狠打!狠狠打!」

  她想找個角落藏起來,等這兩個傻瓜想起她回來找,可突然間她發現周圍一片迷霧,她想起這是哪裡了,是楊度那個泥巴球老家的沼澤,總是霧氣蒸騰,像桑拿浴室。周圍全是憧憧鬼影,踏出一步就可能踩在泥沼中,陷入其中永遠無法出來,這時,濃霧中有人伸出了一隻手,「快!」她想拉住那隻手,可是不管再怎麼努力,都只差一點點。她越來越急,急得大叫起來,可是,她的叫聲是無聲的。

  她急得抽泣起來,猛然警覺,不許哭!哭沒有任何用只會把壞人招來!不許哭!可是這時夢裡的她是個小孩子,小孩子要哭的時候是忍不住的,她反手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光,可幼年的她被打了之後和再大一點的她完全不一樣,她咧了咧嘴,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看就要嚎哭起來!

  她又急又氣又怕,正要再打自己幾個耳光,不行的話就對著肚子狠狠來一拳,肯定能讓自己痛得像狗一樣哈哈出氣,再發不出一聲哭聲,不料,她剛舉起手,有人拉住了她,把她小小的手握在掌中——是齊盛!

  他抱起她,給她擦擦眼淚,摸摸她腫起來的一邊臉頰,「別再打自己了。」

  妮妮看到幼年的自己摟住齊盛的脖子,趴在他頸窩上不停流淚,連鼻涕都流出來了,醜得跟個猴子似的她居然還在抱怨,「你怎麼現在才出現?」

  他摸摸她光禿禿還長著膿瘡的腦袋,「你疼不疼?」

  「疼。我很疼。」她緊緊擁抱他。

  楊度和二當家對她很好,真的很好,她很感激他們,也一直覺得遇到他們是自己這輩子最走運的一件事,可是,他們從來沒問過她疼不疼。

  他們只會問,「你沒事吧?」也許,他們小時候也和她小時候一樣。等她回到泰和,她一定會像齊盛對她這樣,在他們受傷、煩惱、疼痛的時候問他們,疼不疼?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的。你不用自己忍著的。我才不管這樣娘不娘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3:27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八十章 D100

  妮妮第二天醒來時鼻塞頭疼。

  她用匕首當鏡子照了照,看到自己的兩個眼睛腫得像小桃子,粉紅粉紅,腫得眼皮上的細寒毛一根根都站起來了,這兩眼就更像毛桃子了。

  她在夢裡哭了一夜,自己想起夢中的細節又覺得好笑,笑著笑著,眼睛又酸了。

  還好,兩個小伙伴只以為這是蜂毒的後遺症。妮妮順坡下驢,忙說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又酸又漲,還不時流淚。她是擔心自己不知道又想起什麼小時候的狗屁事哭起來,先提前找個藉口,沒想到齊盛認為這是眼睛黏膜受到了刺激,出現了類似花粉過敏症的症狀——你看,你同時還有鼻塞的症狀呢!他們又沒有什麼可用的藥哦,保險起見,妮妮你今天白天戴著頭盔吧。頭盔上的目鏡可以抵擋光線和灰塵,減輕過敏的症狀。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到了這個份兒上,還能說什麼,戴上頭盔唄。今天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天氣越來越冷,夜間氣溫逐漸趨近零度,早上,山石上的泉水已經出現小冰溜子了,為了保存水源的活性,他們得趕快在小溪上建一個水房。希望被這樣一個小房子遮擋住的這一塊溪水不會太早上凍。而且,大家冬季洗澡的問題也得解決啊。異星難道不會有蝨子麼?搞不好還會傳染什麼可怕的病呢,總不能把頭剃禿抵抗蝨子吧?還沒艱苦到那個地步。

  做家具消耗了不少木材,雖然現在建房的木材還夠,但是還要到山上砍些樹回來準備之後的擴建。0079和齊盛想要把他們兩人房間之間的柴房給改建成客廳,柴房轉移到廚房旁邊,竹兔也一起挪過去,如果可以,最好在廚房和住所之間搭起一道走廊,這樣下雨下雪時就不必受罪了。

  還有妮妮。雖然確定了她搬過來可以暫時住在工坊裡,但是工坊的四面牆只有支柱,一半牆是釘上去的擋板,另一半是用蘆葦編的席子和推窗,要是想建成一個過冬的房子,還差得遠呢。

  有了鐵斧、鐵錘之後,他們又做出了鑄鐵的車軸,三個人這幾個月中往返周圍的樹林,走出來了許多小路,運木材可比之前方便了許多。

  他們吃過早餐後去了附近一片林地。這裡長了許多筆直高大的大樹,但又不會向通往實驗室舊址那條路上直沖雲霄的古杉樹那麼高,每棵樹都有七八米高,少有分叉,樹幹上沒有樹瘤之類的瑕疵,就連樹皮也都比其他的樹更光滑些,是一種在日光下接近青灰色的白,這些樹的葉子像張開的手掌,有五個手指似的葉裂,葉子尖端細細的,經過霜凍之後顏色通紅,周圍除了針葉樹早就光禿禿的了,它們還固執地在寒風中搖曳。

  這種樹的葉子是0079喜歡的一種插花材料,他給這些樹都編上了號,選定了其中一棵,和齊盛一起砍倒。

  砍高大樹木時是要點技巧的,不然大樹倒下的方向可能不是你想要的,要在樹根部切出一個楔形,朝著想要樹木倒下的方向適時一踢,這棵樹發出咯咯的輕響,倒向小溪邊的一塊空地。

  三人從小車裡拿了斧子,打算先把樹上的大小樹枝砍掉,再見樹幹切割成幾段分批運回去。

  妮妮忽然抽抽鼻子,「你們聞到了麼?有股甜味。」

  0079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氣味,「像香草和楓糖漿的味。是哪裡來的呢?」

  齊盛看看他們腳踩著的樹,「是樹汁。」

  有一些樹的樹汁能用導管析出,可以直接當做飲料,也可以濃縮後製成糖漿。楓樹、槭樹就是其中最著名的。

  三個人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幸運。在這個異星球上,也有這樣的樹?就在他們眼皮下面?

  他們分頭砍了大樹幾個地方,在粗壯的樹幹上找到了香氣更為濃烈的樹汁。妮妮用鐵鑽頭在樹幹上鑽了一個能放進小拇指的洞,和0079把樹幹扶起來靠在一棵樹上,又跑回去取了根竹管插在洞中,在地上放了一個竹筒,一邊繼續砍樹枝一邊等著,足足等了快半個小時,竹管裡總算流出了幾滴肉眼可見的樹汁,又等了半個小時,竹筒裡接了淺淺一底樹汁。

  這種樹汁除了氣味香甜,看起來和水沒什麼分別,無色透明。

  三個人拿著竹子吸管,一人喝了一口,就沒了。味道倒真的很好!

  妮妮有點失望,「會不會是因為砍倒了,又已經快冬天了,所以流不出來很多汁?」

  0079又舔了舔嘴唇回味一下這個特別的甜味,「也可能本來就和能做糖漿的樹不是一種。」

  齊盛還是比較樂觀的,「不管怎麼樣,待會兒我們再選幾棵樹鑽上洞,插上導管,等明天再看看。」

  0079運了第一批零碎樹枝回去,就帶了幾個竹筒,和齊盛一起到溪邊打了水澆在這幾棵樹的樹根附近。

  齊盛選了棵露出地面的根系最為粗壯的樹,在距離地面一米二的地方鑽了洞,用木槌敲進去一根比洞略細一點的竹管,當這根竹管完全固定在樹裡了,他在竹管上掛了個能裝一升左右的水的竹筒。

  木頭運回去後,也不用刨去樹皮,樹幹用幾根樹枝架起來,拿上木頭楔子,用鐵錘或是斧子的背把木楔子從樹幹頂部正中敲進去,兩人以前一後輪流敲擊木楔子,樹幹就順著木纖維的紋理裂開了,這時的表面已經很平整了,曬乾之後只需要刨幾下就會非常平滑。

  大家把新砍伐的木材靠在廚房朝陽的那面牆壁上排成一排,接著拆掉柴棚,把裡面其他木材都移到這裡。

  拆掉柴棚之後,0079和齊盛的房間就沒有阻隔,門對著門。

  竹兔們在被俘了幾周後漸漸適應了俘虜生活,現在突然間頭頂上的樹枝乾草全都不見了,冷風和陽光一起衝進來,它們聚在一起驚慌了一陣,一個個抬起兩條前腿努力想要站直了看看這是發生了什麼。

  柴棚只有一個棚頂,很容易拆掉,大家把它搬到廚房旁邊的空地上。

  0079和齊盛今天不著急蓋客廳,原先的柴堆著蘸了油脂的柴草,又曾經養竹兔、豚鼠,得好好通通風,更可怕的是,0079搬柴草出去時,發現了一張已經乾癟腐爛了的獸皮,不知什麼時候遺忘在柴草堆裡的,看腐爛的程度,大概在他搬來之前就待在這兒了!

  他震驚地看向齊盛,齊盛平靜如常,還用「怎麼了?這有什麼不妥麼?還不趕快接著幹活兒」的目光審視兩人,然後,他默默地用兩根樹枝挑起那張獸皮,拎到溪邊扔了。

  0079小聲和妮妮嘀咕,「我的天哪,原來齊盛也有這種邋遢的時候。我還以為他不管幹什麼都是井井有條的,就算沒有電腦,腦子裡也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呢。」

  妮妮也挺意外的,但她很快笑了一聲,「你去過他的房間麼?也是井井有條麼?說不定他房間裡也藏著什麼『驚喜』呢!」她有點好奇,現在齊盛的房間是什麼樣的,原先他可是擁有最多家具的人,那個時候在0079的庇護所比松雞的窩還差一個檔次,而她,只能每天滿臉炭灰在木炭窩棚裡縮著。

  她笑著,看了看0079,不料,0079和她目光一觸,突然間面紅耳赤,彷彿芒刺在背,「我、我去喝點水!」

  他到底怎麼了?

  0079在廚房裡用手捂住雙眼,天啊——我還有何面目……我——

  「你到底怎麼了?」妮妮在他背後拍了拍。

  他像受驚的青蛙一樣跳著轉過身,兩頰還是紅紅的,不敢和她對視,嘴微微嘟著,「沒什麼。」

  這明明就是受了氣的樣子嘛!

  妮妮還想再問,這時齊盛回來了,她只好按捺住,先繼續工作吧。

  中午過後,妮妮終於可以把頭盔摘了。

  齊盛安排了下午的工作,準備和0079把磚窯裡剩下的陶磚運到工坊裡。

  這活兒妮妮就不要參與了。先讓身體恢復吧。

  妮妮欣然同意,今天剛好輪到她做飯,她這頓飯從早上去砍樹前就開始準備了,先選了一塊醃製好的兔肉提前清洗泡發,分出骨肉,用帶肉的骨頭和海帶、蔬菜大費周章地煮了一大鍋湯,中午的時候又去河邊下了漁網,抓了條大魚,等齊盛和0079搬完了磚頭,廚房裡飄出香味,她又用異星白蘿蔔提取的澱粉和滾水攪了個雪白的麵團。

  妮妮讓0079和齊盛給她打下手,把新鮮的魚肉片下來,和兔肉一起剁成肉碎,一顆異星紅蘿蔔和一把香蒲莖切碎當配菜,再配上蔥薑調味,加上一大勺海牛的油脂,攪和成餡兒。

  那塊雪白的麵團被她放在木台上揉成一條長蛇,切成三十個大小一致的小塊,再用小搟麵杖搟成小圓片,放上一小勺餡料,兩手一折一捏,調轉一下,再捏兩下,就變成了一個S型的小餃子,放在籠底塗了油的蒸籠上。

  齊盛和0079學著包了幾個餃子,齊盛包的不及妮妮包的小巧飽滿,0079包的全都從肚臍眼裡冒著餡兒。

  但是妮妮一概收下,高高興興地放在蒸籠上。

  小餃子們在蒸籠裡整齊地轉著圈排上隊,灶上大鍋裡的水也煮滾了。

  蒸籠放在滾水大鍋上蒸上十幾分鐘,這籠小餃子就熟了。

  妮妮在蒸籠下墊了一個陶盤,端上餐桌才揭開蓋,籠蓋打開後的幾秒鐘,彷彿有魔法似的,雪白的蒸餃皮變成了半透明的,包裹在其中的粉紅色肉餡,翠綠的蔥花,淡黃色的香蒲莖,紅紅的蘿蔔丁像溶化在一起的水彩顏色一一顯現,和這個精致漂亮的賣相相比,無論是餃子還是肉湯的香味都無法再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妮妮得意地笑,「我就覺得既然都是澱粉應該可以成功!哈哈,我真是烹飪小天才!在這麼個星球上也能做出水晶蒸餃!」

  她看看還在震驚欣賞的兩個小伙伴,叫0079,「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拍照啊!」

  蒸餃不僅賣相漂亮,味道也非常好,餃子皮柔韌彈牙,餡料中肉類和蔬菜的香味搭配得正好,三十個小餃子根本就不夠吃的!

  0079由衷地吹起彩虹屁,「妮妮,你要是不當海盜的話,去藍帶廚師學校學習,一定能在米其林三星的餐廳當主廚。」

  妮妮笑了笑,看齊盛,齊盛也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她又笑了一會兒,托著腮幫子,喝一口薄荷蜂蜜水,「我還從來沒去過高級餐廳呢。二當家很喜歡美食,年輕的時候她有了點錢就去這種高級餐廳享受,後來她和泰和的名氣越來越大,就不好去了……從餐廳訂餐,送達的路上總會耽擱些時間,味道還是有差別的吧?難道還要為了一頓飯把大廚綁架到船上麼?那還得搬大廚做飯的一套家伙事呢!」她說著,悶悶嘆口氣。

  0079放下筷子,很正經地跟她說,「等我們離開這裡,我請你去帝都!把所有三星以上的餐廳吃一遍!」

  「哈哈,先謝了!」妮妮和他擊個掌,隨即投桃報李,「那我請你到泰和的主船吃烤紅薯!你敞開了吃,想吃多少都行!」嘻嘻,到時候不知道你還會不會放彩虹屁!搞不好我們還可以叫上楊度一起來比賽呢!哦不不,讓楊度當場外裁判!我才不要聞這老東西的臭屁。

  想到這兒,她愈加笑得不懷好意,齊盛不明所以(畢竟這世界上想讓一個帥哥吃紅薯放臭屁給她取樂的變態真的不多),0079一看妮妮這賊眉鼠眼的樣子立刻臉紅了,悶不吭聲低頭喝湯。

  吃完了飯,妮妮打開地窖,「嘿嘿,我還準備了驚喜。」你們以為這就是我全部的實力了麼?

  等她把甜點端到桌上,連齊盛都輕呼了一聲,「你怎麼——還做了這個?」

  妮妮要是有尾巴,這會兒都翹到房頂了還得再用尾巴尖兒把倆帥哥挨個呼嚕一遍,「哼哼,怎麼樣?漂亮不漂亮?別愣著,快拍照啊,嘗嘗味道怎麼樣!」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0079又點亮了一個燭台移過來,十根大蠟燭的燭光之下,那道甜點的美麗色彩投映到木質餐桌上和妮妮得意的小臉上。

  她做了一個雙色的果凍,玻璃碗中一邊是朱紅的,另一邊是淺綠。

  齊盛拿來一個陶盤,妮妮接過來蓋在玻璃碗上,再一倒,果凍脫模,顫巍巍地站在灰白色的陶盤中,晶瑩剔透如水晶,投映在餐桌上的色塊也跟著輕輕晃動。

  「這是怎麼做的?」0079問。

  「熬骨頭湯、熬魚膠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吉利丁粉其實就是脫水的骨膠嘛,只要有了吉利丁,在顏色的果汁裡溶化了,冷藏幾個小時,就是果凍啦!」妮妮沒告訴他們,她前幾天在自己的小屋裡已經試驗過兩次了!

  紅色的果汁是把異星李子和異星紅蘿蔔一起加了蜂蜜醃漬出的,淺綠色的果汁裡有薄荷、蘆根和一種苔蘚,加了蜂蜜還有一點點薑汁調味。

  妮妮看看齊盛和0079,「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什麼日子?」0079懵懵的,「你……」他想說「你的生日」立即又想到妮妮的身世,趕緊改口道,「你快說吧!」

  齊盛想了想,笑了,「今天是我們來到這個星球的第100天。」

  妮妮笑著點頭,「對啊。第一百天。」太不容易了。一百天,三個多月,他們到來的時候是夏末,秋季過去了,初冬已經悄悄來臨。

  0079悵然若失,「啊……已經這麼久了。」他很快又笑了,「真不容易啊!的確值得好好慶祝一下!」

  妮妮把果凍切成了六份,珍而重之分進三個小玻璃盤裡。

  其實這樣的果凍在平日裡哪裡算得上什麼稀罕的美食呢?

  可每個人都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細細品味,紅色的果凍有種很特別的酸甜,是屬於這個星球的異星情調,淺綠色那一半用了他們熟悉的薄荷和薑,入口涼涼的,香氣悠長,兩種果凍都用了來之不易的蜂蜜,是工蜂們收集奇異花朵的蜜合成的。

  三個人在燭光下互相看看,一起無聲地微笑。

  幸好我遇到了你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3:50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八十一章 毛桃

  吃完慶祝成功求生一百天的大餐,妮妮就告辭了。

  0079這時才意外地發現,廚房門後的角落放著一個大竹簍,妮妮早就把她的被褥用具都放進去收拾好了。他起初還以為她是擔心拆柴棚會有灰塵才把東西收了。

  他拉拉妮妮的袖子,「你這麼急著搬回去幹什麼?你真的好了嗎就回去?就不怕萬一?而且……你不覺得,我們三個住在一起更熱鬧也更開心麼?」他又叫齊盛幫腔,「就連幹活兒都更有效率了,是不是?」

  齊盛只是微笑,並不答話,0079急了,「你說句話啊!」

  齊盛看了他一眼,對妮妮說:「我送你回去?」

  「嘿呀!」0079氣得大喘一口氣,見這倆人還一起用眼角偷瞄著他笑,更氣了,他對齊盛嚷嚷,「我去送她!今天輪到你洗碗了!」

  妮妮對0079擠眉弄眼,「嗯?我還以為你不樂意呢。」

  0079又羞又窘,奪過她手裡的背簍悶聲走出廚房。

  齊盛給竹燈籠換了根蠟燭,插好點燃了,把燈遞給她,囑咐道,「天黑,小心。」

  妮妮點點頭,接了燈籠的提桿,可仍然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齊盛笑。

  柔和的燭光下,她眉梢鬢角毛絨絨的,腮幫上的小細寒毛有一層暖暖的金光,她嘴角向上微翹,兩眼亮晶晶的,像是在等他說點什麼,或者,有點什麼表示。

  齊盛和她目光一觸,就移不開眼了,她的臉蛋讓他想到水蜜桃。那種漂亮的桃子粉粉白白鼓鼓的,還散發著可愛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要撫摸,可表皮上有一層細細的絨毛,沾到皮膚上奇癢無比,現在,這桃子上的絨毛就沾到他心臟上了,在他胸腔裡調皮亂蹭,想要抓撓卻無從下手。

  他可算知道什麼叫「心癢」了。

  心癢的時候肢體的動作永遠比大腦快,他伸手在她左腮上捏了一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妮妮也很有點詫異,大約她原先期待的不是這個。

  短暫的慌亂後齊盛試圖補救,他張開手掌,想要像大人對小孩子表達親暱那樣摸摸她的臉和小腦袋,可是,他張開手後,動作立即變形了——他的手心倒是還貼在她臉上,可是他用食指的指尖沿著她的眉峰描畫她的眉毛,這還沒完,他的拇指有了自我意識,擅自按在她豐滿的嘴唇上,還有點用力,那兩片紅紅的肉嘟嘟的嘴唇像糖果盒,輕輕一按,就應聲張開。

  妮妮徹底呆住了,她的左眼在他手指下閉著,右眼睜得圓圓的,這麼一看,張開的小嘴其實是在表示驚訝。

  齊盛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出格的舉動,趕緊收回手,垂下眼,「路上小心。」

  妮妮又沉默了幾秒鐘才說,「哦。」

  她走出廚房,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道彎彎的弧線笑著,向他揮揮手。

  齊盛不由自主重復她的動作,如同鏡像。

  她和0079走了。

  他站在廚房窗前,能看到燈籠的光在溪流對面蜿蜒緩慢地前進。

  這一路上,0079還在別扭,妮妮趴在他耳邊低聲說的那幾句話不斷在他腦子裡循環播放,弄得他簡直想立刻有個地縫能鑽進去,而妮妮呢,她還沒能從齊盛很突然又很怪異的告別儀式帶給她的震驚和迷惑中恢復,於是這兩人默契地沉默著走回了妮妮的小房子。

  要告別時,妮妮突然叫住0079,「你等等。」

  0079愣住,「嗯?」

  妮妮把燈籠遞給他,「連這個都忘了?」她輕聲笑,帶點好奇和無奈,「你這幾天——不,是從山上回來之後,你怎麼了?」

  0079繃緊雙唇不出聲,可是內心在咆哮:沒怎麼啊!還能怎麼!我只是每天都反復在羞恥、後悔、自我厭惡中沸騰啊!太丟人了!做那種事的時候被你看見了!還不止看了一次!啊,是我!是我不止做了一次給你看!不是這樣啊——我根本不想給你看這個啊!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告訴我你看了我在做那種事!啊——啊——啊——我現在該怎麼辦啊?這個坎好像過不去了怎麼辦?

  我該上論壇發帖求助麼?怎麼問呢?

  求助:我喜歡的女孩子偶然間看到了我在嗶嗶嗶——我完全不知道她當時在場,隨意發揮的,還一下就發揮了兩次!

  為什麼會嗶嗶嗶——呢?沒有為什麼!因為鑽木取火一直沒成功心裡又沮喪又窩火壓力很大,就……

  別說你們沒有類似的經驗啊!期末考之前誰沒幹過這種事呢?我還聽說有人對著撲克牌裡的Q都能擼起來呢!我只是壓力很大,壓力很大……

  可是這些沒法和她說啊!

  想要揪自己頭髮。

  妮妮試探問,「我那天是不是……欺負你了?對你……咳,不太禮貌了?」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不記得了,但是醒之前那個夢她還記著呢。自己做夢的時候可沒想什麼好事。

  她見0079一直不吭聲,不由更心虛了,「喂——」平時她要是幹了什麼自己覺得虧心的事,被質問的時候總會更凶更無禮,可是她看看委委屈屈的0079,還有自己在夢中那些壞的冒水的想法,覺著自己不能像平時那樣耍賴啊,這星球上可只有三個人,得罪了一個就失去了一半的社會資源,整天別別扭扭地一起吃飯、幹活兒,多難受啊!

  怎麼辦呢?

  她靈機一動,拉住0079一隻手,輕輕晃了晃,握住,柔聲說,「不管我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都不是故意的。你別再生氣了,好麼?」

  0079臉頓時紅了,從他第一次趴在陷阱邊看到妮妮的時候開始,她在他心中就是一頭凶猛又漂亮的小野獸,是雲豹,是猞猁,或者凶悍的蜜獾!現在雲豹蜜獾變成小奶貓了!比小奶貓還可愛一千倍的小蜜獾拉著他的手溫言軟語求他別生她的氣?我的天哪……這誰扛得住啊。

  0079有種微醺的錯覺,暈乎乎,輕飄飄,燈籠裡燭光晃動,晃得他的心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這時就算小蜜獾說太陽是方的,他也會用力點頭,「沒錯!」

  妮妮偷偷觀察著0079,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自己奸計得逞。

  齊盛這招果然好用!

  不愧是齊盛啊!嘻嘻。

  她繼續問0079,「你告訴我,我幹什麼了讓你不高興了?」

  「呃……我不好意思說。」0079是飄了,可是沒傻。

  妮妮想了想,大概有數了,她咬咬下唇,「是因為我偷拷了一份你收藏的網絡小說麼?」

  0079:納尼?還有這個事!你說的是我那些珍藏多年的澀文麼?我的天!你看了多少了?該不會連那幾篇齊盛的同人澀文也看了吧?啊——你看了就看了,千萬不要跟他說我收藏了這種東西啊!啊啊啊——

  激動與羞恥雙擊之下,他說不出話,不自覺地吞咽一下,喉嚨裡發出一個響亮的「咕」。

  妮妮把他這個面露羞澀與尷尬的「咕」理所當然地理解成「是」了,她柔聲安慰他,「哎呀就因為這個呀,對不起!是我不該偷你的東西。可是我很早之前就想看這種東西了!只不過楊度和二當家看得緊,暫時沒能得逞,而且吧,你也知道的,我們挺忙的……其實呢,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有這方面的需要,是很正常很健康的!實不相瞞,泰和主船我房間的地板下面,我藏了好多古董雜誌呢!花花公子!聽說過嗎?是我和二當家到古董書店埋伏綁架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好東西啊。等你到我們船上烤紅薯的時候我讓你挑幾本,咱們就算禮尚往來了!」

  0079眨了眨眼睛,看看妮妮,「你說的都對。禮尚往來。」啊,就坡下驢吧。就當是這個吧!別再追問我了。大家就當那段對話從沒發生過好了!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思路太對了,笑容也越來越真誠,趁著妮妮還握著他的左手不放,又順坡上驢,展開右臂,一側身,把她攬在自己懷裡,臉靠在她小腦袋上,「妮妮,你說的太對了!」嘿嘿嘿。

  妮妮還是不習慣和誰這麼親密的接觸,但是0079長得好看又香香的,還能趁機再偷摸一下他脖子後那個可愛的桃子髮尖。嘿嘿嘿。

  齊盛不知道0079送妮妮回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但是很明顯,他不再躲閃妮妮的目光了,又恢復得和原先一樣了,不僅如此,好像和妮妮還多了點心照不宣的親密感。

  第二天一早,三人匯合後去了昨天砍樹的樹林,驚喜地發現掛在樹幹上的竹筒真的接了好多樹汁。這一次的樹汁能大口喝了,齊盛取下竹筒,先遞給妮妮,她喝了一口,笑了,「很甜。」

  0079看著她的笑臉想,再甜也不可能比你更甜啊!

  幾個竹筒裡都有收獲,以那棵地面露出粗大根系的樹分泌的樹汁最多。

  大家又選了幾棵樹,一樣鑽孔,插上竹管引流,再掛上竹筒。

  回到家,妮妮把樹汁倒進一口大銅鍋,用小火慢慢地熬,熬一會兒用木勺攪一攪,樹汁蒸發了很多水分,香甜的氣味以廚房為中心向四周飄出去。

  她熬樹汁的時候,齊盛和0079就著廚房一面側牆重新搭建起柴房。因為不知道這星球的冬季究竟會冷到什麼地步,可怕的寒潮會不會越過山谷來到這裡,他們得多多準備燃料,必須擴建柴房。

  他們立起四根柱子,重新把柴房的棚頂架上去,這時妮妮已經把樹汁熬成了糖漿,她跑出來叫他們來看。

  樹汁糖漿的顏色是深橘紅色,現在裡面還有很多細小的氣泡,三竹筒的樹枝濃縮後只剩下一小玻璃瓶。這個玻璃瓶肚子大脖子長,只有十二三釐米高,瓶塞是用木頭削的,在瓶塞上再纏一小截草繩,既可以幫助密封,開瓶子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木塞難以取出。

  妮妮把裝糖漿的玻璃瓶放在廚房木台上。陽光穿過糖漿瓶子,把一道橘色的光影投射在木台上,非常美麗。

  鍋裡還剩下一點黏稠的糖漿,也不能浪費,妮妮往裡加了一些水,攪拌一會兒,煮了一鍋糖水,她用勺舀出來一點嘗了嘗,又掐了幾片薄荷葉扔進去,又捏了幾顆鹽粒放進去。樹汁糖漿配薄荷的味道居然十分驚豔,而且滋潤解渴,喝下肚之後從舌尖到喉嚨再到肚子,全都說不出的舒適滿足。

  天才。真是天才啊!妮妮對著三個空杯子嘿嘿低笑。

  齊盛洗杯子的時候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建個溫室?還有很多窗玻璃呢。」

  要是有溫室的話,薄荷、蔥,還有齊盛最會養的檸檬就有望過冬,但至於其他蔬菜,前人留下的棋盤花園裡就不多,也長得不好,看來今年是無望了,但是幾樣異星蔬菜可能真的能種活,比如那幾種能當菜吃的苔蘚。它們似乎對溫度的要求並不高。

  三個人頭碰頭坐在桌上規劃了一番,決定在廚房另一側牆邊建一個小溫室,同時用陶磚、石頭壘起來幾個高高的花池,把菜種在裡面,就不怕地凍了。但是,這要看建好妮妮的新房和客廳後還剩下多少玻璃。如果太少了,可能就不行了。

  休息時間結束,三人一起忙活起來。

  0079和齊盛要擴建柴房的頂棚,先用木頭搭起支架,妮妮則去了工坊。

  她先把工坊的門窗都拆下來,再把四面牆上的木頭擋板也拆下來。

  工坊裡空蕩蕩的,最後一批鹹魚也收進了陶缸現在躺在地窖裡呢,只剩下鐵砧鐵塊和坩堝等等只有鑄造打鐵時才用的工具,還有幾個晾曬陶器時用的木架子。

  她把這些木架子也搬到了外面。

  拆完了四面牆,工坊現在只剩下陶磚地面,四周的柱子,和一個房頂了。

  寒風吹進來,妮妮站在屋子正中間呼了口氣,「要搬家了。」

  工坊拆下來的木擋板和蘆葦牆、蘆葦推窗剛好可以循環利用,安在新的柴房上。作為柴房,它不需要太高級的保暖措施,這些材料足夠讓它保持密閉,還有一定通風的功能。

  這時新柴房已經初具雛形了,它比原先的柴房大了幾乎一倍,是個緊挨著廚房的四方塊,單坡房頂。一半房頂已經修好了,另一半的骨架也都搭好了,妮妮把木擋板一塊一塊遞上去,0079和齊盛像釘瓦片一樣把它們釘在房頂木架上,先從最屋簷開始釘,一塊摞著一塊向上走,直到屋脊,這樣雨水雪水就會順著木板流下去。

  柴房已經有了貼著廚房的一面牆,另外三面牆就用原先的蘆葦牆和推窗建造,有了柱子,把它們用繩子綁上就行了,然後再用木條樹枝加固,晴天時還能把推窗打開透光通風。

  做完房頂後,還剩下不少擋板,再用它們圍住柴房牆體下半部,也不用圍得太高,兩塊木板三四十釐米高,足夠了。雖然天氣冷了之後周圍小動物的活動也明顯減少了,但是他們並不想有一天去取柴火的時候發現一窩齧齒類動物,而且,這裡也會是竹兔的新家,還是要保護一下的。

  齊盛在貼著廚房磚牆的一角給竹兔圍出了一個新居,地上仍然鋪上一層磚頭,防止它們打洞逃走。他還把兔圈的高度也提高了,之前兔圈周圍的陶磚是用幾根竹竿固定的,這一次,換成用泥灰砌。

  竹兔們的新窩建好之後,大家又從柴火堆裡挑了些樹枝,分別堆在兔圈兩個角落,上面灑上乾草。竹兔的適應能力還是挺好的,發現無法在陶磚地上打出洞之後,最大的那隻兔子叼了許多乾草和磨牙的小樹枝給自己在一角蓋了個窩。其他兔子有樣學樣,也都紛紛蓋起小窩,有時還能看見它們一邊吃乾草一邊甩頭,把嘴裡的乾草往天上甩,等草落在自己身上,妮妮和0079第一次看到這情景時都哈哈大笑,但是很快發現,人家兔兔這麼做是有用的!人有量體裁衣,兔有量體蓋窩,真能這樣蓋出一個剛好夠它容身的草窩。

  但是竹兔依舊不是群居性的動物。它們學會蓋窩之後,這不是平時就愛鬥毆打架麼,現在又多了個開戰的理由,互毆時會揪對方的毛叼回去墊窩。這幾隻兔子的皮毛沒隨著寒冬逐漸逼近而長得更加豐厚,反而一個個這禿一塊那禿一塊,就沒有一個囫圇兔了!

  所以這次齊盛乾脆在兔圈中先放幾根大樹枝,希望它們各自找到一個角落安生蓋窩,最不濟,也有個藏身的地方,不會被揪成禿毛兔子。不然就只能把兔圈分割成小塊的,分別關禁閉了。

  妮妮笑嘻嘻往一隻大兔子身上扔乾草,還逗0079,「你不是要養一隻嗎?你快點挑一個單獨放在你房間裡,不然再過上幾天,全都禿了!」

  0079還真的在考慮呢,但他其實還是想養豚鼠,豚鼠比竹兔小很多,更可愛,唉,什麼都不如海邊邂逅的奶貓小寶貝啊……他惆悵地調出小寶貝的視頻看了一會兒,「如果我不當兵了,我就……當個獸醫。或者動物學家,或者探險家!」這樣再遇到奇異的可愛小動物,就知道該怎麼觀察記錄它們的習性,不怕養死了。

  「我要是不當海盜的話……」0079的話讓妮妮深思,從前雖然說過要當設計師、廚師、建築師,可她幹得最順手也最有成就感的,其實還是海盜、雇傭兵那些活兒。

  她想了一會兒,說,「其實,當海盜和雇傭兵也挺好玩的。每次打劫都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工程,前期偵查,勘測,設計實際攻擊方案,有很多時候還要即興發揮,然後和奸商們打交道——還有當雇傭兵,什麼古怪的人好玩的事都能遇到。不過,雇傭兵的工作我不喜歡當刺客,還有當保鏢!我更喜歡跟蹤、監視、買賣情報,偷雞摸狗!」唉,我果然還是最喜歡當海盜啊。而且,楊度和二當家年紀越來越大了,尤其二當家,她有很多舊傷,我不繼承她的衣缽,以後泰和就會少了一項業務。這可不行。

  不知道他們這時在幹什麼。

  妮妮惆悵了一會兒,發現齊盛和0079都在目不轉睛看自己,忽然有點莫名地羞窘,她問齊盛,「你呢?如果你不從軍,不當指揮官,想做什麼?」

  齊盛突然發現,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問題。

  養父是一位軍人,而且是位很成功的軍人,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最熟悉的一條道路指給他看,於是他重復他的腳步,考入帝國軍事學院,之後按部就班入伍。

  如果養父不被陷害,如果他願意和人結黨,願意放棄一些原則,那麼,他現在很可能不會在這裡蓋兔子窩。

  但如果……如果他選擇另一條道路呢?他會做什麼?齊盛問自己。然後努力地想。

  在失去父母家園,成為孤兒之前,他就和任何快要進入青春期的男孩一樣,甚至還要再遲鈍一點,從沒想過自己長大要做什麼。大約每一個與他處境相同的孩子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們的一生,從出生起就被寫好了,順利長大,學該學的東西,有一兩樣愛好,然後,繼承。再然後,選一個般配的配偶,生下繼承人。如此便大功告成。在這條軌跡之外還可以有些偶爾的越線和脫軌,但都不是大問題,只要生下繼承人即可。自然有人會教導那孩子長大成人,就和他小時候一樣。不過,他要繼承的東西在一夕之間毀於戰火。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無暇思考「長大要做什麼」,想得最多的是「怎麼活著長大」,他也偷過東西,還被抓住過,挨過打,當人為了活下去,為了一口食物而當小偷的時候,是不會去想「將來」的,只有眼前。

  養父找到他後,他順理成章的,又走回了老路,「繼承」了他的事業——從軍。

  齊盛思考的時間太長了,妮妮和0079對視一下,心照不宣地把話題岔開了,又說起接下來怎麼把工坊改建成新居。

  吃晚飯的時候,齊盛冷不丁開口,「我想當個農夫。種很大一塊麥子,麥田邊上種上幾棵檸檬樹,幹農活兒累了的時候,我就坐在樹蔭下喝點水,沒準還會拿上紙筆畫點畫,不過都是死了之後也不會漲價的那種。」

  妮妮和0079呆了呆,一起笑了,齊盛也笑,「我是真的這麼想的。」

  「其實你可以考慮做陶藝師啊,你的陶器做得挺好的!」0079建議,「當農夫當然也可以,不過,你描述的那個畫面……現在還有人工種植麥子麼?你可能是看考古紀錄片看多了,對農夫的日常生活有誤解。」

  齊盛誠懇接受指正,「沒錯,我只是腦子裡有這樣一個畫面,覺得很舒服,就這麼說出來了。」

  妮妮也真誠地給他提議,「我覺得,你能當一個很好的老師。你溫和,有耐心,又很細心,最重要的是,你聲音非常好聽!能讓人聽到你說話就會專心聽。」而且你長得很好看!大人小孩都喜歡的那種好看!不過,你可能得一直把辦公室的門打開著,不然女學生們可能會騷擾你。

  齊盛以拳抵著下巴,眼角唇邊笑意越來越濃,說不定,以後我真的會試試當個農夫或者老師呢?

  人的宿命是孤獨。

  可與他人的命運碰撞時,孤獨的生命也會開出花朵。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4:40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八十二章 吊燈

  新柴房修好後,三個倖存者沒敢浪費一點時間,趕緊改建工坊。

  因為剩下的陶磚數量有限,用磚建房所需的時間也更長,所以工坊四面牆幾乎都是用圓木做的,只有原先留著火塘的那面牆中間有兩米是用磚砌的,在原本火塘的位置上砌了一個壁爐,連著煙囪。

  用圓木搭牆要比一塊一塊磚頭砌快得多,三個人一起動手,一天之內就搭好了另外三面牆。不過,木牆比磚牆搭得快,更保暖,但圓木之間難免會有細縫。這些細縫可以用曬乾的苔蘚、小羽毛、切碎的乾草混合泥漿填上,每年春夏時檢查修補。

  他們三個現在用泥灰砌磚牆的經驗都已經很豐富了,用泥漿填木縫自然也不在話下。

  壁爐和煙囪那面牆暫時不急著完工,要等泥灰完全乾燥後,再在兩邊搭上木牆。

  這天太陽快落山時,妮妮的新房不再是一個空殼了,四面牆都基本做好了,還留了放窗戶的洞。

  有了之前做廚房窗戶的經驗,再做窗戶框也不難了。

  妮妮為了保險,把幾扇窗戶全都定成和廚房窗戶一樣的尺寸。這樣一來,刨木頭的「車床」也不用修改,一切原樣照搬著做就好。

  窗戶做好,安上之後,煙囪那面牆也晾乾了,可以完成了。這次他們又做了幾扇安在窗戶外的木窗板,晚上鎖上,保暖之餘主要是防著有什麼夜行的野獸打破玻璃鑽進來。

  妮妮每天傍晚收工時都會用視頻記錄她的新居的建築進度,幾天之內,它先由一個工坊變成了一個空空的烏龜殼,然後重新有了四面牆,牆上的洞又安上了窗戶,現在完全像一個小型堡壘了。

  妮妮在房子四周挖了排水溝,填上小石子和沙子,還預留了幾個放花盆的地方。

  她在沼澤泥塘裡的家周圍都還有花草呢,現在上岸住了,那肯定要利用上周圍的條件啊。

  0079和齊盛商量,等有空了把他們住處之間的路修得更好些,然後建起遮雨棚,安上圍欄,圍欄兩邊種上植物,再做幾個路燈。

  每天吃完晚飯,大家就要在電腦上畫一會兒想像中的圖,反正是想像,怎麼好玩怎麼來,0079還在他畫的路燈旁邊「種」了很多高大的冬青樹,還把它們修剪成各種動物的樣子,從恐龍到兔子什麼都有。

  公共用地怎麼建都無所謂,但是自己的空間搞成什麼樣無需他人置喙。妮妮對於自己的新居怎麼裝修心裡早有計劃。

  新房子安上窗戶之後,她就像叼小樹枝建巢的小鳥一樣,每天早上都會背上一個大竹筐,裡面裝著各種材料,來裝修她的新家。

  新房的天花板可不能就像現在這樣,得有保溫層。她劈了幾根很長的竹子,用竹篾和蘆葦桿搭了一個棋盤似的天花板,然後像之前那樣把綁成一束一束的乾草從格子中塞進去,填滿了整個天花板後,把竹竿伸進每個格子裡,把乾草攪得鬆鬆散散的,這樣乾草之間的縫隙就能留住空氣,保溫層就做好了。

  保溫層雖然做好了,可目前並不美觀,偶爾還會有幾根乾草從格子中伸出來,看起來毛毛躁躁的。

  妮妮之前用網兜套住乾草時也有同樣的問題,一直並沒解決,但她現在想好了新的對策。

  她在幾根房樑上吊了些粗重牢固的藤繩,又用竹篾和蘆葦桿的皮編了一些大小不一的竹匾,不過,這次的匾沒有收邊,有點像她用來嚇鳥的「風火輪」,在它們中間還留了一個孔,裝過藤繩,固定之後,就把保溫層都遮擋住了,一根乾草也不會露出來,而且天花板上多了一層很有特色的裝飾,就像倒掛著大大小小的雨傘,或者像設計者所說的「日輪」。

  雨傘?妮妮對第一次參觀房頂的0079竟然說出這樣錯誤的感想十分惱火。哪裡像雨傘啊!雨傘會是這樣平平的麼笨笨!

  至於為什麼這些大小不一、裝飾性很強的遮板叫日輪呢?那當然是因為它們下面還掛著燈啊!

  自從蠟燭替代手電筒成為主要的照明工具後,大家想了很多辦法提高照明度,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兩條:多點些燈,或者把光源放在高處。

  他們還改良了蠟燭芯,用香蒲和另一種野草的纖維擰成三股的細繩,燃燒時,燈芯就會自動分開,也跟著燃燒,只是燃燒的速度稍慢一些,這樣就不用每隔一會兒就必須剪短燈芯了,不然燈芯一長,火光就會越跳越厲害。

  改良之後的燈芯就不用剪了,妮妮就想到要在新居做上幾盞吊燈。

  她的吊燈還沒做出來,齊盛和0079一聽日輪的真正用途也動心了,他們兩人的房間都不大,暫時用不著吊燈,但是廚房可以有啊!一個掛在餐桌上方,再在木台上方掛兩個,再在爐灶上方掛一個,這樣吃飯、聊天、做閒活兒、準備和烹飪食物的時候都亮亮的,多好啊。

  吊燈也不難做。

  妮妮做「日輪」的時候就想好了她的吊燈怎麼做,在日輪下方吊一個圓圈,圓圈上固定八個用竹篾或是蘆葦桿的外皮編成的小花籃,籃子裡面放上黏土捏的油燈或者在燈台裡放上一根蠟燭就行了,點燈的時候用一根長的引火柴,吹滅吊燈的工具也簡單,只要一根長竹竿,打通了,一頭對準蠟燭,握著另一頭「呼」地這麼一吹。

  給工坊做蘆葦推窗的時候,妮妮發現異星蘆葦桿的外皮是一種被忽視了的材料。蘆葦桿曬乾之後外皮由青色變成金黃色,有一層彷彿塗了蠟甚至還有點泛著與油脂類似的光澤,和竹子竹篾的光澤完全不同。將蘆葦桿劈開,裡面的芯子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的粉末,剝掉擦淨之後,就剩下大約兩三毫米厚的外皮,順著纖維就能劈成筆直的細條了,比起竹子,這種蘆葦桿的外皮更加柔軟,能做出更多的造型,編織出的平面可以輕易地捲成一個筒,而且十分光滑,觸之如絲。

  0079還曾異想天開,想試試蘆葦桿裡的白色粉末會不會像蘇鐵樹的內芯一樣含有超高的澱粉——西谷米就是用這種澱粉做的!哇啊,要是真的那咱們就又有新的碳水類食物了!

  妮妮受了他的鼓惑還真的收集了一盆蘆葦芯裡的粉末,揉碎,過篩,然後加水淘洗——用的方法和做西谷米一樣,但是事實證明,他們倆是想太多了。

  三個人用蘆葦桿內芯磨粉,加水調和,蒸了幾個餅子,先給了小黑豆豆和幾個竹兔,見它們吃得挺歡還沒事,三個小伙伴就把剩下的餅子分吃了。

  兩天之後,他們才發現,大事不妙。

  這東西太有迷惑性了,聞起來還帶股清香,用0079的話說,「閉上眼睛能感覺到夏日清晨露珠在口腔中滾動」,口感嘛,雖然粗糙,但也不會比異星藜麥更糟,可是,齧齒類動物吃了這餅子之後,該吃吃該拉拉,人吃了可不是一回事。

  大家來到這異星球之後一直擔心吃錯了東西拉肚子、脫水,現在可好了,徹底堵上了!肚子脹得難受,用手敲擊腹部會發出「嘭嘭嘭」的響聲,好像熟透的西瓜。

  0079這才想起來,他看的網絡小說裡曾講過飢荒時人們吃「觀音土」充飢,和他們現在簡直如出一轍啊!他把這個可怕的聯想跟小伙伴們一分享,齊盛直接從他的急救箱裡拿出了三份瀉藥,一人一份,「趁現在還來得及,吃藥吧。」

  一直擔心的腹瀉最終還是來了。

  並且持續了兩三天。

  大概因為實在沒力氣了,也可能覺得大家都有責任,妮妮和齊盛誰也沒責備0079,但他自己心裡怪愧疚的。

  從這之後,大家又重新推敲制定「試吃新食物」的法則。抽籤選一個人試吃的時候,驗證時間要在四十八小時之後。

  妮妮忙著做蘆葦桿吊燈的時候,0079和齊盛也各自發揮,做起了吊燈。

  0079來到這個星球之後收集了大量奇奇怪怪的材料,他選了一坨樣子彷彿一團火焰的樹根當吊燈主體,在樹根中心鑽孔,倒掛起來,再從旁逸斜出的粗壯根系上選了五枝,各自掛上繩子,繩子下方懸掛上他在海邊撿的漂亮貝殼。

  這種貝殼的形狀像個初綻的花蕾,是鮮豔的玫瑰粉色,大概是某種海膽、海星類的生物,比拳頭略小,中心有個凹陷的坑,可能藏著原本的貝肉,它的這個坑可以灌上燈油,也可以插上蠟燭。

  這個吊燈從視覺上來看,確實非常美麗,又很有想像力,兩種天然素材的結合形成了一種自然、狂放又精妙的美,讓人不由讚嘆自然的造物神奇,完成之後,0079正得意呢,妮妮指出,「小朋友,你這個是吊燈啊,吊在房樑上,燭光把樹根的影子投下來,哈哈,肯定像鬼爪子!」她笑著伸出兩手,嗚嗚叫著,在0079臉前空抓了幾下,「嗚~鬼在打架!」

  0079氣得抓住她兩手按在自己胸口不讓她鬼打架,「才不會呢!」

  「呵呵,那咱們走著瞧啊!」妮妮趁機在他胸口上抓了一把,0079護著胸怪叫,「你——」

  她跑了。

  他氣得嘟囔,「瞧瞧就瞧瞧!」什麼鬼爪子鬼打架,就不能是仙女起舞時隨風招展的衣帶和薄紗麼?

  事實證明,倒也不像鬼爪子,也跟仙女起舞不沾邊,很像兩頭打架的八爪魚!

  0079很是沮喪,齊盛忙安慰他說,把樹根翻過來,調整一下貝殼的位置,可以放在餐桌上當燭台啊。這樣大家還能更近地欣賞貝殼漂亮的色澤和天然的花紋呢。

  0079的設計師之心又復活了。

  他修改了燈,造型非常別致,美中不足的是,樹根枝枝蔓蔓,又很大,會看不到桌子對面的人的臉。用它的時候,三個人想要無障礙地進行對話,得排排坐才行。

  設計師之心又死了。

  最後妮妮說,她還是很喜歡這個燈的,決定把它放在自己新家的壁爐上方做裝飾。壁爐旁邊再放個椅子,還有小桌子,就能暖暖和和漂漂亮亮地吃著零食幹點閒活兒了。

  0079這才覺得自己沒有白忙活一場。

  和這兩個人相比,齊盛做吊燈的過程沒這麼多情緒起伏,他選的風格也和他們兩個的風格完全不同。

  他沒有考慮採用這個星球特有的材料,也沒有要保留天然的形狀或是有機的形態,他用了三根鐵條做燈的支架,六個銅片捶成燈盞,安在鐵條兩邊。吊燈的造型十分簡潔,鐵條上有一道藤編的鏈繩,能把燈掛起來,點燃六盞燈後,燭光無可避免地把燈架的影子投射下來,但因為精確地計算和巧妙的安排,投在桌面上的陰影很小。

  妮妮很開心,「應該再做一個,掛到客廳裡。」客廳這會兒還沒影呢!

  小伙伴們對她做的燈也表示讚賞,蠟燭點燃之後,光線反射在竹篾和蘆葦桿呈放射狀的編織紋路上,果然出現了「日輪」的效果,尤其是蘆葦桿做的日輪,金色絲質光澤有時看起來接近金屬的光澤,十分美麗。

  這些日輪的安排也是有規律的,房子中心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是最大的,足有一米的直徑,下面綴著的燈也是這麼大,圍繞著這個金色的光輪,是十幾個大小各異的圓輪,但並不是所有的都配了吊燈。

  0079的彩虹屁這次吹得妮妮格外稱心,他說,「像走進了一座金色絲絨裝飾的宮殿。」

  妮妮揚起脖子,「那你還不叫我大王!」

  0079臉爆紅,含嗔瞪她一眼,跑去一邊拍照了。

  齊盛問她,「你想好什麼時候搬家了麼?」

  妮妮其實還有點躊躇,「等我把地板做好就搬。」

  齊盛點點頭,就不再問了。

  這天晚上,回到沼澤泥塘中的小屋後,妮妮琢磨著怎麼做地板。新居的面積近二十平方米,是她現在房子的幾乎一倍大,但她並不打算把所有的地面都鋪上木板。她在小竹屋裡也難免要洗臉,喝水,有時還要在屋子裡弄點東西吃,後來還在屋子裡洗澡,木地板再加水沼澤潮濕的環境,就在不久前,屋子角落生出了一叢蘑菇!

  這種事可不以再發生在新房子裡。

  陶磚地板和木地板相比,優點是更透氣,透水,但是踩上去的感覺肯定不如木地板。木地板還可以光腳踩呢,他們做的陶磚可以很粗糙。

  妮妮計劃著,把竹屋的地板撬起來,能帶走的帶走重新使用,在臥室和活動區域鋪上,在門口留一個玄關區,進門就脫鞋,做兩雙毛拖鞋在臥室穿,另外留出一個區域放上水缸,炭盆,柴火之類的東西,再做一雙木拖鞋,不不,做一雙木頭套鞋,可以直接穿著毛拖鞋穿上的!哈哈哈!我太聰明了!

  然後,還要做幾個屏風,圍出一個廁所。做個木座椅式的馬桶,當廁紙的大葉子裝在藤編小籃子裡掛在一邊,一旁有盆架、洗手盆和熱水,香噴噴的洗手液,還要放上漂亮的乾花……可惡!再漂亮有什麼用啊,照樣不是沖水馬桶!

  她又想到齊盛計劃建造的水房,她也要在她的新房對面的溪流邊上蓋一個廁所。只要有流水,雖然冷點也無所謂啦!哦對了,齊盛不是做了幾個帶孔的大水缸麼?就是浴缸啊!可以泡澡了!

  明天得說動他們先建水房……

  妮妮微笑著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第二天早上將會遇到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5:25 PM

第四卷:瘋狂打鐵‧GIF 第八十三章 夢碎

  妮妮在做一個酒池肉林的美夢。

  夢中她置身於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坐在寶座之上,面前放著美酒佳肴,四周香氣繚繞,許多穿著輕薄紗衣的美人在殿中隨著柔靡樂聲翩然起舞,她的寶座十分寬大,簡直像一張小床,鋪著絲綢錦墊,左右各有一個美人陪著她,一個給她斟酒,一個餵她吃葡萄——我的天哪,給我餵葡萄的這個美人是齊盛!哈哈哈哈是齊盛!

  她隱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所以在夢中毫無顧忌,握住他的手,吃葡萄的時候「不小心」咬了他指尖一下,強烈要求向他賠罪,讓斟酒的美人——呀呵,這這不是0079麼?嘻嘻。美人,來倒杯酒。

  她接過0079雙手奉上的水晶杯,晃晃酒杯裡暗紅色的酒漿,自己先喝一口,再舉杯餵到齊盛嘴邊,他不喝,她就生拉硬拽,威脅帶撒嬌,硬生生把酒灌到他嘴裡去。

  她再一轉頭,看看一顰一笑都那麼可愛的0079,又抓住他,閉著眼,像隻小狗一樣在他腦袋上亂嗅,「好香啊!讓朕分辨分辨,這次都用了什麼香料!」

  她左右兩邊都是美人,美得各有千秋,兩個人都宜嗔宜喜,天哪,這不就是古代昏君的至尊無敵快樂嘛!

  正在三個人一起喝酒唱歌幸福樂無邊的時候,先是御座咯吱吱響了幾聲,接著宮殿也猛地搖晃了一下,她一跤摔在了地上!

  轉眼間大廈傾塌,席間的美人、陪客一哄而散,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猴王,所在之處哪裡是什麼金色絲絨的宮殿,乃是一棵腐朽的大樹,現在樹倒猢猻散!

  妮妮看看自己的猴爪子和毛尾巴,「啊」地一聲驚醒了,小黑豆豆發出嘰嘰嘰的尖叫,激動地在籠子裡又跳又叫,她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夢中聽到的咯吱吱的斷裂聲是真的!就在窗外!

  她直覺大事不妙,披衣起床,一站到地上就發現不對勁了!地板傾斜了!

  壞了。

  她胡亂套上衣服,打開門窗,天色還是灰濛濛的,沼澤地四處都是灰藍色的薄霧,能見度低到什麼程度呢?她能看見連接竹屋和陸地的浮橋而已。

  腳下的屋子又發出一陣咯吱聲,傾斜得更厲害了,她的床、床頭櫃,還有小黑豆豆的籠子,紡車、桌子……全都在隨著咯吱聲緩緩地向屋門那一邊滑動。

  妮妮頭皮發麻,趕緊收拾積累了這麼久的財富——獸皮、睡袋、小家具、燈油、蠟燭、衣服、還沒用的香蒲線、藤條編的繩子……她把這些東西胡亂裝進門口一個竹簍裡,一手提上小黑豆豆,一手拎起紡車,剛一跑出屋子,又聽到一聲「咔嚓」悶響。這次她站在屋子外的浮台上,看得更加清楚了,浮台的一角已經陷進了污泥中,泥巴上有一層白色的冰霜,現在被戳破了,泥漿帶著泡泡冒了出來,流在白色冰面上。

  妮妮的心臟猛地劇跳幾下,一個不詳的預感從心底湧上腦海:我的屋子要完蛋了。

  怎麼辦?

  怎麼會這樣?

  我的建造方法哪裡出了錯麼?不可能啊!這幾個月來不是一直都挺好的麼?

  她小心翼翼走到浮台塌陷的邊角,發現這裡用來固定浮台的幾根竹子已經折斷了,她聽到的咯吱吱聲正是它們發出的悲鳴。

  完了個蛋啦。

  她大概能想明白為什麼浮台會沉沒一角,為什麼作為固定支架的竹子會斷裂了。她實在是太大意了,最近幾天,每天早上泥塘上都會結一層冰,她還記錄了冰層的厚度,從最初的兩毫米到現在的一釐米還多,可她忘了很重要的一點:泥沼潭和水塘相比,最大的差異是密度。

  泥沼是固液混合態,竹子靠近泥潭表面的部分被凍住之後再反復解凍,泥潭深處的泥漿卻仍然在緩慢卻不停地流動,這個情形,就好像遇到了泥石流的房屋,下層被質量巨大的泥堆推動,上層又被凍結,竹子就被這兩股自然的力量給扭斷了。如果浮台上的竹屋沒有被固定,能夠隨著泥漿緩慢流動,那大概它還不至於傾倒,但現在大概是完蛋了。任何東西,只要在泥沼上失去平衡,就再難逃出去了。

  妮妮快速跳上浮橋,把她的第一批財產和親愛的小寵物搬運到廚房裡,又趕快返回去搶救更多的財產。

  天哪!她還想要把鋪地板的木板都拆下來呢,屋子裡還有各種裝飾品,還有做保溫層的乾草,還有藤編的網,陶盆,小泥爐子,水壺……

  她急得後背冒了一層熱汗,把手電筒插在左肩,幾步跑過浮橋,跳上浮台,電筒的白光更能穿透眼前的霧氣,能看清這時浮台傾斜得更近厲害了,屋子裡不斷響起叮叮咣咣的聲音,是她的財產們失去平衡掉在地上的聲音,妮妮走到門口,一個當炭盆的陶盆軲轆了出來,正撞在門口,還好沒碎,撞豁口了。她心疼極了!這可都是手工做的啊!每個都費了不少時間呢!

  她先把玻璃墜子做的吊燈摘下來放進竹簍,又找到了銅水壺,她臨睡前在裡面灌了熱水,裝進毛皮套裡抱在懷裡,誰知道它怎麼滾出了睡袋,掉到了床下!

  床。還有她的床!這可是不是一般的床啊!她做這個床前前後後花了十幾天時間,這還只是收集曬乾木料,打造床架的時間,要是再算上乾草做的床墊,時間更多!

  妮妮感到強烈的恐慌。

  她來到這個星球後,第一次這麼恐慌。

  她能在屋子沉下去之前把她的財產都搬出來麼?更別提那些釘在地上的木板和放在天花板上的乾草了!

  就在她慌得滿身冒汗的時候,竹屋猛地向左傾斜了一下,她放在地上的簍子倒了,裡面的物品又軲轆得滿地都是。

  把這一簍財物背到廚房後,妮妮決定向兩個同伴求救。

  她顧不得這個時候吹起哨子會不會嚇到他們了,一邊把簍子裡的物品倒在廚房地上,一邊抓起脖子上掛著的哨子用力一吹,拎起竹簍再次跑上浮橋。

  尖利的哨聲沖破濃霧,沖上雲霄,驚破了齊盛和0079的夢境。

  他們兩個驚慌地跑來時,妮妮正哼哼哧哧地小聲抽泣著往已經傾斜了近十五度的竹屋裡跑呢。這時已經有淤泥不斷向浮台和屋子裡湧了。

  0079大驚,「天哪!妮妮你幹嘛呢?趕快出來啊!」他剛說完,屋頂上用來壓著苔蘚的石頭嘩啦啦落下來,有的砸在浮台上,有的砸在了泥潭表面那層冰殼上,有幾塊大點的直接砸穿了冰殼,消失在湧上冰層的泥漿中,只留下幾個氣泡。

  妮妮像是看不到這些危險,她帶著哭腔喊,「快幫我搶救財產吧!」

  0079和齊盛對視一眼,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站在浮橋上就能看到,妮妮的屋子現在亂成了一團,一個炭盆滾到了窗子下面,碳灰和碎陶片灑得滿地都是,天花板上的乾草也因為重力影響朝著一邊滾動,有些碎草從網眼洞裡冒了出來,床上的草墊子靠牆立著,她正在拆床。不過她這床搬進來屋子的時候是一塊塊木板,用了類似榫卯的結構,搭成四角架子後繞著床來回用木槌敲,把床架敲緊的,這個時候急著要拆又哪能拆得開呢?泥塘中的污泥真從門口和竹子的縫隙中不斷向屋子裡湧。

  齊盛叫0079,「你先上去,到那個角站著。」他又叫妮妮,「你把床向另一邊拖,站在那裡不要動。」

  他其實是想讓妮妮放棄這些東西先逃生的,沼澤泥潭的殺傷性不可小覷,一旦陷進去,一根樹枝也會快速滅頂,這屋子傾斜得太厲害,又來不及重新固定,已經失救了,他能預見它徹底沉入泥沼。只是遲早問題。

  妮妮抹了一把眼淚,聽話地把床拖向翹起的屋子一角,她的體重,加上床的重量,並沒讓屋子有一點恢復平衡的趨勢。

  0079從浮橋踏上竹屋的浮台,用盡量快的速度衝到妮妮身邊,齊盛清楚地看到,在他身後浮台周圍又冒出大串的氣泡。他暗自搖頭,這是個不祥的信號,泥沼下面的空氣擠出來了,吸力會更大。他們的時間不多。

  「很好。保持你們的位置。」齊盛說著,舉起A330重槍,瞄準,發射,兩道紅光沖過,竹屋的兩道側牆帶著保溫層中的乾草倒下了,它們躺在浮台上,增加了浮台的面積,也使竹屋承受的浮力暫時增加。不過,這也只能將竹屋最終沉沒的命運延緩那麼一點點。

  「現在,妮妮,你先留著原地不要動,0079,你可以把床架抬出來麼?」

  以0079的身高體格,如果在平地上,抬這麼個床架算得了什麼呢,可現在站在一步都不能走錯的泥潭上,那就有點費勁了。

  但他還是把床架斜掛在右肩上,兩手扶住木框,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移動,走上浮橋時,浮橋兩邊的竹欄也發出咯吱聲,顯然情況不妙。

  妮妮這時認清了現實——別再想什麼木板什麼乾草了,快逃命吧!

  她抱起草墊子,一走上浮橋,0079和齊盛立即一人伸出一隻手拉住她,草墊子也被接過去了。

  她聽到背後一陣噠噠噠的摩擦聲,轉過頭,只見竹屋的一面側牆從浮台上滑了下來,撞破了冰層,那泥潭就像一頭緩慢咀嚼的怪獸,把那片竹牆一根竹子、一根竹子地吞進腹中,然後還打了個大大嗝,冒起一串泥巴泡泡。

  這還沒完,泥潭中隱藏的怪獸吃掉了一片側牆,胃口大開,浮在上面的冰層徹底碎成了幾塊,另一片側牆在浮台上滑動時,整個浮台傾斜了,將泥漿、碎冰塊砸得四濺紛飛,這是竹屋被吞噬前最後的掙扎。它一點點沉下去,沉沒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很快就只剩下一個屋角了,在這片翠竹周圍,幾塊大片的冰殼被掀翻了,先是圍著它直豎在泥沼上,然後又緩慢地躺平,只是冰上的銀霜再也看不見,它翻了個個兒,現在表面全是黑泥。

  姍姍來遲的陽光這時穿過雲層,懶洋洋,冷冰冰,似乎還帶點幸災樂禍地照在浮著骯髒的碎冰、凌亂的乾草還有一角竹屋的泥潭上。

  妮妮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感覺胸腔裡被挖了個洞,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竄上來,又從胸腔那個洞躥出去,全身都涼颼颼的。她這時才發覺,自己沒來得及穿靴子,一直光著腳,腳上只穿了雙香蒲線織的襪子,這時早髒得不像樣了。

  她狠狠咬著右腮幫子裡的一塊肉,可不管怎麼忍,眼淚就在眼眶裡來回打著轉。

  齊盛從廚房裡找到了她的鞋,又遞給她一個小凳子,「先穿上。」

  妮妮呆呆坐在凳子上,把兩隻冰涼的腳塞進靴子裡,兩串淚珠吧嗒吧嗒流下來,她擦擦臉,喉嚨來回輕動,一看就知道在忍著難受呢。

  費了這麼大勁好不容易建好的家,就這麼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毀滅了,那種無力又痛心的感覺換了誰都會難受,齊盛低聲叫0079,「去煮點熱茶吧?」

  0079站著不動,齊盛只好說,「那我去。」沒想到他剛說完,妮妮嗷嗚一聲抱住他,嚎啕大哭,「我、我的房子……」我的木板、我的乾草、我的竹子——啊啊啊,天知道我多麼不容易才把這些竹子運到這裡來呀!全完了!全完了!就,這麼,咕嘟嘟嘟,一串泥巴泡泡,就沒有了!

  嗚嗚嗚嗚。

  為什麼我沒早點想到呢?為什麼我沒想想楊度他們的房子幹嘛要叫船屋啊?那當然是因為船屋可以隨著液體流動啊!就算是固定在一個地方,要麼是拋下去一個鐵錨之類的重物,要麼是用纜繩拴在碼頭上的大柱子上。

  她越想越傷心,她叫來了兩個小伙伴幫忙,可是最終也沒能挽救竹屋沉沒的悲慘命運。

  齊盛略感尷尬地抬著手臂,看到0079正看著他,明明白白跟他表示「我不開心」,他再低頭看看哭得肩膀和後背輕輕打顫的妮妮,還是緩緩放下手臂,環在她肩頸上,輕輕摸摸她的後腦勺無聲安慰。

  0079這時嘴嘟得上唇都要碰到鼻尖兒了,他剛才是不想去燒水麼?不是!他是感到有機會!可是,機會卻沒眷顧他。真是不公平。明明他和齊盛跟妮妮的距離是一樣的,怎麼她就隨手抓住了齊盛。唉,算了,早該想到的,誰叫她是會用雙刀的人,左右手一樣靈活呢。

  0079暗自為自己悲嘆,還是去燒水了。

  廚房灶台上放著一個銅壺,外面蒙了一個用邊角皮毛縫的套,他點上灶台上放的蠟燭,打開壺蓋,看到壺裡也結了一層薄冰。

  他先撥了撥灶膛裡的柴炭,裡面還有一兩點紅紅的餘燼,這升火就容易得多了,先加上一把蘸了魚油的柴草,再架上一根木柴,再用吹管吹一吹,火很快就會燒旺。小黑豆豆的籠子也擱在爐台上,它看到他,跑到籠子邊直立起來,趴在籠子縫隙上,小嘴巴伸出來,觸鬚亂顫,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能感到大事不妙。

  0079從柴草堆裡抽了幾根乾草遞給小黑豆豆,找到竹筷把壺裡的冰層捅碎,再添上一根柴火,又搬了兩個小凳子走過去,齊盛低聲跟妮妮說著話,看到他回來了,拍拍妮妮肩頭,向後退了一步,0079頓時噗地笑了,齊盛低頭一看,自己肚子上被妮妮印了個笑臉——兩個眼睛是怎麼來的就不用說了,至於那個彎起來的嘴巴嘛……

  妮妮怪不好意思的,往自己口袋裡摸了摸,更尷尬了,0079趕緊遞給她一塊手帕,順勢把一個小凳子放在她身邊,坐下,肩膀挨著她肩膀,再伸手把她被眼淚黏在臉上的頭髮絲撥開,「別難過了。」他說著,另一隻手從她背後繞過去,摸摸她另一邊臉,稍微一用力,妮妮就順著他的力氣靠在他肩膀上了。

  0079心裡樂滋滋的,臉上卻不動聲色,小聲安慰她,「我們會幫你再建新房子的。」

  齊盛去廚房收拾了一會兒,朝霧漸漸散去,白日之下,泥塘中竹屋的殘骸更顯得淒慘。

  他叫妮妮和0079,「來喝點熱水暖和暖和吧。」

  妮妮的廚房目前還只是一個四下漏風的棚子,只有靠近爐灶的地方才比外面更暖。廚房很小,三個人像小鵪鶉似的你碰著我我碰著你圍坐在爐灶前,齊盛把小黑豆豆從籠子裡抱出來,遞給妮妮,她抱著它,輕輕撫摸它的絨毛和鬍子,眼淚又吧嗒吧嗒滴下來,砸在小黑豆豆的小腦瓜上,她這時還沒梳洗,頭髮散亂地披在身上,有辮子拆開後的波浪卷,髮尾裡還掛了幾根乾草,臉上也不知在哪兒蹭了一塊黑灰,可是看起來可愛得無與倫比。

  齊盛忍不住伸手整理她亂糟糟的頭髮,摘掉那些乾草,「那些東西不重要,你的安全最重要。 」

  妮妮眼淚汪汪地點點頭。

  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還是會難過很久。

  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他們兩個安慰,她好像更想哭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5:39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四章 三隻熊

  不管你有多大的悲傷,太陽都會照樣升起。

  妮妮萬萬沒想到她的水景豪宅會這麼慘烈地毀滅了。

  在她原先的想像中,她的屋子最多會像0079說的「被冰雪凍在湖上的醜小鴨」那樣,在嚴冬到來時被凍結住,屆時泥潭上也覆蓋了一層白雪,看起來與平地無異,需要特別小心。她還想著,那時候從竹屋的窗戶向外看去,喝著熱茶吃著零食,看著雪景,也很不錯呢。

  現在。

  全完了。

  她看著那點翠綠的屋角,回憶起她是如何在齊盛的廚房發現了一個竹筒,僅憑腦中想像的地圖繪製了道路,一條和他墜機的落木林平行的路,就這樣穿過了沼澤,叢林,意外地發現了從前人類來過的遺跡,又發現了一片綠海般的竹林,把竹子運回家的當天晚上,她累得連晚飯都沒吃就睡著了。那時她要掩藏自己的存在,害怕另外兩位倖存者發現她,所以她最終還不得不忍痛放棄了一些竹子,因為她實在沒力氣了。

  那麼辛苦。

  現在全完了。

  太陽完全升起來時,那一點翠綠最後冒了幾個泡。泡泡炸裂,迸濺在周圍的浮冰上,化作泥水,徹底消失不見。泥沼中再也看不出一點曾經存在過一座房子的痕跡。

  泥潭上只剩下一座歪扭的浮橋,旁邊是東倒西歪的幾根竹子,有幾根竹子上還種著綠茸茸的青苔和已經枯黃的野草。

  「走吧。」妮妮端起手裡的熱水一飲而盡,彎腰繫好鞋帶,把喝完的水杯也扔進大竹簍。沒必要對著灑掉的牛奶哭。我要振作起來!

  齊盛和007用獨輪車推上床架子,妮妮背著竹簍,一手提著小黑豆豆的籠子,一手拎著自閉兔的籠子。

  別怪妮妮偏心,自閉兔就喜歡住在廚房的房樑上。每次她把它提進屋子,它就會焦躁不安。它至今仍舊不適應有火光的地方。

  妮妮對它說,「這次搬家後,親愛的,你就沒有自己住的奢侈啦!」自閉兔向籠子的角落退了退。

  雖然自閉兔不理會兩腳獸,妮妮在心裡盤算,要在哪兒給小動物們開闢個專區,最好是又溫暖又黑暗又乾燥,就像竹兔自己挖的窩。

  到了新居前,她心情復雜地打開門,齊盛他們先將床架搬了進去,妮妮又提著兩個小動物到了廚房,放它們出來,領著它們到靠近溪水邊的草叢溜達了一圈。

  0079做了點早餐,大家吃飽了,重新安排今天的工作。本來他們計劃今天蓋客廳的,現在得先幫妮妮搬家。

  大家推上獨輪車,把妮妮的財產一批一批運到新居前。

  第三次返回後,齊盛看著門前空地上擺的各色物品,實在很難不驚訝,妮妮竟然擁有這麼多東西。

  她做了一架用腳踩的紡車,還有紡錘,紡車上還掛著沒纏完的線;她還有一架有點像織布機的機器,有梭子和一根竹條做的引線,也是用腳踩的,機器上有一段七八十釐米幅寬的織物,已經織了二十多釐米;此外還有幾樣要麼仍在探索中尚未完成,要麼是他難以想像用途的小機器。這些機器大多用竹木做成,還安了皮帶輪,有的還做了放置照明設備的地方。

  0079好奇地問她這些機器的用途,妮妮一一解釋,還給大家演示了一下織布機。她的織機很小,如果真的能織出布,布幅也不超過一米,但梭子和引線上的紗線很細,至少目前織出的那一段布顏色和質地都非常均勻細致。

  除了這些機器,她還收集了很多齊盛完全想不出她要怎麼利用的東西,比如乾枯的花枝,蜂巢完好的一角,一籃子大大的魚鱗片,帶著鋒利小牙齒的魚頭骨,碎玻璃片等等。0079猜了幾樣東西的用途,也基本都猜錯了。

  齊盛再次感嘆,他們三個人的思維真的差異很大。

  妮妮的正經東西也不少,她做了幾個木盒子,兩個摞起來就是床頭櫃,裡面還能儲物;她的獸皮全都整整齊齊碼放在四方藤籃裡,籃子還有蓋,裡面還放了(她希望)有驅蟲效果的藥粉,主要成分是乾辣椒磨成的麵,還有石灰粉,裝在小袋子裡;她還有一個用竹篾格子分隔好的竹筐,每個格子分別裝著捲成球的襪子,還有其他衣物;至於做了一半的魚皮褲子,貝殼、金屬、竹木等材料做的扣子,魚骨、竹子做的針,不同材質的線和線軸,全都放在一個有大小分格的大籃子裡。

  0079幫她把東西搬進新房裡時,嘖嘖稱奇,「沒想到你還是個收納小天才啊!」

  妮妮的炊具也多不勝數,除了和他們一起做的玻璃杯和陶杯,還有她自己做的黑陶杯,竹杯,盤盤碗碗更是多達十幾個。

  齊盛指指一個明顯比其他杯子粗陋許多的黑陶杯子,問她,「你不是說,這種黑陶燒出的杯子滲水麼?為什麼還留著它?」這個杯子大約是她第一批燒出的陶器,用的是沼澤地裡的泥,裡面有機質太多,成品有很多氣孔,如果是陶盆還留著也罷了,至少可以當炭盆用來取暖,或者也可以裝些米糧蔬果,可是,一個漏水的杯子留著幹什麼呢?

  果然,妮妮自己也不明白。她拿起杯子看了看,不太確定,「那,難道要扔掉它麼?」

  0079感到奇怪,「不然呢?」

  妮妮看看他和齊盛,發覺這兩人的意見一致,她皺起小眉毛,像摸一隻小動物那樣摸摸這隻陶杯,嗯……可是我不捨得呀。

  齊盛一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不會扔掉它的。

  怪不得她那麼難過。

  她非常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管它還有沒有用,都珍而重之放著。可能因為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這些東西,也可能因為她太害怕失去。

  他想了想,說:「它可以當一個小花盆。你把薄荷分出來一棵種進去,放在壁爐上面,如果室內溫度一直保持著,它應該能長得還不錯。」

  妮妮驚喜地猛點頭,「對對對。」

  0079看齊盛一眼,撇嘴,用小聲但能確保齊盛聽到的音量說,「奸臣。」

  妮妮和小伙伴們又往返了幾次,陸陸續續把廚房裡的各種用具,儲存的糧食都搬了過來。就連那個熏魚用的小房子也搬來了!她在小房子下面穿上四根長竹竿,指揮兩個猛男像抬轎子那樣搬來新房旁邊,暫且靠著煙囪那片牆放著,等用石頭泥沙壘個基座,就可以放上去,抽掉竹竿,加固一下,照樣可以用。

  又在新舊居所往返了一次之後,0079看著空地上不僅沒減少好像還增加了的各種東西,為妮妮發愁,同時也感到驚奇,「你怎麼這麼多東西,怎麼塞進你的小屋子的?」

  雜物、用具、食物、曬乾了還沒劈開抽絲的香蒲莖和其他收集的材料把新居前面的空地擺滿了,滿到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了,他伸開雙臂在身前畫圈,「這麼多!你要收拾好也要很久吧?」

  妮妮也沒想到自己已經擁有了這麼多東西。她再想想自己在泰和主船上的房間,各種盒子都快堆到天花板上了,她還霸佔了旁邊一個艙房。

  她問自己,我是不是有囤積癖啊?

  可是,這些東西,哪一件我都不捨得扔啊。它們都有會派上用處的一天的。

  她藏住對自己的質疑,霸氣地告訴0079,「你懂毛線。我可是專門研究過收納學的!等著吧,兩天後我請你們參觀我的新居。」

  齊盛微笑,「好啊,那我們就等著了。」

  東西實在太多,一時間沒法全搬進新房子裡,妮妮慶幸讓熏魚用的小房子搬來了,這不就是個現成的倉庫麼?暫時沒想好放在哪兒的東西都可以先堆在裡面,慢慢收拾。

  吃過午飯,兩位男士去給水房打支柱了,妮妮終於把堆在新房前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她抱了些木料放在空地上,把「車床」支起來,將木料刨平,準備給她的新家做木地板。

  三人商量之後,覺著客廳不用打地基,可以晚點再做,但是水房實在不能再拖了,不然溪水恐怕很快就會上凍了。今天沼澤地泥塘中的冰層就有一兩釐米厚了。

  齊盛和0079在離廚房不遠的溪流上找了個適合建水房的地點。這一段溪流很窄,只有兩三米寬,大家都能一躍而過,河岸整齊,沒有太多的亂石,兩岸生著茂密的蘆葦,土地結實。

  他們先砍掉了蘆葦,然後在距離兩岸邊一米的地方各挖兩個一米多深的坑,用來放立柱。

  每根柱子都是專門選的整棵的樹,有五六米高。柱子支起來之後往坑裡填上土石,夯平夯實,確認無誤之後再在柱子上拉上繩子,用水平尺確定繩子水平,沿著繩子邊緣鑿出凹槽,在槽中架上橫樑。橫樑有六根,先在四根立柱間圍成一個四方框,再在方框中架上一個X,全以榫卯結構處理,用木槌敲實後就非常結實了。

  這個橫樑是水房的底座。接著就要在底座上釘上七八釐米厚的四方木條,然後鋪上木板,水房就有地板了。

  這些木條和木板全是妮妮在車床上做的。只要改好車床上刀片的尺寸,不怎麼費力就能做出表面平整,又大小一致的木板和四方木條。

  到了釘地板的時候,這個技術活兒必須得妮妮來指導,她有過一次給自己房子釘地板的經驗,而且做得相當不錯。

  水房釘上地板後,現在看起來是個近九平方米的平台,距離水面有一米多高,四平八穩,視野開闊。

  0079坐在平台上欣賞了一會兒風景,摸摸散發著松木清香的平整木板,攛掇齊盛,「咱們也給自己的房間做木地板吧?」

  他們倆在山崖下搭的庇護所/房間是天然石崖形成的石頭地,有的地方不平,有的地方還有個凹槽啊,凸起啊什麼的,0079一直覺得崖壁難看,所以才做了一面大壁毯遮住它。

  齊盛倒是無可無不可,「那就得再砍點樹,補上我們用的木材。」不然要做什麼家具的時候沒有乾燥的木料怎麼辦?

  0079一口答應,「沒問題!」

  為了讓水房更加牢固,他們又用圓木在四根立柱間打上X形的支架,這下,應該萬無一失了。接著只要蓋好樓梯,再給水房架上房樑,釘上牆板,安裝窗戶,這個水房就算基本完成了,至於打水,還有放置浴缸,馬桶,要怎麼在地板上鑽孔,鋸洞,這些是精細活兒,慢慢來。只要把房子框架搭好,就不怕凍土了。

  三人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吃飯時,大家都沒力氣了,尤其0079,本來今天輪到他做飯了,可他跑去又砍了棵冷杉,還沒運回來樹幹部分呢,只運了幾車樹枝回來。為什麼?因為貪心唄!他砍了一棵十幾米高一人沒法環抱的。

  不過,異星冷杉的枝葉和他們熟悉的冷杉一樣有非常好聞的氣味,堆在柴房前的枝葉還是綠綠的,難怪齊盛會用冷杉枝葉做花環掛在他門上,既可以做裝飾,又很好聞。

  可是只聞著香香的味道並不會讓肚子變飽。

  妮妮和齊盛也很累,但是一看0079這累成狗的樣子——就差沒吐著舌頭喘氣了,算了,讓他歇著吧。妮妮用刨刀刨了幾片風乾的海牛肉,加上兩勺用厚葉苔蘚做的橄欖菜,胡亂煮了一鍋白蘿蔔粉絲湯。

  0079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出自誠意,居然對這個晚餐大為讚賞,「妮妮,你胡亂煮都煮得這麼好吃!你真的是烹飪天才!」

  「你真有眼光。」妮妮當仁不讓收下了他的誇獎。

  今天實在太累了,吃完了飯,妮妮毫不吝嗇地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樹汁糖漿水,加了一點點海鹽,齊盛點燃廚房裡的鐵皮爐,大家圍坐在爐子旁邊,只是看著爐火發呆,說一兩句話。

  暖暖的爐火,跳動的火苗,還有香甜的熱飲,弄得妮妮的眼神連打了幾個呵欠都不聚焦了,呵欠是有傳染性的,很快三個人一起打起呵欠,又相視而笑。

  齊盛搖了搖頭,「我怎麼想起了三隻熊?」

  0079也想笑,這是什麼聯想?那誰是熊爸爸?熊媽媽?誰是熊寶寶?想到這兒,他收斂笑容,打量妮妮,她不能是熊媽媽,因為齊盛不能當熊寶寶!當然了,他也不願意當熊寶寶!那……妮妮是熊寶寶?噗——他是熊爸爸!齊盛當熊媽媽!哈哈哈!

  妮妮皺眉,離這個莫名其妙傻笑的家伙遠點兒,她問齊盛,「三隻熊是什麼?兒歌?還是童話?」

  0079插嘴,「是童話!從前森林裡住著三隻凶猛的熊!它們總跑到山下的村子裡翻垃圾箱,偷村民的食物,掰人家玉米,村民們忍無可忍,就請了一群獵人圍剿三隻熊,三隻熊就跑回了山上,不敢再下來了。」

  妮妮信以為真,「熊本來就不該去打擾村民。要是有熊來敲我們的門——」

  她剛說到這兒,廚房門外真的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咚咚咚。」

  門又響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5:50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五章 奸臣和嬖臣

  據說最短的科幻小說只有一句話:在只有一個人的星球上,響起了敲門聲。

  此時,廚房的門就在斷斷續續地「咚咚,咚,咚咚」響著。

  會是什麼?

  人?不可能。並沒發現任何飛行器降落在附近。

  野人?這個星球的高智慧生物?也不可能。至今,在他們活動的範圍內,沒有任何異星文明出現過的痕跡。

  之前來過的那批人中還有人留在這個星球?找來了?他們離去得那麼匆忙,如果有遺漏的成員,也並非不可能。別忘了在地底洞穴中那兩具遺骨!

  齊盛就是這麼認為的。

  他向兩個小伙伴使個眼色,拿起掛在灶台上方的一個鐵鍋當做盾牌擋在身前向著廚房門口走去,另一隻手握緊了槍,槍管搭在左臂腕骨上,隨時可以用最大功率掃射。

  他們三人早在不知不覺間養成了默契,0079和妮妮也悄然拿起鐵鍋當盾牌,一人吹熄了桌上的蠟燭,另一個關上鐵皮爐的爐門,兩人背靠著背,0079藏在餐桌之後,隨時可以支援齊盛,妮妮在窗子前的木台蹲下,既可以觀察廚房外的情形,窗玻璃也能反射到正對大門發生了什麼。

  齊盛猛地拉開廚房門,一陣冷風呼嘯著衝進廚房,沒有人!

  短短一瞬間,0079腦海裡把從小到大看過的山精樹妖美女蛇等等故事混剪播放了一遍,他微微站起一點,想看看外面的情形究竟如何,但齊盛舉起右臂做了個「警戒」的手勢,他又趕緊保持原先的姿勢。

  他背後的妮妮自然也發現了情形的古怪,到底會是什麼?她和楊度做過不少「解救人質」(劫獄)的工作,常會採用聲東擊西的方法,分散看守的注意力,裝神弄鬼、故布疑陣都是常用伎倆,她心中一緊,更加警惕地定著自己守衛的地方——這是廚房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她凝神看向玻璃窗外,四野茫茫,星光下只有樹木草叢和高大岩石的模糊輪廓,仔細聽去,只有寒風吹過乾枯樹林和草叢發出的窸窸窣窣,和溪水不知疲倦的流淌聲……不!還有其他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抓柴房的蘆葦牆,還有樹枝被踩斷,小小的一聲「咔啪」——有人!或者是動物!

  就在這時,齊盛退回了廚房,關上了門,奔到鐵皮爐前,「是一群野獸!至少有四頭!」他拿起三根放在鐵皮爐一側的火把,伸進爐中點燃,扔給0079一根,又遞給妮妮一根,三個舉著火把走出廚房,齊盛將自己手中的火把往柴房前的空地一扔,幾對綠瑩瑩的小燈泡猛地從黑暗中升起,堆在柴房前的冷杉樹枝亂顫,發出咔咔啪啪的斷裂聲,又有幾頭野獸從冷杉枝葉叢中躥出來,向著廚房後跑去了。

  「是羊!不,是鹿!」妮妮朝著它們逃竄的方向投擲火把,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野獸,有七八頭野羊在狂躥亂跑,它們體型比常見的山羊更大一些,頭上長著角,腿卻比山羊更長更細,跑得也更快,還能輕盈地跳躍!

  三人緊跟著它們追了過去,發現原來廚房後也藏著好幾隻呢!它們正圍著柴房的後牆,腦袋聚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什麼,這群小動物被火嚇得不輕,一邊逃竄一邊發出咴咴的聲音向同伴示警!

  「不用追了。」齊盛停下來,笑得有點復雜,他低聲說,「我倒有點希望,真的是人在敲門。」

  「我的天,這麼一大群!」0079眼力很好,他輕輕數數,「……十、十一……十五、十六、十七……真多。」

  這群像鹿又像羊的小動物的奔跑速度快得驚人,它們跳過了溪水,快速消失在叢林中。大概是冷杉枝葉的香氣引來了它們,把這兒當成了自助餐會,其中幾隻很好奇,直立起來,想看看冒著香味和亮光的木頭門後面是什麼,兩隻前蹄敲在廚房門上,發出了「咚咚」的敲門聲,還在門上留下了幾個帶著泥巴的蹄子印。

  妮妮最初以為抓撓柴房的聲音,是這群小動物吃夠了冷杉的嫩枝和葉子,想換換口味,啃起蘆葦牆發出的,後來大家舉著火把仔細查看,發現它們是在舔蘆葦牆上的鹽。這些蘆葦牆還在工坊的時候,醃鹹魚的木架子靠在上面,沾了些鹽霜和魚油,它們站著搆不著,豎起前蹄趴在牆上,就發出了類似抓撓的聲音。

  這些小動物的力氣還不小,要是再晚一點,蘆葦牆就給它們壓倒了,裡面的竹兔危矣!雖然草食動物一般不吃肉,但是萬一踩死幾個竹兔呢?

  三人立刻決定,明天得用樹枝把柴房的牆再加固一下。

  0079有點遺憾,「它們跑得好快啊!還想活捉幾隻養著當儲備糧呢。」

  妮妮也想換換口味了,「是啊,整天就是吃醃肉鹹魚,我都想對竹兔動手了!不過你也別急,有了新鮮葉子,還怕打不來獵物?」

  齊盛去廚房提了個燈籠出來,照照地上被啃得亂糟糟的樹枝樹葉,「我今天忘了點燃路燈了。」也許正因為這樣,這些小動物才失去了恐懼心,在新鮮杉樹葉子散發的氣味誘惑之下,做了次平常不敢想的冒險。

  它們是從高山平原下的山谷來的麼?還是越過了閃電崖來的?還是從別的什麼地方遷徙來的?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動物。

  臨睡前,0079還在想著這些新出現的動物,「要是可以馴養幾隻就好了,能當騾馬幫我們馱重物。」

  妮妮捂著嘴咕咕咕笑,對他擠眉弄眼,「我想了一下你騎著一匹的樣子,哈哈。」

  0079皺眉瞪她,「你才騎山羊呢!」

  「什麼山羊!是鹿。」

  「那你騎!就是山羊。」

  「是鹿!有分叉的角的就是鹿。」

  「有的長著鬍子呢!鹿有長鬍子的麼?就是山羊。」

  「山羊的鬍子只有一撮,它們的鬍子是一蓬,就是鹿。長鬍子的鹿。」

  「哈,你怎麼不說是龍呢?龍也有一蓬鬍子,長著鹿角!」

  「有道理!那我現在正式宣布,它們是『龍之鹿』!」

  齊盛對動物種屬如何分類並不比兩位小朋友更清楚,0079嘟著嘴在他電腦裡翻了半天也沒有小學生動物百科,所以大家討論了一會兒鹿和羊的區別,還有龍這種傳說中的動物究竟是哪幾種動物合成的,也就算了。

  翌日一早,妮妮出門打水,洗漱,再領著小黑豆豆和自閉兔去溜達。

  溪水邊的乾草和蘆葦葉子上掛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溪水倒是仍舊清亮,流動的速度也很快。

  她琢磨著,自己應該也在水邊建一個吊腳樓,當廁所。要不每次上廁所跑去兩座住宅之間的水房?有點尷尬啊!兩個男孩子的習慣肯定和她有不同。在泰和的船上也是這樣,公共廁所通常臭不可聞,那可還是有沖水和真空抽吸功能的廁所呢。現在這個原始水平,還真是不敢期待太多。

  她沿著溪流上下徘徊,發現了一個向岸邊凹陷的地方,河流中間有幾塊突出的岩石,像一把楔子,讓河流小小分岔,靠近岸邊的水流在這兒打了個旋,漸漸將河岸上的一塊大石頭沖刷出一個凹槽。這個不規則的凹槽像個被斜切了一半的橢圓,比她雙臂環抱的範圍稍大一些,石頭沒在溪水下的部分被水流刻畫出一道一道的紋路,有些地方還長著細細的青苔,水底沉著許多小石子。

  妮妮退後一點,發現這塊石頭留在岸上的部分更大,它像一頭臥在河邊引水的大水牛,伸長了脖子探頭在水中,身子蜷在岸上,埋在泥土中,看不出它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它臥在這裡多久了,它周圍長了好多灌木和長長的草,現在葉子具已枯黃,這才讓它顯露出來,它的身上也積攢了許多泥土,新的草就在這些泥土中紮根生長。

  妮妮繞過水牛石頭,向溪流中那塊石頭看去,估算了一下它們之間的距離,大概兩米左右,兩塊石頭的最高點幾乎在一條水平線上,頂部也都還算平整,距離水面有大約半米高。

  這可太省事了。我可能連立柱都不用修了!

  妮妮匆匆領了兩個小寵物回家,帶上木尺、線繩和水平尺回到溪邊,丈量尺寸。

  0079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本來想將功補過做早餐彌補一下昨天沒做晚飯的,一看到妮妮站在河邊,他扔下廚具跑來了,「你在做什麼?你也想建一個水房麼?我來幫你拉繩子!」他把做早餐的事忘了一乾二淨。當然,反正有齊盛呢!

  妮妮和0079用繩子緊緊繞在兩塊石頭上勒出一個平面,拍了照片,按照尺寸切割出來一塊這麼大的木板,再想辦法把它固定在石頭上,這個水房的底座就做成了!

  這個方法雖然簡便,但是木板的形狀並不是規則的,建牆的時候就麻煩了,要麼就得減少面積,在底座的範圍內圍出一個規整的形狀。

  這時齊盛果然走來叫他們,「早餐做好了。」

  吃早餐的時候三人一起討論,齊盛看了看妮妮用電腦做的圖繪,說:「我看你編竹筐藤籃的時候,好像不管什麼形狀,都是做好底部之後沿著幾條經線反復纏緯線就行了,這個小屋子……」

  他話還沒說完,妮妮就驚喜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劈一些寬點的竹篾就可以了!或者蘆葦桿!不管底座是什麼形狀,只要在它邊上插上距離相等的小柱子做經線就行了!房頂更簡單,做一個和底座一樣形狀的木板!窗戶也可以照樣開,只要開在面積比較大的一面側牆上就行!」她跳起來,使勁抱了齊盛一下,對他笑,「你真聰明。」

  齊盛微笑不語,耳廓漸漸紅了,0079酸溜溜瞧著,又小聲用齊盛能聽得到的音量說,「奸臣。」

  齊盛看他一眼,溫和微笑,「不得不吃奸臣做的早餐,真是委屈您了!」

  0079嘴巴變成倒U形了,妮妮還幸災樂禍地對著他笑,笑得他哼了一聲瞪她,「昏君!」

  哎唷這個樣子是在對我撒嬌嗎?好可愛啊!妮妮又忍不住想跳起來了,齊盛輕輕「咳」一聲,「快點吃飯。燕麥粥冷了就不好吃了。」他說著,還對她笑了笑。

  0079氣得狠狠吃了幾口燕麥粥,看著齊盛的笑容腹誹,就知道利用自己的美色!這已經不僅是奸臣了,這是嬖臣啊。難怪妮妮一看他笑就迷迷糊糊跟著他笑,還兩眼瞳孔都放大了呢,要是他對我這麼笑我也頂不住啊……啊,可惡。我長得也不差啊,我怎麼就不會這樣笑呢!我得研究研究他是怎麼笑得這麼好看這麼帥的……

  於是,這個早餐大家都細嚼慢咽,吃得十分文雅悠然——這是齊盛一貫的風格,妮妮和0079呢,這兩人像是鏡像,都一手托腮,歪著頭,另一手拿著勺子,一口飯要嚼上十幾下,吃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淺淺笑意,目不轉睛看著齊盛。

  東施效顰之前估計也沒少花時間觀察人家西施,可是0079沒這個時間。他昨天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去砍了一棵超大的冷杉,今天得趕快把它運回來。

  這個星球的冷杉、松樹和其他的針葉植物跟他們熟悉的種類十分相似,無論是木質,形態,氣味還是生長環境都很接近。在距離庇護所一兩公里範圍內,就長著很多這樣的樹。

  0079到了昨天砍倒大樹的地方,發現倒在地上的枝葉也有被動物啃噬過的痕跡和一些糞便。這個季節,只有這些高大的針葉樹木還有蘊含水分的綠葉和嫩枝,對於大型草食動物是難以抵擋誘惑的美食。

  他將樹幹砍成幾段,抬了兩段放在獨輪車上,沿著他們早前開闢出的路慢慢推著,獨輪車位於四五米長的樹幹中間,只起著固定幾根樹幹的作用,有了輪子,讓運輸方便多了,在從未被開發過的樹林中,獨輪比雙輪和四輪更容易騰挪移動,但缺點就是走不快。

  中途休息時,0079擦擦汗,坐在一棵大松樹下休息,他剛一坐下又立即站起來,用腳踢開樹根下積累得很厚的松針,他剛才坐的地方露出了幾棵蘑菇,菇傘邊緣綻開,底是淺黃色,傘柄胖乎乎,雪白可愛。他撿了根樹枝,在附近掃了掃,又發現了幾簇蘑菇。

  這是松菌吧?他打開電腦上的植物百科圖鑑,對比了一下,和幾種食用蘑菇長得很像。哈哈,今天……不,明天或者後天能加菜了。入秋以來,他們幾乎沒有什麼新鮮蔬菜可以吃了,要麼是幾種厚葉苔蘚和地衣類的植物,要麼是異星紅白蘿蔔,連蘆根都萎縮乾癟了。

  他愉快地把蘑菇收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6:45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六章 困難

  0079推著木頭和蘑菇回到家的時候,妮妮和齊盛已經做好了小水房的底座,正要往兩塊大石頭上放呢。

  0079放下推車,也過去幫忙。

  兩塊石頭的表面當然不是平面,木板底座放在上面會搖晃。妮妮打算敲碎一些破瓦片,和小石子、河沙還有魚膠混合在一起,像塗水泥那樣把石頭塗平,再安上底座。

  這時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大家洗淨手,又順便提了幾桶水回到廚房。

  今天的午飯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飯。主食是白蘿蔔澱粉做的麵餅,捲上魚肉絲,紅蘿蔔絲,配土豆和松雞肉做的濃湯,還有一小碟鹹水花生。

  這些別出心裁的菜肴自然都是妮妮張羅的。麵餅是提前做好的,用澱粉和滾水和麵,切成小塊用手掌心一壓一碾就成了一個小圓餅,塗上油,四五個摞成一摞再用搟麵杖搟薄,上籠一蒸,涼了就可以揭開,一張張麵餅比盤子略小,半透明,薄如蟬翼,嚼起來勁道柔韌,最棒的是沒撕開的話可以包上大樹葉,擱在籃子裡放進地窖保存很久。想吃的時候只要拿出來,揭掉樹葉,放在蒸籠裡重新一蒸,再撕成一張一張的,和新鮮的口感一樣。

  這種餅不管包什麼都很好吃。而且,因為是半透明的,包裹的食材顏色能從薄霧似的餅皮下透出來,賣相很好看。

  土豆濃湯是用預先做好的土豆泥做的。煮熟的小土豆剝掉皮,壓碎,再加上海牛的脂肪和一點海牛奶做的黃油攪成細致順滑的泥,做一次能放在地窖裡保存好幾天,想吃的時候拿出來,可以重新加熱當主食,或者加上別的食材和水煮成不同口味的濃湯,今天妮妮在湯裡加了松雞肉做的肉鬆,曬乾的蘑菇磨成的粉,湯格外香濃。她還做過一次加了煙熏魚肉和辣椒絲的濃湯,味道也很不錯。

  0079照例吹起彩虹屁,又說,「我今天摘了好多松菌,等會兒給竹兔吃了,我們明天或者後天就有新鮮蔬菜了。」蘑菇放在地窖裡也能保存很久。

  妮妮問了他在哪兒發現的松菌,挺高興的,「下次我們一起去,直接連著蘑菇窩搬回來,它們不是長在松針和腐爛的松枝上嗎?我們也創造一個類似的陰暗的小屋子,不就可以種植蘑菇了?」她突然興奮了,「哇,要是成功了,我們就從『狩獵採集文明』進步到『農耕文明』了!」

  齊盛微笑,「聽起來很有道理。」

  廚房燒著鐵皮爐,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三個人吃著美味的異星食物,又商量起怎麼打造妮妮的小水房。

  齊盛說了他的想法,「我原先是想,在石頭上鑿幾個深孔,木板鑽孔,用長木錐釘進去,敲平頂部,底座就和石頭固定在一起了。但是你提出用魚膠石子抹平石頭之後,我又想,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在底座上釘上小柱子,魚膠和石子的混合物——或者該叫它混凝土?用混凝土直接做成凹槽,不就是榫卯結構麼?」

  大家思考一會兒,0079有點遺憾,「可惜沒有火山灰,不然我們就能做出真正的混凝土了。」

  妮妮嘆了口氣,又振奮起來,「等我們閒下來了,我好好修一修無人機,我們讓它升空,就能看到更遠的地方了。」打開新地圖後沒準還能發現什麼新秘密呢。她始終對那兩個死在地下洞穴的人感到好奇,經過昨晚的一場虛驚後,大家又想起了那兩個人。

  吃完午飯,大家又忙碌起來。

  先商量了一會兒小水房的底座如何才能更加穩定,又討論了怎麼讓沒有火山灰的混凝土更牢固。

  齊盛按照兩塊石頭之間的距離畫了一個類似懸吊橋基座的設計,是兩道幾個相連的X形結構,要做得大小剛剛好,利用石頭間傾斜的角度,把基座放上,用木槌敲下去,像楔子一樣卡在兩塊巨石之間,再放上水房底座木板後,就萬無一失了。

  至於混凝土,也沒別的法子,先用竹條紮一個骨架分別放在兩個石頭上,然後呢,混合好沙子、黏土、小石子和魚膠之後,把這混合泥漿澆築上去,再插上裹著樹葉的木錐蓋上木模,等它凝固成形後拔掉木錐,混凝土上就留下了幾個深孔,蓋上木板底座後,木錐穿過木板上的孔,插在混凝土中,這底座就很穩了。為了讓混凝土更加結實,妮妮還用樹皮和藤條編了稀鬆的網,貼在未乾的表面。

  這工程有很多繁瑣的步驟,還要等混凝土乾透才能放上底座,又過了兩三天,那兩塊大石頭之間才終於多了一塊大木板。

  這個期間三個人也沒有一丁點時間能空閒下來,趕緊把大水房建起來。

  現在大家的建房經驗很豐富了,水房的外牆很快建好了。這一次,選用的材料是竹子。

  竹子比起木板更不易腐爛,而且更容易搭建。此外,三人都覺得,在流水上有一座翠綠的竹亭子似的小房子,會與周圍的景致更和諧。

  妮妮建水景大別墅的經驗又派上用場了。他們上次運回來的竹子還有很多,選取粗細相仿的,穿孔,做成竹牆,整片運到木台上。

  這個建造過程倒是很順利,但難題是,怎麼用竹子做窗子框啊?用木框吧,又會不大協調。齊盛想了個取巧的辦法,依舊用木頭做框,上面貼一層竹片。

  在溪流上搭建一個小房子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步驟——怎麼取水,只靠這座小屋遮風避雪,能使小屋下的流水不被冰凍麼?需不需要加蓋引水的設施?

  經過多次討論,在電腦上畫了幾個方案推敲,大家決定在屋子靠近上游的那一側的地板上開一個直徑五十釐米的洞,又選取大竹子劈開,用竹片和粗繩箍成一個剛好可以放進這個洞的大管子——到了這一步,他們才發現,啊喲,管子沒法從屋子下面塞進洞裡。

  這是個工程進度設計上的大紕漏。

  工程負責人齊盛下水,把河底的石頭搬運騰挪了一番,這才終於把管子安好了。管子在水房裡還完美地高出屋子地板三十釐米。

  說是管子,其實竹片之間是有縫隙的,是軟管,每隔四五十釐米,管子裡面有一根竹圈撐著,不然竹管到了水中,被水流一沖就會癟下去。

  但竹片之間的這些縫隙是正好需要的,可以將浮在水中的樹葉之類的雜質過濾掉,靠近管子底部還鋸了兩個直徑十五釐米的洞,是以防水流增大時進出水用的。

  在水房裡,管子周圍加蓋一個類似井欄的竹木架子,上面安上半自動轆轤和吊繩,掛上水桶,踩動踏板,水桶就順著管子會掉進水中,再踩動另一邊的踏板,轆轤轉動,就會把水桶升上來。

  水桶是用銅鑄的。沒辦法,他們至今沒有一個人能掌握箍木桶的技術,要是當攪拌機桶用魚膠黏合作弊也就算了,這可是食用水,天天要用的,唉,那就只能用金屬澆鑄了。

  井欄兩邊各用木頭墊起一個台子,上面放著一個足有半米高的大水缸,方便取水儲水,不過,靠近門口的那個才是用來儲藏生活用水的,靠近溪流的那一個水缸中的水,是用來洗漱和清潔的。

  在藍圖中,水房被分成了一個接近九宮格的大方塊,站在水房的門口,井台和這兩個大水缸就是九宮格最右邊的三個小格子,九宮格正中的格子裡是一個火爐,這樣,就能燒上熱水洗漱洗澡了。

  別忘了齊盛之前做的底部帶孔的大缸,那就是浴缸!做這個水房的初衷就是想要在冬季也能洗澡。

  浴缸在九宮格左上方的格子裡,它下面的格子也是一個底部有孔的大缸,是用來洗衣物的,洗完拔掉塞子,髒水就直接從底部落到下方的溪流中,左下方的格子靠近門口,它的地板和其他格子不同,比周圍的地板略低了一釐米多,邊緣打磨成四十五度傾斜的,還鑽了很多孔,平時用一塊木板蓋著,這側的牆壁上裝了一個折疊的晾衣架,洗淨的衣服搭在上面,移開木板,衣物上滲下的水,或是洗澡時缸中灑的水就能從小孔中流出去,保持水房的乾爽。

  當然了,洗澡的時候肯定要一直燒著爐子,位於水房正中的爐子和煙囪都是用陶磚砌的,方方正正,足足佔了一平方米的面積,爐台有一米二高,中間有個圓圓的灶心。

  妮妮還打算做一個薰籠放在爐子上,衣服搭在上面會乾得更快。不過,他們暫時也沒那麼多衣服。

  馬桶在這個九宮格最上一排的中間格子,正對著清潔用水的水缸,這個水房的窗戶也安在馬桶旁邊,如果坐在馬桶上,左手邊是窗子,正前方是水缸,右手邊是個小洗手盆。洗手盆挨著火爐,方便在盆裡加上熱水洗漱。在浴缸、洗衣缸這左側兩個格子和馬桶洗手盆之間,他們豎起了一面竹牆,把它們隔開,馬桶和洗手盆背靠著牆,在浴缸這一面,緊貼著牆,他們又安了一道懸掛式的推拉門,這道推拉門用輪軸和繩索掛在一道橫樑上,洗澡時把拉門關上,最左側的三個格子就形成一個小空間,保留住洗澡水的熱氣。

  這樣的布局是否有需要改進之處,只能等投入使用後再慢慢考慮了。

  水房的地板鋪上之後就用樹脂做了防水防腐的處理,竹牆外面的縫隙用苔蘚和泥漿糊了一遍,房頂和天花板之間還鋪了兩層紮得鬆鬆散散的草席子用來保暖。

  暫時,他們只能做到這樣了。

  水房完工時大家挺開心的。

  這個時候,浴缸、洗衣缸、馬桶、洗手盆都還沒放進去呢,馬桶甚至還沒做好。三個人在馬桶的設計上出現了分歧。

  妮妮設計的馬桶是一個圓柱形的直筒,可以用木桶或是用竹竿箍成,坐墊和馬桶蓋也是圓形,她認為在沒有沖水抽空系統的情況下,這東西應該是易耗品,需要時常更換,因此要最簡單,最容易替換的設計。但兩位男士不同意。

  0079說,「你是女孩子,只需要坐著就行,我們可不行。」他和齊盛設計的馬桶都是四方的,就像一個箱子或是鋸短了腿的椅子,坐墊也是四方,在上面開了一個橢圓形的洞,蓋子當然也是四方的。

  齊盛的設計和0079類似,他非常平實地跟妮妮解釋他倆的思路,「……距離水面,有差不多兩米的高度,地板和溪流之間會有風,我們使用時,如果洞太小,瞄準可能出問題,洞太大,有可能被風吹上來。所以只能是四方中有圓。」

  可是做成四方塊的話,那麼馬桶下的地板也要挖成四方形,如果是「四方中有圓」,那麼圓和四方之間的區域……可就不妙了。齊盛自己也說了,風大,會偏離目標。

  但如果是圓形,那就可以做一個圓下水管,通到水中,自然不怕風了。

  妮妮試著說服他們,「你們想想,要是沒有管道,哦,冬天了,河面結冰了,啪啪啪,凍在上面了,水源污染了啊!」她說完後才想到,「對啊,要是冬天污水管結冰了怎麼辦?那還是沖不走啊……」

  大家都不由覺得有點洩氣,費了這半天勁,還是沒能徹底解決上廁所的問題,水房的最大作用仍然是解決冬天洗澡的問題。

  他們又籌劃了幾個解決方案,都又被找出了漏洞。

  唉,要不怎麼說抽水馬桶和污水處理管道是人類文明中的閃光點呢?沒有文明、工業、城市化的基礎,想在荒野森林中搞個抽水馬桶,難。

  齊盛閉上眼睛靠在木椅背上,「我們在溪流上游再蓋一個小草棚,當取水地吧。」他長長呼口氣,「再找個地兒,蓋一個旱廁。」說完,他起身出門,跑到廚房外面溜達去了。

  0079和妮妮面面相覷,沒想到啊,未嘗一敗的傳說級指揮官齊盛,被廁所和污水處理挫敗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7:02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七章 引水

  齊盛到小溪邊找了個地方釣魚。

  這裡曾經有一棵大樹。他剛到的第二天就把它砍倒,肢解,拖回營地,現在它依舊是他的庇護所,他的床和床頭櫃。

  他坐在樹墩上,往魚鉤上掛餌。

  他的漁具很簡陋,就是一根竹竿和一條魚線,浮子是隨手撿的小樹枝,魚鉤是一根燒彎的竹籤,誘餌是一束草,他把它擰成一條粗糙的小繩子,現在它漂在水面上隨波起伏,像一條從樹梢掉進水裡的毛毛蟲,正在垂死掙扎。

  這個季節溪流裡還有魚,但都不大,最長的也不過他的手掌長,比手指略粗。妮妮喜歡把這種小魚整條炸了吃,連鱗都不刮,只挖出魚鰓,有時候會奢侈地在魚身上蘸一層加了鹽的澱粉,炸出來會更酥脆。

  其實他並不喜歡吃炸魚。

  他望著在水中起伏不定的誘餌,再一次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沒人會願意放棄現代文明生活回歸山野吧?什麼森林裡的小木屋,參差荇菜左右採之,全是浪漫的幻想,真的來到荒野,每天都要面臨的如廁問題就能把所有浪漫情懷撕成碎片。

  妮妮是怎麼解決的他不知道,但他和0079用的都是新兵野外訓練時的標準方法,找個隱蔽安全的所在,在地上挖個坑,解決完了再埋上。

  可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難免出昨天0079遇到的倒黴事,他提著藏在山崖後的辦大事專用木鏟跑去樹林中找了個地方,一鏟子下去,挖到寶了。誰讓他當初沒嚴格遵守兩人的協議在用過的地方豎起標記牌呢?他這是想要坑誰呢?

  唉。

  還有廁紙。

  0079的古代生活紀錄片裡,人們還有用麻繩、竹籌、破布的呢。我們連破布都沒。麻繩和竹籌竹片倒也不必。於是大家不約而同都收集了很多大樹葉陰乾存著。

  問題是樹葉的大小不同,厚薄,韌性也不一樣,新鮮時葉面要麼太光滑要麼長著細微的絨毛,陰乾之後樹葉又難以保存水分,真遇到倒黴的時候一沓樹葉都是碎的。

  至於可以自動調節溫度的自來水,自發熱馬桶座,播放舒緩音樂的沖洗器,拜拜了,這些只是在回憶裡才能見到的東西了。

  他又一次問自己:我真的想要以後都過這樣的生活麼?

  妮妮和0079離開之後,我要去哪裡?自己住在這個星球?去另一個渺無人煙的荒涼星球?隱瞞身份藏在什麼地方?具有領屬爭議的邊境小城?商人和雇傭軍控制的自由市?還是……提前回去。和他們幹一場。憑什麼他們可以撥弄別人的命運還以為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啊……那確實過癮。可是那要死多少人呢?

  唉,現在想這些幹什麼。誰知道這個時候外面的世界情況如何?很有可能那幾個老壞蛋已經起了內訌,哈,因為他們沒法確定我究竟是死了,還是「失蹤」了,還是他們這群盟友中哪一位或者幾位和我暫時達成了協議,只等時機成熟,就放我出來反咬一口。他們這種人,永遠沒有長久的朋友或是敵人。收到利益後分享的人越少越好。

  啊,我想這些幹什麼?

  廁所的問題究竟要怎麼解決。即使是在文明相當先進的地方,應該也有離公共基礎設施很遠的居住圈。那些人們是怎麼解決的?也許該再看看0079的資料。

  他正亂想呢,手中的魚竿忽然被拉拽了一下,哦,魚來了。

  齊盛提了兩條小魚回來時,妮妮和0079已經做好了晚飯,這兩條魚被扔進了廚房一個備用水缸裡,暫時苟全性命。0079嫌它們在缸中亂跳亂蹦弄得水花四濺,用一個竹匾扣在缸上。

  吃完飯,天色已經黑了,齊盛提著燈籠,帶上一根引火柴去點路燈。

  黑暗中,新建起的水房像聳立在溪水中的一座小塔。

  他走回廚房,對妮妮和0079說,「我們明天建一條引水管,把活水引進廚房吧。」

  兩人驚愕的時候,他又說,「我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個星球待多久。但是我不想湊合。所以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想辦法建造出來!」因為——他看著這對時常互相捉弄的狐獴、拿他當獎品的土撥鼠、可愛的傻瓜和凶狠的小美人魚,不知為什麼忽然笑了,因為,和你們在這個星球相處的每一天都是很珍貴的。會成為我這一生很重要很美好的回憶。

  0079聽完齊盛這幾句話,心想:哇,齊盛。這就是齊盛!太他媽帥了。不過是要建個廁所都能搞得聽眾熱血沸騰!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妮妮聽完:啊啊啊啊——二當家!你為什麼不在這裡?好想抓著你肩膀搖晃啊!看到沒!我男人。帥吧?帥吧!嗚嗚,我好想衝過去抱抱摸摸他呀可是又不敢!

  到了這時候,齊盛對這倆混蛋對著他出現什麼表情都能淡然視之,他平靜地安排工作:「妮妮,我救生艙裡,或者0079戰機裡的微電腦可以進行文件傳輸和閱讀文檔麼?我們要分頭再找找資料,」他看向0079,「除了考古紀錄片,你不是還下載了很多雜七雜八的小說麼?」

  0079:危!我得連夜把我電腦裡存的那些齊盛的同人澀文刪掉麼?好可惜,我不要啊!他眨眨眼微笑,「嗯。有的。我們分頭找找看?說不定裡面有什麼能產生啟發的東西呢?」

  這時,妮妮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不怕!你那些澀文我這兒已經有一份了!你儘管刪,回頭我再發給你共享。

  0079心領神會:謝了,兄弟!好人一生平安。

  這對狐獴賊眉鼠眼的樣子齊盛當然看到了,他沒追究也不太想知道他們暗中交流分享了什麼。但是,怎麼小美人魚猥瑣起來也這麼可愛啊?他不由看著她,眼含笑意。

  0079和妮妮一陣做賊心虛,也回以微笑。可惡。要、要是看齊盛同人澀文的時候那份膽量平時也能拿來用,多、多好啊……

  翌日,三人吃過早餐,開了個短暫的碰頭會,分頭行動。

  0079繼續去填他挖的大坑,他砍那棵冷杉可夠大的,來回運木頭得運一天;妮妮去救生艙和戰機著陸的地方把座艙裡的電腦帶回來;齊盛勘探地形,設計引水管道路線,把地面清理出來。

  到了這天傍晚,0079把剩下的木頭都運回來了,圓木切成一段一段暫時堆在柴房外晾曬,大小樹枝也都砍了下來,紮成一捆一捆的,先放在柴房後牆邊上,他還用仍舊青翠的枝葉編了幾個花環,掛在廚房和房間裡作為裝飾。這異星冷杉的氣味真的非常好聞,而且香味很持久。0079打算選取一些枝葉,曬乾後磨成粉,試著製作線香。天氣越來越冷,他好不容易做成的香水很難從瓶裡倒出來,等有空了試試別的製香方法。

  妮妮帶回來了機艙裡的控制主板還有0079戰機裡的顯示屏,先用線連接主板、顯示屏,又用木板和竹片做了個盒子,把亂七八糟的線路和焊接得超級難看的電子板給包起來,最終做成了磚頭那麼大的長方塊,能閱讀電子文檔,但是傳輸存取數據都要拆開盒子用數據線直接連接。不過齊盛對於這個成品相當滿意。

  她還把齊盛和0079座艙裡的椅子也都拆下來背回來了。有了客廳,總得有沙發吧,那才不至於太寒酸了。她打算把自己的座艙椅子也拿來,做個三人沙發!但是這個要暗中進行。先不讓這兩人知道,等客廳做好了給他們一個驚喜!

  齊盛的效率也相當高,他在溪邊清理出來一條搭設引水管的小道,把擋在路線中的樹木都砍了。掃平障礙之後,他推著獨輪車在這條小道上走了幾次,又在車頭裝了個竹漏斗,裡面放了石灰粉,走上一次,白色的粉末就將管道路線標識出來。兩個小伙伴回來後,他帶著他們再一起走一遍,看看哪裡也沒有什麼疏漏,搭管道支架的地方也都一一用石灰粉標出來了,就連做管道用的大竹子都一根一根拖到了白色路線旁邊。

  引水當然是從山勢高的地方向下引流,這條管道路線上就難免會有幾處有嶙峋的山石成為阻礙,用光能重槍沿著石頭邊緣慢慢燒灼倒是能把石頭切割掉,但槍上的能量石就耗費太大了,得不償失,因此水管還要繞兩次道,從山下向上看,白色線路是一個側倒拉長的Z型,暫且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水流的速度。

  晚飯之後,0079在妮妮的指導下把自己電腦裡的各種文檔資料傳到了齊盛的磚頭式閱讀器上,三個人在燭光下埋頭苦讀,希望能從紀錄片或是不正經的小說裡找到一些造廁所的靈感,或者是經驗。

  妮妮又倒了一杯茶後,看看這兩個人認真的樣子,揉揉酸澀的眼睛,不是她不愛學習啊,而是坐在這種昏黃的燭光下,聽著火爐裡噼噼啪啪木柴燃燒的聲響,周圍空氣中浮動著蜂蜜檸檬茶和杉樹花環的香味,真的很想睡覺啊!我今天白天往返著陸點三次,也挺累的。她想著,就掩著嘴巴打了個呵欠。

  這個呵欠立刻把0079傳染了,他也打起呵欠,又揉了揉眼睛,眼裡水汪汪的,長睫毛耷拉著,和妮妮對視一下,再偷偷看看齊盛,「好睏啊。」

  齊盛抬起頭,閉上眼睛,「是啊,我們去睡吧。先送妮妮回家。」

  最近入夜之後氣溫降低到接近零度了,冬天已經悄然到來,只是不知道第一場雪會何時降落。

  妮妮裹緊獸皮斗篷,「咱們是不是得做冬天衣服了?」總不能等到下雪那天再做吧?

  齊盛感到有些抱歉,「明天開始,陽光好的時候你做衣服吧,建水管不是很費力的活兒,我和0079一起做就行了,需要你幫忙的時候叫你。」

  0079的戰鬥服的保暖性是最差的,因為戰機中引擎散熱,駕駛員的戰鬥服透氣散熱的功能最好,他裹著獸皮,身上倒是不太冷,可是兩條腿像是光腿在寒風中吹拂,凍得哆哆嗦嗦,「是啊!咱們是得快點了。唉,好像一直有幹不完的活兒,什麼時候才能閒坐在火爐邊啊,『紙』牌我都做好了!都沒時間玩。」

  齊盛安慰他,「就快了!就快了。」

  因為早就有了要把活水引到庇護所的想法,所以竹子的儲備很充足,齊盛拖到溪邊的全是直徑十四五釐米的,將它們削掉三分之一,就變成了U型,便於清洗更換,查看水質。再用較細的竹子扎成X形的支架,從溪水裡一路過來,竹管大小相連,以藤繩固定。

  這個工程比起古羅馬時代的運水橋要簡單得多了。

  0079搭起竹管使它們首尾相連時才注意到,齊盛選的竹子其實有大有小,第一根放入溪水中的最為粗大,越靠近廚房,竹子直徑越小,進入廚房的那根竹管,直徑只有他一握,大約七八釐米,這根竹子靠近廚房的部分有三米左右是完整的,這樣冷風就難以鑽進廚房。

  他們在爐灶那面牆上開了一個洞,竹管從這裡進入廚房。

  他們又貼著爐灶這面牆壁接了一截竹管,再在窗戶那面牆上打了個洞,這一截竹管從那裡穿出去,外面鋪設管道,直通溪上。這樣,引入戶的溪水在廚房裡打了個轉,又匯入溪流。

  確認水流流轉無礙後,再用灰漿把兩個洞口的空隙填好塗平。

  看到清亮的溪水流進廚房,又流出去,三個人都很激動。

  齊盛暗暗在心中祈禱,不是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麼,但願流水也不會凍結吧。

  在爐灶左側,挨著木台的角落,放著一個大水缸,這個大缸和他們準備用來洗澡洗衣服的缸幾乎一樣大,大概能裝五十升水,缸下面用粗實的實木塊壘了一個方台當底座,缸裡還放了一個一個能裝差不多十升水的小水缸,需要用水時,只要拔開竹管下方的一根木栓,清水就會嘩啦啦地流進小水缸,裝滿一缸水,再把木栓塞上。

  這個小水缸其實是個花盆,是個苗條的圓柱,不僅底部有洞,距離盆底十釐米左右的地放還開了兩圈指尖大小的孔。一看這作妖風格就能猜到它出自0079一雙妙手,據他說原先是想在小孔裡種上不同的細藤子,放在高處觀賞。但是做完後他就把這盆忘了。齊盛倒是對這個花盆有深刻的印象,這時剛好拿來,用細沙、小石子和碎木炭在盆中鋪上厚厚的過濾層,就是過濾生水的內芯了。

  這個花盆下面還墊了八塊陶磚,這樣一來,它出水的盆底還有周身的小孔距離大缸的缸底有差不多二十釐米的高度,過濾後的清水涓滴流出,在大缸裡產生了小小的回聲,聲音還挺幽美。

  妮妮沒參與大部分管道鋪設的工作,但她做了幾個頗有古意的竹升子。竹升子其實就是一個有長柄的竹筒,古代人民用來伸進酒缸、醬油壇子或是油罐子裡舀取液體的專門工具,選取一根粗細合意的竹子,決定好竹筒的高度後,鋸開,但不要整個鋸斷,留下一條竹片就是手柄了,手柄上可以鑽孔,穿上繩子,如果技術過硬,也可以放在火上反復烘烤,反拗尖端,讓它形成一個倒U,直接掛在缸邊。

  妮妮就是掌握了這門古代手藝的天才小工匠,做好的竹升子可以掛在大水缸邊沿上,0079拿著竹升子玩了一會兒,彩虹屁連發,又跟她說,「再做幾個刷背的刷子吧!應該也不太難吧?就是大號的牙刷。」

  妮妮正開心呢,就一口答應。

  這一天她做好了一條大毛褲。褲子是用海牛皮草裁剪的,昨天晚上臨睡前她把自己的戰鬥服分解開,把海牛皮平鋪在地板上,再把戰鬥服的褲子的部分鋪在海牛皮上,用竹尺壓平褲子後,在褲子邊緣平平移動一釐米,這一釐米就是縫褲子時的縫頭了,手握碳條沿著這條線在皮草上畫一圈,今天白天沿著這條線將皮草裁開,魚骨針穿上一股香蒲線一股樹皮纖維擰成的線,兩片料子一對,皮面朝外,毛面朝裡,對齊縫上,這褲子就做好了!

  縫完最後一針,她迫不及待,直接把毛褲套在戰鬥服上,拉著還沒做好的褲腰到外面走了一圈,啊,好暖和啊!

  海牛是這個星球上最可愛最有用的動物!它們的皮毛即使貼身穿也很柔軟,絲毫不會感到不適,如果人類在進化史上改道了,長出一身保暖的絨毛,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到了晚間,大家用引入廚房的活水做了飯,煮了茶,妮妮就把她的新褲子放在餐桌上供大家欣賞。

  其實毛褲子的樣子遠稱不上好看,海牛皮硝製好之後為了防蟲蛀還用煙熏過,皮面是米白色,他們沒有給皮革染色的技術,也沒有能套在皮面外的布料,縫製的時候為了穿著舒適,妮妮把縫線都留在外面,所以兩腿內側,小腹,還有屁股中間都有凸起的縫線痕跡,想也知道,這幾條線很快會被磨蹭成灰黑色,淺色的褲子並不適合野外生活。但是,保暖、舒適和美觀之中,前二者是更重要的。

  妮妮信心滿滿,「等我織好了布,再做兩條布褲子,罩在毛褲子外面穿,還可以替換!」到了那時,縫線不就看不到了?

  0079把褲腳翻起來,「要是皮面朝裡,毛面在外呢?那樣縫線不就看不到了?」

  妮妮和齊盛一起看著他微笑,0079很快也自己笑了,「哈,咱們三個要不找一天試試都這麼穿吧?哈哈,那可就真是三隻熊了!」

  海牛皮的毛色是灰黑色,其中還有些黑色斑點,妮妮覺得,要真這麼穿,不是三隻熊,是三隻大老鼠!

  妮妮跟小伙伴們分享了褲子的製作方法,很簡單,只需要一根碳條和竹尺,一個平面,用現有的褲子做模板,留出一釐米多的餘地就行!

  褲子的難點在於褲腰,這個部分需要一些鬆緊,還需要包邊,她準備明天再用香蒲線織一條手掌寬的帶子,包邊之後再縫出褶皺,就有鬆緊了。

  0079一聽,立刻建議,「你可以先在褲腰上穿上兩排小孔,穿上線,收緊,打出褶皺,再直接把線穿在孔裡用鉤針鉤出有鬆緊的褲腰。」

  齊盛一想,「褲腳也可以這麼做,會更服貼保暖。」

  大家討論了一回,這不就是最簡單的上下針麼?教學視頻拿出來,鉤針、竹針、線團也都拿出來,一起練起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7:17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八章 活水馬桶

  第二天,齊盛和0079把他們倆比葫蘆畫瓢畫好線的海牛皮交給妮妮縫製,去挖旱廁了。

  齊盛選定的地點是一個距離溪邊有兩三米的斜坡,就在小塔似的水房下游不遠處。

  斜坡上有一塊巨石,兩三米高,一側還有一棵六七米高的樹,可以很方便地在石頭和樹之間搭建廁所的棚頂。齊盛打算充分利用斜坡的角度放置馬桶,把溪水引進來,再經過馬桶流出去,帶走廢物。

  我們做不了現代沖水馬桶,更做不了有真空抽吸功能的飛行器用的馬桶,那我做個簡易的活水馬桶總可以吧?

  昨天成功把溪水引入廚房後,齊盛的信心又回來了。我沒有陶瓷釉料,只能燒出陶,我也燒不出雙層缸,我也沒有辦法鋪設淨污分離的下水管道,更沒法做自發熱馬桶墊,但是我能建個舒適度更高的廁所。

  不過這個「活水馬桶」也不是那麼好做。

  齊盛和0079先在選定的地點挖了一個圓形的大坑,大約四五十釐米深,直徑七八十釐米。

  然後,他們拖來幾根竹子,重復昨天的工程,圍著廁所鋪設起管道。

  因為廁所的地點距離溪邊只有幾米,這次的管道比昨天的短很多,而且只有將水從溪中引出來的部分是露出來的,其餘的幾乎都埋在了地下,當然了,現在還沒蓋上土,只是挖了坑道。

  然後,齊盛和0079推著獨輪車去了溪對面的磚窯,運回來很多沒有燒製成功的陶罐、壇子,花盆等等。

  洗澡用的大缸和家中現在的儲水缸可不是一次燒成功的,齊盛起碼做過十個小一點的缸試驗,最後燒製的時候一氣燒了五六個。

  這些失敗的陶器各有不同程度的瑕疵,有的是有裂縫,有的只是出水孔在燒製的過程中收縮不勻歪斜變形了。它們不能做水缸和浴缸,但是用來當馬桶毫無壓力。

  齊盛戴上頭盔,拿著光能槍,先在一個做壞了的花盆上做試驗,調好能量束,用射線照了一圈,陶器的熔點可比金屬還要高很多,他也沒把握,只撿了一塊石頭朝被激光灼燒發黑的圈中敲了一下,「咣當」一聲,花盆整個碎成了片。

  這招不行就再試別的方法。

  0079和齊盛一人分了幾個花盆,各自用槍,調成高低不同的能量,在盆上畫圈。

  碎了七八個花盆後,他們找到了成功率比較高的方法,把光線能量調到最小,就像在用能量光束在陶缸上塗色一樣,快速「平塗」出一個圓形,在陶器表面還在冒黑煙的時候迅速澆上一瓢冷水,那個圓形就會瞬間收縮,然後碎裂成無數小陶片,從陶器上掉下來,露出一個圓洞。邊緣可能還有一兩塊碎片,輕輕一敲也就掉了。

  在這個季節製作陶器,陶胚需要至少十天才能乾透,又要燒上至少三天,而且他們還不知道這種「流水馬桶」是否可行,馬桶的形狀要怎樣才能高效地沖走污物。所以只能先用現有的材料試驗,再根據使用後的感受慢慢設計和改進,也許明年春天,他們就能做出更適合環境的野外馬桶了。

  又經過幾次嘗試,齊盛和0079終於得到了一個有高低兩個圓洞的水缸。這兩個洞分別是入水口和排水口,有近二十釐米的落差。

  兩人抬起這個寶貴的缸,小心地放進挖好的深坑裡,再將竹管放在坑道中,插在缸中,調整好位置,為了讓排水口更通暢,他們還把伸出缸中的那截竹子削成一個斜面。

  接下來,兩人又運來的木板,竹竿,藤繩等等,在缸裡做了一個用竹竿支撐的斜面,木板下面填上土石澆上灰漿,再鋪上木板,這缸裡就是一個斜坡。

  齊盛和0079試驗通水時叫上了妮妮,三個人看見水流暢通無阻地從溪水裡流進大缸,沿著斜坡沖進排水口流進溪水,當然是高興的。又成功了,離實現如廁自由又近了一步。儘管還是不知道冬天河流上凍後怎麼辦。

  通水試驗成功後,齊盛移開了進水的竹管,和0079攪拌了一大桶混著石子、黏土和樹膠的混凝土,把水缸又抬出來,把混凝土倒進在缸底,用幾塊石頭支撐起水缸,讓混凝土在缸中形成了一個斜坡,再放上木板,用石頭壓實。

  根據以往的經驗,第二天早上泥漿就會和水缸凝固在一起了,到時再融化樹膠,倒在上面,水缸裡就會有一個光滑的斜面了。

  這時日影西斜,後現代流水馬桶的核心部分算是完成了。

  晚上,大家又討論起如果河流上凍了怎麼辦。

  飲用水他們倒是不擔心。因為有一整片樹林的木炭,燃料很充足,大不了到時候鑿冰化雪放在鍋裡加熱溶化。

  說來說去,還是廁所問題令人頭大。天寒地凍,泥土跟石頭一樣硬,想像現在這樣一天一個坑都不行了,難道真要挖個深坑,一層蓋一層?想想就頭皮發麻。

  妮妮貢獻了一些自己的經驗,「咱可以到沼澤泥塘裡挖點淤泥回來。」一根樹枝落在泥沼中都會消失無蹤,何況是別的呢!

  齊盛想了想,「挖一個深井,砌上磚,把淤泥倒進去。」

  0079想像了一下,「淤泥和馬桶座之間的高度可得計算好,淤泥太高了,水分沒及時滲入地下,沒準會溢上來,哦,要是下雨下雪的話,是不是也會溢出來啊?要是淤泥的水位太低了,也不行,每次上廁所泥會濺上來。唉,那是不是還得試驗一下滲水性還有淤泥的密度也……」

  他還沒說完妮妮就笑了,「你想太多了!你這個笨笨大概是沒有太多物理學應用的機會啊,我給你支個招,我們編一些乾草片,編的鬆鬆的,和馬桶的大小差不多,每次上廁所先扔進淤泥井裡一塊,保證什麼都不會濺上來的。這,就是物理學的美妙之處。」

  0079撇嘴,「知道啦!你的物理學這麼厲害,幫我想想我的毛褲子怎麼辦吧!」

  今天一早,妮妮收到兩個人畫好線的皮草後按照步驟裁剪縫合,到了中午,一條褲子已經縫好了,剛巧是齊盛的,他試穿了一下,非常合體舒適,就像妮妮形容的,如果人自己會長毛,也就是這種海牛絨毛的溫暖柔軟的程度了。

  皮質的褲子並不好縫,妮妮連縫了兩條褲子後手指尖很酸痛,她中午休息時找了根細竹管,做了些竹頂針戴在手指上,又用邊角皮料縫了個指套,這下裝備提升,效率也提高了,在黃昏時把0079的褲子也縫好了。

  0079喜滋滋地抱著褲子,摸摸細密整齊的針腳,美不滋兒地跑回自己房間一穿,咦?褲子怎麼這麼緊呢?

  他只得一臉問號地提著褲腰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妮妮和齊盛定睛一看,呃。別的哪裡都很合適,就是襠部太緊了點。

  仔細一問,0079才知道問題出哪兒了。

  他和齊盛的房間都沒有木地板,所以只能兩人輪流到廚房把戰鬥服和海牛皮鋪在餐桌上畫線。0079兩條褲管和屁股後面倒是按妮妮的方法留出了縫頭,可是前檔忘了!

  被忘記的兩釐米就在前檔體現出來了。

  妮妮還逗他,「咳,我看這樣也挺好。ChaDan你們知道麼?當紅的唱跳愛豆男團,他們上一次打歌舞台直播的時候不也穿的皮褲麼?也是這麼緊,很有型的!這就是現在最時興的潮流!時尚,懂不懂?」

  0079臉都通紅了,「時尚?人家愛豆穿緊繃繃的皮褲是造型,是賣點!我穿緊身皮褲幹嘛呢?人家難受也就難受幾首歌的時間,我呢?我現在不能坐也不敢蹲,走路都勉強!」

  妮妮還在咕咕笑,齊盛看她一眼,她才略微收斂,「唉,可也是。現在怎麼辦呢?褲子要是裁大了,肥了,可以改小,這小了,怎麼辦呢?」她有點抱歉(欠揍)地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要不,你給我吧,改小一點我能穿。」

  0079委屈,「那我呢?」

  妮妮又逗他,「我也不好意思白收你一條褲子,可咱們也沒多余的大皮料了,都算得好好的了,還有三張海牛皮,剛好做三件上衣——哎要不這樣,把竹兔都宰了,能湊出一條褲子!或者,我把我的熊皮褥子給你做成褲子?」

  0079愁得眉心都簇成一朵小漩渦了,妮妮才又說,「我又想到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用拼接法。你昨天不才說了給褲腰褲腿鉤上鬆緊邊麼?這樣,我把褲子拆開,給你縫上或者勾上一段鬆緊邊!」

  0079躊躇,「好像可行,可是……」他有點害羞,「那會不會……咳,會不會有點……明顯啊?」

  這次齊盛也忍不住笑了。

  今晚太晚了,拆褲子再縫只得等到第二天。

  到了第二天中午,齊盛和0079終於能把「流水馬桶」給安好了,又蓋起了廁所的棚頂,吃午飯前,妮妮拿出改好的褲子給0079。

  「……這是什麼?」試穿褲子的0079問妮妮。

  看到鬆緊邊放在褲子前檔上的效果時,齊盛意識到,0079還是很有危機預見性的。

  妮妮咬著嘴唇,「如你所見,這是改好的褲子啊!」

  0079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前檔,又問了她一遍,「我說的,是這個!」

  齊盛忍笑忍得腮幫酸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那是一個感嘆號!啊——放過我吧!0079穿上這條毛褲子之後就像是在重要部位標識出一個感嘆號!不,等等——像是直接在那裡打了個碼。

  0079拒不接受這樣的打歌服。

  這賣點也太巨大了吧?這要是穿著去打歌,直播間會被自動封禁的吧?

  「你覺得這樣太……顯眼的話,那我們做一些視覺轉移,」妮妮又給他出了一個方案,「我給你在褲子上做兩個口袋!咱們縫上鬆緊邊,做成橫著的兩個口袋,分散下注意力,你覺得如何?」

  齊盛覺得自己必須得干預一下,「你還有鬆緊邊麼?先試一下效果再動剪刀吧。」

  妮妮信心滿滿,「行!」

  然後。

  0079的心枯槁了。他喃喃,「這是做了個靶子麼?靶心在哪裡?還是四個箭頭指向一個生怕大家第一眼看不到的地方?這真是視覺轉移麼?」

  妮妮這時也有點不敢笑了,「呃……這個,我畢竟不是專業裁縫呀,沒考慮到立體剪裁的問題。不過,你放心,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咱們還可以在褲子上做些裝飾,把一片樹葉藏在一片森林裡!」

  0079欲哭無淚,已經不再敢信任她了可是還抱著一絲希望,聲音都有點顫抖,「你,要怎麼藏這片樹葉?」

  妮妮拿出裁掉的邊角料,「我給你做個裝飾——」她拽著0079的褲腰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挑出邊角料裡最大的那一塊,一條二十釐米長,五六釐米寬的皮草條塞到他腰前,「這樣,把它縫在褲腰上,這樣就能擋住你不喜歡的那個嘆號了!就像長長的腰帶垂在這裡了。那個什麼古詩怎麼說的?腰間流紈素……」

  看到裝飾效果後的齊盛:啊——腮幫子好疼!不要再逗我笑了!不行。我不能笑。同為男性,我不能背棄0079!

  0079:你是魔鬼嗎?現在直播間已經被404了好伐?你這個裝飾是新賣點吧?新賣點不僅大還會一步一動呢!啊不是,它已經擁有獨立意識了!會自己跳舞啦!

  兩位男士沉默著。但妮妮明確地感受到了信息,0079還是不願意,也不開心。

  妮妮訕訕地把邊角料握在手裡,「我再想想辦法。」

  0079見她這樣子,不由覺得很內疚,「都是我不小心弄的。你別難過了。」他拉過椅子在妮妮身邊坐下,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沒事,不用再改了,這樣也挺好的。你們笑著笑著我就習慣了。」

  妮妮拍拍他腦門,「我會再想辦法的。你放心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8:20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八十九章 裝修

  這天晚上妮妮帶著0079的打歌皮褲回到自己的小屋,翻箱倒櫃,把自己擁有的材料全都擺在床上,挨個翻檢,冥思苦想。

  除了小塊的獸皮,最多的整片的材料就是之前剝下來的魚皮。魚皮是很美麗的,硝製的過程比哺乳動物的毛皮還要更簡單,剝除了鱗片後皮上有天然的花紋,還保留著顏色,這一點是海牛皮、鴨嘴獸皮和花熊的皮都沒法比的。

  但是魚皮也有缺點。她用粉色鮭魚皮做的外套早就釘好扣子,可以拿出來穿了,但是她一直沒捨得穿,因為鮭魚皮太嬌嫩了,它的厚度和海牛皮比起來只有三分之一厚,和最厚的鱷魚鴨嘴獸的皮比起來就更薄了,她擔心在樹林中不定掛到哪兒這件漂亮衣服就會撕個大口子。

  妮妮清點了一下,還有三張粉紅鮭魚的皮,很多做醃魚鹹魚的那種藍色脊背的魚皮就更多了,一卷一卷的,足有幾十張。

  她把這些魚皮鋪在床上,放在褲子上比劃。她先想到的是用這些魚皮做條褲子,當成外褲套在感嘆號毛褲子外面,可她立即又想到,褲子,好像比上衣更容易勾到樹枝和灌木叢中的刺。

  要怎麼避免這個問題呢?

  她又翻了翻其他的材料。

  縫製衣服的時候,為了增加線的強度,她用兩股香蒲線加上一股樹皮纖維擰成了一種新的線,樹皮纖維是米白色,香蒲線也是淺色,但不知道為什麼,擰出來的線是淺灰色,香蒲線那種類似絲織物的光澤也有微妙的改變,線呈現出類似微微氧化後的金屬光澤。

  妮妮把線球抖開,兩股線搓成一股,攥在手中用力拉了拉,有了主意。

  她先將一塊藍色魚皮裁成了許多五六釐米的菱形小塊,每塊魚皮的四邊用新擰成的線鉤織,也織成同樣大小的菱形塊,再勾上一塊魚皮。

  這麼一塊魚皮,一塊針織格子交錯,半個小時後,她有了織成的一種新型布料。

  第二天一早,妮妮提著一籃子零碎材料和線團到廚房了。吃完早餐就開始繼續編織。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兩種纖維混紡的線編織出的菱形小塊終於能把感嘆號「樹葉」藏在一片森林裡了。

  針織材料富有彈性,加入了樹皮纖維線之後織出的格子是淺灰色,非常結實耐磨,魚皮有些是淺藍色,有些是米白色、乳黃色和藍灰色,和淺灰格子交錯,兩種材料都有些光澤,還挺好看的,做成褲子之後,遠看彷彿是天青色在等煙雨的氤氳天氣。美觀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這種復合材料做出的布料舒適有彈性,而且也不怕被樹枝勾到了,真要是勾破了,只要拆掉那一塊替換就行了。

  0079看到織了一小片的布料後就驚嘆不已,彩虹屁真情實感,等不及想要穿上試試了。

  可這個高級復合材料織成的布料很費工,妮妮織了一天,到了黃昏時才完成了一條褲腿,另一條褲腿只做到膝蓋那裡。但是0079實在等不了啦,先穿上臭美地試了試,樂得顴骨都要起飛了,抱住妮妮狠狠往她頭頂上啵啵啵了幾下,「你可真是個天才!」

  妮妮縮著脖子,心臟砰砰亂跳,臉頰燒燒的,覺得自己頭皮被0079碰過的地方每根頭髮都站起來輕輕晃動著,心裡還很擔憂,哎呀,我上次洗頭是三四天前了……

  她低頭把鋪在餐桌上的小刀、竹尺、頂針、針線等等小工具擺弄了個遍,才用一種驕傲又要裝作「那是自然你很有眼光」的語氣說,「等我們閒下來了,我給大家多做幾條外褲,換著穿!」

  既然研發出來復合材質面料的做法了,那就不僅限於使用魚皮了,海牛皮的邊角料也可以用上,和香蒲線鉤織在一起做一條豎條紋的褲子應該也不錯,這就不像老鼠人了嘛。而且豎條紋要更容易做。

  有了做褲子的經驗,妮妮再做海牛皮外套的時候游刃有餘。

  等她把三個人的皮草外套都做好了,齊盛和0079也蓋好了三個廁所。一個是活水不斷流入的廁所,另一個是在地下挖了三米深的方形豎井,填上淤泥的旱廁。此外,還在妮妮的小水房下游不遠處又給她也蓋了一個活水廁所。

  妮妮又對她的廁所進行了改進。

  她另加了一根高一些的引水管進入廁所,在水管下放一個大竹筒,只要拔掉水管上的塞子就有活水可以洗手了,竹筒底部打一個洞,再連上一根竹管,可以直接把髒水引到馬桶裡。

  小小設計師帶領兩位男士參觀她「活水廁所‧加強版」之後,這兩人很快也改進了他們的廁所。

  接下來,就跟比賽升級似的,妮妮在自己的廁所裡鋪平地面,掛上吊燈,兩位男士也趕緊如法炮製,還得再做點別的——他們的洗手竹筒本來是用磚塊支撐,現在用大樹根做了個平台,搞出了「活水廁所‧精裝版」。

  妮妮一看,呵,抄作業就算了,抄完還想跟我比?她也沒費什麼力氣,就在自己的廁所牆上釘上木板架,擺上怪石,小盆景(誰說她那些漏水的陶杯沒用的?),還有裝著乾花的花瓶等等,隨便搞了搞室內裝修。

  兩位男士一看,繼續如法炮製,而且他們還改進了洗手液,換成倒懸的玻璃瓶,用的時候把瓶口插著的竹塞子順時針旋轉九十度,洗手液就會流出來,再旋轉回去即可,而且,洗手液裡還加了香精,非常香!

  嘁。奇技淫巧而已。

  妮妮又給自己的馬桶座加了針織坐墊,可以包裹住馬桶座,用香蒲線粗棒針織成,抽掉裡面的細竹篾就能拆下來換洗,坐上去的時候肌膚能感受絲綢一般的光滑柔軟,再給自己的廁所小窗子上掛上香蒲線編織的流蘇小窗簾,在洗手台旁的木台上放上配套的流蘇毛巾。

  嗐,也沒什麼,隨便搞了點軟裝修而已。

  齊盛和0079參觀過後,再次照抄作業!他們給廁所門加了一個玻璃小氣窗——你有一個窗戶,我們可有兩個!然後還做了一張長腿細條案挨著一面牆放好,上面擺著燭台,陶盤,盤上放著香蒲線織成的毛巾,疊成一對鳧水的鴨子狀——後來經0079澄清,不是鴨子是天鵝。這也還罷了,另一個陶盤可不得了,上面放著一個一看就很金貴的小玻璃罐,裡面是橙黃色的潤手霜香膏!

  廁所的攀比之風就被這罐香膏終結了。

  妮妮打開蓋子,一股柔和清新的香氣湧動,她用指尖蘸了一點膏體塗在手背上,立刻被吸收了,閉上眼睛,這是夏天海邊的風吹過樹林的香氣。

  0079得意洋洋,把這個核桃大小的小玻璃罐送給妮妮,「是護手霜。」

  妮妮好奇,「這是用什麼做的啊?」

  0079更得意了,「我的不傳之秘。」

  妮妮撇撇嘴,我就不信我研究不出來。

  其實這瓶小小的香膏她最喜歡的不是那一丁點護手霜,而是這個可愛的小罐子。他們三人之中,0079肺活量最大,吹玻璃的技術最好,但受限於玻璃砂的成分,不管做出的玻璃是厚是薄,總有一層「霧」,也不知道0079吹這個小罐子的時候是不是就想到它的用途了,他故意將它做得圓墩墩的,樸拙可愛,裝上橙黃色的膏體後,就像一顆裹在冰霜中的小太陽,放在掌上,燈下,窗前,都可玩賞。

  對於這一點齊盛自嘆不如,0079不愧是歷史悠久的貴族家的少爺,在這種環境下仍然不忘生活情趣,還積極地製作香氛,而且調出的香膏氣味真的幽雅迷人。

  三個人對廁所不厭其煩精裝修的時候,也沒忘了幹正事。

  裝修比拼結束時,妮妮把她的水房給修好了,她用十幾根直徑四釐米左右的木棍插在水房底座上作為「經線」,選取顏色、光澤、韌性最好的蘆葦桿,剝掉外皮,浸水,這樣它的韌性就更強了,可以隨意彎曲,然後,她像編籃子一樣用蘆葦桿皮「編織」好了水房的外牆,還留了一個二十釐米見方的小窗子。然後在「經線」之上搭起橫樑,編了一個蒙古包似的超大型斗笠當房頂。最後,她用紮成一束束的蘆葦桿蓋在屋頂上,像穿蓑衣一樣在房子外牆圍了一層。

  0079覺得這個小房子是個屹立在水上的稻草人,齊盛倒覺得這房子更像一頭巨大的金色刺蝟。

  吸取了之前的經驗,她的水房裡只有浴缸和火爐,東西一少,雖然比齊盛他們的水房小了很多,但在視覺上更寬敞明亮。

  她用竹子做幾個衣架掛在浴缸上方的橫樑上,什麼洗衣缸、晾衣架、地漏地板,全都不需要了!在浴缸裡不能洗衣服麼?晾衣服流下來的水當然也可以接在浴缸裡再流出去啊。

  雖然空間餘地很多,但妮妮並沒像在裝修廁所那樣在這個小浴室裡做很多的裝飾,她挑了一個自己從前用沼澤地的泥做的粗陶罐,裡面先鋪上一層落葉和小樹枝做基座,然後在一側插了幾束乾枯的香蒲,再放上一層小石子和顏色鮮豔的落葉,又放了幾朵用竹篾編的蓮花,最後,她在竹篾蓮花上鋪上幾朵水蓮花的乾花。這些花朵含苞欲放時被摘下來,放在相扣的兩個竹匾裡陰乾,雖然永遠不會盛開,但保留了鮮豔的紫紅色,還有淡淡的香氣。這個陶罐放在一個小小的儲物櫃,這櫃子的腿也特別長,像個長腿鷺鷥,站在浴缸一邊,挨著小窗子,木質的顏色和做地板的木板一樣是淺棕色。

  在水房門兩邊,妮妮各掛了一個花環,一個是冷杉枝葉,另一個是松樹的。

  她還用香蒲線擰成小指頭粗細的繩子,編了一塊剛好夠踩腳的小毯子,鋪在浴缸前的地面上,一邊隔著一個方敦敦的木頭小凳子,是洗澡時放進浴缸裡坐著用的,至於洗浴用的肥皂液,磨死皮用的小石頭片,還有乾草做成的浴花,全都放在一個竹編小筐子裡,這個小筐子有兩根彎曲的手柄,可以掛在浴缸壁上。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裝飾了。

  齊盛和0079參觀過之後,雖然都覺得這個小水房和連毛巾都有流蘇的廁所相比另有一種美感,但兩人內心的想法迥然不同。

  齊盛想,大概妮妮習慣了一物多用。海盜船上的空間畢竟有限。

  0079想,妮妮肯定是裝修廁所時用過勁了,現在返璞歸真了。

  妮妮滿意地想,多留點地方好,冬天洗澡太冷了,我要多搞幾個炭盆放進來才暖和!

  妮妮修水房的時候,齊盛和0079總算把他們的客廳給建起來了。這個工程一拖再拖,拆掉柴房後兩個人的小房間之間沒有阻隔,比平時更冷了,有一天晚上不得不在空地上重新用石頭圍了個火塘,燒起篝火。

  現在,一個明亮的磚頭房子把兩人的房間連通,厚實的牆,厚實的木門,結實的單坡式房頂,還有兩扇密閉性能很好的玻璃窗,鐵皮爐從廚房搬到了客廳正中間,站在陶磚拼花地板上,煙囪直通屋頂,散發熱量,靠著山崖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張不同材質的線編織的壁毯,上面插著五彩斑斕的乾花、紅葉,妮妮在客廳快要建成前通知0079和齊盛,「我做了個沙發。剛好可以放在客廳裡。」

  再不通知就要裝門了!沙發就抬不進去了!

  這個沙發是用他們各自的座艙椅子改裝的,加上了木架子,能讓三個形狀大小稍有區別的椅子並成一排,彎曲的弧度保持一致,還貼心地在沙發兩個扶手上套上皮子,裡面塞滿了乾草,柔軟舒服得簡直可以當枕頭躺在沙發上打個盹。

  妮妮滿心歡喜等著兩個小伙伴誇她呢,沒想到,齊盛微笑著指指沙發正中,「為什麼把我的座艙椅放在那兒?我個子最高,坐中間的話……你們兩個會不舒服吧?」

  妮妮一聽,趕緊看0079,齊盛不坐C位那能行?不行啊!你趕快說點什麼!

  沒想到,0079在這一刻背叛了她,笑著說,「有道理啊,那把妮妮的座椅安排在中間吧。」

  妮妮一想,對0079交換了一個「兄弟,你懂我」的猥瑣笑容,她轉臉對齊盛純真微笑,「嗯,這樣也好。」當然好了!這樣不論你坐在哪兒都挨著我啦!嘿嘿嘿。

  毫無疑問,這個代表了來自不同立場、不同背景的三個倖存者作為一個整體生存的沙發成為了新客廳的中心。

  它被放在了0079用掛毯精心布置的背景牆下。為了彰顯它的高貴地位,也為了大家坐著更舒服,他們放下裝門的工作,臨時為沙發量體定做了一個矮茶几。

  放在沙發前的矮茶几樣子更像一條特別寬的長凳,桌面是一塊不規則的木板,甚至都還沒打磨光滑,但是無所謂,反正它是用來放腳的。

  三個人把茶几搬進客廳後,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沙發上,然後不約而同伸個懶腰,屁股往前一滑,把兩腳翹在茶几上,再齊齊地輕輕舒口氣,「啊。」

  然後,三個沒正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輕輕笑了。

  好舒服呀。

  我們有沙發了。

  這個星球有沙發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0 09:49 P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章 檸檬餅乾

  蓋好了客廳,又有了沙發,廚房和廁所都實現了活水入戶,鐵皮爐裡柴薪充足,各種食物暫時也還算豐富,三個倖存者感到建設工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大家能休息一下了。

  於是這天晚上一吃完晚飯,三個人心滿意足坐在沙發上,很快就癱成一團果凍了。

  妮妮把鱷魚鴨嘴獸皮的睡袋拆開做成了一個毛毯子,能把三個人從腹部到腳尖全都蓋住,這樣大家翹腳癱倒在沙發上的時候更暖和了,0079在電腦裡找了個關於古代紡織機的紀錄片用投影播放,大家一邊看視頻一邊吃零食閒聊,簡直幸福到雲端了。

  視頻看到一半,0079建議,乾脆再做一個長腳踏,用做沙發扶手同樣的方法,墊上一層厚厚的乾草,用網兜綁緊,再蓋上一層獸皮,那放腳的地方就更舒服了。

  妮妮也有同感,不如直接把茶几改造成腳踏吧,我看咱們坐在沙發上從茶几上拿茶杯的機會可能不多。

  齊盛都想笑了,什麼軍姿,什麼禮儀,在舒服面前不堪一擊。但他還是說,那算得有個放茶壺茶杯零食盤子的地方吧?這樣,現在的長條茶几改成腳踏,然後再做兩個小茶几,沙發兩邊一邊一個。

  妮妮和0079一起點頭。

  討論完怎麼癱著更舒服,三個人又說起吃的事。最近一直忙活著搞基建,搞裝修,花在吃食上的心思就少了,接下來大家可以多想想做點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日三餐基本是有定式的,早上大多數時候是燕麥粥,或是加上醃肉碎和一些蔬菜做成鹹味的,或是加上胡蘿蔔、蜂蜜和果乾、松子仁做成甜味的;午飯和晚飯基本都是碳水、蛋白質和纖維搭配,因為一直要幹體力活兒,最近還要抵禦寒冷還適量增加了脂肪的攝入。但零食就不一樣了!

  零食是什麼?

  零食的本質是人類得到的第一件奢侈品。

  當擁有了富餘的時間,體力,食材,甚至出現了階級之分,才出現了零食。

  而且,伴隨著人類文明程度和復雜性的提高,僅僅是物質豐富就能享用零食了?那為什麼很多運動員、明星甚至對自己的身材不自信也不舒適的普通人也不能毫無愧疚地享受零食呢?因為這個迷人的小妖精帶來的不止是味蕾上的享受,還有卡路里。

  因此,只有達到了時間自由,錢包充裕,精神自由三大高峰的成功人士,才能盡情地享受零食。

  不幸者比如一生都要保持飛賊身材的二當家,只能在別人吃零食的時候啃手指。

  提到這個妮妮就很想念在泰和的日子,二當家每年有三天是「過年」的假期,這個時候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吃些毫無營養但卡路里爆滿的食物,比如蝴蝶酥和麻葉酥,這種餅乾的做法很簡單,和麵的時候不用水用蛋,加上糖,灑上些芝麻和桂花糖,搟得薄薄的,放在熱油裡炸成金黃就能吃了!妮妮其實並不覺得這東西有多好吃,最多口感酥脆些,吃多了還容易喉嚨痛、生口瘡、爛嘴角,但是二當家每年都會搞這個。

  現在她理解為什麼了。這是一種情懷。

  她跟兩個小伙伴說了自己想吃這個,0079和齊盛一起點頭,「行啊。」他們有的是油,澱粉也有,糖可以用蜂蜜或是樹汁糖漿代替,蛋是搞不到的,但不是必須食材。

  「那你們呢,你們有什麼特別想吃的零食麼?」妮妮一邊回憶二當家是怎麼做麻葉酥的,一邊問。

  0079立刻舉手,「有!我想吃薄荷糕。小小的一粒一粒的——」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比彈珠略大的小圓圈,「不是酥脆的,是綿軟的,淡青色,上面有一層細細的幾乎看不見的糖霜,不會太甜,還有點涼涼的,就像含了一朵小雲彩,在嘴巴裡化了。」

  「哇,我聽你說的……我也想吃了。」妮妮咽了咽口水,入口即化的小雲朵,嘖嘖嘖,這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我簡直有點後悔說麻葉酥了,二當家那個油炸卡路里零食跟這個一比太粗鄙了,虧我還給她的零食加了個「酥」字美化呢。本來那玩意就叫麻葉。聽聽這個不講究的名字,讓人聯想到林子裡伸手就能揪到一大把的粗糙葉子。

  0079見妮妮很嚮往的樣子,在他的電腦裡扒了半天,還真的找到了一張這種薄荷糕的照片。

  妮妮一看,又是「哇」的一聲,這照片上的小點心比0079描述的還精致個幾倍,那個淡綠色簡直美呆了,糕點不知是用特製的模具烤出來的還是用切模壓出來的,是一朵八個圓角的小菱花,就比指頭尖大一丁點,小菱花的中心是一粒小寶石似的朱紅色半透明裝飾,據0079說是什麼果醬,側面看顏色還分好幾層,最中間那一層是如雲的白色,一點淡青如煙如霧從中心向外層擴散。

  這哪是什麼零食啊,這根本就是零食界的貴族小姐好嘛,人家還戴著珠寶呢。

  妮妮眼巴巴直咽口水,想像了一下這貴族小姐被自己放入口中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吞咽,嘆了口氣,「這東西做法一定很復雜,恐怕,憑咱們現在的實力,還有食材、家伙事,很難做出來。」

  0079從來都不缺乏盲目的自信,「咱們有薄荷,有蜂蜜,有麵粉,難道還不能做出個類似的?綠色的果凍你不也做出來了?」

  妮妮心虛啊,綠色果凍跟這位貴族小姐一比就是個村姑啊,你太看得起在下了,她趕快轉移話題問齊盛,「你呢,你肯定也有什麼想吃的零食吧?」

  齊盛微笑著點點頭,「有的。」然後,他拿出了他那個簡陋的電子閱讀器調出一個文檔,讓0079接到他電腦上投放出來。

  文檔打開的那一瞬間,0079和妮妮對視一眼:震驚‧JPG

  看不出啊。

  沒想到……一向高冷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齊盛竟然……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在他的簡陋的閱讀器裡做了個文檔將目前他們做過的所有食物一一記錄了下來,還按照甜鹹口味、營養成分做了分類索引,這還不算什麼,最讓人驚訝的是他還列了一個根據他們目前擁有的食材可以做出的零食清單。好長的一個單子。

  0079看到待做清單上餅乾條目下的選項,輕輕念:「檸檬黃油海鹽餅乾,果仁蜜香餅乾,薑茶糖漿餅乾,海苔燕麥脆餅,海苔肉松餅乾,烤培根碎土豆餅乾……我的天,有二十七種!」他抬頭看看齊盛,再看看妮妮,恍惚地問,「我們原先給他安排的另類人生工作是什麼來著?」

  妮妮看了幾眼投放出來的清單感到難以置信,又湊在齊盛跟前看他閱讀器上的清單,這時,她抬頭,懵懵地看著他,「是教師吧?不過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去開網紅咖啡店或者餅乾店了!」

  啊,不愧是齊盛呀,不管做什麼都這麼有條理。這是把現有食材的幾乎全部可能性都列出來了。

  齊盛淡淡地笑了,笑得有點自嘲,「要是半年前有人跟我說,我有一天會列這麼個單子,我絕對不信。」

  來到這個星球之前,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注重物質享樂了,皇宮宴會上的食物和軍隊中供應遠征部隊的營養包在他看來差別其實不大,進食只是為這具肉身的運轉提供燃料,就像給一輛車加入燃油,給一艘飛船更換動力核心,甚至,他一度覺得在盛大宴會、高級餐廳、私人會所中吃飯還要忍耐繁文縟節,還不如在軍隊吃營養包呢。

  那麼,營養包是什麼呢?是綜合了蛋白質和碳水化合物等營養成分的粉末,可以直接吞咽,加入水,合成果汁或營養劑後會膨脹成固體,有很多口味和顏色,不過,不管包裝上寫著的是牛肉味還是草莓味,其實都相距不遠。

  齊盛帶領艦隊遠征剿匪的時候,可以每日三餐都只吃營養包,連續十八個月,毫無怨言。

  他一度還以為自己是超脫了物質享樂的束縛呢,現在看來,這種「低欲望狀態」可能是常年的睡眠不足造成的。過去的十幾年裡,他要是可以每天睡三四個小時就會覺得很滿足,現在,他能夠連續睡七八個小時,漸漸向0079那個睡法靠攏了,隨著睡眠時間的增加,他發現自己對食物的要求也變了,從前只要是能果腹,滿足身體健康需要就行,現在嘛,現在不行了。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忘了吃東西的樂趣了呢?想不起來了。也許是看到他稱為「家」的那顆星球在舷窗外化作一團明亮的光團繼而湮滅之後,也許是在夢境都被鮮血和硝煙染成黑色之後,也許是作為一個無國籍人士流浪的那段時間,不管吃什麼都是能量,進食只是為了維持生存……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段時間很長。

  長到他在進食時只是在重復完成「咀嚼」這個動作,對食物的感知被切斷了,更別提對哪種食物有期待、興奮、欣喜之類的情緒了。

  來到這星球的第100天,妮妮還沒捧出來那盤水晶果凍的時候,齊盛忽然意識到,他居然在期待,期待一樣食物。

  他驟然發現,原來沉睡著的味蕾不知什麼時候全都甦醒過來了!絕對不是吃到那盤果凍的時候才醒的,也許是大家一起喝味道怪怪的海牛奶酒時?也許是在地底洞穴接過0079塞給他的一塊肉乾時?也許更早,在他自己煮了一壺松針茶,加上蜂蜜和兩個同伴分享時?

  醒過來的味覺和嗅覺原來十分敏感,他能輕易地分辨出樹汁糖漿、蜂蜜、異星李子、蘋果,還有燕麥、土豆、異星紅蘿蔔中的甜味非常不同,它們和檸檬、生薑、薄荷、海鹽搭配時會創造出層次復雜豐富的滋味,香蒲莖、蘆葦根、羽毛地衣、厚耳苔蘚、長豆、辣椒、海帶、蘑菇、白蘿蔔,這些蔬菜和魚肉、兔肉、海牛肉、松雞肉、熊肉搭配在一起,再加上鹹、甜、酸、辣、鮮等等調味,每次入口時都會讓他有小小的期待和興奮:會是什麼味道?口感是脆還是綿軟?韌性如何?

  每咬一下,似乎口中的食物會釋放出更多的能量,把他身體裡沉睡的部分逐一喚醒。

  吃東西不再只是為了維持身體的運轉了!他現在是在享受這個過程,獲取食物,準備食物,烹飪,進食前的欣賞,進食後的回味……於是他品嘗食物的時候不由自主開始琢磨怎麼搭配不同的食材才能調製出更好的味道,做出更多不同的食物,每天臨睡前也不再回憶看過的某本書來催眠了,他喜歡想像那些沒被做出來的食物,把它們記錄下來。

  味蕾的甦醒和舌尖上的苦行僧突然破戒這種感受當然只有他一個人能感受得到,可他想和他的小伙伴分享這種重新獲得的快樂。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個長長的單子。

  齊盛指指排在他清單第一位的餅乾,「我一直很想吃這個。」檸檬黃油海鹽餅乾。

  他小時候,家中有很大一片柑橘類樹木做成的迷宮,或者說是幾何圖案的規整花園。他房間的露台正對著這個花園。每天他早上起床後看到的第一幅風景就是這個,綠色的樹,站在藍天下,黃色的檸檬,橙色的橘子,還有嬌黃色的佛手柑,一種皮皺皺的香櫞,不管果子大小永遠是墨綠色。

  這些樹結的果子很少用來吃,主要是來觀賞和聞香的。園丁和傭人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儲存它們,從夏季到冬季,只要回到家,一整年都能聞到它們的香味。管家太太讓女傭們把這些水果裝在藍白色釉色的高腳陶瓷盆裡,還有一種專門放聞香果子的大花瓶,瓶肚子胖圓,能裝上十幾個醜醜的香櫞果。這種瓷瓶是雙層鏤雕的,好像是很難做出來的瓷器。

  雖然都是柑橘類水果,但它們的香味有區別,有的帶著一絲清苦,有的芬芳濃烈,有的聞起來就酸酸的,有的帶著花香,有的是可以吃的,有的完全不行。

  家裡的廚娘在檸檬剛摘下來的時候會做一些時令甜點,檸檬派,還有就是這個餅乾。

  不過,和0079鐘愛的薄荷味小雲朵一樣,齊盛不清楚這個餅乾究竟是怎麼做出來的。

  三個人推敲了一會兒,不得要領,0079的視頻中也沒有什麼美食節目,大家淘了一會兒,只找到一個做海綿蛋糕的,當即就著松針茶和燕麥爆米花津津有味看起來。

  這麼一操作,似乎嘴巴裡微帶苦味的燕麥爆米花都變成了綿軟香甜的海綿蛋糕。

  妮妮告辭的時候覺得自己滿嘴都是口水,冷冷的夜風裡好像都有蛋糕的香味。

  翌日清晨,齊盛驚訝地發現自己並非第一個起床的人。

  妮妮不知道來了多久了,正在廚房案台前忙活呢。

  她把一小竹杯的澱粉倒在竹篩子上,輕輕拍打篩子邊緣,澱粉就從網眼裡漏出來,像白雪一樣灑在一個大玻璃碗裡,一旁的另一個玻璃碗裡放著一個小四方塊海牛奶黃油,還沒化開。

  妮妮轉過頭,一看齊盛就不由自主對他微笑,「我想出來怎麼做餅乾了!」——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的組合唄!二當家說過,神的食物。

  餅乾用的是低筋麵粉,他們用異星白蘿蔔做出的澱粉應該可以勝任,加上溶化的黃油攪拌成糊,再加上糖漿,檸檬汁,海鹽——這三樣食材具體放多少,比例只有吃過這種餅乾的齊盛才能確認。餅乾的點睛之筆是一點點檸檬的外皮。

  她把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每說一句,齊盛就點點頭,然後,他也忍不住笑了,問她,「接下來做什麼?我來。」

  「擠檸檬汁!」

  0079醒來時,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香甜,隔壁客廳裡妮妮發出了一聲歡呼,「成功了!」緊接著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金屬碰撞聲,妮妮呼呼嚷道,「好燙好燙!」

  他揉揉眼睛,仔細聞了聞,「真做出檸檬餅乾了?」

  齊盛和妮妮第一次做出的檸檬黃油海鹽餅乾說實話和他印象中的並不一樣。他記憶中的餅乾是淺黃色,金燦燦的,可他們用銅盤在鐵皮爐裡烤出來的餅乾是淺棕色,有的邊緣還變成了焦黃,顯然是火候不對。

  但這有什麼關係呢?

  妮妮摘掉昨晚用邊角碎皮毛做的隔熱手套,折疊一下再小心翼翼把銅盤放在鐵皮爐上,吹了吹燙紅的手拇指和食指,「我得重做一副隔熱手套。」

  齊盛把她的手拿過來又吹了吹,「還疼麼?」

  妮妮先搖搖頭,又趕快點點頭,齊盛笑了一下,就再拿起她的手,又放在面前輕輕吹了吹。

  妮妮胸腔裡這顆小心臟撲通撲通撲通,就像有個小絨兔子似的,在身體裡亂撞亂跳,跳得她連一枚小小的餅乾都拿不穩了,遞到齊盛嘴邊時直打顫,「你嘗嘗吧。」

  他張嘴,輕輕咬了一角,餅乾入口後還帶著點焦糊的苦味,可是,他對她說,「很好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12:14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一章 閒情逸致

  第二次做檸檬餅乾的時候妮妮備齊了全套裝備:加厚的隔熱手套,能把銅烤盤從爐子裡穩穩夾出來並且直接放在平面上的特製竹夾子,把原先測量輻射的探測器改裝成了溫度探針,烤盤改良成了長方形,還用薄竹片做了切割麵團的模具。

  可即使是這樣,第二次做出的餅乾也只有一半稱得上成功。

  鐵皮爐用的是炭火,就算是有探針測量溫度,想要維持溫度,提高或者降低溫度,全都要手控。

  不過,第三次做餅乾時,大家已經有經驗了,烤七分鐘,取出來,用特製的超薄竹鏟將餅乾翻面,換換位置,再烤五分鐘,就能保證每塊餅乾受熱均勻。

  這一次做出的餅乾非常漂亮,每一枚都是金燦燦的,妮妮先拿了一塊讓齊盛評品,滿心歡喜地看到他面露微笑,又有點懷疑,前面兩次可以說完全失敗了他也是看起來吃得很開心很滿足的樣子,這次呢?齊盛一看她眸子轉啊轉的,就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了,他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餅乾遞到她面前,「這次真的成功了。和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妮妮猶疑著咬了一口,嚼了一下,忽然想到,我的天哪——齊盛在餵我吃東西!這、這、這什麼澀情的走向?腦子裡光怪陸離的黃色廢料經過從0079那兒搜刮的澀文加工之後變得更加不可描述了,在餅乾在她口中融化的這幾秒鐘裡一下子衍生出了好幾篇會導致網頁404的同人圖文!主角當然是她和齊盛!有時還不止一個她和不止一個齊盛!配圖詳實可信!都是她親眼所見!

  妮妮的臉,不可抑制地紅了。

  齊盛微微一怔,嗯?

  妮妮像尾巴被燙了一下跳起來,大聲喊,「成功了!0079,趕快來拍照!」

  她倉皇跑出客廳,假裝去廚房找0079了,實際上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又是激動又是懊悔,唉,多好的機會啊,因為我太慫,浪費了。我當時就應該打蛇隨棍上,猴子順桿爬啊!我應該兩手握住他的手,假意再咬一口餅乾實則把他手指含在嘴裡……嘿嘿嘿。不不,我怎麼能這麼冒犯齊盛呢?可我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他會怎麼回應呢?

  她想入非非,走進廚房,0079靠在廚房門口,冷笑著在她腦門上彈了個腦蹦,「一臉壞笑,不懷好意!幹什麼?」

  妮妮和0079找了幾個十分漂亮的陶盤玻璃盤,把完美的檸檬餅乾擺拍了一個遍,然後得意洋洋坐在沙發上,翹起蘭花指,用小得只夠喝一口的玻璃杯喝一口澄明的松子茶,再咬一口小餅乾,然後,再閉上眼睛,靜靜地享受舌尖上美妙滋味和香氣的碰撞交錯。

  啊,我終於獲得了烤餅乾的終極奧義了!

  這天晚上,野心勃勃的妮妮把齊盛列出的餅乾清單下載到自己電腦裡,寫了很多備注。第二天,她又在0079的紀錄片收藏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零碎信息,將幾塊皮草邊角料縫合成一個扇形,用匕首刮掉表面的毛,縫成一個圓錐,再用小銅片做成幾個形狀不同的裱花嘴,這就有裱花袋了——裝備升級了!

  裱花袋做成的當天下午,妮妮成功烤出了海苔餅乾和蔥香餅乾,不過這次用的不是黃油,而是海牛的脂肪,還加了一點點海藻燒成的蘇打作為膨鬆劑,這下餅乾的口感更好了。這兩種餅乾都是咸味的,海苔餅乾加了海鹽、檸檬汁,當然還有海苔粉末,齊盛非常喜歡,0079卻建議下次烤的時候可以再加一點辣椒末增加餅乾的風味。

  蔥香餅乾並不在齊盛的清單裡,是妮妮想到二當家非常喜歡的蔥油酥餅產生的靈感。蔥是她第一次去棋盤花園帶回來的,種在竹節花盆裡,一直長得很好,天氣冷了之後就搬進室內,現在已經分出了三盆,放在廚房窗台上仍然是綠油油的。要吃的時候用竹剪直接剪下一小把,斷掉的莖幾天之後又會長出新的。妮妮把小蔥切成碎末,用海牛油小火煎炒一會兒,放涼了就直接用蔥油和麵,再加上鹽,攪好的麵糊倒進裱花袋裡,在塗了一層油的烤盤上擠成圓圈或者是花朵的形狀,烤的時候那股香味讓人一直流口水,酥脆極了。

  連續成功後,妮妮對於自己是個天才廚師深信不疑了。她覺著自己沒準真能做出0079想要的薄荷味小雲朵,它不就是薄荷、糖和麵粉的混合物麼?

  最先發現樹汁糖漿的時候大家就很喜歡加上薄荷或是薑片做成的熱飲,於是她又做了兩種餅乾,一種是樹汁糖漿加薄荷的,另一種是薑汁味的。因為這次要突出這兩種植物的香氣,所以揉麵的時候油脂減半,用糖漿加薄荷水、薑汁來和麵,為了平衡味道,還加了一點點鹽。

  這麼烤出的餅乾還真很好吃,薄荷餅乾也有那種0079描述的「微甜帶一點冰冰的餘味」,雖然還是不能做到入口即化,也許是因為季節原因,薑汁餅乾比薄荷餅乾更受歡迎,最令妮妮意外的薑汁薄荷餅乾,用竹片模具切割完兩種餅乾後,麵團各自剩下一點,她就隨手一捏合在一起做了兩塊餅乾,沒想到,這兩塊餅乾大家分吃之後都認為是目前所有餅乾中最好吃的。

  於是妮妮又烤了一盤薑汁薄荷餅乾。

  這麼幾天折騰下來,他們做出了好幾種風味各異的餅乾,但都是熱量極高的食物,一次最多吃個五六塊就吃不下更多了。剩下的餅乾就放在小玻璃罐裡,擺在沙發後的置物架上,在沙發上癱坐的時候隨時可以拿來抱著一罐吃。

  這麼做舒服雖然是舒服了,可是難免有些邋遢,餅乾渣會掉到毛毯子上還有沙發座椅縫隙裡,沾在毛皮褲子衣服上還會有油漬,要是長此以往,恐怕天氣熱了之後螞蟻蟲子就會循著香味跑來和他們同樂了。

  齊盛找了些乾草穗子,晚上癱坐在沙發上看視頻的時候紮了一把又細又窄的刷子,用這刷子每天早晚把沙發刷一遍,毛皮毯子還有沙發前面鋪的小地毯也會被拎到室外拍打乾淨,他還用細竹條做了一把三葉草形狀的拍子,專門來拍打它們。

  太陽好的時候,他還會在廚房外的兩棵樹之間拴上繩子,把毛皮毯子掛在上面晾曬。

  這些天雖然依舊晴朗,但日照時間又縮短了,到了下午四點,天色就會迅速灰暗,到了五點,如果不借助燈光,就只能看到身前幾米的範圍,再遠一些的景物全都籠罩在黑暗中。

  隨著日光縮短,氣溫也更低了。即使是在正午,也不過十五度左右,而這個溫度最多也就維持一兩個小時。

  沼澤叢林中許多地方都結冰了。

  妮妮帶著小黑豆豆和自閉兔去散步時很喜歡往那兒去,那裡的泥塘周邊草木枯萎,池塘因為流水速度緩慢,時常覆蓋著一層薄冰,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池中的魚兒早不知都去了哪裡,林中的小溪水流也變慢了。但是青苔和地衣類的植物依舊保持著鮮豔。所以兩個小動物每次出門散步都開心得不得了。

  這時妮妮就哄走這兩個小小食物偵探,採集它們在落葉下和草叢中找到的肥厚的可食用苔蘚。

  她還挖了一些不好吃但是很好看的小植物帶回家,種在小陶盆裡,為冬日增加一點色彩,這些苔蘚和地衣的莖葉在嚴冬時節依舊翠綠欲滴,有一些苔蘚葉子的邊緣還出現了紅色的霜凍邊,更漂亮了。它們雖然小,但是這個星球的造物主在創造它們時一點也沒省事,盡心盡力把它們做得一個個都很好看。

  她還在一個粗陶杯子裡種了一些苔蘚放在廚房窗前,沒想到0079看了很喜歡,又和她去了幾次沼澤。他也收集了幾種不同的苔蘚,還有些長著青苔的小石頭,回到家,他找出一個平平的陶盆,拿石頭當假山,再用泥土塑造出山巒起伏的地勢,蓋上苔蘚,就變成了草叢樹木和小島,碎石子和砂礫是河灘和陸地,然後又做了小小的竹亭,房子,竹橋,還有小船,點綴其中,最後,他往盆底加上一些水,青山竹橋倒映水中,這就是個有微縮景觀的小盆景了。

  要說會玩還是得看0079啊。

  妮妮和齊盛都覺得這個盆景可愛極了,尤其是齊盛,很是讚賞了一番。

  0079被男神一誇,膨脹了!

  他又找出一個吹歪了的大玻璃罐,做了個更精致的微縮景觀。

  這次他做得更精妙了,不僅有高低起伏的山巒草木,還有山間小路,嶙峋奇峰,還有個小水潭,水潭旁邊還有小茅屋。

  為了製作這個微觀景觀,0079專門製作了一套竹鑷子,用來拿取放置細小的沙石,安插種植作為「樹木」的各種苔蘚。

  盆景完成之後加上清水,蓋上竹蓋子,這個玻璃罐內就有了自成一體的生態系統。因為廚房裡幾乎日夜不停地燒著爐子,即使沒有做飯,爐子裡也會保留一點火星,白天陽光從玻璃窗中投射進來,屋子裡就更暖和了,大玻璃罐放在靠近爐子的地方,「水潭」中的水漸漸蒸發,在玻璃壁上凝結成「露珠」,流在「山石」「樹木」上,化成溪水,涓涓滴滴從「石崖」滴落,沿著「山間小徑」流淌,從「小茅屋」的屋簷落下,又回到「水潭」中。

  齊盛毫不吝嗇地稱讚0079好手藝,說這個微縮景觀有「須彌芥子」的感覺。

  0079更加得意了,「這有什麼,等春暖花開了,我們再捉幾條小魚苗放在水潭裡!」

  須彌芥子中沒有季節,始終綠意盎然,但是外面的世界可不一樣了。

  天氣越來越冷,冷到廚房和廁所的進水管在每天早上會覆蓋一層薄冰。

  雖然太陽出來後這層薄冰就隨水流溶化了,但是齊盛擔心遲早水流會被凍上。凍上還不要緊,要是凍結的冰塊把竹管給撐破了就不太妙了。

  於是三個人趕快在引水管上纏了一層乾草擰成的粗繩。

  妮妮最初對這種簡陋的措施能否有效很是懷疑,但竹管裹上一層乾草之後引水管確實就不再冰凍了。她大受鼓舞,建議不如在引水管的架子上多加一根橫桿,然後把一扎一扎的乾草搭在橫桿上,這樣不就有一個小小的「人」字型棚子蓋著水管麼?並不怎麼費事,搭好之後就不怕積雪了啊!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把所有暴露在室外的引水管都搭上小草棚保護起來。

  誰也不知道第一場雪會什麼時候到來。

  齊盛原先很擔心在海灘附近的山上遭遇的寒潮也會隨著天氣更冷入侵,但到了現在,這個可能性很小了。每天深夜仍然能看到白色的濃霧像湧出的牛奶一樣從山峰之間的裂縫流下來,但這些代表極寒的冷氣往往在半山腰就消散了,似乎爬過山峰已經消耗掉了所有的力氣。可他依然想要做完全的準備。

  他又帶著兩個小伙伴在廚房、客廳之間簡單地建起了兩道木牆,這樣一來,他們的庇護所現在就像是一個小四合院了,靠著山壁那面是客廳和住所,正對面是廚房和柴房,院子中間的空地上立著幾個燈柱,還有幾棵樹,兩面木牆上都留有門。

  圍起院牆之後,0079認為竹兔們就可以在院子裡撒撒歡了,但這些動物一出來就開始撒尿拉屎挖地洞,他只得又把它們抓回去了。

  這院子目前的利用率真是不怎麼高。

  趁著蓋院牆,大家把遺忘許久的暖房也建起來了。它靠著廚房的另一面牆,向陽,只有三四平方米大,帶上門上的窗子,三面都有玻璃窗,但都打不開,中間是兩個四方花池,用陶磚壘了一米多高,角落還有個小陶缸,蓋著木蓋,裡面放的是每天清理竹兔窩回收的便便和乾草。廚房的引水管也被小暖房保護起來了,他們在一截引水管底部打了個洞,塞上竹管,要給暖房裡的植物澆水也很容易。不過,目前暖房裡就種了幾樣東西,齊盛從棋盤花園裡移栽回來了好幾棵檸檬,栽在這裡一棵,還有就是些蔥、薑,和一些本土的植物,比如大白蘿蔔、紅蘿蔔之類的。

  誰也沒指望它們真能長得很好,畢竟,三個人中只有齊盛有一些種植的經驗,他還只會種檸檬。至於蔥、薄荷、薑之類的菜,本身就很容易成活。

  建好了院牆,齊盛趁著大家的基建熱情還沒褪去,趕緊又領著在妮妮的住所和院子之間,還有通往廁所的路上打上了木樁,建遮雨棚是算了,只在木樁之間拴上結實的繩子,再每隔幾個木樁安上一盞陶燈籠罷了。

  至此,今年的土木工程算是正式結束了。

  沒辦法呀,自從做了餅乾,有了沙發,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不然能搞出盆景這種閒情逸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08:25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二章 四捨五入

  蓋好了院牆,用石子沙土鋪平了建築間來往的道路,又立起了路邊的木樁,齊盛終於宣布今年的繁重工作已經全部結束,兩個小伙伴立即一起歡呼!

  他在心中暗自搖頭,這對狐獴還是小孩子。

  妮妮等這個消息可等好久了。

  她催促大家把夯木樁的大錘、木槌,還有鑿子、刨刀、車床、鏟子等等工具都收進她房子後面的工具棚。最後一樣工具放進棚裡,她快速關上門,用一條藤繩在工具棚的門栓上纏了個八字結,推推門,結結實實的,哈哈,這下終於可以休息了!

  齊盛在一旁看著,心想,你這樣子……是生怕我反悔啊。

  妮妮不和他對視,提起草棚外面的兩個大竹筒,「我要燒水洗澡了。你們不打算好好洗個澡麼?」

  現在才下午兩點多,一天中最暖和的時間段還沒結束,洗完了澡,還有充足的時間,先煮上一大鍋肉湯,再從地窖裡拿出幾罐醃菜,撈出一些,和一把花生豆一起放在過濾好的溪水裡泡著,等醃菜裡的鹽分析出來了,花生也泡脹了,吸收了菜裡的鹽分,把菜切碎,再加上一小勺糖漿攪拌一下,這佐餐的小菜就做好了。主菜也簡單,拿出一條魚或是一塊海牛肉和一疊蒸餅放在蒸籠上蒸。等肉湯熬好了,頭髮應該也差不多晾乾了,如果還沒乾就坐在爐灶前,再往灶膛的爐灰裡塞幾個小土豆,晚上臨睡前掏出來,剝掉皮,放在碗裡用勺子一壓,再放一小塊海牛奶做的黃油,配一杯熱乎乎的水果茶……哈哈,哈哈。

  今天剛好輪到齊盛做晚飯,妮妮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送走了他們,她到溪邊提了水,又用竹夾子從自己房中的壁爐裡夾了一塊還在燃燒的炭到水房給爐灶升起火,等火燒旺了,放上能裝至少十升水的大銅鍋,燒上水,又往爐膛裡放了兩個大鐵塊。這些鐵塊是煉鋼澆鑄的鐵胚,加以鍛造捶打可以做成斧頭、撬槓等等工具,不過目前暫時沒用處。

  齊盛做的浴缸能裝至少七十升水,用最大的竹筒要十桶水才能裝滿。不過洗澡用不了那麼多水,妮妮先倒了兩筒水,又提了兩筒水回來,再把換洗的衣服,等會兒泡澡時享用的餅乾,0079贈送的金貴護手霜等等全放在一個小桶裡拿來,這時水房裡已經熱乎乎的了,爐灶裡的柴炭發出噼噼啪啪的輕響,大鍋裡的水滋滋地叫著,水就快開了。新造的火爐效率很高,燒熱這麼一大鍋水需要二十分鐘。

  她拿起火鉗,往灶膛裡添了一塊木炭,再用竹管吹了吹氣,灶膛裡紅彤彤的火苗快樂地蹦跳。

  兩個鐵塊應該也很熱了,她用鐵鉗夾住一個鐵塊,放進水缸裡,「嗤」地一聲輕響,缸中的水升起一團蒸汽,再伸手進去,剛才還冰涼的水這時已經溫熱了。

  妮妮又等了一會兒才把鐵塊夾出來,重新放在火爐裡加熱。這時爐子上的水也咕嘟嘟地燒開了,蒸汽從木質鍋蓋邊緣跑出來,妮妮先用竹水舀舀了一半的水倒進水缸,才墊著隔熱墊端起大鍋把剩下的水也倒進水缸,整個水房頓時雲霧繚繞,到處都是白色蒸汽,熱得她渾身冒汗,趕緊把浴缸的木板蓋子蓋上,蒸騰的白霧全被鎖進浴缸裡了。

  這個木蓋子是特製的,十分厚重,從中間一分為二,保存熱水的時候兩瓣都蓋上,人坐在缸中泡澡的時候只蓋一半就行了!零食,茶水,綁頭髮的小髮繩小飾物,梳子,還有沐浴用的浴花,小竹盆,全都能放在蓋子上。

  這時缸裡的水已經很燙了,她伸手試了試,大約四五十度?

  她把泡澡用的小凳子又擦了一遍,放進缸裡,凳子的木頭和缸蓋是同一種,笨重得很,穩穩當當沉在缸裡了,她這才舒舒服服脫了衣服,踩著另一個小凳子爬進水缸。

  水燙得很,她腳趾往水裡一探,立即齜牙咧嘴發出一陣怪聲,她又撩了幾捧熱水淋在身上,哎呀,太舒服了!妮妮一咬牙,整條腿伸了進去,又吱哇亂叫了幾聲,再哈哈笑,太舒服了!這簡直就像是在泡溫泉嘛!

  她終於坐進去了,缸裡的水剛好沒到她肩膀,再縮縮身體,只露一個腦袋在水面上,後腦勺靠在缸壁上,胳膊肘蹭在水缸上,蹭到水缸在拉胚器上轉動劃出的細細紋路。

  她伸手在缸壁上撫摸這些細小的紋路忽然想起齊盛坐在拉胚器前雙手放在陶胚上製造陶器的樣子,嗯……哎呀了不得!四捨五入,這等於男神在服侍我洗澡啦!

  妮妮怪笑一陣,伸手拿過小竹盆,舀水淋在頭上。

  她把毛巾打濕了,蓋在頭上,繼續泡著。

  等手指尖兒都泡得發皺了,缸裡的水也有點涼了,第二鍋水也煮滾了。妮妮極不情願地爬出浴缸,可是並不覺得冷,全身皮膚都泡得紅紅的了!

  她小心地把大鍋往爐台邊上移了移,在灶眼上放上一個小銅水壺,壺裡裝的是過濾後的清水還有一朵水蓮花的乾花蕾。喝茶的竹杯也準備好了。

  她把火爐裡的兩個鐵塊放進浴缸,兩聲輕響之後,缸中的水又重新熱了。

  妮妮再次爬進浴缸裡,開始洗頭髮。

  她後來改進過幾次肥皂液,又做了花香味和檸檬香味的,還送了一些給齊盛和0079,薄荷味的現在是不敢用了,洗了全身冷得發抖。

  洗完頭髮,再用幾種柔韌的水草和細藤條做的浴花把全身也搓了一遍,妮妮跳出浴缸,包上毛巾,打開出水孔的木塞,熱水帶著肥皂沫從缸底伸入溪中的竹管流走,水流得只剩下一缸底時,她抓起一塊干絲瓜瓤做的刷子把缸壁擦洗乾淨,等水放完了,她臉上頭上全是蒸汽凝成的小水珠,也許還有汗珠。

  她把爐灶旁邊兩個竹筒裡的涼水倒進缸中,再把大鍋裡的水也倒進去,掀開缸蓋,站在缸裡,用小竹盆舀著水從頭到腳又淋洗了一遍,這才爬出來。

  缸裡剩下的水還能用來洗衣服,但現在她要先坐下喝點茶吃點小點心,先把衣服扔在缸裡泡著,蓋上缸蓋。

  這時小銅壺裡的花茶也燒好了,妮妮披著浴巾,穿上皮草浴袍——其實就是一塊用零碎皮毛做的長馬甲,坐在小凳子上,擦乾頭髮,小口小口地喝著香噴噴的熱茶,塗上護手霜,再往髮梢上也塗一點,輕輕揉搓,啊,我整個人都是香噴噴的啦!

  水房裡水汽氤氳,有點氣悶,妮妮把小窗戶打開一條小小的縫,繼續坐在火爐旁邊喝茶吃餅乾,等水汽跑完了,她用梳子梳開頭髮,慢吞吞穿上乾淨的襪子衣服,踢拉上木拖鞋,懶洋洋地又坐了一會兒,這才把髒衣服洗好掛起來。關閉爐門和灶眼之後,灶火會因為缺氧慢慢熄滅,灶膛裡的餘熱散發出來,會讓晾著的衣服和濕了的地板快速變乾。

  她打開門窗通了通風,把零碎東西裝在水桶裡,開開心心提著回家了。

  等她到了廚房,齊盛和0079也洗完澡了,三個小伙伴互相看看,又一起笑了。

  0079跟妮妮炫耀,「我們的水房可以淋浴。齊盛安了一個花灑,搬個小凳子坐在方孔地板那兒就能淋浴了。」

  「那倒是挺好的,泡澡之前可以洗一洗,泡完了再沖一沖。什麼時候我到你們的水房體驗體驗。」妮妮覺得洗完了澡,自己全身骨頭都軟了,她跟0079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話,漸漸兩臂放在餐桌上,趴在臂彎上,看齊盛站在木台前按照她的安排有條不紊做晚飯,看了一會兒又換個方向,看0079做盆景。

  他說他這次要做個枯山水盆景。他在自己的收藏中找到了一塊從海邊撿回來的浮木,起初想用它來當果盤或是裝花卉的,現在拿來當盆景的盆,裝上細沙,小石子,再用青苔和怪石、樹根做成海島和礁石。

  妮妮看了一會兒,打個呵欠。

  齊盛轉過身,「你要不先到客廳坐著?我都記下來你要吃什麼了。」

  妮妮點點頭,拿了一杯蜂蜜茶走了。

  0079等她走了,扭頭對著齊盛後背笑,「你這陣子,很是賢惠啊!」

  齊盛作勢要把身上圍裙解開,「那也給你一點賢惠的機會?」

  0079趕快搖手,「不不,我賢惠的時間夠長了,不能總霸佔著,你來,你來!」

  妮妮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本來是在看一部關於古代紡織技術的紀錄片。現在他們的毛巾、衣服、被單等等幾乎全是用香蒲線和竹針編織出來的,雖說也能滿足日常需要了,可要是能製造出成片的可以隨意剪裁的布料就更好了。

  這部紀錄片她已經看過最少十幾次了,也琢磨著做出了織布機和紡線機,但是目前只搞出來一小段布料,織布太慢了,怎麼才能加快速度啊……在哪兒能找到些靈感呢?蒸汽機是怎麼應用到紡織業的?可惡,要是有棉花之類的植物就好了。但是香蒲線和棉線比起來也有很多優點啊,有光澤,吸水性也強,也很柔軟,也保暖,製作起來速度可能不會比棉花變成棉線慢?沒有比較,不好說。

  她邊看邊想,漸漸睜不開眼睛了,聽過多次的紀錄片旁白聽著像催眠曲,窗台上的玻璃燈黃黃的,鐵皮爐燒得熱熱的,空氣裡還有種松枝的香氣,整個星球——不,整個宇宙也找不到比這兒更暖和更舒服的地方了。

  妮妮以為要吃飯的時候齊盛和0079會叫醒她就放心大膽地睡了。


  沒想到她飢腸轆轆醒來時,四周靜悄悄黑乎乎,窗台上的玻璃燈裡的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燃盡了,只剩下鐵皮爐裡透出一點暗紅的火光。她再看看左右,難怪沒聲響了呢,0079和齊盛也癱在沙發上睡著了!

  0079在睡夢中極力想把腦袋靠在沙發扶手上,腦袋和身體呈古怪角度,他一隻腳就要從腳踏上耷拉到地上了,另一隻腳踩在她左腳上。

  妮妮怒:我說怎麼醒來之前一直夢見有人踩我呢!

  再看另一邊,齊盛就是齊盛,哪怕睡著了也保持著高雅的冰雪之姿,兩腿筆直放在腳踏上,雙手疊放在腹部,只是,他歪著頭,靠在她右肩上,頭頂的頭髮被她胳膊壓得亂翹。

  哈哈,你這樣子可不常見啊……妮妮忍不住伸出魔爪,想要擼一擼齊盛的頭髮或者碰碰他長長的睫毛,她手都伸到他臉前了又趕緊剎車,她歪過頭,向他湊近一點,去聞他頭髮上散發的香味。

  嗯,這是她親手做的檸檬加花香的皂液味。

  妮妮得意地笑了。用了我親手做的洗髮水,這四捨五入,等於我給齊盛洗澡了,對吧?不不不,既然四捨五入了就大膽一點兒!這等於我和他共浴了!哈哈哈哈。

  她樂得差點笑出聲,咬住下唇才勉強忍住,然後,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齊盛靠在她胳膊上的頭髮,嘻嘻。

  她怕把齊盛弄醒,不敢再造次,微笑著看了他一會兒再轉過頭,伸手摸摸0079的喉結,冷笑著在他脖子上用掌緣輕輕一劃,0079像是怕癢似的微皺起眉,她再轉過來,看看齊盛,忽然間覺得眼前這情景好像從前在夢裡見過?等等,我現在是在做夢,還是真的醒了?

  妮妮怔了怔,忽然又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掀起起毛絨毯子的邊緣,向下看——

  「啊——」

  0079一聲怪叫,嚇得妮妮差點魂飛魄散,她做賊心虛地蓋好毯子閉上眼睛假裝還在睡著,還「嗯嗯」地發出幾聲美夢被打擾時微帶惱怒的夢囈。

  0079小聲「哎唷」了幾聲,大概是在扭動脖子,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然後,這小子低聲壞笑了一聲,向她靠近。

  關閉視覺之後其他感官就會變得更敏銳,妮妮能感到他的呼吸輕輕拂在她臉上,她也能想像得出他現在的神情是什麼樣的,肯定嘴角又歪起來了,即使抿著唇,裝得像個純真的好孩子,還是他那張漂亮的臉上,總會有股邪氣從閃動的眼眸和怎麼都壓不下去的嘴角透露出來。

  那麼,他要對我做什麼?

  妮妮胡亂想像著,心臟狂奔亂跳,感到他越靠越近了,哎呀,他該不會要親我吧?他要是真親我了我該怎麼辦?繼續裝睡?那也太假了吧?那——回應他?怎麼回應?

  可惡,書到用時方恨少啊!那些仔細推敲起來體位完全不對的狗屁澀文根本沒屁用。哎等等!會不會是這混蛋發覺我在裝睡了故意逗我的?啊啊啊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裝「及時醒來」?

  就她糾結的時候,她右邊的齊盛動了動,她能感到,他醒來了,坐直了。他沒出聲,可是大概和0079做了什麼眼神交流,因為兩人沉默著,但隔了幾秒鐘,0079低哼了一聲笑了。

  妮妮的耳朵眼裡頓時像被羽毛撩了幾下,癢不可耐,癢得她幾乎要忍不住坐起來。她在心中大吼,我怎麼才想到0079那股子邪氣藏在哪兒啊!藏在他喉嚨裡!藏在聲帶裡!這聲短暫低沉的笑聲簡直太邪惡了!連我這種純真無邪的少女聽到了都會忍不住邪念叢生!哎唷,我怎麼忘了一件重要的事,0079最愛吃的披薩該不會是海陸雙拼吧?必須得是啊!不然他電腦的隱藏文件夾裡那麼多齊盛的真人CP澀文?

  這個車一拐彎就拐得有點大,妮妮腦內的想像又肆意發揮了點,天啊,這是什麼背德的畫面——我的男人和我的男神在我上方進行不可描述,我一睜眼就能從某些P站小電影的黃金角度看到!哎等等,那些黃金角度小電影是這麼拍出來的?那攝像師犧牲挺大——呃不,是賺大了啊!啊不對,人家肯定是有專業儀器找視角的……哎呀我在想什麼,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要裝著醒來麼?還是再等等?

  純真少女正猶豫著呢,左右臉頰幾乎同時被戳了一下,緊接著,一個人摸摸她腦袋,另一個人抓著毛毯子一角蹭蹭她頸窩,兩隻耳朵傳來不同聲音,說著同樣的話,「妮妮,醒醒,吃飯了。」

  她實在沒忍住,嘴角一彎,輕聲笑出聲了。

  0079還跟齊盛說呢,「這是做什麼美夢了笑得這麼開心?」

  妮妮緩緩睜開眼睛,似笑非笑看他,「那能跟你說麼?」

  嘻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08:40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三章 初雪

  院牆建好後的第三天,三個倖存者迎來了他們在這個星球遇到的第一場雪。

  這天早上天氣還不錯,可吃過早餐後陽光就快速黯淡下去,烏雲緩慢但堅定地向他們頭頂的天空聚攏。

  「要下雪了。」齊盛抬頭看看天,叫0079,「我們把門搬進去繼續做。」

  妮妮和0079答應一聲,跟齊盛一起抬起廚房的新門,搬進室內。

  院子做好之後,齊盛雖然已經說了今年的繁重工作已經結束了,但他內心的基建狂魔依舊蠢蠢欲動,隔天他就鼓動兩個小伙伴:「咱們把廚房門改一改吧,裝上玻璃,這樣客廳和廚房裡的人就能互相看到了。」有了院牆,不太可能會出現動物敲門的事了,廚房門也就不需要固若金湯了,上半截裝上玻璃,能直接看到室外,廚房會更亮堂,也更美觀方便。而且,他們還有好多窗玻璃沒用呢。

  於是剛收進工具棚一天的車床刨刀又被抬進了院子。

  經過這麼多密集的訓練,三個人都成了熟練工。他們把舊門拆下來,按照窗玻璃的尺寸在門的上半部切割出方塊,做好窗框,安裝,黏合,再用泥灰密封好縫隙。

  到了下午三點多鐘,雪花果然飄飄悠悠地落下來了,他們剛好改裝完廚房門。

  這個星球的雪花也是六瓣。

  重新裝上門後,妮妮伸手在門縫邊試了試,覺得還是有寒氣不斷嗖嗖往裡鑽。她找了些碎得不能更碎的邊角皮料黏在一條四五釐米寬的蘆葦桿皮上,再把蘆葦桿皮沿著門框邊緣貼了一圈,這樣一來,皮料邊上大約一釐米長的絨毛能將門縫邊緣保護起來,不讓冷氣鑽進來。

  大家覺得這方法很好用,又做了幾條這種「保暖條」,準備把住所裡所有的門窗縫都貼上。

  妮妮還說,要做幾個窗簾,晚上把客廳的窗戶遮上,能更暖和些。

  吃過晚飯,雪停了。

  院子的空地上積了薄薄一層雪,但隱約還能看到地面上黑色的泥土,溪流依舊奔流不止,樹木上的積雪更厚一點,更遠的山上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隻鳥掠過一下。

  有了這麼一層白雪反射星光,這個夜晚倒比平時更亮了些。

  到了翌日早上,太陽升起來後,第一場雪就漸漸溶化了。

  妮妮想要帶著小黑豆豆和自閉兔外出散步,可它們兩個放在地上之後緊挨在一起,縮巴著,蔫搭搭的,妮妮拍拍小黑豆豆的胖屁股,想鼓勵它蹦蹦跑跑,沒想到它煩躁地轉頭作勢要咬她。

  她嚇得趕緊縮手,用手裡握著的拉繩敲它的胖屁股,「沒良心!養不熟!壞狗東西。」小黑豆豆嘰嘰咕咕的,不情願地往前挪了挪屁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講豚鼠髒話。

  妮妮捏住它的後頸皮把它抓回籠子裡了。

  自閉兔更絕了,一看小黑豆豆進籠子了,它主動跳到籠門口等她開門。

  妮妮提著兩個小狗東西去了大本營,0079剛做好早餐,他接過籠子,把一張木椅拉到爐子附近,籠子放在上面。然後他就忘了自己本該做什麼了,蹲在籠子前逗小黑豆豆,還拿了一小塊核桃仁賄賂它。

  小黑豆豆到了廚房之後漸漸活潑起來,抱著那塊核桃啃啃啃。它最近胖圓得像個球,大尾巴上的毛也增加了許多,蓬鬆光亮,就連耳朵上的毛也更長了,看起來更可愛了,自閉兔單獨飼養之後皮毛也油光水滑,比那幾隻群居的兔子要好。

  也不知道是太胖了,還是過冬皮衣太厚了,小黑豆豆吃核桃時看起來就像是把核桃放在肚子上啃,0079哇哇亂叫了幾聲,打開籠子,又用一塊核桃引誘,把它騙出來抱在腿上玩。

  小黑豆豆這個狗東西毫無氣節,只要有核桃,一切都好說。吃第三塊核桃的時候已經願意躺在0079腿上讓他撓肚子了。

  自閉兔還是怕火,怕光,怕兩腳獸製造出的一切響動。但要是有吃的,那就可以勉強忍耐一下。

  齊盛和妮妮吃完了早飯,0079還在抱著小黑豆豆玩,還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小陶碗,挖了一勺蜂蜜蘋果燕麥粥給它。小黑豆豆可不管食物是放在碗裡還是放在哪兒,兩隻前爪吧唧就踩在粥裡了,埋頭大吃,吃得小鬍子小眉毛上全是燕麥泥。

  妮妮斜睨一眼0079,故意跟齊盛說,「皮料我都帶來了,待會兒咱們就在廚房做!哈,不知道小黑豆豆看見其他動物的毛毛是什麼反應。我要把它放在毛毛上!」

  0079噘噘嘴,摸著小黑豆豆的耳朵小聲安慰,「我們不怕哦!」

  他們今天要做冬天鞋子。

  天氣漸冷之後夏天做的草鞋就形同雞肋。穿上四下漏風,不穿呢,總得有個替換的鞋子吧?當時大家忙著搞基建,只要有一雙保暖的能替換的鞋子就行了,也不追求美觀舒適,各出奇招,搞了些很是奇異的鞋子。妮妮是織了一雙大點的襪子,先在腳上裹上一塊皮子,再穿上這雙襪子,然後踢拉上用兩根二指寬的皮帶和木板做的木屐。

  0079和齊盛用的方法差不多,不過更簡單粗暴。這兩人不知怎麼商量的,用細藤條摻著樹皮還有割得細細的皮條編織了一雙像襪子又像短靴的鞋,直接給鞋底捆上兩根木條當木屐齒,再往鞋子裡塞各種保暖材料,最開始是乾草和乾苔蘚,更冷了之後變成小羽毛,最近是整塊的皮毛,還有三種材料的混合物。

  這些鞋子有時會有很勁爆的視覺效果。有一次,0079健步如飛走著,每走一步就有幾根羽毛從鞋子織孔裡飛出來,很形象地詮釋了「雞飛狗跳」這個詞。

  昨晚下雪之後,三個倖存者發現,用他們現有這些七拼八湊的鞋子在要化還沒化的雪地會非常困難,雪化了之後恐怕會更難,他們得趕快再做幾雙合腳又暖和的鞋子。

  妮妮搬新房之後研究了什麼鞋子在室內穿著又舒服又容易做。

  拿一小塊皮草,大約兩個腳掌大就行,裁成橢圓形,從底條邊向皮料中間剪一個近似U形的線,一翻一轉,就能做成一個豆莢似的毛套,毛面朝裡,皮面朝外,邊線一縫,這就是一個軟鞋套了。

  這方法是她上廁所的時候拿著大葉子來回翻轉時想出來的。

  她在木地板上就穿著這個軟鞋套,如果要去磚頭鋪的玄關和室內洗漱的地方,可以直接再踩進一雙木拖鞋。

  木拖鞋就更好做了。最原始的人類估計也會用兩根繩子一塊木板做出粗糙的拖鞋。但要做得精致舒適的話還是要費點心思的。

  妮妮起初做的幾雙木拖鞋都有各種問題,鞋底太硬,或者太沉,鞋帶鬆緊不對,磨腳,鞋子不跟腳,走路時容易滑落,或是容易被絆到。她慢慢改進,先找到了一種比別的木材更適合做鞋底的木頭,這種樹長得有些像馬尾松,木質鬆軟,用來當引火柴很好用,做家具就不行,但是做鞋底最棒了!

  接著,她琢磨出了怎麼切割木頭鞋面能讓它更貼合腳底,在腳趾和腳後跟的位置多削幾下能讓腳步更輕快,鞋底和鞋跟的厚度也要考量。再來是鞋帶的選材和寬窄,鞋帶是兩條平行還是X形更舒服?能不能像0079他們那樣編一個草靴然後安上鞋底?

  大家把這些日子穿過的自製鞋子都放在桌上,討論斟酌之後,先做了皮毛軟鞋。

  穿上自己做的成品之後,三個人齊齊地「啊——」了一聲,這下就暖和多了。

  0079還給他的軟鞋鞋口一周戳了幾個洞,穿上皮繩,繩子一收緊就更暖和了,他從鼻腔裡發出個類似呼嚕的聲音,「像是有兩隻小貓咪抱著我的腳。」

  這個形容挺妙的,光腳踩在毛毛上確實是這種感受,還稍微有點癢。穿上襪子也不會有太大區別,因為他們手工做的香蒲線細度有限,織出來的襪子有洞洞,穿上軟鞋之後毛毛會鑽進洞洞裡。

  他又在廚房的磚地上走了幾圈,「挺暖和的,但是在磚地上站久了還是會冷。」

  所以必須得有外層的鞋子或是木底。

  做好了兩雙軟鞋之後,大家手指都很酸疼。即使有了竹頂針,縫製皮草還是挺費力的。他們沒有錐子,只能用竹針或是魚骨、獸骨磨成的針在皮子上鑽孔。

  吃過午飯,三個人又各自做了一雙簡單的木屐。妮妮給這雙新木屐做了非常高的屐齒,足有十二三釐米高,踩上之後像踩著小高蹺,她一下長高了,幾乎能和齊盛0079平視了,不由得意大笑了幾聲,可是一走路,差點栽跟頭,幸好0079扶了她一把。

  她做這雙鞋是想著地上有積雪的時候鞋子不怕被雪弄濕,雪化的時候也不怕踩到泥濘,可一實踐,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時到了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外面的雪幾乎全化完了,只有背陰處的山石縫隙和樹杈之間還有些殘雪。雪一化,地上泥濘不堪,妮妮像老佛爺一樣被0079扶著到了院子裡的空地上,走了兩步,右腳的屐齒陷在軟泥當中,拔了兩下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再一用力,鞋子死活要留在泥巴裡,她又差點摔了一跤,摟著0079東倒西歪了一會兒才恢復平衡。

  看來這玩意失敗了。

  齊盛站在廚房門口,嘆口氣,「我們灑點樹皮和木炭灰吧。」

  事實證明,還是加了木底的草靴子能適應這種環境。

  他們把軟松木板刨大約兩三毫米厚,切割出「鞋墊」的樣子,墊在草靴子鞋裡,再給靴子安上厚木底,木底下面是幾道一指多厚的屐齒,做成尖銳的波浪形,上面還有細細的凹槽,希望這樣可以增加鞋底的摩擦力。

  這靴子因為要套在軟鞋外面穿,是用細藤條編的,十分厚重,妮妮拎起一隻秤了秤,足有七八百克。

  這麼笨重的鞋子當然好看不到哪裡去,但是編鞋子的時候,倖存者們還是發揮想像力,在烏黑的藤條中加了幾道細竹篾,這下黑褐色的靴子上有了淺黃色的條紋,頓時就好看多了。

  做好第一雙雪地靴後,大家靈感爆發,又做出的靴子上就有了各種淺黃色的幾何圖案,風車,菱形,波浪,飛鳥等等。

  0079還把他的一雙軟鞋改進成了靴子,在鞋口加了一塊皮子做的筒,再穿上雪地靴時,從腳趾到小腿都暖暖和和的。

  第二場雪在兩天後來了。

  上一次的雪大約只是冬天給他們的溫和問候,這場雪可凶狠多了。

  它是半夜到來的。

  到了清晨時還在下。

  齊盛站在客廳裡,看到窗格外面積的雪足有三四釐米厚。

  雪花是成群飄落的。像一片片羽毛,飛在空中時拉起了手。有一片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噗」的一聲輕響。

  他是被凍醒的。

  鐵皮爐的熱量不足以使並列的三間房間都暖和起來。他的臥室溫度只有十度。不知道0079那裡如何。

  齊盛往爐子裡加了幾塊木柴,裹上獸皮斗篷,穿上雪地靴,提著燈籠去廚房。

  雪花簌簌落下來,有的撲在竹燈籠上,像逐火的飛蛾,還沒靠近火光就「嗤」地一聲化在竹燈籠空隙間。

  廚房的爐灶還是微溫的。他撥了撥炭火,加了一團柴草,用吹管吹了吹,爐火快速燃起來。

  他點亮了廚房中所有的燈,先將大水缸中過濾好的清水舀到幾個容器裡,擰開竹塞子,讓水流快速流進過濾缸。太好了。水管並沒凍上。

  他又提著燈籠出去,先打開院門,看了看引水管的情況。人字形的小草棚現在看起來像塗了厚厚一層奶油的蛋糕,又有點像童話裡小精靈們住的小草屋。

  齊盛用一把炒菜的竹鏟子掃過小草棚的房頂,積雪成團墜落,水管裡的水流速度倒並沒變慢,這是個好消息。

  他清掃完水管上的積雪,走到溪邊,此時光線蒙昧,可以說是黎明,也可以說是傍晚,遠山近水全部籠罩在一層冷調的藍色中,即使是積雪,也有這層清淺但不透明的藍。

  他深深呼吸一下,眼前的白氣散去後,空氣中浮動著一種冷冽的清新氣味。

  不知為什麼他心情很好。

  他提著燈籠走回院子,關上門後站在院子中呆了幾秒鐘,這個時候,妮妮在做什麼?她醒來了麼?她足夠暖和麼?我應該過去看看她麼?啊。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是很無禮的。

  他仰起頭,能看到妮妮的小屋煙囪中徐徐冒著白煙,似乎煙還忽然大了些。

  也許,她醒了,往壁爐裡添柴火呢。

  齊盛又在院子裡站了片刻,才想起來還沒到柴房裡查看竹兔。

  竹兔們無礙。它們見到象徵食物的燈光咕咕低叫著從各自的小窩裡跑出來,聚在兔圈的圍牆邊等待食物。

  齊盛慷慨地給它們好多的乾草,還有一把外星藜麥。

  它們飲水器中的水倒是凍成了冰坨,所幸竹筒並沒凍裂。

  齊盛拿了一個炭盆放在柴房門口,從廚房爐灶裡鉗了一塊木炭放在盆裡,希望這樣兔兔們能暖和些。

  然後,他回到廚房,開始做今天的早餐。

  到了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雪停了。

  齊盛和0079一前一後去找妮妮。他推著一個木鏟,把通往小屋的道路上的雪推向圍欄兩邊,0079跟在他身後,用竹枝紮的大掃把掃掉路上的殘雪。

  他們還有很多松塔空殼,等會兒要從柴房裡拿出來,把建築物之間的小路再鋪一次。

  他們走到妮妮的小屋前面,就知道她已經醒了。

  她在她的門口擺了三個比拳頭大一點的小雪人。

  三個小雪人頭碰著頭,像是湊在一起密謀著什麼,又像是快樂地擁抱在一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08:51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四章 手套

  妮妮堆了三個小雪人才發覺,她的手套破洞了。

  天哪。

  這手套可是二當家這吝嗇鬼咬著牙重金購置的裝備。維熙帝國最先進的合成材料製作,耐高寒耐高溫,保溫性能極佳,還透汗,柔軟輕薄,就像手掌的第二層皮膚,戴上手套也能感覺到接觸面上細小的突起,也能辨認出不同的質感和材料。這簡直是為飛賊量身訂製的。而且,買回來之後,他們還進行了一系列改裝,手背上裝有可以縮放自如的尖爪,攀爬樹木高牆不在話下,還能增加5點攻擊力。

  可是,現在手套破了。

  左右兩邊都破了。

  在掌心那面,靠近指跟的部分,破了幾個螞蟻大小的小洞。

  這些螞蟻洞很快就會越變越大。當初0079的手套就是這樣。

  妮妮摘掉手套,看到自己指跟上不知何時磨出了一層硬而厚的皮。摸上去像粗糙的木頭切面。這大概就是老繭了。

  她摸摸自己的手,正在悵然,0079遠遠的歡呼在門外響起,「妮妮——你醒了麼?你做的小雪人好可愛啊!要出來玩雪麼?」

  玩什麼雪啊又不是小孩子。妮妮在心裡吐槽,可還是提著垃圾桶出來了。桶裡裝的是小黑豆豆和自閉兔籠子裡清理出來的乾草。下第一場雪之前它們就好像有預感似的,不活潑也不愛動了。從前只要她一拿出脖圈小黑豆豆就會興奮地跑到籠門前,直立起來,咕咕咕叫著,現在一看到脖圈人家會縮到籠子角落用屁股對著她。

  自閉兔有樣學樣,也用屁股對著她,凜然表示:老子不想出去。老子就想在這兒待著。此地暖,不思蜀。

  這倆小狗東西一直不願意出去,就在籠子裡便溺,給她製造了更多的清潔工作。

  妮妮在它們的籠子下面各放了一個大木盤,盤上裝上沙子、草木灰,雖然能吸收水分,可是氣味一樣難聞。

  她不好意思請兩位男士進她臭烘烘的閨房參觀,有點訕訕的,「早啊!你們起的也挺早的。這場雪比上次的大多了!」

  齊盛低頭看著三個小雪人,一向沒什麼弧度的嘴角慢慢翹起來了,確實很可愛。

  0079非常直白,指著中間那個小雪人對妮妮笑,「哈,這個是你!」它有一粒泛紅的小石子做成嘴巴,另外兩個都是用灰色小樹枝做的嘴巴,所以它是女孩子。

  「這個是誰?」他蹲下,看看一左一右兩個小雪人,斟酌一下,哈哈笑了,「這個是齊盛!你看它眉眼嘴巴都是平平的,一副永遠出不了大事的樣子!咦?這個是我?!」

  齊盛用他那副永遠出不了大事的樣子看一眼0079,「當然是你。這眼睛斜飛,嘴角歪著的樣子,不是你還能是誰?」

  0079早就滿臉笑意,想到妮妮做這小雪人的時候肯定是想著他的樣子做的,心裡美滋滋的,他捧起小雪人端詳,又看著妮妮笑了一會兒,給小雪人拍拍照,再把它們放在一起,活動一下手指,「好冷啊。」

  他的手套也早就千瘡百孔,有了香蒲線之後他先是縫補,後來洞更大了,就試著織補,再大了點兒,就得用小塊的皮子補上。等補丁摞補丁,他乾脆在掌心和指尖經常摩擦的地方縫上小皮塊。

  妮妮想起自己從前還嘲笑過人家裝備差,這時自己裝備也爛了,她不由攥緊手心,滿懷關切,「唉,你的手套不能戴了。我們今天做手套吧!齊盛,你說呢?」

  齊盛早就注意到他們一來她就不自然地把手藏在身體兩側,還能猜不到她為什麼提議今天做手套?他本該順著她的話說「好啊」,可是話到嘴邊,他不知為什麼笑了,故意看著她,慢悠悠說,「嗯……手套?不用這麼急著做吧?」話還沒說完他就笑了。

  妮妮皺了皺鼻尖,微帶慍怒地歪頭瞪他,「哈?」

  齊盛又笑了,「走吧,先吃飯。」

  今天的早餐是蒸肉餅。

  餅是燕麥磨成的粉和土豆泥揉的麵做的燙麵餅。一次做了很多,放在地窖裡凍著,想吃的時候提前熱一下就行。

  肉是最後一塊海牛肉。是一塊腿肉做的醃肉,和培根差不多,和餅子一起放在蒸籠裡蒸熟之後切成薄片,是漂亮的粉紅色,再加上一些佐餐的小菜,捲在餅裡,灑上一點辣椒末,油汪汪,熱辣辣的。

  吃完飯,三個人各自拿著一根長木棒去清理房頂的積雪。

  房頂上的雪這時足有五六釐米厚,凍成了一整塊,用木棒一敲,整片滑落下來,摔在地上斷裂成幾個大塊的雪磚,雪沫飛濺。

  齊盛讓大家把這些整塊的雪磚搬到房子的側牆下堆著,它們是極好的絕緣材料,能夠保暖。

  搬了幾塊雪磚,妮妮和0079齜牙咧嘴,把手舉到臉前呵氣。

  妮妮覺得自己的手像被無數根細針紮著,她有點後悔自己幹嘛要耍那個小心眼,直接說「我手套破了我們今天做手套吧」不就好了?

  她皺著眉毛偷偷看齊盛,沒想到他立刻回過頭對她一笑。

  他走到她身邊,把自己的手套摘下來遞給她,「有點大,先戴著吧。」

  妮妮縮著脖子,接住手套,可是不戴,捏著手套的指尖搓了搓,齊盛又悶笑一聲,拿起她的右手,給她戴上。

  果然大了很多。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這手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呢!四捨五入……她正在浮想聯翩,0079嚷道,「喂——不公平啊!我也要一隻!」他高高舉起左手,一臉壞笑。

  齊盛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好也給了0079一隻手套。

  0079把自己的破爛的舊手套往口袋裡一塞,舉著手活動一下手指,才戴上齊盛的手套,「嘿,這可是維熙帝國指揮官才能用的軍服手套,將官才有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妮妮,臉上的壞笑還加深了,右眉還挑了挑。

  妮妮陰沉著臉,在心裡吐槽:不就戴個手套嘛!你這麼慢吞吞的幹什麼?為什麼動作竟如此色氣?他媽的。你一定是看過不少澀情舞蹈表演吧?那種讓靈魂腐朽的豔舞的精髓你已經學到了嘛。

  她輕哼一聲,拉住齊盛的手,「你把手套給我們了,你自己怎麼辦?難道你就不會冷麼?」她瞪0079一眼,又微笑著看齊盛,「來!你還戴上吧!」說著她就要摘掉手套。

  齊盛制止她,輕輕說,「其實,用雪擦一擦手,很快血液會快速流動,你們會感到雙手像在燃燒一樣火熱。一點也不覺得冷。我小時候,家裡每年冬天都會下大雪,我有經驗,不怕。你戴著吧。」他像是怕她會再拒絕,雙手稍微用力,把她的手握成拳頭。

  妮妮被他這麼握著的時候,覺得齊盛的手不是握在她手上,是握住了她小兔子一樣活潑亂跳滿地打滾的小心臟啊!

  她仰起臉,正想給齊盛一個含情脈脈的對視呢,啪——

  一團鬆軟的雪花正打在她鼻尖上。

  0079嬉皮笑臉,「嘿嘿。來啊,來打雪仗吧!」

  妮妮狂怒,「你給我等著!」

  玩鬧了一會兒,大家把房頂上掉下來的雪磚搬到了院牆外面,堆在牆邊還有山壁邊緣,又提著筐子在幾座建築物之間的小路上又灑了一次草木灰、樹皮碎塊,小木頭等等。主要是為了防滑。

  這時太陽已經升得高高的了,白雪耀眼,藍天上一絲雲彩都沒有,溪流中水色往常是一種淺淡的青綠色,今天被白雪擁著,藍天映入其中,變成了碧綠色,水流沖刷到溪中大石頭上和岸邊的積雪,白雪消融,變成了小裝飾似的冰溜,水晶柱一樣晶瑩剔透。遠處的群山穿上了白裙子,又像白雲墜到了山間,只有幾條深綠色點綴其中,是針葉林的顏色。

  三個人回到廚房還是冷得很,大家頭碰頭偎縮在一起,六隻手掌一起伸到爐灶前烤火。

  齊盛出門前在爐子上煨了一壺水,裡面加了一片生薑,現在添上柴火把火燒旺,很快生薑的香味飄浮在空中,還沒喝到薑茶就先覺得暖和一些了。

  等水燒開了,在三隻竹杯裡加一大勺樹汁糖漿,倒上薑茶,一人端一杯,慢慢用小竹勺攪動,蒸騰的水汽撲在臉上,又香又暖。

  掃雪搬雪磚是個辛苦活兒,得補充一下體力。於是一邊喝茶一邊吃餅乾順理成章。

  妮妮喜歡把糖漿薑茶餅乾在糖漿薑茶裡蘸一下再吃,餅乾還保留這一點點酥脆的口感,餅乾的細胞裡浸滿了甜滋滋熱乎乎的水分,一口下去又酥又糯,舌尖上全是樹汁糖漿特有的香味,還有薑稍微有點辣的香味。口腔裡的幸福感簡直擊穿上顎直沖天靈蓋。

  她大力推廣這種邋邋遢遢黏唧唧的吃法,齊盛和0079勉為其難試了試,也被她說的「直沖天靈蓋」的幸福感征服了。

  在幸福面前,茶杯裡有餅乾渣,手指黏嗒嗒的都不算什麼事。

  喝了茶,吃了餅乾,又閒聊一會兒(主要是妮妮和0079相互譏諷撩雞逗狗齊盛面帶微笑中立旁觀),三個人這才開始做手套。

  他們最初想要做的當然是和現在相似的戰鬥手套,但拿著皮草比劃了一會兒就知道,要想達到五根手指都能靈活轉動,又要保暖,以他們目前的手藝是達不到的。哪怕是最薄的竹兔皮也要比高級合成材料厚得多,即使是最堅韌的熊皮,其柔韌性和結實的程度也遠不及合成材料。

  而且,他們根本沒整明白怎麼才能做出緊貼手指的手套。

  齊盛拿了幾張大樹葉當打板紙,大家又在電腦上畫了幾個圖,邊畫邊討論,再用葉子剪成大致模樣拼接,總算有了個粗略的方案:皮料要剪成兩片還不夠,要在手指縫之間縫上一小塊皮子手指部分才能貼合,最難做的是拇指的部分,這根手指連著虎口和手腕還有一塊雞腿似的肌肉,要留出足夠的活動空間。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0079不由大感沮喪,他原以為手套這麼小,應該很快能做好的,沒想到一上午過去,一隻也沒做出來。而且還沒商量出該怎麼做。

  齊盛拍板,先吃飯,然後下午先一人做一副最簡單的手套,就一個大拇指和一巴掌的那種!

  妮妮嫌棄,「那和隔熱手套有什麼分別!」

  齊盛笑著安撫她,「你也說了,是『隔熱』手套啊。」這種手套戴上幹不了太精細的活兒,可是保暖呀!再說,暫時也不需要在這個天氣外出幹什麼精細的活兒。

  妮妮一聽,就小雞啄米點頭,「嗯嗯。你說得對。」

  一巴掌的手套難度一點也不高。到了吃晚飯時,不僅人手一雙毛絨絨暖烘烘的皮手套了,大家還在兩隻手套之間縫上了用香蒲線編織的帶子,這樣,帶子掛在脖子上,手套摘下來不怕丟失。

  但是齊盛知道,他們還是得想辦法做更貼合手指的手套。因為戴著一巴掌的手套外出時,可沒法開槍。在這個地方,任何需要開槍的時候晚上幾秒鐘都有可能是生存與死亡的區別。

  晚上大家窩在沙發上翻看紀錄片中零星的片段,又把各自的手套拿出來翻看,希望能找到些線索或是得到些啟發。可惜,三個人的手套全是合成材料制作,一體成型,天衣無縫,幾乎沒有參考價值。

  正煩悶的時候,齊盛乾脆跳出盒子思考,他拿著他們已經做好的厚墩墩胖乎乎的皮手套,跟光能槍放在一起,用幾根小竹篾在扳機上做了插銷似的裝置,只要在手套掌心縫上一個偏平的小皮圈,戴上手套之後把這小裝置的竹插銷穿進皮圈裡,即使是這時手套裡裝的是熊掌也能扣動扳機發射。

  妮妮大喜,轉過身用力擁抱齊盛一下,「我就知道!沒有什麼能難倒我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09:09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五章 糖果作坊

  事實證明,粗糙的一巴掌「隔熱」手套完成得真及時。

  三雙手套剛做好,黃昏的陽光一下消失了,就像有人把光源的開關突然關掉了。

  從廚房的窗戶向外看去,大片大片的烏雲快速推進過來,向著海岸的方向湧動,隨著這些如山的烏雲一起來的還有細碎的小雪花。

  起初是小雪珠子,刷刷刷落下來,敲在玻璃窗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十幾分鐘後小雪珠變成了鵝毛大雪,把天地間一切景色染上一層灰白色。很快大團大團的雪悠悠落下,又急又快。

  0079正對廚房門坐著,他盯著院子中的落雪,「這要是換算成雨的話,現在應該是在下瓢潑大雨吧?」

  齊盛和妮妮不由一起點了點頭。

  落下的雪花之快,之多,之大很快讓大家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站在廚房門前,只能看到相隔幾米遠的客廳中亮著暗紅色的光,那是鐵皮爐膛中的火光。

  近處尚且如此,遠處更不用說了,遠山上只留下幾點模糊的綠色,最令人擔心的是溪流中的水也看不清了,不知是被雪覆蓋了,還是流水的顏色也變成了白色。

  妮妮和0079忍不住想去溪邊看看,或者去檢查一下他們的引水管情況如何,但一直積極做著各種禦寒工程的齊盛到了這時卻十分淡然,「不用去了。如果要凍上就凍上吧。我們的燃料還算充足。」

  他在第一場雪落下時就和0079去柴房邊的雜物棚子中又搬進來兩個大水缸,用厚木頭墊著,挨著爐灶一字排開,現在打開引水管上的竹塞子,水流依舊嘩嘩流著,把水舀進兩個大缸裡裝滿,再用乾草擰成鬆散的粗繩,一圈一圈從缸底綁到缸肚子上。有了這層草繩衣服,希望水缸不會被凍裂。

  齊盛又往爐灶裡投了兩根木柴,提醒妮妮,「你也得給壁爐裡加些柴火。屋子裡的水夠用麼?」

  妮妮戴上新做好的手套,「我這就回去一趟。」

  齊盛點亮燈籠,「我跟你一起。」

  0079剛想說話,齊盛回頭看他一眼,「今天輪到你做晚飯了。」

  0079沒辦法,只好老實地繫上圍裙。

  一打開廚房門,漫天風雪立即呼嘯著向兩人撲來。

  那些邊緣像長了小刀子的雪花大概是長了眼睛,它們專往毛皮斗篷的縫隙中撲,妮妮縮著脖子,話都不敢說一句,只要一張嘴,雪花就會撲進口中。

  齊盛打著燈籠走在她前面,替她擋住了許多風雪。雪花圍著他急速旋轉著,在他後背上撲打,它們還想要撲進竹燈籠的小孔中,毫不懼怕燭火的熱度,這點橘黃色的燭光岌岌可危,幸好竹燈籠編得很巧妙,風沒法輕易鑽進去,他手中的燈就成了這昏暗天地中唯一一點光亮。

  到了妮妮家門口,她推開門,看到齊盛似乎並沒要進來的意思,伸手在他手肘上輕輕拽了一下,「進來呀!」

  他不知為什麼笑了,「剛搬過來的時候你說請我們來參觀的。」結果最後一次參觀是參觀吊燈和天花板。

  「呵呵,呵呵。」妮妮乾笑,「這不是一直都沒收拾好麼?等我收拾好了一定招待你們。」

  「我看挺好啊。」齊盛四下一看,「還有專門的玄關呢。」

  他說的玄關是門口留著的一塊沒有鋪上木地板的地方,仍舊保留著工坊時期的陶磚地,靠近門口是個簡易的鞋架,一旁放著一個小木頭凳子,可能是穿鞋用的,小黑豆豆和竹兔的籠子也在這塊地上,妮妮做了一個有木輪子的架子,兩層,竹兔在下,小黑豆豆在上,齊盛猜測,可能晚上她還會把它們推到靠近壁爐的地方。

  小黑豆豆一見她回來立即發出歡喜的叫聲,妮妮從牆上一個竹籃裡拿了一把草遞給他,讓他去餵。她管這叫「培養感情」。

  這個沒鋪木板的區域一直延伸到壁爐前,是個倒轉的L形,可以不用換鞋就走到壁爐前添柴火,掃走爐灰。

  經過這幾個月的磨練,三個倖存者也琢磨出怎麼擺放柴炭能讓爐火燒得長久均勻,妮妮用火鉗夾起木柴放好,掃走的爐灰一點也不浪費,全都倒進小動物籠子旁邊的一個竹簍裡,這兩個小混蛋在她出門的時候又撒尿了,她還得給它們更換盛便溺的木盤裡的碳灰,她專門做了一套小工具幹這個,有小木鏟,細竹枝編的刷子,從竹簍裡取碳灰的小木斗,還有一隻好像玩具似的小木耙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齊盛站在一邊默默看著,覺得這幾樣小工具都挺可愛的。它們的手柄上鑽著孔,拴了小繩子,掛在牆邊一個小木架子上。妮妮依次取用這些小工具,再把它們挨個掛回木架子上。

  她在壁爐兩邊高高低低放了好幾個水缸、竹筒,齊盛不知道這些是不是都裝上了水,問妮妮,「我去幫你打點水?」

  妮妮拿了兩個竹筒給他,「希望廁所裡的水沒凍上。」

  齊盛出了門,通向廁所和水房的小路已經被大雪完全覆蓋上了,小路兩邊的木頭樁之間拴的粗繩上積了一層五六釐米厚的雪。這些今天早上雪停的時候他們還清掃過。

  好在廁所裡的兩根引水管都沒凍上,只是洗手盆的那根水管中水流速慢了許多。

  齊盛接了兩筒水提回去,妮妮已經給小動物們的便盆換上了新的碳灰,她正用那隻小木耙子把碳灰鋪得均勻,木耙的齒還在沙盤上做出了水波紋和環形。

  齊盛不由輕笑,「你小時候是不是養過很多小寵物?」

  妮妮也笑了,「最多的時候同時養過十幾隻豚鼠呢。不僅要給它們清理便便,餵食,打掃房子,我還給它們做了小帽子小衣服,還有舞台,還訓練它們表演,每次公映都滿座呢!」當然了。誰不來看豚鼠公映會被楊度毆打。

  她放好木耙,「再等我一下,我拿上毛料,我們做幾個帽子和圍脖。」

  妮妮這次幾乎拿出了她所有的庫存。

  回到大本營,0079的晚飯也做得差不多了,齊盛把他們庫存的毛皮也拿出來,全都擺在桌上。這些硝製好的皮毛先是做了褲子和外套,接著做了軟鞋,雪地靴的內靴,還有今天的手套,所剩下的整塊的皮料為數不多。

  晚飯之後,大家把皮料分了分類,再一起斟酌,畫了幾個帽子的草圖。現在的外套上雖然有風帽,但是如果今後的風雪像現在這場大雪,那不戴頭盔還是挺難受的。風裹著雪花會不斷鑽進風帽和脖子之間的縫隙,臉蛋鼻子耳朵還有腦門,每一處都凍得通紅刺痛。

  這天晚上,妮妮回到家後燒了一個炭盆放在廁所裡的洗手盆旁邊,希望這些熱量可以幫助水流不要凍上。

  翌日一早,大雪終於停了。

  晴空碧藍,萬里無雲。

  溪流的兩岸凍上了一層三四十釐米寬的冰殼,並不厚,水流還在冰下快速流動,把冰殼打磨得愈加光滑透亮。

  三個人又重復著前一天的工作,把房頂上、引水管上還有小路上的積雪清掃下來,給路面撒一層草木灰、樹皮、落葉和砂礫增加防滑力,但願這些黑乎乎的混合物能吸取熱量,最好再有一些微生物在發酵,散發出熱量,這樣他們的路就能不被冰凍上。

  今天的重點工作是縫製帽子和圍巾。

  昨晚大家最終決定的帽子樣式帶有兩個垂下的「耳朵」,下方綴上繫帶,不太冷的時候可以把「耳朵」繫在頭頂,大雪大風時把垂耳放下來,繫上帶子,耳朵和臉頰都會被溫暖的絨毛保護住。

  齊盛又貢獻了許多柔軟陰乾的大葉子當打板紙,裁成片試著縫製之後,拆開,按在皮料上用竹尺和碳條畫出分片,讓整塊的皮料盡量利用上。

  圍巾就簡單了,做帽子裁下來的邊角料,還有之前各種零碎料子,通通放在一起,拼拼湊湊,縫成一大片,捲成一個筒子,縫好,寬度要能比手掌略寬,長度以圍住脖子之後還能垂到胸前為准,兩邊靠近底部的中間留上一條豎縫,戴的時候把一邊塞進另一邊的豎縫裡,拉緊,這脖子就捂得嚴嚴實實的啦!

  做好的圍巾帽子保暖作用毋庸置疑,美觀方面嘛,也還不錯啦。儘管兩位男士讓妮妮用那塊小海牛的皮做她的帽子,但她還是把這塊最完整也最漂亮的皮料分成了六份,用來做了三個人的帽子垂耳。這個部分是貼在臉頰和耳朵上的,對皮毛的柔軟度要求很高。

  至於圍巾,雖然是零碎皮料拼湊的,但是做過菱形格魚皮外套之後,妮妮的技術早就又上了個台階,大家把類似顏色的皮料分類,裁成小格子,拼接之後的圍巾有淺灰、棕黃、純黑和白色幾種顏色,做成了盡量規律的花紋,也挺漂亮的。妮妮還給自己的帽子繫帶上縫了兩個可愛的毛絨球,又給圍巾的底邊縫了幾個鈴鐺似的小毛球當裝飾。

  忙碌了一整天,可得吃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

  這天傍晚沒有再下雪,可是室外的溫度反而比前兩天更低。

  這種冷天最適合吃高糖高脂肪熱量爆表的甜食啦!

  妮妮一直很讚同二當家關於食物的言論,什麼「脂肪和碳水的組合是神的食物」啦,什麼「零食的精致程度是測量一個文明高度的重要參照物」啦。

  為什麼零食在人類文明高度的測量上有這麼重要的作用呢?朋友們,滿足了溫飽之後,人類才會考慮一日三餐的營養均衡搭配,在這之後,才會出現精致的零食。零食不受營養搭配的限制,能做出各種花樣。花樣越多,種類越多,對人類的誘惑越大,漸漸對人類的健康構成威脅,人類為了抵禦和應對零食的誘惑,還搞出了各種新的消費和行業。你看,零食是不是推動人類文明的重要誘因?

  妮妮大方地分享了二當家在無數個與食欲和口水苦戰的瞬間悟出的道理,齊盛和0079對視一眼,再一起看向妮妮,真理啊!

  來吧,大家一起推動這個異星球的文明進程吧。不追求營養,不在乎熱量,做零食!

  三個人一邊看齊盛列的可能製作出的食物清單,一邊把廚房裡能找到的食材翻了了一遍,有了不少主意。

  他們先把燕麥和黃油蜂蜜一起放在陶鍋裡爆成了爆米花,再烤了一些核桃仁、松子仁,核桃仁敲成小顆粒,和爆米花混在一起,毫不吝嗇地灑上蜂蜜和糖漿,果仁和爆米花吸收了糖分之後成了黏黏的一坨,賣相極其不佳,不過不用擔心,現在只是半成品。

  在烤盤裡塗上油脂,把黏糊糊的果仁坨放在上面用鏟子壓平,放進鐵皮爐裡烘烤之前再澆上一層糖漿,烤的時候每隔一兩分鐘就拿出來觀察,蜜糖變成焦糖色的時候拿出來,整個烤盤放在門外的雪地上冰鎮一下,咔咔幾聲脆響,烤盤上的糖塊裂開,和盤子脫離了。

  這時糖塊徹底改變了質地,本來是鬆散的黏糊,現在變成了硬硬的糖塊,蜂蜜和糖漿中的水分蒸發成了極度香甜的氣體,彌漫在整個院子裡。

  最新出爐的糖果口感十分豐富有層次,燕麥爆米花外表裹了一層脆脆的糖漿,和果仁黏在了一起,當那層蜂蜜和樹汁糖漿變成的脆甜的殼在舌尖溶化時,爆米花蓬鬆柔軟的內心,松子、核桃、花生各具特色的香味和果仁的酥脆,互相組合搭配,微含苦味的核桃還平衡了糖果的甜味。

  唯一美中不足,是這糖塊完全是隨機裂開的,有的大有的小,大塊的到口中還會黏牙。

  沒關係,下次改進!

  掌握了這個製糖果的技術,三個人很快又創造出不同滋味的糖果。

  儲存的樹汁糖漿還有很多,為了防止它變質,大家決定把它再濃縮,做成固體的小糖塊。

  他們選了一個小銅鍋專門熬糖,先把糖漿放在鍋中,用最小的火加熱,不停攪動,當糖漿顏色由琥珀色變成棕紅色時加入準備好的不同味道的水,鍋中的糖漿頓時會沸騰,蒸汽四溢,再繼續攪拌,等水分蒸發,就可以把熬好的糖倒入模具中了,凝固成形後取出來,放在容器中能保存更久。

  熬糖時加入的水調配成不同滋味,做出的糖果自然味道各異。最初做的四種味道是薄荷、薑汁、花茶和檸檬味的,但大家品嘗之後覺得這些糖味道還是有些單調,於是又玩出了花樣,往花茶味的糖漿裡加松子,檸檬糖裡加點海鹽,薄荷糖裡又加了竹葉,然後又想起來還有蜜漬的李子呢,現在裝李子的玻璃罐已經變成深紫紅色的了,先不管加進糖漿裡還能保留多少異星李子的味道,至少這個顏色與眾不同,趕快也做一盤。

  他們用來做糖果的模具是竹篾片做成的,剛好能放在做餅乾的長方烤盤上,上面有十五個長三釐米寬一點五釐米的方孔,澆糖漿入模之前先刷一層油,等糖漿冷卻,拿起竹模往桌上一敲,糖塊就紛紛落下。

  妮妮一看笑嘻嘻,「哈哈,好像小麻將牌!」

  齊盛和0079:「那是什麼?」

  「一種四人玩的游戲。可以把你看不順眼的人的錢都贏過來。」

  做好的糖果不可能一次吃完,大家要把糖放進小罐子裡時才發現一個問題,糖塊會黏在一起,還會黏在玻璃罐上,這怎麼辦?

  他們先想到在糖塊上撒薄薄一層澱粉,哇,這下晶瑩透亮的糖上有一層銀霜,更好看了,可很快發現,好像澱粉並不能阻止糖塊黏在一起,而且,塗了澱粉之後糖果入口的味道也不那麼好了。

  怎麼辦呢?

  第二天早上煮粥時,0079靈光一現,想出了主意。

  燕麥粥煮好後,沸騰的粥水往往會在鍋壁上留一層薄如蟬翼的半透明的紙膜,入口即化,把這層膜包在糖果上就能防止它們互相黏連了!

  於是這一天,他們又是在廚房裡陪伴著甜香味度過的。

  三個人試了幾次,把熬好的燕麥粥水舀一勺放在烤盤上,繼續均勻加熱,就做出了鋪滿烤盤的燕麥漿紙,放上做好的糖果往上一倒,晃動幾下,再在烤盤上打個滾,好了,這下就不怕它們再黏在容器上,或者黏在一起了。

  中午吃飯時妮妮做了一鍋肉湯,再加入大白蘿蔔澱粉做的粉絲,吃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發奇想,把乾粉絲折成小段,用爆燕麥米花的方法放在陶鍋裡爆一爆會怎麼樣呢?既然連難吃的異星藜麥都能爆成爆米花,沒理由同樣是澱粉類食物的粉絲不行啊。

  結果還真令人驚喜,粉絲在鍋裡噼噼啪啪地響著,打開鍋蓋,哈哈,原本直徑兩三毫米的粉絲爆米花化了!膨脹了!直徑變大了至少一倍,上面布滿小孔!

  三人立即決定,把這種新型膨化食品也做成零食!

  當晚,他們開發出了鹹甜兩種味道的粉絲條,0079還給它們起了個十分矯揉造作中又流露搞笑的名字:雪條。

  而齊盛呢,他不愧是能拉出一個清單的人物,先做出了花生米大小的雪條顆粒,然後加上蜂蜜、果仁,切碎的李子乾果肉,再加上一點檸檬汁,擦了兩顆檸檬皮的細絨,烤了一盤全新的甜食。

  這個甜甜的零食切成小方孔,外表金黃,夾雜紫紅色的果肉,各色果仁,雪條顆粒口感綿軟,膨化食品中空的部分吸收了充分的果香、堅果香和蜂蜜、糖漿的香氣。

  真是太好吃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09:43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六章 火鍋

  一連幾天,大本營的廚房變成了一個小作坊。

  三人生產線上誕生了各式各樣的糖果和甜食,院子上空幾乎晝夜不停的不斷浮動著甜香,就連三個人的夢中都是甜味的。

  哪怕又來了一場大雪也蓋不住這股甜味。

  這場雪終於停了之後,大家看看堆滿客廳的各式糖果、餅乾罐子,再看看漸漸空空的地窖,準備冬季的第一場狩獵。

  接連幾場大雪並沒將森林徹底凍住。溪水依然在流淌,林中依舊生機勃勃,偶爾還能看到鳥獸在院子四周活動的痕跡。只是,對於這些動物而言,尋找食物更難了。

  但對狡猾的人類而言,這是個狩獵的好機會。

  三個人做糖的時候也沒閒著,他們早早地準備好了套在雪地靴上的雪板。這是專門為在白雪覆蓋的叢林中行走所做的工具。用竹片或是木片做一個四十釐米長的橢圓形「大腳板」,兩邊放在火上烘烤,向上微微彎曲,定型之後鑽孔,穿上繩子,出門時綁在腳上,在雪地中行走就會不那麼費力。

  林中的雪已經積得很厚了。0079試過,他一腳踩下去,雪會一直沒到他的小腿肚,有的地方因為風向問題雪會更厚,踩下去之後,雪甚至可能沒過膝蓋,碎雪也會掉進靴子裡。

  即使不是最深的地方,要把腳從雪裡拔出也很費勁,試想一下,每走一步都要這樣費力,那可太難受了。綁上雪板之後就會省事多了,大腳板增大了受力面積,就不那麼容易陷進雪中了。

  除了雪板,三個人還用藤條和碎皮毛擰成的繩子編織了幾個可以斜背的小包,小包斜跨在背上,裡面裝上各種必須用品。

  吃飽早飯,大家出發了。

  他們很快在家附近找到了動物的腳印,圓圓的分成兩瓣,看起來像是鹿的蹄子印;還有小梅花樣子的,大概是類似狐狸的小型獵食動物;像竹葉一樣三瓣的,是松雞的腳印。

  順著這些腳印,他們走到了一片松林裡。白雪掩蓋到了松樹的一部分枝幹,但這些動物留下的痕跡一目了然。那些類似鹿的動物成群活動,大約有至少有十五六隻,它們的食物是埋在雪中的小樹枝,有時候也會趴在樹上直立起來去啃樹皮,運氣好的話還能搆到長有綠葉的松枝,用力咬住把它撕扯下來,折斷,和同伴們一起品嘗這冬日裡難得的美味。

  狡猾的人類獵手不怎麼費力就用拴著重物的繩子折斷了許多有嫩葉的松枝,他們把這些嫩枝捆成一大捆,用繩索拖在雪地上走回家,然後在家附近的幾棵大樹下設下了陷阱。這些松枝則是誘餌。

  0079看妮妮熟練地把繩套捆在兩棵樹之間,想起自己被她倒吊的悲慘經歷,虛心向她討教這個機關是怎麼做的,妮妮「嘿嘿」笑了,對他眨眨眼,「這是我不傳之秘!」

  0079想起自己也對她說過「這是我不傳之秘」這種話,臉一紅,小聲嘟囔,「有什麼了不起的。哼。」他氣哼哼地走開了,可是卻不走遠,站在一邊伸長了脖子暗中觀察。

  齊盛也站在一邊看妮妮做陷阱,他覺得自己記住了訣竅,拿了繩子和樹枝在一旁試著照做,0079又琢磨了一會兒也去做了,可是,這兩人做好了繩套,用腳踩動誘餌下的樹枝,繩套卻沒彈起來。

  「嘿嘿,都說是不傳之秘了,你們以為偷師就能學到麼?」妮妮站起來,得意地用手套拍掉膝蓋上沾的雪,微微搖頭,「唉,你們想學啊?我可以教的!不過,你總得付出點什麼才行!」

  0079撇嘴,朝天上翻個白眼,齊盛卻看著妮妮,「你想要我付出什麼?」他這麼問的時候臉上還是平日那副淡然的神情,可是妮妮卻覺得一股熱氣直沖到臉上,藏在帽子垂耳下面的耳朵又熱又癢。她抓抓耳朵,半垂眼睛,「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啊——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列出一個清單的!齊盛小哥哥!

  「好。」齊盛也沒追問,似乎是把這當成日常玩笑了。

  不過,0079低低怪笑一聲,湊到妮妮身旁,把她另一邊帽子上的垂耳掀起來,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句什麼,妮妮一怔,先是跟著怪笑了幾聲,然後又一怔,大怒,用手套往0079身上亂抽,0079嘎嘎笑著跳開,妮妮又朝他屁股上踢,當然沒踢到,他跑得很快。

  妮妮的陷阱非常管用。這天天還沒亮時,齊盛和0079被院子外面「哞哞」的叫聲吵醒了。

  兩人披上衣服,提著燈籠到門外一看,陷阱有收獲了!

  她設的兩個陷阱都抓到了獵物,兩頭上次深夜敲門的鹿(或者羊)倒懸在樹上,極力掙扎,發出絕望的叫聲。它們的同伴在院門打開那一刻四散逃竄,但逃得不遠,提著燈四處一照,能看到大約二十米遠的樹叢中有幾對小燈泡。

  兩人把燈籠放在地上,正要把獵物解下來,妮妮也提著燈跑來了,一邊跑一邊喊,「先別放!」她跑近了,扔給他們一根繩圈,「先放下一點,用這個,纏住它們前後蹄子,繞個8字結,它就跑不了啦!也踢不到我們。」

  這兩頭獵物個頭還挺大的,身長超過一米,站在地上可能有一米五、六那麼高,後腿的肌肉很粗壯發達,蹄子足有小碗那麼大。這一腳踢上去可不得了。

  三個人小心翼翼把獵物捆好放下來,發現一頭是雄獸,另一頭是雌性,可能還懷了孕,肚子很大。

  它們倒在地上,被燈籠一照,就發懵了,也不掙扎了,也不叫了,半眯著眼睛,沒過一會兒眼睛還開始流淚了。大概是受不了黑夜中燈光刺激。

  這可怎麼辦?難道要在這兒把獵物宰殺了?這會兒天還沒亮,呵氣成霜,三個人手臉都凍得生疼。

  妮妮想了想,讓0079用手帕把母獸的眼睛蒙上,她用繩索在它脖子上套了個活套,收緊,讓齊盛拉著繩子,再小心地抽開捆它四蹄的繩結,急忙退後,可沒想到,它四蹄彈騰了幾下,臥在地上不動了。妮妮只好又用樹枝敲敲它屁股,它這才蹣跚著站起來,齊盛在前面拉,妮妮在後面趕,把它牽進了院子裡,捆在一棵樹下。

  兩人趕快跑回去,0079還看守著另一頭獵物呢。

  他倒也機靈,把燈籠挑得離鹿頭更近了點,嚇得那可憐的東西哞哞低叫,身體直發顫,卻沒敢掙扎。

  三人又用同樣的方法,把這頭鹿也牽回了院子。

  「它們比我們上次看到的好像還大了些,對不對?」妮妮不敢站得太近,這兩頭鹿站直了之後好像比她還要高一點呢,雄鹿頭上的鹿角像一個珊瑚枝做成的王冠,角枝之間最寬的距離目測有近一米,差不多五十釐米高,母鹿的個頭更高一點,頭上的角冠雖然沒有雄鹿的那麼大,但非常漂亮,就像二當家背後紋身上龍頭的角一樣!

  她指著這頭母鹿的角,興奮地跟0079說,「我就說它們是龍角鹿吧!」

  0079皺皺鼻子,不以為然,「它們明明長得像山羊。就連母的都有山羊鬍子。」

  妮妮不能否認事實,但她鼓著腮幫看齊盛,尋求他的支持,齊盛很自然地順著她的意思說,「確實更像鹿。山羊的體型沒有這麼大。」

  妮妮趕快鼓掌,「對啊對啊!」

  0079對齊盛冷笑,「佞臣。」再看看還在拍手的妮妮,挑挑眉,低聲說,「你這個小昏君。」

  他說這話時似笑非笑,手裡的燈籠映得他臉頰如白玉,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眼波中含嗔帶怨,說是抱怨吧,又更像是挑逗,妮妮臉一熱,笑了,「嘿嘿。」她也斜著眼睛看了0079一眼,你這麼說,還不是也想當我的佞臣?嘿嘿嘿嘿。放心,你會有機會的。

  0079看見她這副吃定他的樣子,又更氣了點,小聲嘀咕,「管你們叫什麼,我就叫它羊。」

  妮妮沖他做個鬼臉,「咩——咩!」

  這時離天亮至少還有兩個小時,齊盛認為大家應該回去再睡一會兒。可是,妮妮回到溫暖的床上,滿心想的都是鹿肉好不好吃,怎麼殺來吃,那麼大一頭夠吃好久啦!吃不了的肉怎麼保存啊?冰凍著麼?怎麼凍啊?小溪邊倒是凍起了一些冰……還是,把肉切成塊,一塊一塊澆水凍起來?放在竹盆裡凍?用銅鍋裝上水,放在門外凍?嘻嘻嘻,現在有銅鍋了,做個鹿肉涮鍋吃吧!

  其實0079和齊盛情況也差不多。

  0079也在半夢半醒間開了幾次全羊宴,而齊盛一向淺眠,醒來後就再難睡著。

  天亮之後,三個人草草吃了早餐,就商量起怎麼處置獵物了。

  他們決定先殺掉雄鹿,養著母鹿。

  如果母鹿真的是懷孕了,那麼生下小鹿之後,他們不就有新鮮的固定奶源了麼?

  大家把雄鹿的眼睛蒙上,拉到下游的空地上,在溪水邊殺掉了。

  妮妮一槍打在雄鹿後腦上,這大個子跪倒在雪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動了,大家早就成了宰殺野獸的熟手,一起動手,把鹿倒吊在旁邊一棵樹上,割開頸部大血管,血放在竹筒裡,接下來剝下整張的皮,在雪地中擦洗乾淨,鹿心和肝臟收在盆子裡,掰下來一大塊溪水邊的冰塊蓋上,其他的肉按部位肢解成小塊,在雪地上滾上幾滾,裹上一層雪後再澆水一點水,很快肉塊外面那層雪就凝成了半透明的冰,過一會兒再澆上一些水,冰塊越來越大越來越結實了,再在每塊肉下面放一層乾草,把肉包起來,防止冰塊凍結在一起,就能用小推車把肉塊運回去了。

  他們在院子中間兩棵樹下用乾草席子和幾根竹子搭了個簡易的「冷庫」暫時存放肉塊,每塊肉等徹底凍硬再放進木箱子裡。

  這種鹿的皮毛在日光下幾乎全身都是白色的,只有脊背上有一條灰色的縱紋,從鼻尖一直延伸到尾巴尖。

  齊盛有點遺憾這些鹿怎麼沒早點遷移到附近,這樣大家就不用穿老鼠人外套了。

  這頭雄鹿估計有兩百多公斤,刨除了骨頭鹿角之後也有不少。

  切肉的時候大家非常小心,保留了幾乎全部能吃的地方。妮妮把鹿的舌頭也割下來了,在大鍋裡煮上水,加些鹽,水沸騰之後把鹿舌放進去燜煮,鹿肝和鹿心切成小塊,用竹籤串了,抹上鹽、蜂蜜、辣椒等醬料醃製,準備中午在院子裡燒烤。

  至於鹿的四個蹄子,她想了想,也砍了帶回廚房,圍上圍裙,小心地用小刀剝下皮毛,「0079的紀錄片裡不是有因紐特人用馴鹿蹄子上的皮毛做小靴子麼?我們也試試看。」

  0079本來是要拿鹿角做什麼裝飾的,聽了妮妮的話,愣了愣,懊悔道:「唉,我都忘了,鹿茸!還有雄鹿角裡的血!那玩意可是——咳!」他臉一紅,連著咳嗽兩聲,「是、是難得的藥材。」

  妮妮怪笑著對他擠眉弄眼,「哦。」

  齊盛疑惑,「哦?」

  妮妮賊兮兮湊近齊盛,壓低聲音,用三個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是壯陽藥!」

  齊盛微微皺眉,「哦。」然後,他對0079微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懂得真多。」

  妮妮幸災樂禍哈哈大笑,0079氣得拍桌大叫,「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齊盛和妮妮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對0079眨了眨右眼,嘻嘻。

  今天的午飯格外豐盛。他們先用肉骨和鹿筋煮了一大鍋湯,再用這湯浸泡燕麥做成了飯,撈出鹿腿骨敲碎,用竹吸管吸出滑溜溜的骨髓,因為外面太冷了沒在院子裡燒烤,在桌上放了個陶盆,裡面放上炭火,一樣可以把醃入味的鹿心鹿肝烤得噴香流油,鹿舌在大鍋熱水裡慢慢燙熟了,撕開外皮,切成小片,直接吃或者蘸上一點辣椒麵,香得不得了,口感勁道。

  這天晚上,三人又在桌上放了炭盆,支起一個銅鍋,鍋裡是肉骨頭熬的高湯,加上辣椒蔥薑,把一大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切成薄片,竹筷一夾,湯中一涮,肉肥汁美。

  一人吃了一盤肉之後,再把鹿血做的血豆腐切成小塊投進鍋裡,加上塊莖蔬菜、一些醃菜還有粉絲,一人一碗,熱辣辣香噴噴。

  妮妮又夾了一片肉,對火鍋上方蒸騰的白氣說:「謝謝你,大鹿,現在我們成為一體了。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11:07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七章 沙龍

  為了報答雄鹿帶來的蛋白質,三個倖存者在附近的樹林中又砍了些針葉樹的嫩枝扔在地上。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要給母鹿準備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充足的食物,母鹿似乎根本沒想過要逃走。

  他們在柴房和圍牆之間給它搭了個棚子,它就晚上住在裡面,白天時放它出來,它就站在樹邊安靜地吃東西。

  幾天之後,即使不再把它拴著,它也不會亂跑,最多在院子裡溜達溜達,刨一刨雪地,有一次它好奇地靠近了客廳的窗戶,伸長脖子看了看,就打了個響鼻走開了。

  要是下雪了,它就會躲進它的棚子,臥在乾草堆上,悠閒地嚼著乾草和嫩枝。

  不過齊盛還是給它的棚子做了木柵欄和木門。

  妮妮提著小黑豆豆和竹兔來看過母鹿,它們和這位新來的成員(儲備糧/潛在奶源)之間並沒太多互動。

  這位新成員到來之後,又下了幾場雪。

  每天窗外飄著白雪似乎已經成了固定的風景。

  氣溫倒是沒再下降,可是溪流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窄,兩岸的白雪積壓在冰層上,向溪水中間壓迫。幸運的是,目前為止,引水管並沒有被凍上。

  有了雄鹿帶來的蛋白質儲備,三個倖存者再次過上優哉游哉的生活,每天無所事事。

  說無所事事也不完全正確,應該說是不事生產。

  之前不管怎麼說還做些零食呢,這幾天連零食也不做了,廚房裡的糖果工坊關門大吉,客廳展開了新的業務。

  下雪天在室內吃燒烤、涮鍋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樂完了就會發現自己從頭到腳散發著和燒烤食物一樣的氣味。

  毛皮外套和褲子還能放在雪地上用藤編拍子拍打之後可以去除些氣味,但是頭髮可不行。

  大餐之後三個人好好洗刷了一番,弄到自己香噴噴了,又開始嫌棄外套上的氣味。

  0079把脖子伸到妮妮後頸,聞聞她的衣領,幽怨說,「雄鹿讓我給你帶話,它的肉味會跟著你好好活下去的!」

  妮妮照著他鼻子就是一巴掌,0079早有防備,嘻嘻笑著躲開,妮妮冷笑道,「它也讓我跟你帶話,盼你早日用上它的角!它會在適當的時候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她說到這兒,冷笑就變成了賊笑。

  齊盛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放在臉前一聞,微微皺眉,「我還以為是0079身上的味兒呢!怎麼,原來每個人身上都有啊?」

  「你說話要憑良心啊!」0079氣極,「我可是做出香水、改進了洗手液配方的人!」

  妮妮指著0079哈哈大笑。

  笑完了,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怎麼清理皮草上的氣味呢?

  往衣服上或是自己身上塗香水香膏是沒用的。

  0079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三個人各自開動腦筋。

  妮妮和0079都想到了用木炭去除氣味,不同的是0079把木炭磨成粉撒在衣服上,而妮妮用的是竹炭磨成的粉,還偷偷加了點鹽。這兩種方法都有效果,但都不及齊盛的方法效果好。

  他在水房的爐子上放了個竹編薰籠,把衣服放在上面,爐膛裡放上新鮮摘下的松樹枝和冷杉枝,樹枝不完全燃燒生出了煙,什麼味都薰掉了,皮料也沒變色,反而帶著針葉樹林特有的香味。

  妮妮和0079一見這方法不錯,用三根竹枝在院子裡搭了個錐形架子,拿來她的熊皮褥子裹在架子上,毛面朝裡,皮面朝外,就做成了一個小帳篷,裡面放炭盆,擺上松枝冷杉,再加上一把乾花茶,罩上薰籠,衣服鋪在薰籠上面,再封好帳篷。

  這麼薰了之後衣服上的香味中又加了些花香。

  0079搖頭嘆氣,「我怎麼把這個焚香的方法給忘了。」他忽然間有些惆悵,回到客廳,打開電腦看了看日期,又嘆了口氣,「快要過新年了。」

  他說的是帝國曆的新年。

  兩大帝國同源,所用的曆法也一樣,新年慶典都有宏大的閱兵式和慶祝活動,新年前夜,兩大帝都的夜空徹夜都會被五顏六色的焰火照亮,皇帝陛下會發布講話和新年祝詞。

  不過,齊盛去到維熙帝都之後,也從來不覺得那些慶祝活動和他有什麼關係。儘管最近幾年他每年都有出席慶典。

  至於妮妮,海盜的生活裡沒有「穩定」二字,打劫是不看日子的。慶典倒是看過網絡直播,不過都是當喝酒吃飯時的背景噪音看的。船上也會盡量在那幾天弄點豐盛的食物,有幾年還去了某個豔名遠播或者說臭名昭著的星球享受特殊服務,但是這些歡樂和未成年人南瓜頭毫無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度跟這些老板提前打過招呼,沒人要做她的生意!拿著錢都進不去門。他媽的。所以想到「新年」這兩個字就覺得氣悶。

  看到0079翻日曆,妮妮悄悄跟齊盛嘀咕,「他好像是想家了。」

  齊盛點點頭,「那我們也搞點慶祝?」

  「嗐,慶什麼祝啊,我們連酒都沒有。」妮妮的認知中,沒有酒,算什麼慶祝?

  齊盛看著雙手托腮發呆的0079,若有所思。

  0079又發了會兒呆,重新振奮起來,他對兩個小伙伴宣布:「我之前不是說要做線香麼?咱們一起做吧!」

  線香大家都用過,但沒人知道成分是什麼。

  0079原以為將香膏放在他們壓粉絲的木模裡像壓麵條、壓粉絲那樣壓出來,再晾乾就行了,但很快發現麵條形狀的香膏依然是膏,再怎麼晾曬也不會變硬,更沒法站起來。

  這次妮妮和齊盛加入製香的工程,三個人討論了很久,脫水,用膠合劑替換脂肪,用手搓替代壓製,或者加入一些黏土,都沒能製出0079想要的線香。

  妮妮問他,「你為什麼這麼執著要做『線香』呢?其他的焚香不行麼?」

  0079似乎是有點為難,張了張口又閉上嘴,「呃……」

  齊盛代他回答,「他想要祭祀。」

  對於那些歷史悠久的貴族們而言,新年前夜時會家族中會選出守歲的人選,新年的第一天全家能數得上的人還要上香祭拜祖先,祝禱,希望祖先在天有靈保佑子孫們。

  當然現在沒人相信祖先的鬼魂能保佑子孫,祭祀早就流於儀式感,可是有時候儀式感是很重要的。

  妮妮怔了很久,看看齊盛,你呢?你會在特定的日子用儀式來懷念自己過逝的家人麼?還有那位因為星球毀滅而死去的神?她又看看因為一直沒做出線香有些沮喪的0079,再想到自己親近的人,楊度、二當家,還有來自不同地方有著不同信仰的海盜們,如果新年的時候去提供特殊服務的澀情場所消費算是一種紀念儀式,那泰和上下還都挺熱衷祭祀呢。至於她自己,她對父母,家,故鄉,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記憶,還有琪琪,她現在在她心裡還是一個小女孩。

  「放心吧,新年之前我一定會幫你做出來線香的!」妮妮拍拍0079,對他笑笑,眨眨眼,「我保證。」

  線香雖然做失敗了,但是衍生出了不少副產品。

  試著做線香的時候大家發現,加了鹿油調和的香膏比原先用海牛油做的更快滲入肌膚,搓了一下午香,手掌和指尖的老繭都變軟許多。

  0079又開心了起來,他正要說話呢,就見妮妮沉醉地晃了晃頭,「天才!我真是天才!」

  0079:…… 這天才的想法明明是我搞出來的好麼?你和齊盛是不是都忘了是誰弄出來第一瓶香膏的啊?

  他正要說話呢,妮妮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刷子,刷毛雪白柔韌,她蘸了一點香膏,左手按在桌面上,細心用刷子把指甲縫周圍打著圈刷了一遍,在燭光下,她的五片指甲立刻閃動一層瑩潤的光澤,手指骨節上的褶皺好像也變淺了,她繼續在手背上用小刷子打著圈,得意洋洋,「你們看到了嗎?這個護手霜要是拿去賣,30毫升至少要一百通用幣!要是再加上這把小刷子當噱頭,吹噓一下『純天然材料』和『原生態護膚手法』,哈哈,能賣到一千塊!」她抬起雙手,舉在燈前對比,「看看這個效果!」

  效果確實很好,左手比右手淺了一個色號!

  自從來到這個星球後,每個人都趨向全能,搓草繩、編竹筐、硝製皮貨、劈柴、蓋房子、製陶、打鐵、燒玻璃……不知不覺間,雙手飽受摧殘,磨破皮,再磨出硬繭,凍得皸裂粗糙,燒炭,打掃,宰殺獵物,剔骨熬油,油泥和草木灰填進指甲縫裡,皮膚的紋路和褶皺中,再怎麼用皂液揉搓,甚至用絲瓜絡和海牛鬃毛做的刷子用力刷,都始終刷不淨,洗不掉,就算洗掉了,沒過多久,又會被油污重新沾染。

  這個小刷子是用雄鹿的鬍子毛做的,柔軟細密又富有彈性,毛尖能清潔到最細小的縫隙和最頑固的油污。

  三個人很快在客廳搞起了美容美甲沙龍。

  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另外兩人分別端一個小陶盆,裡面放上熱水和小毛巾,享受服務的人將雙手一邊一隻浸泡在盆中,泡得微微發紅時拿出來用毛巾拍乾,再由服務者塗上全新配方的護手霜,用新型材料製成的小刷子打圈按摩,幽雅的香氣讓雙手得到全方位呵護的同時更讓人身心放鬆!

  0079對坐在齊盛另一邊的妮妮笑道:「嘿嘿,現在這罐護手霜可以賣到一萬塊了!」

  躺在他們倆中間接受服務的齊盛憋不住笑了,「你們倆再這麼摸來摸去的,可能還要倒找給我一萬塊。」

  他身邊這兩隻狐獴賊眉鼠眼對視:啊!他發現了!

  美容沙龍服務要做就得做全套啊!不然那一萬塊都給了……只摸摸手?

  於是齊盛又被「半強迫」地接受了面部護理服務。

  鹿油面霜的效果也相當好。0079改進了配方,用樹汁糖漿加上竹葉熬成的汁還有檸檬皮中提取的油脂混合鹿油,做出了質地比護手霜稀薄的面霜,上臉之後雖然達不到他想要的「清新滋潤」的效果,但馨香油潤的效果是有的,而且,天氣很冷,臉都要凍皴了,面霜油一點正好。

  妮妮和齊盛都沒去做過什麼美容護理和spa,這套程序全是0079提供的。面部護理的方法和手部大同小異,也是先清潔,再熱敷,不過多了一個拍爽膚水的步驟,這個爽膚水嘛,齊盛覺得其實安慰劑的作用更多些,但0079堅持說這是用冷凝法提取的幾種植物精粹,具有抗氧化作用的的薑,起鎮靜作用的薄荷,富含維生素C的檸檬也是極好的抗氧化劑,再加上幾種乾花的香味,用高山泉水稀釋,以後說不定還能再搞些海藻、地衣或者松樹皮的精華放進去,總之,大大的好!

  塗上爽膚水後服務人員要將手心搓熱,輕輕覆蓋在客人臉上,以便這些精華被皮膚吸收,之後再塗上面霜,鎖住寶貴的水分,平衡水油。

  妮妮的掌心拂過齊盛的鬢角時覺得手心紮紮的,她忍不住低頭看齊盛,他本來閉著眼睛,這時忽然張開眼,對她笑了一下。

  三個人輪流享受了這套服務,天都黑了,飢腸轆轆。這次做點什麼吃呢?當然還是火鍋啊!

  不過這次大家學精了,在客廳裡放了幾個炭盆,投進一把松枝冷杉磨成的粉,再打開一點窗戶縫,屋子暖烘烘的,桌上支起火鍋,高湯裡放的是他們收獲的第一批養殖蘑菇,有了這些松菌打底,湯味更加鮮美了,再加上切片的紅白蘿蔔,讓它們慢慢吸收湯和肉的美味。

  火鍋的主菜當然是片好的肉。鹿肉的顏色特別漂亮,是和牛肉很接近的紅色,肥美的地方有雪花似的脂肪,在室外凍硬了之後稍微化凍,能切得很薄,筷子夾著往湯中一涮,不用什麼蘸醬就很好吃。

  零碎的五花肉還有很多,剁成肉泥,加上蔥薑調味,和碾成片的燕麥攪拌成糊,就在火鍋邊用勺子挖一勺,丟進鍋裡滾上幾滾,撈起來就是鹿肉丸子,燕麥吸收了肉湯的汁水,更好吃了。

  吃飽了肉,蘑菇和紅白蘿蔔片也能撈起來了,人工養殖的松菌風味一點不減,滑嫩鮮香,紅蘿蔔片還有點脆脆的,白蘿蔔片已經軟軟糯糯的了,口感和芋頭有些像。

  0079樂呵呵地說,「現在咱們這兒不僅是美容沙龍了,是全方位綜合服務會所。」

  齊盛和妮妮一起大笑。

  他們的歡笑,食物的香氣,窗戶中透出的燈光,隨著煙囪中飄出的白煙漸漸散在這個異星球深藍色的夜空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11:22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八章 香蕉

  有了充足的蛋白質儲備,也享受了全方位綜合會所的服務,可是這天早上,0079和齊盛還是被凍醒的。

  兩個人哆哆嗦嗦來到客廳,燒旺鐵皮爐,圍著獸皮毯子坐在爐子前烤火。

  窗外還沒亮呢,兩人急於燒旺爐子也沒來得及點燈,呼出的白氣在昏暗中格外顯眼。

  0079牙齒嗒嗒作響,「咱們不能總這樣啊!想想辦法吧!」

  齊盛深呼了一口氣,說話才沒像0079那樣打顫了,「好。」

  兩人烤了會兒火,異口同聲說,「不知道妮妮那裡怎麼樣了。」

  他們倆對視一眼,一起笑了。

  「也許,我們應該也做個壁爐?」

  「這個時候泥漿都凍上了,怎麼砌壁爐啊?」

  「天亮之後跟妮妮商量商量,她總有奇怪又好用的辦法。」

  「如果沒法做壁爐怎麼辦?難道放個炭盆?她從前在沼澤住的時候不就是用炭盆麼?」

  「那時氣溫沒這麼低。而且她的竹房子四下通風,不怕一氧化碳中毒。」

  「要是有火炕就好了。我們把爐子放在門外,炕在房間裡,窗台下面。」

  「那可不是一天能蓋好的。而且,這個天氣怎麼攪泥漿?」

  「放在室內攪呢?」

  「就怕還沒來得及砌磚呢,又凍上了。」

  天亮之後,飽受寒冷折磨的兩個人牽著母鹿去找妮妮。

  母鹿性情非常溫順,齊盛給它做了個專門的牽引繩,只要拉著它,它就乖乖跟在後面走。但是它走得很慢,一邊走還一邊低頭找吃的,這時就得另一個人在後面用小樹枝敲敲它的屁股後背,讓它集中注意力。

  母鹿走到妮妮屋子門口時拉了一大堆便便,0079用鏟雪的木鏟把便便推到小路邊,冒著熱氣的便便很快就凍成了硬坨坨。他嘆口氣,「看來真的沒法砌壁爐還是火炕了。」

  妮妮的屋子裡比他們那裡至少暖和兩三度。

  她請兩個縮巴得像小鵪鶉的小伙伴進來,往壁爐裡加了兩塊木柴,又點燃一個炭盆,抱到屋子中間。

  「你的房間明明比我們兩個的大很多,怎麼這麼暖和?」0079上下打量,「難道,壁爐就這麼管用?」

  妮妮搖頭,「唉,笨笨,我鋪了一層木地板,對吧?木地板下面我還鋪了一層乾草墊子呢!」她招手叫0079過來,掀開床尾的一塊木板,「看見了吧?」

  齊盛一看,木板下面是捆成一束一束的乾草,整整齊齊,緊緊密密地紮成一塊塊四方墊子。這層乾草墊子在地磚和木板之間,形成一個保溫層,再加上她給房頂天花板之間做的保溫層,壁爐、炭盆的熱量都保留在屋子裡了,可他和0079的房間,一面是山壁,地面不平,墊了土,鋪了一層地磚,唯一的熱源在客廳中。

  妮妮給他們出主意,「現在再做壁爐、火炕難度太大了,而且還要好幾天才能做好吧?先搞點簡單可行的!」

  0079長嘆一聲,「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什麼是『簡單可行』的法子啊?」

  妮妮把他領到小豆豆和竹兔的籠子前面,「看見沒,這就是!」

  小黑豆豆和竹兔不約而同在籠子的角落用乾草還有自己的毛絮蓋了個小窩,說是小窩,其實就是一堆鬆鬆軟軟的乾草,它們鑽在裡面,還把豆子和磨牙的小樹枝也藏在裡面。妮妮和0079無情地翻動它們的窩,氣得小黑豆豆直立起來嘰嘰叫著表示不滿。

  「乾草我們倒還有很多,用來做地板……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誰也不知道冬天什麼時候結束,動物們的食物儲備夠嗎?」齊盛提醒他們,「我們又多養了一頭鹿,等它生了小鹿,還要準備小鹿的食物。」

  他這麼一說,0079有些沮喪,「如果到時乾草不夠,我們再把墊子拆開?」

  妮妮比較樂觀,「也許到時候沒那麼冷了,墊子還沒拆完,春暖花開,長出新的草了!動物們可以吃新草。」

  齊盛想了想,「其實,我們還有一種很好的保溫材料,就是蘆葦芯。」

  當初這玩意差點沒讓三個人吃死。

  氣憤之餘想拿來當蘆柴棒燒吧,這玩意只有外殼那層皮能燒著。異星蘆葦的芯不知道究竟含有什麼成分,晾乾之後扔在水裡會浮起來,有很多小孔卻不易燃,點燃了之後火星一會兒就滅了,然後就不停冒黑煙。現在一想,這可不就是極佳的內部裝修材料?耐燃耐熱,還輕。

  「對對對!」妮妮有了主意,打開電腦,坐在床邊的矮腳小桌子邊畫了幾個草圖,「先在你們的牆壁上貼一層蘆葦芯的保溫層,木地板看來也得搞起來,然後呢,在窗戶上方——不,在外牆上,開個洞,做壁爐!」

  「不是才說了做不了壁爐麼?」0079唉聲嘆氣,「你剛才是沒看見,母鹿熱騰騰的一坨便便剛掉在地上就凍成冰坨坨啦親愛的!我要是稍微鏟慢點你門前就多了兩個純天然裝飾了。」

  齊盛輕笑,「都有隔熱材料了,怎麼不能做壁爐呢?」

  妮妮低頭忙著畫草圖,默默對齊盛豎起拇指比了個讚,「不僅要隔熱,還要通風。」她放大草圖,調出投影,解釋道,「我們不是做過好幾個『氣死風』的竹燈籠麼?要是用炭盆做『燈籠』底,『燈罩』上方再接個煙囪,不就能把炭火不充分燃燒產生的有害氣體排出去麼?」

  齊盛轉動投影,「還要在煙囪上加個放風罩,防止煙氣被風吹回來。」

  妮妮又對他舉了舉拇指。

  0079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唉,好不容易養了幾天,又要辛苦勞動了。」

  妮妮給他個白眼,「那你別辛苦了,等著手指上長凍瘡吧,又紫又紅的水泡,可美啦!」

  吃過早飯,三個人跑到溪流對面砍了兩車蘆葦搬進廚房。

  這些蘆葦上蓋著連日積累的雪,枝葉凍得硬邦邦的,放在廚房好一會兒才解凍。剝掉外皮之後,裡面的芯子像一段橡膠軟管,可以隨意彎曲。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齊盛用刀切了橫截面和縱剖面觀察,蘆葦芯中有許多細小的氣孔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最大的孔也不過針尖大小。

  「這東西怎麼降解呢?」0079把一段蘆葦芯放在盛了水的大碗裡,它就浮在水面上。

  妮妮把幾根蘆葦芯綁在一起,「能不能用它做船?古代希伯來人還是迦太基人不就用草做船麼?」

  未知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三人都不是材料學或者分子方面的專家,只能信馬由韁胡亂想像,但是他們之前設計的隔熱燈罩的想法行得通,先做出的試驗品是用魚膠黏合的,放在廚房的爐灶上,可以有效地阻止熱氣四溢,在灶眼上放了一個小時後,並沒有變形變黑,表面溫度只比手溫略燙。

  不過,蘆葦芯有個致命的缺陷,它太軟了。妮妮他們本以為它可以像竹子那樣,或者就算像乾草那樣柔軟,但一束乾草放在一起時也是具有支撐性和一定硬度的,蘆葦芯不是!它又輕,又軟,一束束捆在一起時也依然這樣,用0079的話說,「像是一堆扒了皮的香蕉」——蘆葦芯的顏色和質感看起來真的和扒了皮的香蕉很像,還富有彈性,但是更輕,又像是一堆管型的氣球。

  他們先嘗試用魚膠黏合,這能將蘆葦芯塑造成他們想要的形狀,可很快又發現,魚膠放在爐子上受熱後會再次融化成黏液,稍有個風吹草動,蘆葦芯就分裂了。

  最後他們用竹篾編成一個沒底的簍子似的結構,再把蘆葦芯一層一層在簍子內外疊起來,用藤條固定。

  半成品看起來像是一摞超大的甜甜圈,中間更鼓一些,又有點像是造型奇特的手鼓,外面貼了一層香蕉做裝飾。

  他們把香蕉手鼓底部切出一個倒U型的口,將它放在炭盆上,剛好合適。

  然後他們又做了一個竹篾夾扣,能把香蕉手鼓……不,是隔熱罩固定在炭盆上,切掉的口子再在邊上捆上一根蘆葦芯,拴上一根藤繩,在罩子上鑽個小孔穿上藤繩,終於隔熱罩就可以隨時打開或關閉了。

  接著,他們又在隔熱罩上方的圓口上安上了尺寸合適的竹子當煙囪。這個簡易的「壁爐」就算基本完成了。

  為了保險起見,香蕉壁爐先放在院子裡燒上,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或是潛在的危險。

  吃過午飯,香蕉壁爐通過了安全驗證,三人快速地做好了另一個隔熱罩,趁著還有一點日光,趕快打穿了牆,把煙囪通上,連上壁爐。

  安好齊盛房間的壁爐,天已經黑了,牆洞還沒補上,他也不著急,用幾根蘆葦芯塞進洞和煙囪之間的縫隙,倒轉匕首敲一敲,「行了。有點縫也沒關係。其實我挺怕一氧化碳中毒的。」

  三人一起悶笑。

  事實證明,香蕉壁爐不僅安全,還很可靠。

  這天晚上是入冬以來齊盛和0079睡得最暖和的一晚,第二天早上起來,臥室玻璃窗上竟然還凝結了一層水蒸氣。

  0079還不滿足,他又去拉了一大車蘆葦回來,晚上大家圍著鐵皮爐吃零食看視頻閒聊的時候,他就從自己房間裡拖出來幾根,「來來來,幫我加工加工!」

  「你那個房間就那麼大點,你究竟想弄成什麼樣子啊!」妮妮接過蘆葦桿剝葉子,「唉,又不是要在這兒住一輩子。」

  「不住一輩子就不能精致點兒了?」0079看一眼齊盛,「你以為所有男人都和他一樣喜歡苦行僧風格?」

  雖然妮妮覺得不甚欣賞0079那種像龍的藏寶洞一樣的裝飾風格,但是,她還是得承認,齊盛那個風格她更難接受。

  老實說,妮妮已經不是第一次參觀齊盛的居所了。

  不過呢,之前參觀的時候人家沒主動邀請她。昨天安裝煙囪和壁爐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齊盛的房間和最初並沒什麼太大變化,只是用土墊平了地面,地上多了一層陶磚,床邊多了一個儲物的箱子,門後安了一個掛衣物的竹編衣鉤,窗台下是造型簡單的一桌一椅,連一盆植物都沒,山壁石頭牆也毫無掩飾。

  這尼瑪是苦行僧住的地方吧?——妮妮當時就是這麼想的。倒和0079想到一起去了。

  這不對勁啊!當初我們兩個一個人住在鳥窩,一個人住在活動碳條棚裡的時候你都有大房子和家具了,怎麼,然後你就停留在這兒了?

  齊盛當時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可是也不覺得他這樣有哪裡不對,「我自己覺得舒服就行。」

  妮妮努力調整表情肌,回以他一個微笑,不過,她內心狂吼:這怎麼行!我不允許你這樣的男人住得這麼簡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3-21 11:34 AM

第五卷‧三隻熊的冬天 第九十九章 愚蠢的鹿

  香蕉壁爐完成得非常及時。隔天又下起了大雪。這次的大雪是隨著厲風一起來的,天地間一片蒼茫,雪花從空中飄落的途中就結成了拳頭大的團,落在地上時發出「噗嗒」一聲輕響,風捲起的雪花打在玻璃窗上,噠噠噠,像是有小鳥在啄玻璃。

  雪是半夜開始下的。

  有了香蕉壁爐供暖,齊盛睡得很香,直到天快亮了才醒。他打開窗子上的木格柵,看到滿地銀白,窗台上的積雪有五六釐米高。

  齊盛暗叫不妙,趕緊披衣出門,去了柴房。

  可憐的竹兔們凍得瑟瑟發抖,摒棄前嫌擠在一起,可即使這樣,有兩隻兔子已經梆硬啦!

  他再跑去隔壁看看母鹿,它倒是很安然,看到他就慢吞吞站起來,甩了甩尾巴,垂下脖子,把頭伸到他肚子前,想看看他手裡有沒有拿好吃的——0079總喜歡給它帶幾粒豆子堅果,它看到齊盛兩手空空,也不生氣。

  齊盛嘆了口氣,摸摸母鹿的腦袋,給它一些新的草料。他又跑去廚房,捧了一個炭盆回來,放在竹兔的圈裡。竹兔們看到火光還是很害怕,蜷縮在一起,不敢到炭盆旁邊。

  這天中午倒是有新鮮的兔肉吃了。

  不過,接下來怎麼辦呢?總不能讓兔子們一個接一個凍死啊。

  妮妮又給炭盆做了個蘆葦芯的罩子,0079和齊盛搬了很多碎木屑、刨花、鋸末還有樹皮放進兔圈,再撒上鬆散的乾草厚厚地墊了一層,足有十幾釐米厚。他們又拖來一段大竹子,鋸下來幾段,裡外都貼上蘆葦芯,放在兔圈裡,竹節那面對著炭盆,圍著炭盆放了一圈。竹兔們不傻,很快發現這些竹子小窩比它們現在的窩暖和,紛紛叼起毛絮乾草跑來,佔了新窩。

  妮妮摸摸一個竹兔的胖屁股,「它們的毛也挺厚的,不會比母鹿的毛差,為什麼會凍死呢?」

  對呀,為什麼呢?

  這時雪還沒完全停,飄飄悠悠灑著幾點雪花,大家把母鹿拉住來,牽著它出去走走,它一邊走一邊拉便便,雪花落在它身上,很快積了一層,長毛上的雪凍成了冰,緊緊連在毛上,也不會掉落,它也不怎麼在意,只有頭頂的毛毛上雪花積得太多了,遮住眼睛了,它才會輕輕晃晃頭,有時還伸出長舌頭把臉上的雪花舔掉。

  回到家,妮妮拿了把粗糙的木梳給母鹿梳毛,它肚子上的長毛沾著許多乾草、土渣,和雪凍成了一團一團的,變成了髒兮兮的小冰溜子,梳子齒把冰溜子梳掉了,她又找了一把原本打算用來刷鐵鍋的竹絲刷子給它梳身上的毛。

  母鹿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有時還能看到腹部鼓起一個小包,是腹中的小鹿在胎動。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降生,它出生後,母鹿一定會有奶水。只要好好養著這對母子,他們就會有充足的奶源了,所以得確保母鹿的清潔,他們不懂怎麼飼養大家畜,但至少不能讓它身上有寄生蟲。

  妮妮用刷子給母鹿從頭到尾刷了一遍,起初大家還挺害怕母鹿會驚慌掙扎,齊盛和0079一人一邊站著,只要母鹿亂蹦亂踢就趕快制住它,沒想到它還挺享受刷毛的,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很溫順。

  妮妮給它梳了一遍毛,才看到窩棚柱子上掛著幾縷絨毛,「這是它平時在這兒蹭的吧?」

  0079把絨毛摘下來,「是它的毛。也許它們在樹林裡也會這麼蹭癢癢?」母鹿的窩棚做得很粗糙,用的柱子連樹皮都沒刨掉,幾縷絨毛夾在樹皮縫裡,隨著風輕輕飄動。

  齊盛也在他那邊的柱子上找到一縷絨毛,他用手指拈了拈,銀灰色的絨毛擰成了一股線,「我們能不能用這個線織毛衣?」

  能不能織毛衣先不說,三人仔仔細細給母鹿梳了一次毛,從頭頂到肚子下面都照顧到了,梳下來的毛有粗有細,背上的毛直徑最粗,靠近腹部的是絨毛,在肚子兩側的毛最長,還微有些捲曲,像綿羊毛,最細軟的是母鹿腋下的絨毛,0079說摸起來像羊絨,齊盛也同意。妮妮只聽說過這種古老的材料。

  因為之前都沒洗過澡,母鹿身上絕對稱不上乾淨,梳了一遍毛,梳子和竹刷子的齒尖上沾了一層黑亮的油垢,它的毛大家也沒敢直接拿去用,只保留了像羊絨的那些,其他的都拿給竹兔們做窩了。

  0079和齊盛磨了些曬乾的冷杉枝,和炭灰、草木灰攪和在一起,當成除蟲藥粉灑在母鹿身上,再換了細密梳齒的梳子給它梳了一次毛。這頭母獸正值盛年,毛被豐厚,身上也沒有寄生蟲,梳完了毛更蓬鬆光亮了。

  當天晚上妮妮把紡車和織機都運過來,大家研究起怎麼做真正的「毛線」。

  大雪陸陸續續又下了兩天,終於停下了。

  溪水依舊奔流不止,只是溪流兩岸的冰層越來越厚。齊盛擔心引水管會凍上,和0079在幾處引水的地方插上粗大的木樁,每天早晚兩次在岸上晃動木樁,把冰層攪碎。兩個廁所裡也晝夜不停燒著炭盆。

  雪停了,妮妮終於想起一件大事,0079的戰機自從下雪以來都沒清掃過,會不會出什麼事?

  這架戰機可是他們能否離開這個星球的關鍵,萬萬不能有閃失,三個人立即決定,步行去查看。

  即使穿著雪板,在深雪中行走也絕非易事。齊盛先走在最前面,0079和妮妮緊隨其後,踩著他的腳印前進,然後再換0079走在最前面開路。

  即使這樣,走到戰機前時三人早就累得氣喘籲籲。0079把帽子摘下來,頭頂直冒白氣,他閉著眼睛比劃了個古怪姿勢,「我把毒逼出來了!哈哈,哈哈!」他大笑了四聲,才發現齊盛和妮妮完全沒get到他在做什麼,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他,不由長嘆一聲,「文化隔閡。」

  「這是什麼不正經的澀文裡的不正經情節麼?」妮妮問。

  齊盛代答,「也許不是澀文,是不正經視頻裡的東西。」

  0079憐憫地看這兩個人,「連武俠、內功都不知道,唉,你們的精神世界一片空白。」

  三個人互相調笑,一邊把背簍卸下來,拿出炭盆,先找個背風地升起火,再把妮妮的便攜帳篷支起來,這周圍全是倒下的大樹,風吹過來幾乎沒有遮擋,格外冷。

  烤了會兒火,吃了兩塊點心,他們用木鏟和掃把小心地掃掉戰機上覆蓋的雪。

  最厚的雪層足有十幾釐米厚,凍得硬硬的,掉在地上把雪堆砸出一個坑。

  好不容易把機艙罩上的積雪都清理掉了,駕駛艙看起來一切正常,妮妮剛鬆了口氣,就聽0079說了一句「糟糕」,機艙門凍上了。

  無論他用聲音啟動,還是用手推,紋絲不動。

  妮妮緊緊皺著眉,齊盛問她,「你很著急要取裡面的什麼零件嗎?」

  她搖搖頭,「不確定。可是萬一要用的時候還凍著怎麼辦?」

  齊盛安撫她,「那就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再來取吧。這個季節,即使能讓無人機飛上天,恐怕也很難發現什麼。」

  0079補充一句,「即使發現了什麼,我們恐怕也去不了。」他抬起熊掌似的腳,「我們走到這裡,比平時多花了一倍還多的時間,這才多遠?怎麼可能走得更遠?」

  妮妮一想也是,「行吧。只要戰機不被雪壓垮,不被凍裂就好。」

  回家的路上,他們在樹叢中又看到了那群鹿的身影。它們遠遠的一見到他們就散開向林中更密的地方跑了。不過,0079還是數了數,「十六、十七、十八……十九隻。這些鹿和我們知道的鹿群習性不太一樣啊,有角冠的大雄鹿還有至少兩隻,年輕雄鹿也有七八隻。」

  他這麼說了之後,齊盛才想起來,海牛群似乎也是這樣,一群海牛中有好幾頭巨大的成年雄性和一群年輕雄性,似乎並沒有明確的「頭狼」地位的Alpha雄性。

  「還記得海牛群之間的殺戮麼?我們起初也以為它們是食草動物。」齊盛跟妮妮解釋,「當時我和0079太驚訝了,忘了拍視頻記錄,進攻的海牛群殺死了所有的雄性海牛和幼崽,俘虜了雌性。它們的進攻甚至是有策略的。」

  0079點點頭,「確實。進攻這一方在數量上並不佔絕對優勢,它們的策略是幾隻成年雄性圍攻較弱的沒什麼經驗的年輕雄性,其他雄性圍住對方的成年雄性,不讓它們互相救援,再派幾隻年輕雄性去衝擊和恐嚇帶崽的雌性。年輕雄性很快被逐一殺掉,再集合全力,圍攻成年的雄性。最後,打掃戰場,帶走俘虜。」

  妮妮聽了,看向跑遠的鹿群,「它們是從哪裡遷徙過來的呢?海牛群帶著俘虜去了哪裡?會不會還有鹿群過來,和它們發生戰爭?」

  這些問題暫時得不到答案。

  但齊盛和0079對妮妮用的「戰爭」一詞很有同感。

  帶著說不清的心情,三個人繼續趕路。

  他們在經過杉樹林時又採集了一些新鮮的嫩枝,在家附近設下陷阱。

  翌日清晨,齊盛和0079被鹿鳴聲吵醒。

  有了上次的經驗,沒等妮妮趕來,他們已經將兩頭年輕的雄鹿抓住了。

  但是這次他們並沒殺掉它們,只是梳了兩遍毛,就放走了。

  妮妮驗收了絨毛收成,又重新設下陷阱。

  齊盛和0079第三次認真旁觀,覺得胸有成竹,各自去設陷阱,又完了,妮妮得意叉腰,「都說了是我不傳之秘!」

  這天下午,又有鹿踩上陷阱嗷嗷叫了。

  大家忙跑出去搜刮鹿毛,放走俘虜,其中一隻還是早上來的兩隻其中一個,毛都沒梳下來多少,氣得妮妮放走它時用松枝抽它屁股,「貪吃不怕死!下次再來就吃了你!」

  鹿群很快明白,踩上陷阱並不會有致命危險,只會遭到兩腳獸們的「愛撫」,大概這些兩腳獸真的很喜歡擼毛吧!還挺舒服的呢。又有好吃的。

  第二天早上,即使是大白天,鹿群中的年輕雄鹿也會跑來啃食嫩枝了。

  又過了幾天,妮妮乾脆撤了陷阱。他們只在中午時灑些嫩枝,然後嗚哩嗚嚕地吆喝幾聲,這些不怕死的鹿就會從樹林中跑出來要吃的。

  但是它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怕。只要齊盛在,它們就會焦急地徘徊,始終不敢上前。

  妮妮好奇地看齊盛,「你……為什麼它們怕你?」她隔著餐桌看著他,不自覺地向前傾,努力想要聞聞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氣味,可只能聞到淡淡的類似松林的氣味。

  齊盛看見妮妮這小獵犬一樣的樣子,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臉也微微有些紅了。

  0079斜著眼睛看他,「讓鹿群害怕的,是名將的靈魂所散發出的鐵與血的氣味吧?」他說著,忽然壞笑,猛地摟住齊盛肩膀把他向自己拉過來,笑嘻嘻地朝他頸窩嗅了嗅,「唉喲!」

  齊盛果斷地朝0079臉上拍了一下把他腦袋推開,「大概是你們梳毛的時候是看待寵物的心情,和我不同。」

  「咳,那……你現場梳一次,讓我觀察觀察?」妮妮從口袋裡取出一把小梳子,放在餐桌上,推向齊盛,眼睛先看著他,又看了看0079,意思很明白,那你給0079梳一梳嘛!

  齊盛聽到她的提議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熱氣直沖面門,她的小面孔上流露邪念,一雙瞳仁都放大了,亮晶晶的,可是兩腮紅撲撲的,又那麼可愛。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移動一下。

  他低著頭,把那把小梳子又推回去,低斥道:「胡鬧。」

  妮妮和0079一起嘟了嘟嘴,「哼。」

  有了這群蠢鹿定時前來貢獻鹿毛,小手工業者的作坊再次開張。這次,是紡織作坊。

  他們用最柔軟,纖維最細長的鹿毛紡線,先撿去毛中的雜物,把整片的毛撕得鬆散,再精梳幾次。妮妮當初不是收集了好多魚頭骨麼?終於派上用場了!魚嘴有很多細密如針尖的小牙齒,幾條魚骨固定在一節竹子上,就成了精梳的梳子,再加上皮帶輪,就做成了精梳機,可以單人操作,一邊腳踩,一邊往機器裡投入絨毛。

  經過精梳後絨毛拉成一條一條手指粗細的絨絮,再上手搖紡紗機上進行進一步加工,最後拈成了鹿絨線。

  這種線的保暖舒適度極佳,大家先人手一件織成了立領毛衫,溫暖柔軟,蹭在身上就像小貓咪肚子上的絨毛,一點也不會紮。

  然後,妮妮又用一股鹿絨和兩股香蒲線紡成的線織出了布。真正的布,柔軟結實,稍微有些彈性,可以隨意剪裁。

  這個星球的文明,又前進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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